新婚夜,我那前途无量的军官老公常建军,没碰我,却让我跪下。
他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浇在我手上,滚烫的液体瞬间让皮肤起了水泡,他却温柔地告诉我:贝珍,你的这双手,天生就该泡在水里,为我捞起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以为我只是个从海边渔村来的,不懂情爱,只懂采珠的傻女人。
他不知道,我不仅能采珠,还能鉴渣。
他更不知道,他想让我献媚讨好的那位大人物,正是我多年前在海里救下的那个人。他想用我铺路,却没想过,这条路的尽头,通向的是他自己的坟墓。
01
贝珍,收拾一下,明天去一趟陆团长家。
常建军脱下军装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通知我明天天气是晴是雨。
我端着刚做好的蛤蜊蒸蛋走出厨房,手里的陶瓷碗边缘还烫着手,可这点温度,远不及他一句话让我心冷。
陆卫国陆团长,整个军区最年轻有为的团长,也是常建军最想攀附的对象。我听说他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
去做什么我将碗放在桌上,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常建军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锁骨下一片结实的皮肤,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水壶边倒水,陆团长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缺个会照顾人的。你是渔家女儿,手脚麻利,懂些海货食补的门道,你去最合适。
我垂下眼帘,看着碗里嫩黄的蒸蛋,上面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多合适的理由。
结婚半年,他从不让我去军区家属院串门,嫌我上不了台面,给他丢人。如今,却要把我推到他顶头上司的家里,当个免费的保姆。
建军,我是你的妻子。我轻声提醒他,话语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喝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终于正眼看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不耐,有轻蔑,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算计。
正因为是我的妻子,你才要为我的前途着想。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小,贝珍,你也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院子里,被人笑话是个没用的渔女吧我好了,你才能好。
他这话说得真好听,像是在施舍我天大的恩惠。
可我记得清楚,半年前他去我们海螺村,捧着一匣子东珠向我爹提亲时,说的是他爱我,会一辈子对我好,绝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原来,他爱的不是我,而是我那双能潜入深海,精准找到最肥美老蚌,取出极品珍珠的手。
他常说我的手是采珠手,是老天爷赏饭吃。此刻,他捏着我的下巴,另一只手却抓住了我的手腕,细细摩挲着我指腹上的薄茧。那是我常年泡海水、开蚌壳留下的痕迹。
陆团长母亲最喜欢珍珠,听说上好的珍珠磨成粉,有静心安神的奇效。你懂这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恶魔的低语,只要你能讨得老太太欢心,让陆团长高看我一眼,以后整个家属院,谁还敢瞧不起你
这哪里是让我去当保姆,分明是让我去当一件礼物,一件能给他换来前程的稀罕玩意儿。
我仿佛能闻到他话语里腐烂的腥臭味。
你就不怕……不怕我跟陆团长有什么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常建军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松开我,指尖在我脸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带着羞辱的意味。
你贝珍,别太看得起自己。他眼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陆团长是什么人物他看得上你一个浑身海腥味的渔女让你去,是你的福气。
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做好你的事。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冷,也别忘了,你爹娘弟妹,还在海螺村等我的消息。
他在威胁我。
用我最珍视的家人,来逼我就范。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被绑了石头的渔网,直坠入不见天日的深海。
我看着他,这个与我同床共枕半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军装笔挺,面容英俊,是多少大院姑娘的梦中情人。可我知道,这身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自私、多么肮脏的心。
我知道了。我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听话的小猫。这才乖。快吃饭吧,明天我送你过去。
那一晚,他睡得很香,甚至还打了轻微的鼾。
我却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
第二天一早,我默默地收拾行李。常建军以为我带的是换洗衣物和讨好老太太的吃食。
他没看到,在行李包的最底层,我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开蚌刀。
刀柄被我摩挲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一个珍字。
这是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独立从深海的巨蚌里取出一颗完美的走盘珠后,我爹亲手为我打造的。他说,我们渔家女儿,可以没有金银首饰,但不能没有一把保护自己的刀。
常建军,你以为我是任你摆布的蚌肉吗
那你可曾想过,蚌壳之内,不仅有温润的珍珠,还有最锋利的刀刃。
02
常建军把我送到陆卫国家门口时,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他殷勤地帮我拎下行李,对着门口站岗的警卫员点头哈腰,那副谄媚的样子,和我昨晚见到的判若两人。
弟妹,以后就麻烦你了。他当着外人的面,演得滴水不漏,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就让卫兵给我打电话。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走后,警卫员领我进了院子。陆家的院子不大,但打理得很干净,角落里种着几株海棠,开得正盛。
一个中年女人迎了出来,应该是家里的保姆,姓张。张嫂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但态度还算客气。
你就是常营长家的
张嫂好,我叫贝珍。我轻声应道。
夫人刚睡下,你跟我来吧。她领着我穿过堂屋,往后院走去。
陆家比我想象的要简朴许多。屋里的陈设都很简单,桌椅板凳都是旧的,但擦拭得一尘不染。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陆团长的母亲住在后院一间朝南的屋子里,采光很好。我进去的时候,她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呼吸有些急促。
