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神婆说我命格带煞,却是百年难遇的好孕命,男人沾了我,要么大富大贵,要么家破人亡。
为了给堂哥换一个铁饭碗,大伯娘把我卖给了邻村的瘸子霍铮。
新婚夜,高大的男人将我堵在墙角,满身酒气混着烟草味,他红着眼哑声问我:
山下的那三个,都碰过你
屋外,曾和我海誓山盟的三个男人齐齐跪在院子里。
一个即将上大学,一个要娶干部的女儿,还有一个……
在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我踮起脚尖,勾住霍铮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
碰过又怎样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我的好运,也只给你一个。
01
秀莲,别嫁,求你了,我带你走!
莲儿,你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等我,等我出人头地一定回来娶你!
陈秀莲!你敢嫁给那个瘸子,我们俩就彻底完了!
1985年的夏天,蝉鸣声吵得我头疼。
我穿着大红色的确良衬衫,被大伯娘死死按在院子里。院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我曾以为会嫁给其中一个。
第一个是王小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性子软,对我最好。此刻他哭得最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正被他娘揪着耳朵往后拽。
第二个是张建斌,村里唯一的准大学生,他曾许诺我,等他考上大学,就带我进城里享福。现在他站在人群最后,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挣扎和不甘。
第三个是李卫国,他爹是村支书,他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时他正红着眼,死死地瞪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笑。
一个月前,神婆的话传遍了十里八乡。
说我陈秀莲是好孕命,谁娶了我,不仅能连生贵子,还能旺他家三代。但也带煞,如果镇不住,反倒会被克得家破人亡。
一时间,没人敢要我。
而这三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也在一夜之间变了脸。
王小军的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狐狸精;张建斌的父母勒令他毕业前不许再见我,免得被我克了前途;李卫国更是直接,他爹给他定了亲,是乡长的女儿。
我的世界塌了。
大伯娘趁火打劫,用三百块的彩礼,把我许给了邻村的瘸子,霍铮。为的是给她儿子,也就是我堂哥,换一个去县里工厂当临时工的名额。
霍铮,我见过。
他曾是战场上的英雄,为救战友废了一条腿,退伍回乡。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沉默寡言,因为腿脚不便,加上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
村里人都说,只有他这样上过战场、杀过人、命硬的男人,才镇得住我。
哭什么哭!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亲也得结!大伯娘掐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看着院外那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一寸寸冷下去。
我没哭,反而笑了。
我甩开大伯娘的手,自己走到院子中央,对着外面喊:都听着!我陈秀莲,今天就嫁给霍铮了。你们三个,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碍着谁!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进了那间贴着大红喜字,却简陋得过分的婚房。
门在我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霍铮就坐在床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枪。他没穿新郎官的红衣,只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那条空荡荡的裤管,就那么垂着,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没看我,只是低头,用一块砂纸,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着手里的一个木头小玩意儿。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外面的人,都听到了我问。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嗯了一声。
那你呢你不怕我克你
他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井。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命硬,不怕。
说完,他把手里打磨光滑的小木马递给我,给你的。
木马很小,只有我巴掌大,却雕得活灵活现,连马鞍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我捏着那个小木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天黑透了,大伯娘在外面喊了一声开席了,闹哄哄的人声传来,没人再关心我们这对新人。
霍铮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两个碗。
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又给我倒了半碗。
喝了,就是我霍家的人了。他说。
我端起碗,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
夜深人静,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身酒气将我堵在墙角,红着眼问我:山下的那三个,都碰过你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在这个年代,女人的名节比命都重要。
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不仅没怕,反而笑了。我踮起脚尖,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碰过又怎样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我的好运,也只给你一个。
男人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重了几分。
02
霍铮身上的酒气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男人味。
他扣在我腰上的手,滚烫有力,像一把铁钳。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不后悔他哑声问。
后悔什么后悔没早点嫁给你我故意逗他。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他睡在地上,我睡在床上。半夜我被冻醒,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给我盖上了,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被院子里的咒骂声吵醒。
是王小军的妈。
陈秀莲你个小娼妇,扫把星!害得我家小军到现在还躺在床上,饭都不吃一口!你给我滚出来!
我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女人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地上满是她扔进来的烂菜叶和泥巴。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对着我指指点点。
就是,要不是她,卫国也不用急着跟乡长的女儿订婚。李卫国的妈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听说张家那小子,为了她,连大学都不想去念了,真是造孽哦!
