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秋月已过大半,苏瓷望着手中那枚“雨过天青”瓷片出神。
这是父亲苏远生前最后烧制的瓷器。
苏瓷看着青色釉面上的暗花纹路,忽然开口说道:
“萧执,我想回一趟苏家。”
萧执闻言从桌案前抬起头,瞥见她手中“雨过天青”后,却蓦然想到明日是什么日子。
他抿了抿唇:“好。”
翌日,苏瓷和萧执乘坐马车来到一处宅府。
“我想单独进去。”苏瓷对萧执交代。
萧执淡淡颔首。
夜幕降临,月明星疏。
苏瓷在被流放后拼命逃出,这才捡下一条命。
如今除了萧执,无人再知她是十年前的苏家女。
逃亡的这些年,她除了只能为他们捡敛尸骨,不能为其立碑,不能怀念。
苏瓷手指颤抖地点燃线香,青烟袅袅上升,氤氲着她的眉眼,她嘴里一一念过上面牌位的名字,随后将香插在香炉里。
苏瓷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十年前那个清晨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这是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
断头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父亲临死都望着她的眼神,倒在血泊中全是她熟悉的人
“苏瓷无用,十年了,才带你们回来。”
苏瓷眼眶含着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落下,在石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不过,终于、终于我手刃了仇人。”苏瓷微微嘴角扬起。
萧执皱眉看着屋里的苏瓷,她的眼神空洞,泪水不断溢出,
看到她这幅表情,他心里一阵酸痛,像有只手攥了一把。
苏瓷缓缓起身,从旁边包袱里拿出一叠黄纸钱。她一边叠成金元宝,一边点燃烧成灰。
火苗舔舐黄纸,明明灭灭。“金元宝”皆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它们像无数白蝶,盘旋着飞向夜空。
苏瓷抬眸看了会儿,嗓音沙哑,低声道:“再等等我,还有一人,我马上就会送他下去给你们赔罪。”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萧执看着苏瓷红肿的双眼,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这种无力感让他心头烦躁,只能沉着脸,一路无话。
回到院子里,只见平元步履匆匆,手里拿着一封烫金的帖子。
“公子,永宁侯府派人送来了请柬。”
听到“永宁侯府”四个字,苏瓷的动作顿了顿。
永宁侯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京城里顶尖的权贵。
“何事?”萧执头也未抬。
“侯府下月举办赏菊宴,”平元将帖子呈上,“帖子是送给世子妃的。”
萧执接过帖子,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转向苏瓷,嘴角似笑非笑:
“永宁侯府的菊花,冠绝京城。世子妃既然受邀,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苏瓷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我身份尴尬,此等场合,还是不去为好,免得给世子招惹是非。”
她心中郁结未散,实在没心情去赴什么宴会。
“是非?”萧执轻笑一声,“我萧执的世子妃,谁敢招惹?”
他说着,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床榻边那个小小的、与华丽房间格格不入的灰色包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