我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老太太这不是病,是中了慢性毒。
这种毒我认得。在我们老家,有一种叫鬼见愁的海葵,颜色艳丽,但触须有剧毒。它的毒素不会立刻致命,但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让人精神萎靡,日渐衰弱,最后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常建军让我来照顾老太太,怕是不止讨好那么简单。如果老太太在我手上出了事,他正好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再在陆卫国面前卖个人情,帮他处理掉我这个罪魁祸首。
好一招一石二鸟。
我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老太太。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里面还有没喝完的药渣。我走过去,用指尖蘸了一点药渣,凑到鼻尖闻了闻。
果然,除了浓重的中药味,还有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腥甜。
你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见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站在那里。他很高,肩膀宽阔,一身戎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帽檐下的脸庞轮廓分明,一双眼睛深邃锐利,像鹰隼。
他的目光落在我沾着药渣的手指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就是陆卫国。
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也更有压迫感。尤其是他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给他冷硬的气质里添了几分煞气。
陆团长。我镇定下来,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
常建军让你来的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他说您母亲需要人照顾。我将手收回,指尖在衣角上悄悄擦了擦。
陆卫国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落到他母亲身上,眼神瞬间柔和下来,那份锐利被担忧所取代。我母亲的情况,请了最好的医生,不需要旁人插手。你回去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心里清楚,他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由下属送来的女人。常建军那点小算盘,他或许早就看透了。
陆团,我只是想看看老夫人的药。我没有走,反而往前一步,我是渔家出身,对一些海里的东西略知一二。我闻这药里,似乎有一味不该有的东西。
陆卫国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直直地射向我,你懂医
不懂。我摇摇头,但我懂毒。
我说出这句话时,清晰地看到陆卫国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大步走到床边,端起那个药碗,仔细闻了闻,却什么也没发现。
一派胡言。他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我也不争辩,只是平静地说:陆团长若是不信,可否容我三天三天之内,如果老夫人的气色没有好转,我立刻离开,绝无二话。
陆卫国盯着我,像是在评估我话里的真伪。
他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闪躲。
半晌,他沉声开口:你要做什么
我要亲自给老夫人做饭。我说,老夫人的病,药石罔效,需用食补之法,以物克物。
以物克物
对。我点点头,能解海葵之毒的,只有一种东西——海月贝。这种贝的肉质是至寒之物,能中和海葵的火毒。用它的汁水熬粥,三天之内,必见奇效。
我说完,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陆卫国看着我,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他大概在想,一个普通的渔女,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不仅知道,我还是我们海螺村唯一一个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徒手潜入三十米深的海沟,采到珍贵的海月贝的人。
这是我们贝家代代相传的秘密,也是常建军最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
好。许久之后,陆卫国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他转身对一直站在门口的张嫂说:张嫂,这几天,母亲的饮食,都由她负责。
张嫂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我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我的赌局,正式开始了。
赢了,我能揪出幕后黑手,也能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输了,或许就真的万劫不复。
我转头看向窗外,海棠花开得正艳。
我想,我的新生,或许就从今天开始了。
03
厨房的使用权,我拿得并不顺利。
张嫂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闯入她领地的入侵者。她把所有厨具都擦得锃亮,双手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贝同志,夫人的饮食一向是我负责的,精细得很。你这刚来,怕是摸不准门道,别好心办了坏事。
话里话外,都是对我的不信任。
我也不跟她争辩,只是挽起袖子,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拿出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打开油纸,一股新鲜的海腥味立刻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里面是几块风干的瑶柱,还有一些晒干的海带。这些都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市面上轻易买不到。
张嫂,我熬个粥,您在一旁看着,帮我指点指点。我态度放得很低。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见我这样,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给我好脸色看,哼,我可不敢指点。要是夫人吃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没再理她,自顾自地开始淘米、泡发瑶柱和海带。
我要做的,就是海月贝瑶柱粥。
可惜我这次来得匆忙,手上没有新鲜的海月贝。但我知道,老家有一种特殊的办法,可以用干瑶柱和特定几种海草,熬出类似海月贝的汁液,虽然效果慢一些,但同样能解毒。
熬粥是个慢功夫。我守在灶台前,小火慢炖,不时用勺子搅动,防止糊底。米粒在锅里慢慢翻滚,和瑶柱、海带的鲜味融合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张嫂一开始还冷眼旁观,后来闻着味儿,也忍不住凑过来看了几眼。
粥快熬好的时候,陆卫国回来了。