一句句,一声声,都像刀子一样往我心上捅。
过去,他们夸我能干漂亮,如今,我却成了人人唾弃的祸水。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冲出去理论,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是霍铮。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只穿着一件背心,露出结实黝黑的臂膀。
回去。他的声音很沉,不带一丝情绪。
可她们……
我来。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迈开长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争吵,也没有辩解,只是走到院子中央,弯腰,将地上的烂菜叶和泥巴,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扔进墙角的垃圾筐里。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因为他只有一条腿能使得上力。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个沉默的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护着他的家,和他的妻子。
王小军的妈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嘴里还想再骂几句,却在对上霍铮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眼神,太吓人了。
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有的眼神。
滚。霍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几个长舌妇屁滚尿流地跑了。
院子里终于清静了。
他转过身,看到我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
他走到我面前,抬起粗糙的手,似乎想帮我擦眼泪,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笨拙地拍了拍我的头。
以后,不会了。他说。
那天中午,他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给我做了一碗手擀面,上面卧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在这个家家户户都吃粗粮的年代,这碗面,已经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我埋头吃面,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进碗里。
面不好吃他问。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碗里,声音闷闷的:太咸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我碗里的面汤倒掉,又给我续上了半碗开水。
下午,他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钱,有大团结,也有一块两块的零钱。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三百二十七块六毛,你收着。
我愣住了。
这……这是你的退伍费
他嗯了一声,家里以后你当家。
我捏着那沓钱,心里五味杂陈。我那个贪得无厌的大伯娘,为了三百块彩礼就把我卖了,而这个才认识一天的瘸子丈夫,却把他的全部身家都交给了我。
晚上,我把钱还给了他。
你的钱,你自己收着。我不要。
他看着我,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嫌少
不是,我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霍铮,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他眼里闪过疑惑。
你护我周全,不受人欺负。我用我的‘好孕’,让你家开枝散叶,再用我的脑子,让你家发家致富,怎么样
神婆说我旺夫,那我就旺一个给他看看!
霍铮盯着我看了许久,眸色越来越深,最后,他咧开嘴,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笑,平日里脸上的冷硬线条都柔和了下来,竟然有几分好看。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03
交易达成,日子就有了奔头。
霍铮白天去公社的出工队挣工分,我就在家里收拾屋子,喂鸡喂猪。
他家的房子很破,但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是家里实在太穷了,除了几件必需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我把他的退伍费拿出来,去镇上扯了新布,给我们俩一人做了一身新衣服,又买了些油盐酱醋。
剩下的钱,我盘算着,得做点小生意。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刚刚吹起,已经有人悄悄做起了投机倒把的买卖。
霍铮的手很巧,不仅会木工,还会修东西。收音机、手电筒、自行车,村里谁家有东西坏了,都来找他。他从不收钱,顶多收人家一包烟。
我觉得这是个商机。
我让他把手艺捡起来,专门帮人修东西,明码标价,一次五毛一块,生意竟然还不错。
几天下来,就挣了十几块钱。
我把钱展平,一张一张数给他看,他看着钱,眼里没什么波澜,看着我,眼睛里却像有星星。
都听你的。他把钱又推回到我手里。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张建斌找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黑裤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他是来拿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路过我家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进来了。
秀莲……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还好吗
托你的福,死不了。我头也没抬,搓衣服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他被我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别怪我,我爹娘也是为了我好。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卖给一个瘸-……一个残废我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冒着火。
我……他语塞,半天才说,等我,秀莲。等我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我就有能力了,到时候我一定回来接你。我们重新开始。
我差点笑出声。
张建斌,你脑子被门夹了还回来接我我是嫁了人,不是被拐卖了。我现在是霍铮的媳妇,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一个瘸子,能给你什么!张建斌有些激动,声音都拔高了。
他能给我一个家,能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护着我,能把他的全部家当都交给我。张建斌,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我站起来,端着盆往屋里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
对了,忘了恭喜你,大学生。希望你前程似锦,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怕我男人误会。
张建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铁青着,摔门而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心里一阵痛快。
可这份痛快没持续多久,更大的麻烦就来了。
李卫国的未婚妻,乡长的女儿,叫周玉梅。
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和李卫国的过去,带着几个小姐妹,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你就是陈秀莲周玉梅一身的确良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卷发,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看人。
我没理她。
我问你话呢!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都嫁人了,还敢勾引卫国!她上来就要拽我的头发。
我侧身躲过,一盆刚洗完衣服的脏水,对着她的脸就泼了过去。
啊!周玉梅尖叫一声,瞬间成了落汤鸡。
她那几个小姐妹都看傻了。
你……你敢泼我!周玉梅气得浑身发抖。
泼你怎么了再敢来我家撒野,我还敢打你!我抄起院子里的扫帚,指着她,我告诉你,我跟李卫国早就没关系了,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就回家把他拴好,别让他像条狗一样到处乱窜!
