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送外卖途中顺便斩魂 > 第一章

毕业失业的我当外卖员谋生,同事都笑我废物。
他们不知道,我还有个传承千年的神秘职业——灭魂者。
每逢深夜,恐惧怨念催生的魂怪便猎杀活人。
当腐烂巨爪洞穿楼板时,只有我的剑能斩断罪恶。
直到那晚,一个濒死的魂怪对我嘶吼:
小心那个穿着制服的瘸腿老人...
我的剑骤然停在半空——它说的,正是站长。
1
雨。
真正的倾盆大雨,不掺半点温情的水汽,就这么粗暴地、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像是天河倾倒的废墟。豆大的雨点砸在摩托车的塑料挡泥板上,噼啪作响,像有谁在急促地敲打着一面破鼓,急切地催促着什么。柏油路面已然化身成一片浑浊翻腾的水洼,车轮碾过,污水四溅,把身上这件洗得有点发白的廉价荧光黄骑行服下摆染上深色的、散发着隐约橡胶燃烧怪味的泥点。
林鑫坐在摩托车上,身子微微前倾,盯着仪表盘幽幽的蓝光。离订单的超时红线只剩不到八分钟了。他抬手抹了一把头盔面罩上的水珠,湿漉漉的手指带起一片模糊的冰凉。面罩之下,视线穿透模糊的水痕落向前方不远处那片破败的街区——一排老旧的预制板楼房在昏暗的天光中显露出灰色的轮廓,几扇窗户黑洞洞地敞开着,如同某种巨兽沉默而空洞的眼窝。这片区域是城南出了名的鬼地方,房租低廉得如同白送,但此刻,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绝不仅仅是价格低廉带来的寒意。
他皱了皱鼻子,用力嗅了嗅。冰冷的雨水气息之下,一股更为阴冷滑腻的气味顽固地弥漫着,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吐着信子,钻进鼻腔,缠绕住感知。不是垃圾腐败的酸臭,也不是雨水冲刷泥土的腥气。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彻底扭曲败坏之后才能孕育出的邪秽,一种由纯粹恐惧和凝固怨念发酵的死亡之息。它冰冷地贴着皮肤,让他手腕内侧那点因握拳而紧绷的肌肉无意识地微微跳了一下——属于灭魂者的古老血液,正无声地发出预警。
林鑫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混着那股邪气直冲肺腑。他没有犹豫,拧动了车把。小排量的发动机立刻发出不情不愿的低吼,载着人和那份在保温箱里沉甸甸、散发着一丝可怜微温的黄焖鸡米饭,一头扎进了那片漂浮着阴气的、由预制板楼构成的灰暗森林。
车轮碾过堆积在路边的枯叶和湿透的垃圾袋,发出噗嗤的闷响。老旧的楼体墙面斑驳,大片大片的墙皮脱落,露出下面深色的、如同溃烂伤口的内芯。那些黑洞洞的窗户背后,似乎总有些难以捉摸的影子在晃动,但仔细去辨认,又仿佛不过是雨水流过肮脏玻璃时扭曲的光影游戏。死寂。除了雨声和摩托发动机单调重复的嗡鸣,这片区域听不到丝毫活物的动静,仿佛连野猫都识趣地远远避开。
2
他的目的地是这片街区最靠里,也是看上去最为破败的那一栋。楼下锈迹斑斑的单元铁门歪歪斜斜地半敞着,像一个垂死老人松弛张开的嘴。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寒湿气息,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停稳车子,脚尖点地,林鑫几乎是凭着本能动作,利落地拔下钥匙,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头盔面罩蒙着厚厚的雨水,倒映着他自己模糊的脸——一张被雨淋得略显苍白,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困倦,完全就是那种因找不到更好工作而不得不披上这身廉价黄袍挣饭吃的、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的脸。
他从后座的保温箱里提出那份外卖。小小的塑料袋里套着廉价的塑料餐盒,被雨水一打,封口处浸湿了一角,透出一点模糊的油腻和劣质酱汁混合的橘黄色。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点湿冷的油腻时——
咯啦…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某种粘稠感的断裂声,诡异地穿透了震耳的雨幕,直接叩击在他的头骨深处。