他似乎是刚从训练场下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军装的领口敞着,比在房间里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走进厨房,目光在锅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我,还没好
快了。我揭开锅盖,用勺子舀起一勺,乳白色的米粥已经熬得十分粘稠,里面的瑶柱丝丝分明,再焖一刻钟,味道就全进去了。
他嗯了一声,没多说,转身就出去了。
粥熬好后,我盛了一小碗,吹凉了些,亲自端到老夫人的房间。
老太太已经醒了,精神依旧不济。我扶她坐起来,用小勺舀着粥,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很瘦,几乎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努力地把一碗粥都喝了下去。
喝完粥,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没过多久,她就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比之前安稳许多。
我端着空碗走出房间,看到陆卫国就站在走廊下。他手里夹着一根烟,但没有点燃,只是在指间慢慢转动着。
看到我出来,他将烟收回口袋,朝我走来。
我母亲喝了
都喝了。我点点头,睡下了。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常建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我愣了一下,才轻声回答: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上进心陆卫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为了上进,就可以把自己的妻子送到上司家里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或许觉得,这是对我好。我垂下眼,声音有些发涩。
对你好陆卫国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和肥皂的清香,混合成一种强烈的男性气息。让你来伺候一个病人,甚至……可能面对更糟糕的情况,这也是对你好
他的眼神太锐利,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我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常建军的声音。
陆团长在家吗我来看看弟妹,看她习不习惯。
他人未到,声音先到了。我转过头,看到常建军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和陆卫国站在一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快步走过来,熟稔地揽住我的肩膀。
贝珍,怎么样还习惯吗没给陆团长和伯母添麻烦吧他的手掌搭在我的肩上,看似亲昵,实则用了不小的力道,像是在警告我什么。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开。
常营长倒是很关心自己的妻子。陆卫国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是自然,我和贝珍感情好嘛。常建军哈哈一笑,揽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贝珍,快跟陆团长说说,你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他这是在向陆卫国邀功,也是在试探我。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给老夫人熬了粥,她喝完睡下了。
哦弟妹还有这手艺常建军故作惊讶,看来让你来是对了。陆团长,我这爱人虽然是农村来的,没什么文化,但胜在手脚勤快,会照顾人。您尽管使唤,不用跟我客气。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件可以任人使唤的工具。
我看着他表演,心里一片冰冷。
就在这时,陆卫国突然动了。
他伸出手,动作快得我几乎没看清,直接抓住了常建军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腕。
常营长。陆卫国的声音冷得像冰,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营地。请你放尊重些。
他的手像一把铁钳,常建军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陆……陆团长,我……常建军想挣脱,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还有。陆卫国看着他,眼神冰冷,我的母亲,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来算计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甩。
常建军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陆卫国,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怨毒。他大概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陆卫国会为了我,让他如此下不来台。
而我,站在陆卫国的身后,看着常建军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陆卫国,这个男人,似乎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04
常建军是灰溜溜地走的,连带来的苹果都忘了拿。
他临走前,用一种怨毒的眼神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我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和陆卫国。气氛有些尴尬。
谢谢你,陆团长。我低声说。
我不是在帮你。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走廊下的海棠花,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在我家里耍花样。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真的有办法治好我母亲。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警告我,不要耍小聪明。
我会的。我回答。
接下来的两天,我每天都变着花样给老夫人做各种海鲜粥。海参、鲍鱼、虾仁……这些在外面看来是顶顶金贵的东西,对我这个海边长大的女儿来说,却是最寻常的食材。
我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保留了食材最原始的鲜味,也最大程度地发挥了它们的药用价值。
老夫人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第三天下午,她已经能自己下床,在院子里走动了。虽然还需要人搀扶,但精神头比我刚来时好了不知多少倍。
张嫂看我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从一开始的戒备和不屑,变成了后来的惊讶,现在则带上了几分敬佩。
这天傍晚,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张嫂走进来,往我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