你!你骂谁是狗!
谁应我骂谁。
周玉(梅)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就哭着跑了。
我知道,这事没完。
果然,第二天,霍铮出工回来,脸上一块青紫。
我心疼地给他抹药酒,问他怎么了。
他一开始还不肯说,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才闷声说,是李卫国带人打的。
他凭什么打你!我气得蹭一下站了起来。
他让我离你远点。霍铮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气。
李卫国,他凭什么!
我抄起家里的擀面杖就要去找他算账,被霍铮一把拉住。
别去。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墨,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难受。
我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闷声说:霍铮,对不起。
他身体一僵,随即抬起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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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霍铮被打的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知道,李卫国这种人,睚眦必报。他今天敢打霍铮,明天就敢做出更过分的事。
我不能坐以待毙。
当晚,我就做了一个决定。
我找到霍铮,把我的计划跟他说了。他听完,沉默了很久,只是一个劲地抽着烟。
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脸。
太冒险了。许久,他才开口。
不冒险,就只能被人欺负死。我态度坚决,霍铮,你信我吗
他掐灭了烟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
信。
有了他这句话,我心里就有了底。
第二天,我揣着这些天修东西挣的二十几块钱,坐上了去县城的拖拉机。
我在县城里转了一天,最后在黑市,花大价钱买了一样东西——一台小型的磁带录音机。
这玩意儿在当时可是稀罕货,花光了我所有的钱。
回到家,我把录音机藏好,等着鱼儿上钩。
周玉梅没让我等太久。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霍铮去出工了,她又带着人来了,这次还多了一个男人,是她哥,在乡里当个小干事,人高马大的。
陈秀莲,你个贱人,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周玉梅一见到我,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我早有准备,灵活地躲开,任由她和她那几个小姐妹把我堵在屋里。
周玉梅的哥哥周强,抱臂站在门口,一脸的横肉,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淫邪。
小娘们长得还挺带劲,难怪能把李卫国迷得五迷三道的。他嘿嘿一笑,今天我替卫国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装出害怕的样子,一步步往后退。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强子哥,这不关我的事,是李卫国他自己……
闭嘴!还敢直呼卫国的名字!周玉梅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我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半边脸瞬间就肿了。
妹妹,跟这种贱人废什么话!周强不耐烦地走进来,卫国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去跟他爹说,是她勾引的卫国,跟卫国没关系。另外,让她离那个瘸子远点,以后老老实实的,卫国心里还有她,说不定以后……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好一个李卫国,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摘干净自己,又想让我当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我不去!我哭着喊,我已经是霍铮的媳妇了,我不会对不起他的!
由不得你!周强失去了耐心,上来就抓我的胳膊,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我按下了藏在衣兜里录音机的录音键。
我一边挣扎,一边用话术引导他们,把李卫国怎么威胁我,周玉梅怎么嫉妒我,他们今天又是怎么上门逼迫我的,一字不落地,全都录了下来。
等我觉得差不多了,霍铮也该回来了。
我算准了时间,对着门外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几乎是同时,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霍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砍柴的斧子,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看到屋里的情景,他身上的煞气瞬间爆发。
放开她!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
周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我。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霍铮身后,抓着他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霍铮,他们……他们要打死我……
霍铮看了一眼我红肿的脸,眼神里的杀气更重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拎着斧子就朝周强走了过去。
周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两腿发软,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爸是……
霍铮根本不听他废话,手起斧落。
锋利的斧刃,擦着周强的头皮飞过去,哐的一声,砍进了他身后的门框里,入木三分。
周强嗷的一声瘫坐在地上,一股骚臭味传来,他竟然吓尿了。
周玉梅和她的小姐妹们,更是尖叫着抱成一团,抖得跟筛糠一样。
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霍铮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拔出斧子,用那双淬了冰的眼睛,一个一个地扫过他们。
滚。再让我看见你们踏进这个院子一步,就不是一把斧子的事了。
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屋里终于安静了。
霍铮扔掉斧子,转身走到我面前,用他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碰我红肿的脸。
疼吗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摇摇头,然后从兜里掏出那个小小的录音机,在他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录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周强和周玉梅嚣张的声音,我的哭喊和求饶,还有他们说的那些关于李卫国的龌龊计划,一字不差。