林鑫的动作瞬间凝固。没有抬头,没有四处张望,他只是那双刚刚还写满赶时间焦躁的眼睛,骤然沉静下来。所有的感知像无形的水银,沿着冰冷湿滑的墙体纹理急速向上攀爬。头顶上方大约四五层的高度,一股庞大、污秽、裹挟着浓烈到实质化的痛苦与暴虐恶意的灵能漩涡,正疯狂膨胀着、旋转着,像一团在阴沟泥浆里不断吞噬垃圾后极速胀大的腐烂肉块。
目标锁定。四楼右侧。
林鑫的眼神彻底变了。长途奔波的疲倦、为生计担忧的麻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眼底深处只余下一种沉淀了千年的冰寒与专注。他没说话,嘴角甚至习惯性地向下微撇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抱怨这该死的天气和这该死的活计,耽搁了他宝贵的时间。
他一步踏进敞开的单元门洞。脚下楼梯坑坑洼洼,蒙着一层油腻腻的黑尘,在湿漉漉的鞋底踩踏下,变得滑腻而阴险。感应灯早已罢工多年,楼道深处漆黑一片,仿佛通往地狱的口腔。那股浓烈的、属于魂的腥腐寒气如同实质化的冰水,从上方兜头浇下,几乎穿透皮肤,冻彻骨髓。
心念微动。
右手掌心下方那块皮肤,骤然传来一阵灼烫!这炽热并非来自体表,而是源于肌肉包裹之下,血液奔流之处,埋藏其中的某块微小骨骼。瞬间,一道凝练纯净的青色光流破体而出,顺着手臂内侧的经脉呼啸奔涌!如同解封的古剑鞘中骤然释放的锋锐之气。
林鑫右手虚握。
青光骤然收敛!
一把样式再普通不过的长剑,稳稳出现在他紧握的指掌之间。
剑身三尺余长,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玉质感,表面黯淡无光,绝无丝毫锋芒毕露的摄人气息。然而仔细看去,剑身靠近剑格处最厚的部位,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足且毫无规律的奇异纹路,古老而神秘。剑格粗犷简单,微微向剑柄方向隆起些许弧度,材质仿佛坚硬的苔藓化石,呈现出一种深褐与暗绿交错的奇异纹理。墨色的剑柄并非光滑金属,上面同样布满了细小的类似苔藓或藤蔓枯萎后的鳞状凸起,握在手中,触感是奇异微凉的坚硬和一种贴合指节的、久经磨练的粗糙稳固。
这把剑,没有名字。但林鑫记得太清楚,那是在城郊一座荒废数十年、连屋瓦都长满深黑色苔藓的老厂房地下室里,一股阴冷邪祟的寒气悄无声息缠绕上他手臂。就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一种源于血脉深层的震怒轰然迸发,仿佛沉睡于骨髓深处的远古火山猛然喷发!有什么东西瞬间刺穿了血肉,带着滚烫与古老愤怒的吼声,斩断污秽,然后,这把沉静的墨色长剑便突兀地握在了他滚烫的手心。那烙印着苔藓纹路的剑柄,仿佛一个沉默的徽记,宣告了一个身份的降临。
从那天起,他便是灭魂者林鑫。
3
林鑫的五指无声收紧,指节在墨玉般的苔藓质感剑柄上微微发白。剑身沉甸甸的,冰凉的质感透过掌心皮肤,像注入了一道无形的寒流,瞬间逼退了周遭无处不在的腐朽寒气。他一步踏出,双脚如同吸盘,稳稳落在湿滑的楼梯上。楼道深处浓稠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挤压而来,试图将他窒息、吞噬。冰冷的、带着腐臭尸气的风从楼道的每一个缝隙钻出来,无声地舔舐着他裸露的脖颈。
四楼到了。
右侧锈迹斑斑的铁门大敞着。如同一个邀请,或者更贴切地说,一个早已设好的陷阱入口。门内并非想象中的破败居所,而是一片彻底被黑暗和阴森占据、弥漫着浓郁死亡气息的空间。
浑浊的,宛如油脂凝结成的水汽在空气中缓缓沉浮,粘稠得如同半凝固的墨绿色液体。空气的每一次流动都带着沉重的粘滞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带着冰冷腥味的泥浆。
林鑫没有立刻闯入。他背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道模糊的阴影,把自己完全融进楼梯拐角处那方寸的黑暗里。左手下意识地摸向骑行服胸前的口袋,里面安静地躺着他的旧手机。屏幕亮着,正是那个催命符般的外卖订单页面,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幽暗的光线下固执地跳动着:2分17秒。
一个微弱的电子警报声,几乎细不可闻地在他贴身的内袋里嗡鸣震动起来,规律而执着——那是站点监控超时订单的催命符。
就在这细微如蚊蚋的震动声穿透雨声、钻进他耳膜的刹那——
轰!