贝珍啊,快歇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笑呵呵地说,真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有这本事。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往心里去。
张嫂,您太客气了。我接过馒头,心里暖暖的。
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张嫂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夫人这病,请了多少大医院的专家来看,都说只能养着。没想到啊,就让你几碗粥给调理好了。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毒素虽然被压制住了,但病根还在。
晚饭的时候,陆卫国回来了。他看到母亲正坐在饭桌前,虽然吃得不多,但胃口很好,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在我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我做的海带排骨汤。
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海边。饭吃到一半,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去海边做什么
你说的那种海月贝,市面上买不到。他说,只有最新鲜的,效果才最好。
我心里一动。他这是相信我了。
好。我点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卫国就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带我出了军区大院。
车子一路往东,朝着海边的方向开去。
路上,我们俩都没怎么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除了常建军以外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这么久。
陆卫国开车很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那双手,一看就充满了力量。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也是用这只手,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常建军。
你好像很怕常建军。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有。他是我丈夫。
是吗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可我怎么觉得,你看他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我攥紧了衣角,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的婚事,是家里安排的他又问。
……算是吧。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没再追问。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海螺村的村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看到熟悉的村庄和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咸湿味,我心里一阵激动。
我需要一些工具。我跳下车,对陆卫国说。
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一路小跑着回到家。爹娘看到我,又惊又喜。我没时间多解释,只说部队有任务,需要下海采些东西。
我爹二话不说,就把家里最好的潜水镜和渔网递给了我。我娘则往我怀里塞了两个刚出锅的玉米面窝头。
珍儿,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我娘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
我知道的,娘。我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没敢多待,拿着东西就跑回了村口。
陆卫国靠在车边,看到我过来,便拉开车门。我们没有回军区,而是沿着海岸线,开到了附近一处偏僻的礁石滩。
这里人迹罕至,水也更深。
就是这里了。我指着下面一片深蓝色的海域,海月贝就长在下面的石缝里。
水深吗他问。
有点。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军绿色背心,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我跟你一起下去。
不用!我急忙拒绝,我一个人可以。你在上面等我就好。
开玩笑,我们贝家女儿采海月贝的本事,怎么能让外人看见。
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戴上潜水镜,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包围,那种熟悉的压力感让我感到安心。
我像一条鱼一样,灵活地在水下穿行,躲避着暗流和礁石。
很快,我就在十几米深的一处石缝里,发现了一丛海月贝。它们的外壳呈淡紫色,在昏暗的海水里散发着幽幽的光。
我游过去,拿出我的开蚌刀,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岩石上撬下来,放进渔网里。
采了差不多七八个,我觉得够用了,便准备上浮。
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低头一看,心里顿时一凉。
是一张被遗弃的巨大渔网,不知缠绕了多少水草和垃圾,像一个水下恶魔,将我的脚踝死死地困住。
我试着挣扎,却发现越挣扎,渔网缠得越紧。
水下的氧气越来越少,我的胸口开始发闷,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我上方迅速靠近。
是陆卫国。
他嘴里没有带任何呼吸设备,只是凭着一口气就潜了下来。他游到我身边,看到我的困境,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开始割缠在我脚上的渔网。
他的动作冷静而迅速。
可那渔网实在太结实了。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抽离,眼前开始发黑。
模糊中,我看到陆卫国割断了最后一根网绳,然后他丢掉匕首,一把揽住我的腰,用尽全力,带着我向海面冲去。
哗啦——
我们终于冲出了水面。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呛得连连咳嗽。
你怎么样陆卫国抱着我,声音里带着急切。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他二话不说,抱着我就往岸上游。上了岸,他把我平放在沙滩上。
你……我刚想说我没事。
他却突然低下头,没有任何预兆地,嘴唇贴上了我的。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不是在吻我,而是在给我渡气。
可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却让我浑身都像过了电一般,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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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陆卫国很快就直起身,看到我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他的耳根似乎红了一下。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你刚才呛水了。