霍铮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拿过录音机,紧紧攥在手里。
你想怎么做他问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李卫国,身败名裂。
05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
放的不是什么通知,而是昨天那段录音。
是我拜托了村里管广播的赵大爷。我告诉他,李卫国仗着他爹是村支书,欺负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打伤了退伍军人霍铮。赵大爷也是个正直的人,一听就火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录音一放,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李家父子的丑事,周家兄妹的嚣张,瞬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我勾引李卫国,而是他贼心不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李支书的老脸都丢尽了,气得当场就把李卫国吊起来打了一顿。
乡长家那边更是不依不饶,周玉梅闹着要退婚,乡长觉得丢不起这个人,直接找到了镇上,要求严惩李卫国这个流氓。
李卫国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他不仅没能娶到乡长的女儿,还因为作风问题,被取消了预备党员的资格,想进城当工人的美梦也泡了汤。
他成了全村的笑话。
我心里出了一口恶气,痛快极了。
晚上,我特意炒了两个菜,还给霍铮温了一壶酒。
他看着我,嘴角难得地弯了弯。
高兴了
高兴!我给他满上酒,霍铮,谢谢你。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说不出的性感。
我是你男人。他说。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心里暖烘烘的。
日子好像一下子顺遂了起来。
没人再敢上门找茬,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从以前的鄙夷,变成了同情,甚至还有几分敬畏。
我和霍铮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
修东西的生意稳定了,我又琢磨起了别的。
我发现村里人养鸡养猪,都是散养,不成规模,产出的鸡蛋和猪肉,也都是自己吃,或者拿到镇上零卖,挣不了几个钱。
我跟霍铮商量,我们把后山那片荒地开出来,建个小型的养殖场。
霍铮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说干就干,白天出工,晚上就去后山平地,砍树,搭棚子。
他腿脚不方便,干起活来却比村里任何一个壮劳力都利索。
我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背影,和他那条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的空荡荡的裤管,心里又酸又软。
我开始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好吃的,给他调养身体。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没来,还总是犯困,闻到油烟味就想吐。
我心里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
直到那天,我在镇上的卫生所,拿到了那张化验单。
我怀孕了。
而且医生说,看脉象,很可能是双胎。
我拿着化验单,手都在抖。
神婆的话,竟然是真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化验单收好,一路跑回了家。
霍铮正在院子里劈柴,见我回来,停下了手里的活。
怎么了跑这么急。
我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把化验单递给他。
他疑惑地接过去,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什么他不识字。
我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霍铮,你要当爹了。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爹。
他手里的斧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06
霍铮傻了。
他就那么愣在原地,像一尊石雕,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地蹲下来,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想要碰一碰我的肚子,却又不敢,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微微地颤抖着。
真……真的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笑着抓住他的手,按在我的小腹上。
真的。医生说,是双胎。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然后下一秒,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力气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抱着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咧着嘴傻笑。
我……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我看着他兴奋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态,这么……可爱。
我怀孕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这下,再也没人敢说我是扫把星了。
在这个注重传宗接代的年代,一举怀上双胎,那是天大的福气。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同情敬畏,变成了羡慕和巴结。
不少婶子大娘,都拎着鸡蛋和红糖上门来看我,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我这好孕的秘诀。
王小军的妈也来了。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站在我家院子门口,局促不安,想进又不敢进。
看到我出来,她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秀莲……婶子错了,婶子以前是猪油蒙了心,你别跟婶子一般见识……她说着,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小军他……他快不行了……
我愣住了。
原来,自从我嫁人后,王小军就一蹶不振,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前几天更是直接病倒了,高烧不退,嘴里还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医生说,他是心病。
秀莲,婶子求求你,你去看看他吧,你去跟他说句话,让他把药喝了,让他活下去啊!