刺耳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那扇敞开的铁门之内!
林鑫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仅凭那撕裂凝固空气的尖啸、爆发的方向以及其中蕴含的极致恶意,身体已先于意识启动。
他猛地朝左侧扑倒!
身体在半空,眼角余光只扫到一团巨大、臃肿、缠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腥臭黑气的腐肉状物体,宛如一坨被泼墨甩出的垃圾,轰然砸在他刚刚立足的位置!
噗嗤!
黏腻到令人牙酸的汁液爆溅开来。墨绿色的、粘稠如同融化沥青的液体喷溅在斑驳肮脏的楼梯墙壁上,发出滋滋作响的腐蚀声,焦糊的黑烟混杂着浓烈的硫磺与腐烂内脏混合的气息骤然腾起。
林鑫落地,身体像一张被瞬间拉紧的硬弓,卸力的同时顺势翻转,单膝点地的瞬间,手中那柄墨玉色的长剑已横在身前。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色光晕在剑身那密密麻麻的苔藓刻痕内一闪而过,微弱却坚定。
4
抬起头。
只见敞开的铁门后,那仿佛凝固着墨绿色油脂的黑暗深处,一个巨大、畸形的人形轮廓缓慢浮现。它由无数破碎的、还在微微蠕动的肉块勉强拼凑而成,表面翻腾着粘稠的黑色气泡,每一寸皮肤都在轻微地溃烂、流淌着脓液。它没有头颅,或者说本该是头颅的位置,一团由痛苦扭曲的人类面孔混合着模糊的惊恐五官,正毫无规律地翻滚、吞噬又再生。这些面孔时而重叠尖叫,时而无声嘶吼,每一次蠕动都向外倾泻着几乎能冻结灵魂的纯粹恶意和冰冷的绝望。
在它臃肿躯干的腹部位置,一大滩如同溃烂的伤口般绽开着墨绿色的血泡浓浆。刚才喷溅出的恶物,就源自那里。一个枯瘦如柴的身影——一个男人——被一只粗壮、覆盖着厚厚鳞甲和腐烂角质层、五指尖锐如生锈弯钩的墨绿色巨爪死死攥着,如同人类把玩一只濒死的蟋蟀。那男人的四肢无力地耷拉着,身体以一个无法承受的角度折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破碎的肺叶正沿着他被挤压撕破的胸膛边缘一点点渗出粘稠的血沫。
巨爪的主人,那庞大腐烂的魂躯,将爪中的玩具缓缓移近自己腹部那巨大的裂口,一团疯狂扭曲的阴影正在裂口深处翻滚,无数惨白锐利的、由纯粹痛苦凝结出的牙齿在墨绿的浆液中时隐时现,等待着下一口血肉。
这畸形的魂躯,完全忽视了刚刚扑倒又闪电般站起、单手握剑横在胸前的林鑫。在那个纯粹由痛苦和怨念凝结的世界里,眼前这个穿着廉价外卖荧光黄服饰的年轻人,大概和墙角爬过的蟑螂没什么两样。它只是用腹部裂口深处贪婪翻腾的饥渴气息,昭示着它即将到来的盛宴。
魂奴。
林鑫的视线落在那个不断从伤口处滴落浓稠腐蚀液体的粗壮巨爪上。这东西不像是由魂自身长出来的,风格完全不搭。那更像是……被强行嫁接上去的武器一个被魂转化、但尚未完全失去载体形态的魂奴留下的部件!它身上那比普通魂更加驳杂、狂暴几近失控的灵能漩涡,瞬间有了来源——它吞了自己的转化者,那点残留的本能驱动它继续捕食,如同腐烂的恶性循环本身。
时间——不多了!外卖订单冰冷倒计时的滴答声,如同秒针扎在心脏上。
嗡——!