哦……谢谢。我的脸也烫得厉害,心脏不争气地狂跳。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为了打破尴尬,我挣扎着坐起来,指了指被冲到岸边的渔网,海月贝……还在里面。
他点点头,起身走过去,将渔网拎了回来。
看着网里那几个泛着淡紫色光晕的贝壳,他眼里闪过诧异,这就是海月贝
嗯。我拿起一个,用开蚌刀熟练地撬开。
贝壳打开的瞬间,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的贝肉是透明的,像果冻一样,中间包裹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珠子。
老夫人中的毒,需要用这个贝肉的汁液做药引,再配合那颗珠子磨成的粉末,才能根除。我解释道。
陆卫国看着我,眼神很深,这些事,是谁教你的
我阿婆。我半真半假地回答,我们家祖上就是渔民,传下来一些土方子。
他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帮我把剩下的海月贝都处理好,用一个干净的军用水壶装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来时更沉默了。
我偶尔会偷偷从车窗的倒影里看他,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刚毅而英挺。眉骨上的那道疤,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男人味。
我不敢再想刚才在海边发生的事,可嘴唇上残留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回到陆家,我立刻用新鲜的海月贝汁液给老夫人熬了药。
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
老夫人喝下药后,沉沉地睡了一觉。等她再醒来时,整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仅脸色红润了许多,连说话都有了力气。
她拉着我的手,眼含热泪,好孩子,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就要交代了。
伯母,您言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重,一点都不重。老太太拍着我的手,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陆卫国站在一边,看着我和他母亲,眼神柔和。
晚上,常建军又来了。
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几个同级别的军官,说是来探望陆伯母。
他看到精神矍铄的老夫人,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堆起笑容,伯母,看您气色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吧,我们家贝珍,最会照顾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想来拉我的手,做出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常营长。陆卫国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和常建军中间,我母亲需要休息了,各位请回吧。
这是在公然赶人了。
常建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带来的那几个同僚也面面相觑,气氛十分尴尬。
陆团长,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常建军还想辩解。
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陆卫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不送。
常建军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带着人走了。
他们走后,老夫人拉着我的手,叹了口气,珍儿啊,你跟那个常建军……过得不好吧
老太太人老成精,什么都看得明白。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伯母。
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老太太心疼地看着我,以后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伯母,伯母给你做主。
那一晚,老夫人留我睡在了她房间的偏屋,说是要跟我说说体己话。
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却久违地感到了安心。
半夜,我有些口渴,便悄悄起床想去厨房倒杯水。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陆卫国的书房还亮着灯。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书房的窗户没关严,留着一条缝。我悄悄凑过去,看到陆卫国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他看得很专注,眉头微蹙。
桌上的台灯光线柔和,勾勒出他英挺的侧脸。
我正看得有些出神,他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朝窗外看了过来。
我们的目光,隔着窗户,在夜色中相遇了。
我心里一慌,像个做贼被抓住的孩子,转身就想跑。
站住。
他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脚步一顿,只能僵硬地转过身。
他已经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
这么晚不睡,做什么他问。
我……我口渴,想去倒水。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看了我几秒,然后说: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书房。
他的书房很简单,一桌一椅,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他给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水杯,手心里全是汗。
常建军,是不是对你不好他突然问。
和白天在车上一样的问题,但这一次,语气却更加直接。
我捧着水杯,沉默了。
你可以选择不说。他看着我,但你也要知道,一味的忍让,换不来尊重。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是啊,我为什么要忍
就因为他是军官,是城里人,而我只是个渔女吗
就因为我的家人需要他照拂吗
他……我抬起头,看着陆卫国的眼睛,终于鼓起勇气,他想把我当成晋升的梯子。
我说得很平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花了我多大的力气。
陆卫国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了我眼角一滴不自觉滑落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轻,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我。