我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妇人,心里一阵唏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跟着她去了王家。
王小军躺在床上,才短短一个月不见,他就瘦得脱了相,两颊深陷,嘴唇干裂,哪里还有当初那个阳光少年的模样。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
王小军,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他听到我的声音,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我,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
秀莲……你来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别动。我按住他,把药喝了,好好活着。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不值当。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值得……秀莲,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他抓住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我不该听我妈的话,我不该放弃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王小军,回不去了。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已经嫁人了,我很快就要当妈妈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的丈夫对我很好。我希望你,也忘了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从王家出来,我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家,看到霍铮正站在院子门口等我,他看到我,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过来,牵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包裹着我的,给了我无尽的安心。
我们回家。他说。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我嫁给了他。
07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第二年春天,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儿子像霍铮,不爱笑,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特别有神。女儿像我,皮肤白净,爱笑,一笑起来就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霍铮给儿子取名霍安,女儿取名霍宁,希望他们一世平安喜乐。
孩子的出生,给我们这个小家带来了无尽的欢声笑语。
霍铮彻底变成了一个女儿奴,每天干完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女儿,亲了又亲,怎么也亲不够。
对儿子,他虽然嘴上不说,但那眼神里的疼爱,也是藏不住的。他会用木头给儿子做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小枪、小车,院子里堆得到处都是。
我们的养殖场,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在我的规划和霍铮的苦干下,规模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几十只鸡,发展到了几百只鸡、几十头猪。
我们成了村里第一批万元户。
钱挣得多了,第一件事就是翻新房子。
我们推倒了原来的土坯房,盖起了全村第一栋二层小洋楼,红砖碧瓦,窗明几净。
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
日子越过越好,曾经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现在见了面,都得客客气气地喊我一声秀莲老板。
而当初抛弃我的那三个人,却过得一个比一个惨。
王小军虽然病好了,但整个人都废了,整日酗酒,不务正业,成了村里有名的二流子。
李卫国因为作风问题,彻底断了前途,只能在村里务农。他爹也被他连累,从村支书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后来他娶了个邻村的寡妇,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最惨的是张建斌。
他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进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单位。但他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跟同事领导都合不来。
后来他娶了城里的姑娘,女方家看不起他这个农村出身的,处处刁难。他过得十分压抑。
听说,他结婚好几年了,老婆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这天,我带着孩子在村口玩,遇到了回乡探亲的张建斌。
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但眉宇间的愁苦和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看到我和我身边的一双儿女,愣住了。
秀莲……他喃喃地叫我的名字。
霍安和霍宁正是学说话的时候,看到陌生人,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爸爸……
他们把张建斌错认成了霍铮。
张建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我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儿,又看了看牵着我衣角的儿子,眼神里的悔恨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这……这是你的孩子他声音发颤。
是啊,我笑了笑,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些,可爱吧
他死死地盯着两个孩子,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神婆的话,他肯定也记得。
什么好孕命,什么旺三代,这些曾经让他避之不及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插在他心上最尖锐的刀。
他追求的前程,他向往的城市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他想要的幸福。
而他抛弃的我,却拥有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没什么,比这更诛心了。
08
从那天起,张建斌就像疯了一样。
他开始频繁地回村里,总是在我家附近徘徊,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痴痴地看着我和孩子。
有时候,他会买一些糖果和玩具,想要送给安安和宁宁。
孩子们不认识他,总是躲在我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他。
张建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秀莲,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人,这两个孩子,也应该姓张!
他的话,让我觉得恶心。
我用力甩开他,你简直不可理喻!他们姓霍,是我和霍铮的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决绝,让他彻底陷入了疯狂。
他开始散播谣言,说安安和宁宁是他的孩子,说我跟霍铮的婚姻是假的,是我在忍辱负重地等他。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传到了霍铮的耳朵里。
那天晚上,他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没开灯,就那么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你别听他胡说,孩子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只是……只是气我自己,气我这条腿,给不了你最好的……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转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霍铮,你听着。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有没有这条腿,你都是我的英雄,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陈秀莲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我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客为主,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应我。
那一夜,我们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血里。
第二天,霍铮找到了张建斌。
两个男人在村口的河边,打了一架。
我赶到的时候,张建斌已经被霍铮打趴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霍铮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那股子狠劲和格斗技巧,是张建斌这种文弱书生比不了的。
以后,再敢说一句我老婆孩子的坏话,我卸了你的胳膊!霍铮踩着张建斌的胸口,眼神狠戾。
张建斌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在叫嚣:你凭什么!陈秀莲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她是我的。霍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指责张建斌。
就是,自己当初嫌弃人家,现在看人家过好了又想来摘桃子,哪有那么好的事!
一个大学生,脸皮怎么这么厚!