就在林鑫念头急转的瞬间,那被攥在魂奴巨爪中、已经半个身体塞进魂躯腹部血盆巨口的男人,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绝叫!不是因为疼痛,更像一种精神力量被骤然点燃、榨干的最后嘶鸣!
随着这声尖叫,那畸形的魂猛然僵住了!那翻滚着痛苦面孔的头颅剧烈颤抖起来,无数哀嚎的嘴瞬间张开到了极致!一股无形的、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精神能量,如同被强力抽油烟机吸扯的烟雾,猛地从奄奄一息的男人七窍中喷涌而出!每一缕灰白烟雾都像一根灼热的针,刺入那些痛苦翻滚的面孔口中!
魂躯发出巨大的、满足的低沉呻吟。墨绿色的浓浆躯体肉眼可见地蠕动,迅速鼓胀起一层灰暗的硬壳。它似乎在……进化!在汲取了这垂死者爆发的最后纯粹恐惧和绝望后,它变得更硬了!
5
真麻烦。林鑫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几乎在同一刻,身体动了!
他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如同扑向猎物的冷血毒蛇,骤然向前猛蹿!脚下的水泥楼梯在蹬踏下碎裂出几道细微的裂痕!疾冲!手中的墨玉长剑拖在身后,剑尖无声地在潮湿冰冷的地面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留下一缕极淡的、被飞速拉长的青色残影。
距离瞬间拉近至一米!那正贪婪吸收着精纯精神能量、浑身泛起灰暗硬壳的腐肉魂,才迟钝地察觉到这个小虫子竟然主动侵入了它的死亡领域!它没有眼睛,但那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诡异头部骤然转向林鑫冲来的方向!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尸臭的巨大灵能冲击波猛地爆发!无形的巨锤轰然砸出!
就在那股冲击波即将撞上林鑫前胸的刹那,他拖在身后的长剑动了!不是砍劈,而是手腕以一个极小角度高速、精确至极地反腕一撩!剑锋向上,发出一声撕裂布帛的轻嗤!一道凝练的青光瞬间脱离剑尖射出,狭长如电!
噗!
青芒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射入魂躯腹部那张正贪婪吮吸绝望能量的裂口深处!那团翻滚着惨白痛苦之牙的阴影核心被瞬间贯穿!
嚎————!!!
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极度痛苦与纯粹暴怒的尖利嘶鸣从魂躯内部爆发出来,尖锐得仿佛要刺穿整个空间!那刚刚汲取恐惧形成的、带着冰冷反光的灰色硬壳寸寸崩裂!被巨爪攥住的男人如同垃圾般被甩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软软滑落在地,生死未知。魂躯上那团翻滚的面孔集体疯狂地扭曲、尖叫,巨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仿佛内部的平衡点被这一剑彻底捅破!那只本已松动的、属于它之前吞噬的魂奴的巨爪,瞬间从它腐烂的躯干上崩离掉落!
失控了!
但这失控,只带来百倍疯狂的反扑!暴走的混乱灵能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瘟疫气球,毫无规律地疯狂膨胀、爆发!无数道细小粘稠的墨绿色污秽能量束,从它龟裂开硬壳的躯体表面激射而出,如同被戳破后喷洒脓液的肿瘤!每一道都带有惊人的腐蚀力量!
狭小的楼道瞬间被致命的污秽光束覆盖!
林鑫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至极限!视野中,那些扭曲喷射的污秽光线轨迹瞬间被感知捕捉、放大、解析!根本无处可躲!
不退!
他低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旋!墨玉长剑在他手中瞬间化作一片模糊的屏障!不再是那柄剑,而像是一面骤然展开的、由无数交织剑影组成的密不透风的青色圆盾!手腕以肉眼难辨的疯狂速度小幅度高频震荡、切割!
嗤嗤嗤嗤嗤!
密集如爆豆般的切割声在昏暗的楼道里炸开!
那一道道足以洞穿钢板的污秽光束撞上这片高速震荡的剑盾屏障,爆发出刺耳的切割声响!黑色的浓烟和灼热的细小火花如同铁匠铺里被重锤砸中的烧红铁胚般飞溅四射!浓烈的硫磺恶臭与金属被强酸腐蚀的焦糊味瞬间充斥狭窄的空间!巨大的冲击力沿着剑身震荡传递到林鑫的手臂、肩膀,直至全身骨骼!他脚下的水泥地在巨大的压力下咔咔作响,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
他的动作丝毫未停,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一步不退!