我呆住了。
他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迅速收回手,有些不自然地握成了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早点休息。他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捧着那杯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水,落荒而逃。
06
第二天,军区大院里就传遍了。
说陆团长为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女人,当众下了常营长的面子。
传言这种东西,一向是长了翅膀的。传到最后,版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说我长了张狐狸精的脸,刚到陆家一天,就把陆团长迷得神魂颠倒。
我是在去给老夫人晒被子的时候,听到几个家属在墙角下嚼舌根的。
听说了吗就是常营长家那个,叫什么贝珍的。
怎么能不知道,长得跟个妖精似的,一来就把陆团长魂都勾走了。
可不是嘛,常营长脸都绿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自己媳妇儿,倒把上司给……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
我抱着被子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知道军区大院里嘴碎的人多,却没想到她们能把话说到这么难听的地步。
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短发女孩,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
陆、陆干事……那几个嚼舌根的家属看到她,顿时像老鼠见了猫,一个个噤若寒蝉。
工作时间,聚在这里胡说八道,是不是都太闲了女孩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就都给我去操场跑十圈!
那几个人吓得脸色发白,立刻作鸟兽散。
女孩这才转向我,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换上了一副笑脸。你就是贝珍姐吧我叫陆卫红,是陆卫国的妹妹。
你好。我有些局促。
你别听她们胡说,一群长舌妇。陆卫红拉着我的手,十分亲热,我哥那个人,就是个木头,她们那是嫉妒。我听我妈说了,是你救了她。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陆卫红的热情,冲散了我心里的阴霾。
下午的时候,常建军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把我堵在院子门口,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跟陆卫国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他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贝珍,你现在胆子大了,敢给我戴绿帽子了
你胡说什么!我用力想甩开他,他却抓得更紧。
我胡说现在整个大院都传遍了!你让我常建军的脸往哪儿搁!他面目狰狞,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那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难道是陆卫国主动的他嘲讽地看着我,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他真的看得上你他不过是玩玩你,顺便敲打我而已!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都往我心窝子里扎。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贝珍!他突然加重了语气,凑到我耳边,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样。不然,你那个宝贝弟弟,今年秋天的招兵名额,可就说不准了。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弟弟阿海,今年十八,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兵。
常建军当初娶我,除了我的采珠手艺,也是看中了我爹在沿海军区的几分薄面,能帮他在征兵工作上说上话。
现在,他竟然用我弟弟的前途来威胁我。
你无耻!我气得浑身发抖。
彼此彼此。他得意地笑了,只要你乖乖听话,让陆团长高兴了,我自然会让你弟弟心想事成。你要是敢坏我的事……
他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就在我们拉扯的时候,陆卫国回来了。
他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放开她。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常建军看到陆卫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陆团长,我……我跟贝珍闹着玩呢。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卫国根本没看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看到我被抓红的手腕,眼神冷得像要结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他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将我整个人包裹住。
然后,他才转向常建军,一字一句地说:常建军,从现在起,她,归我管了。
07
陆卫国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小院里炸开。
常建军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更是直接懵了,愣愣地看着陆卫国的背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他刚才说什么
陆团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常建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她……她是我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陆卫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天,我会让政治部的人找你谈话。关于离婚报告,我希望你能主动打上去。
为什么!常建军几乎是吼出来的,就因为她一个乡下来的渔女,值得你这么做
陆卫国终于正眼看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就凭你利用婚姻关系,向上级领导输送利益,意图不正当交易,这一条,就足够让你脱下这身军装。
常建军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还有。陆卫国继续说,我母亲中毒的事,也需要你好好解释一下。
中毒常建军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陆卫国冷笑一声,张嫂在你每次送来的补品里,都发现了‘鬼见愁’的粉末。常建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常建军。
原来……原来下毒的人,真的是他!