张建斌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狼狈地爬起来,落荒而逃。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没想到,人的嫉妒和疯狂,远比我想象的要可怕。
09
张建斌走了,李卫国却又冒了出来。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我们养殖场的鸡鸭卖得好,也动了歪心思。
他仗着自己当过几天村干部,有点人脉,竟然联合了几个地痞流氓,在我们去镇上送货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关卡,强行收我们的过路费。
不给钱,就砸我们的车,把我们的鸡鸭都放跑。
霍铮跟他们起了几次冲突,双拳难敌四手,每次都吃了亏。
我气不过,想去报警,但霍铮拦住了我。
他说,这种小打小闹,警察来了也管不了多久,反而会把他们得罪得更狠。
那怎么办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我们
霍铮看着我,眼里闪过冷光。
我有办法。
过了几天,霍铮带回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是退伍军人,是霍铮以前的战友,叫赵猛,在县里运输公司开车。
霍铮把我们的难处跟赵猛说了,赵猛一听,当场就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他娘的!欺负人欺负到我们战斗英雄头上了!嫂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赵猛就开着一辆解放大卡车,带着运输公司的十几个壮汉,浩浩荡荡地来了。
李卫国和他那几个小混混,看到这阵仗,当场就吓傻了。
赵猛跳下车,走到李卫国面前,蒲扇大的巴掌在他脸上拍了拍。
听说,就是你们几个,收我兄弟的过路费
李卫国吓得腿都软了,话都说不利索:没……没有的事,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赵猛冷笑一声,一拳就把旁边一个混混打倒在地,我看着可不像误会!
那十几个司机,都是跑长途的,常年跟路匪路霸打交道,一个个都不是善茬。三下五除二,就把李卫国那伙人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敢找霍铮兄弟的麻烦,我见一次打一次!赵猛指着李卫国的鼻子警告道。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来找我们养殖场的麻烦。
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
我不仅把养殖场扩大了好几倍,还承包了村里的果园,搞起了多种经营。
九十年代初,我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女企业家。
而张建斌,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彻底疯了。
他丢了城里的工作,老婆也跟他离了婚。他一个人回到了村里,整天在我家附近游荡,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都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钱也是我的……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竟然偷偷潜进了我们的养殖场,点燃了草料棚。
他想毁掉我们的一切。
大火冲天而起。
霍铮第一时间就发现的火情,他把我跟孩子锁在屋里,自己一个人,瘸着腿,冲进了火场。
他要去救那些鸡鸭,那些猪崽,那是我们全部的心血。
我抱着两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心急如焚。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冲进火海,又一次又一次地抱着呛得半死的牲畜出来,他自己的头发眉毛都被烧焦了。
最后,房梁塌了。
他被压在了下面。
霍铮!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村民们赶来救火,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废墟里刨了出来。
他浑身是血,那条假肢也被烧得不成样子,人已经昏死过去。
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他短暂地醒了一次。
他抓住我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我说:秀莲……别怕……我……我还在……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10
霍铮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他伤得很重,全身多处骨折,还有严重的烧伤。
那半个月,我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我看着他从昏迷到清醒,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推进手术室,我的心,也跟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凌迟。
我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祷,他挺了过来。
虽然身上留下了很多伤疤,但命,保住了。
纵火的张建斌,也被抓了。
他被判了十年。
进去之前,他托人给我带了一句话。
他说,他不后悔,他只是不甘心。
我听了,只觉得可笑。
霍铮出院那天,村里很多人都来接我们。
我们的养殖场虽然被烧毁了一半,但根基还在。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重建了。
经过这次火灾,霍铮的身体大不如前,不能再干重活了。
我索性让他当起了甩手掌柜,养殖场的事都交给我和请来的工人,他就在家负责带孩子,给我做饭。
他从战场英雄,变成了家庭主夫,却乐在其中。
他会研究各种各样的菜谱,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他还会给我和女儿织毛衣,手艺竟然比村里最巧的妇人还好。
一双儿女,也被他教得很好。
霍安沉稳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霍宁活泼开朗,弹得一手好钢琴。
我们的日子,平淡,却又充满了幸福。
有时候,我看着在灯下给女儿讲故事的霍铮,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坐在床边,默默打磨着小木马的沉默男人。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在想什么他问我,头也不回。
在想,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了你。
他笑了,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我也是。
神婆说我好孕,会旺夫。
可我知道,不是我的命好,是我嫁的人好。
是他,用他的臂膀,为我撑起了一片天,让我从一个被人嫌弃的扫把星,活成了人人羡慕的模样。
是他,让我相信,就算命运给了我一副烂牌,只要选对了人,一样可以打出王炸。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安详。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