就在那狂暴魂躯的能量喷发达到顶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微不可察的瞬间——
圆盾溃散!高速震荡的长剑骤然收束!
林鑫整个身体借着刚才硬抗冲击积蓄的反作用力,如同被压缩到极限再猛然释放的弹簧!弓身前扑!脚下轰然炸裂的水泥碎块被巨大的蹬踏力量向后激射!
斩!一个斜向上的劈砍动作!干净利落!墨玉色的长剑不再是防御的盾牌,而是撕裂一切的裁决!剑身那布满苔藓刻痕的部分猛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这光芒并非虚化,而是凝练在剑锋之上,凝聚成一道尖锐的、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不洁的清冽光刃!无声地贯入暴走魂躯那痛苦面孔翻腾的、巨大臃肿的胸口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奇异的、仿佛无数玻璃在极细微处瞬间同时被震碎的、带着无限回音的嘤声在灵魂深处炸开。
魂躯的动作彻底凝固了。
那无数痛苦尖叫着翻滚的面孔骤然停止了蠕动。每一个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角都定格在一种绝对的茫然和不解之中。
一股纯净、清冽到了极点、仿佛寒潭深处凝聚了千载精华的气息,透过那贯入核心、凝聚在剑锋的青光,瞬间在它体内爆发!如同最无情的净化圣光,刹那涤荡一切污秽!
庞大扭曲的魂躯开始从内部崩溃、瓦解。如同亿万颗细小的黑色沙粒构建的雕像,在飓风中无声坍塌。没有粘稠恶臭的汁液喷溅,那些污秽的组成部分,从里到外,在纯粹的青色能量流中直接崩解、消散为无数飞散的、闪烁微光的尘埃。一个由纯粹恐惧凝聚的魂,在被赋予了同样由纯粹灵力构成的死之概念后,迎来了彻底的虚无。
原地只留下一小堆灰烬般的尘埃,散发着微弱的能量余波,以及……一点微弱但清晰的红光,悬停在尘埃之上。
一枚晶莹剔透、仿佛凝结血珠的红色小钻。
6
林鑫脸上的沉静如同冰封的湖面,不见任何裂痕。他手腕翻转,墨玉长剑划出一道极小的弧线,冰冷的剑尖极其精准地刺向那血红的晶体。没有声音,没有碰撞。剑尖接触晶体表面的瞬间,如同炽热的刀尖刺入凝固的油脂,那红钻无声地裂开,旋即融化为一缕色泽暗淡粘稠、泛着金属锈斑的黑红色粘液,沿着光滑如镜的剑刃缓缓下滑,最终滴落在下方那堆余烬之中。细小的滋啦声响起,灰烬被腐蚀出一个小坑,腾起微不可查的灰烟。剑身依旧,墨玉无暇,不染分毫污秽。
就在黑红的粘液滴落尘埃、发出最后一点细微的滋啦声时,另一个声音强行撕裂了这片诡异的死寂。
嗡——嗡——嗡——
尖利得近乎歇斯底里的电子蜂鸣声,从他骑行服内侧紧贴胸口的口袋里爆发出来!
外卖订单。超时极限警报!