他不仅想把我当礼物送出去,还想害死陆团长的母亲,然后把罪名栽赃到我头上!
这个男人,心到底有多狠!
常建军彻底慌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陆卫国的腿哭喊道:陆团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冤枉啊!
是不是你,军事法庭会调查清楚。陆卫国厌恶地踢开他,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常建军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警卫员很快就过来,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身上还披着陆卫国的外套,整个人都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吓到了陆卫国走到我面前,声音放柔和了一些。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抬手想摸摸我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只是看着我,认真地说:别怕,以后有我。
以后有我。
这四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
从小到大,都是我保护家人,保护弟弟妹妹。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我说,以后有我。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不是委屈的眼泪,也不是害怕的眼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想哭。
陆卫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一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钢铁硬汉,此刻却被我的眼泪弄得方寸大乱。
你……你别哭啊。他笨拙地安慰我,都解决了。
我哭得更凶了。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僵硬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隔着衣服,一下一下,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哭了很久,直到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了出来,才慢慢停下。
好了他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手帕,手帕上还有淡淡的肥皂味。
嗯。我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他转身往屋里走,我妈和卫红都等着你吃饭呢。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那件披在我身上的军装外套,仿佛成了一座最坚固的堡垒,为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08
常建军的事情处理得很快。
投毒、陷害、以及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数罪并罚,他被撤销了一切职务,开除军籍,直接送去了西北的农场改造。
听说他走的时候,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像是没了魂。
而我,也在陆卫国的帮助下,顺利地和他解除了婚姻关系。
拿到离婚证明的那天,天很蓝。我走出民政部门,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连呼吸都变得自由起来。
陆卫国就等在外面。他靠着吉普车,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看到我出来,他把烟拿下,朝我笑了笑。
他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舒展开了,连那道疤痕都显得温柔了许多。
结束了。他说。
嗯,结束了。我点点头,也笑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想……回海螺村。我说,我爹娘还在等我。
他沉默了片刻,也好。
我以为他会开车送我回陆家收拾东西,他却发动了车子,一路开出了城。
我们去哪儿我有些疑惑。
去个地方。他神秘地说。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片新开垦的土地前。不远处,就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我看到有很多人正在工地上忙碌着,旁边还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军民合作珍珠养殖实验基地。
这是……我有些惊讶。
我向上面打了报告,申请了这个项目。陆卫国看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土地,眼里闪着光,我们军区靠海,有很多像海螺村一样的渔村,村民们靠天吃饭,日子过得很苦。
你的采珠技术,不应该只埋没在海里。我想,如果能发展人工养殖珍珠,一定能带着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他转过头来看我,所以,我想请你当这个基地的技术总顾问。贝珍同志,你愿意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星光,看着他对这片土地和人民深沉的热爱。
我突然明白,这个男人吸引我的,从来不只是他的英俊和强大,更是他胸中的家国天下。
我愿意。我用力地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从那以后,我就留了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珍珠养殖基地的建设中。
我将我们贝家祖传的育珠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村民和战士们。陆卫国则负责统筹和管理。
我们一起选址,一起搭建养殖网箱,一起培育珠母贝。
那段日子很辛苦,但也很快乐。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工作,从日出到日落。我们会为了一点技术上的分歧争得面红耳赤,也会为一个难题被攻克而相视一笑。
军区大院里的流言蜚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家对我这个贝顾问的尊敬。
陆卫红经常来基地找我,她总是一口一个未来嫂子地叫我,叫得我脸红心跳。
陆伯母的身体也完全康复了,她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隔三差五就让陆卫国给我送她亲手做的饭菜。
我和陆卫国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主动捅破。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他会记得我不吃姜,每次都会默默地把我碗里的姜片挑出来。
他会在我因为熬夜研究育苗技术而打瞌睡时,悄悄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他会在我被锋利的贝壳划伤手时,比我自己还紧张,小心翼翼地给我上药。
他从不多言,却把所有的关心,都融进了行动里。
09
珍珠养殖基地步入正轨后,第一批珍珠收获了。
当那些圆润饱满、光泽亮丽的珍珠从蚌壳里被取出来时,整个基地都沸腾了。
我们成功了!