林鑫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所有的专注和沉静仿佛被这刺耳的警报声硬生生打断、抽离。那一瞬间的僵直绝非战斗后的疲惫或松懈,更像一种身份错位的茫然和猝不及防。
他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就完成了收剑。右手反腕向后一甩,那柄沉甸甸的墨玉长剑仿佛被吸入一个无形的漩涡,剑身连同剑柄瞬间化作一道凝练的青色光流,倒卷着没入他右臂衣袖之下。皮肤之下骨骼之内,只余下轻微的、如同金属冷却般的灼烫感,昭示着那杀器的潜伏。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以及被腐蚀了一角的灰烬。身体猛地拔起,一步就跨过楼梯转角,目标只有一个——门外歪倒的那辆小摩托,以及车把上摇晃着的、在雨水中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外卖保温箱。
头盔往头上一扣,湿漉漉的面罩遮住了他此刻难以形容的表情。钥匙一拧,车子发出一声暴躁的吼叫,轮胎碾过积水和刚才怪物遗落的那点破碎组织,发出令人不快的噗嗤声。车子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像离弦之箭般扎向雨幕。
7
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头盔面罩,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的、扭曲晃动的霓虹光影。那刺耳的电子警报声似乎还在耳朵深处尖锐地嘶鸣,混杂着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和密集的雨声,在头颅里搅起混乱的风暴。林鑫咬着牙,紧握车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混合了荒谬和焦躁的戾气。几分钟前与扭曲怨念凝结体以命相搏的厮杀,仿佛被这两块五毛钱一单的警报彻底踩进了泥水里。灭魂千年的传承…在生计面前,廉价得可笑。他甚至有点恼火地想,刚才那魂被净化时消散得太干净了,要是遗留点魂核残余,说不定也能去黑市换个一天的油钱……
摩托车的引擎哀鸣着,终于在最后一秒蹿进那个老旧小区的狭窄铁门,在一栋灰扑扑的筒子楼前猛地刹车。轮胎摩擦湿滑的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提溜起那袋经历了生死时速的廉价塑料餐盒翻身下车,塑料袋外层还沾着点他胸口蹭过去的、混合了雨水和某种墨绿色腐蚀痕的污迹。
楼道口蹲着个人影,手里夹着根烟,红色的烟头在昏黄的楼道灯光和一明一暗的幽暗闪烁中格外刺眼。是站长张强。雨水顺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往下淌,勾勒出他沉默得像块石头般坚实的下颚线条,那道标志性的疤痕在嘴角抽动的瞬间格外清晰。听到刹车声,他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雨幕中狼狈冲来的林鑫,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辆在泥地里打完滚的报废拖拉机,冷漠,而且带着点惯常的、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审视。他的瘸腿蜷曲在身前,另一条腿微微绷着,维持着一个艰难平衡的蹲姿。
又是你。张强的声音不高,却像砂纸磨过骨头,每个字都带着毛刺,磨蹭什么电话要被打爆了!赶紧点送达,废物点心都比你利索!
林鑫没说话,把沾着不明污迹的餐盒直接塞进张强伸出的手里,动作有点生硬。两人隔着冰冷的雨水和一股子烟草的呛人气息对视了一瞬。林鑫的目光在那条蜷曲的瘸腿上停留了零点一秒——一条腿的裤管被折上去,露出一截冰冷坚硬的金属支撑架,边缘打磨得光亮,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幽冷的光泽。
张强接过餐盒,油腻廉价的塑料袋碰到他长满老茧的手指时蹭了一下,留下道道水痕。他掂量了一下那饭盒的分量,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夹杂着浓重痰音的冷笑,像是石头在胸腔里滚动摩擦。他熟练地把还没抽完的廉价香烟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摁灭,烟头瞬间被雨水浸透、变黑,一股刺鼻的焦油味道混着湿气弥漫开来。
转身,那条钢架支撑的腿挪动时,发出咔嚓…哒、咔嚓…哒…的节奏,一声是金属关节强行克服扭曲变形发出的滞涩干嚎,一声是沉重的脚跟拖拽地面的湿泥在用力摩擦。那声音很钝,很沉,在空洞阴冷的楼道里撞出回音,一下,一下,像在反复敲打着什么坚固而冰冷的东西,又像是在强行驱散楼道深处残余的那股令人作呕的阴寒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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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鑫站在原地没动。雨水顺着头盔的边缘流进脖领子,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他隔着模糊的面罩,看着那个穿着同样廉价荧光黄骑行服、背对他缓缓走远的身影。楼道里回荡着那单调、滞涩、异常清晰的金属关节声,伴随着拖沓的脚步,一点点沉入楼梯上方的阴影里。
楼下单元门外那块浑浊肮脏的水洼,被昏黄摇晃的路灯光晕勉强照亮。积满泥污的水面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倒映出头顶一方狭窄的天空,以及边缘那一点点楼宇灰暗的轮廓。
在那晃动的、破碎而暗淡的倒影中,林鑫仿佛看到一个模糊扭曲的小点——那是来自那扭曲魂躯的、由濒死痛苦和怨念凝结的挣扎幻影。它徒劳地在那污浊的水面幻象中抽搐,如同溺水者最后吐出的气泡。
而那冰冷金属关节的拖沓回响,咔嚓…哒、咔嚓…哒…却顽强地穿透雨幕和距离,如同跛行的命运本身,沉重地烙印在湿透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