庆功宴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战士们拉着陆卫国,一杯接一杯地敬他。
他酒量很好,但架不住人多,最后还是喝得有些高了。
宴会结束后,我扶着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海边的月亮又大又圆,温柔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仿佛藏着一片深邃的海。
贝珍。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嗯
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想打一份结婚报告。
我脑子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报告上的另一个名字,我想写你的。你……愿意吗
海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可我的脸却烫得厉害。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向我表达着他的心意。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陆卫国,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在海螺村南边的礁石滩,你救过一个被渔网缠住脚的女孩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是那个……
我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那年我十六岁,为了采一颗稀有的黑珍珠,潜到了很深的地方,结果被暗流卷进了废弃的渔网里。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正在海边拉练的年轻军人救了我。
他把我救上岸,给我做了人工呼吸,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眉骨上有一道疤,还有他身上那身挺拔的军装。
从那以后,我心里就住下了一个英雄的影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五年后,我会以这种方式,与我的英雄重逢。
陆卫国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狂喜,还有失而复得的后怕。
他突然伸出双臂,一把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用力,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原来是你。他在我耳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颤抖,我找了你五年。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念念不忘。
我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愿意陪你,看这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10
我和陆卫国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却很热闹。
没有豪华的彩礼,也没有铺张的宴席。他只是用攒下来的津贴,给我买了一块上海牌的手表,又亲手用贝壳给我做了一条项链。
婚礼那天,整个军区大院的人都来了。珍珠基地的乡亲们也来了,他们抬着一箱箱我们自己养殖的珍珠,作为给我的嫁妆。
陆伯母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把祖传的一对玉镯子戴在了我的手上。
陆卫红则抱着我,又哭又笑,说她哥这棵万年铁树,总算是开花了。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衣服,站在陆卫国的身边。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中山装,显得格外英挺。
他握着我的手,手心温暖而干燥。
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他当着大家的面,郑重地向我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贝珍同志,我,陆卫国,申请余生都归你管,请你批准!
全场都笑了起来。
我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还是挺直了背,学着他的样子,回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批准!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
我们搬进了陆家,我把那个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海棠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陆卫国依旧很忙,但他只要一有空,就会陪着我。他会陪我去海边散步,会笨拙地学着给我做饭,虽然每次都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我们的珍珠养殖基地越办越好,不仅带动了周边的村镇致富,还为国家创造了外汇。我作为技术顾问,也多次受到表彰。
我弟弟阿海,也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成了陆卫国手下的一个兵。
几年后,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儿子像他,从小就调皮捣蛋,是个混世魔王。女儿像我,文静乖巧,喜欢摆弄那些亮晶晶的珍珠。
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却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又是一个黄昏,我带着孩子们在海边玩耍。陆卫国处理完部队的事情,来海边接我们。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在想什么他问。
我看着远处的海面,金光万丈,渔船点点。
我在想,我这颗珍珠,总算是找到了能将我妥善安放的贝壳了。我笑着说。
他没说话,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知道,他懂。
这一生,能遇到他,是我贝珍这辈子,采到的最珍贵、最璀璨的宝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