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手术台上,亲眼看着我的丈夫沈辞,那个京圈大院里人人称颂的君子,握着白莲花陈雪的手,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狂热与痴迷。
别怕,等她死了,她的心脏就是你的了。
一朝重生,我回到十八岁,还是那个大院里骄纵的贺家大小姐。
沈辞正为了护着刚从乡下来的陈雪,当众让我没脸。
很好,上一世你们情深似海,这一世,我亲自给你们的爱情添砖加瓦,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死死锁在一起,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金风玉露下的脓疮,有多恶臭不堪!
01
贺晚,你闹够了没有!小雪她刚从乡下来,不懂规矩,你至于这么羞辱她吗
熟悉的质问声在我耳边炸开,我猛地睁开眼,心脏一阵狂跳。
眼前是红砖绿瓦的家属大院,沈辞拧着眉,一脸不耐地将一个瘦弱的女孩护在身后。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怯生生地探出半个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正是我那好闺蜜,陈雪。
我这是……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岁这一年。
上一世,我也是在这里,因为陈雪不小心打碎了我娘最喜欢的花瓶,我说了她两句。沈辞就急匆匆地赶来,不问青红皂白地将我训斥了一顿。
我当时又气又委屈,当场就哭了,还推了陈雪一把。
结果她柔弱地摔在地上,沈辞看我的眼神,失望透顶。
从那以后,大院里就传遍了,说我贺晚骄纵跋扈,心肠歹毒,连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都容不下。
而沈辞,也在那一次次为陈雪主持公道中,离我越来越远,最后彻底被那朵坚韧的小白花迷了心窍。
他娶了我,却在我怀孕七个月时,为了给陈雪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私生子续命,亲手将我推上手术台,一尸两命。
临死前,我灵魂出窍,飘在半空,清晰地听到他说:别怕,等她死了,她的心脏就是你的了。
哈,多伟大的爱情。
重活一世,我可不得好好成全他们
我看着眼前几乎要喷火的沈辞,还有他身后那朵瑟瑟发抖的小白花,忽然笑了。
沈辞,你搞错了。我环抱着手臂,下巴微扬,语气轻飘飘的,我不是在羞辱她,我是在教她规矩。
沈辞愣住了。
他身后的陈雪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按照上一世的剧本,我现在应该哭着质问他为什么不信我。
我家虽然不是什么金窝银窝,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我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陈雪那双沾着泥点的布鞋上,陈雪,我爸看你可怜,让你借住在我家,不是让你来当主人的。打碎了我妈最喜欢的花瓶,你连句道歉都不会说吗乡下人,都这么没教养
这话说得极重,陈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沈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贺晚,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刻薄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辞,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她打碎了我家的东西,我还没找她赔呢,你倒先护上了怎么,这花瓶是你家送的还是说,你看上她了,准备替她赔
我故意将话说得暧昧,大院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不少邻居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了。
沈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个年代,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他沈辞,是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前途无量,向来爱惜羽毛。
我这么一说,几乎是把始乱终弃的帽子往他头上扣。
你胡说什么!他果然急了,下意识地就想跟陈雪撇清关系。
他身后的陈雪,攥紧了衣角,刚刚还泫然欲泣的脸上,闪过僵硬。
我心里冷笑。
陈雪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以退为进,用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上一世,沈辞就是这么一步步掉进她的温柔陷阱里的。
这一世,我偏不让她如愿。
我胡说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哎呀,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我还以为你看上她了呢。毕竟,你为了她,连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媳妇儿呢。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陈雪。
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这沈家小子怎么回事跟贺家丫头不是都快订婚了吗
就是啊,怎么护着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对自己未来媳妇儿这么凶
沈辞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急切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就是要让他百口莫辩。
我走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就是心善,看她可怜。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可是阿辞,你得分清楚,谁才是自己人。
我特意加重了自己人三个字。
沈辞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低头看我,眼神复杂。
我冲他眨了眨眼,笑得天真烂漫,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他在怀疑。
但他没有证据。
而我,就是要在他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我要让他知道,陈雪,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至于陈雪……
我能感觉到,她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很好,这样才有趣。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拉着沈辞,转身就要回家,却被陈雪叫住了。
贺晚姐姐,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花瓶……我会赔的。我,我去打零工……
瞧瞧,多会演。
既显示了她的骨气,又暗示了我的咄咄逼人。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打零工就你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你知道那花瓶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惨白的脸色,拉着沈辞,径直走进了家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陈雪压抑的哭声,和沈辞笨拙的安慰。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辞,陈雪,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伤害我和我家人的机会。
我会亲手,将你们送入地狱。
而这一切,就从这个花瓶开始。
02
回到家,我妈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我爸则在一旁抽着闷烟,脸色铁青。
见我进来,我妈一把拉住我,晚晚,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小雪那孩子
上一世,也是这样。
他们总觉得我针对陈雪,是因为我骄纵,容不下人。
却不知道,那条毒蛇,差点毁了我们整个家。
妈,我反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恳,不是我喜不喜欢她,是她这个人,有问题。
我爸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问题晚晚,做人要厚道。
我简直要气笑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论调。
因为她弱,所以她有理。
因为她穷,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爸,妈,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只看到她可怜,你们看到她是怎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们家的吗
她是你爸战友的女儿,人家临死前托孤,我们能不管吗我妈叹了口气。
战友的女儿我冷笑一声,爸,你那个姓陈的战友,真的只有一个女儿吗
我爸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你们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震惊的表情,转身回了房。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
没关系,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的。
陈雪的真面目,很快就会暴露无遗。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觉,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好家伙,院子里站满了人,跟赶集似的。
陈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我的罪行。
各位叔叔阿婶,我知道我出身不好,配不上贺晚姐姐家的门槛……
我打碎了花瓶,是我不对,我愿意赔。我会去打零工,我会去码头扛大包,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一定会把钱还上!
我只是……只是希望贺晚姐姐不要再赶我走了。我爹娘都没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贺叔叔一个亲人了……呜呜呜……
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周围的邻居们议论纷纷,看我家的眼神都带上了谴责。
这贺家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孤女
就是啊,不就一个花瓶吗至于把人往死里逼
沈辞站在人群中,眉头紧锁,看着陈雪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自责。
仿佛陈雪受的这一切委屈,都是他的错。
我看着楼下这场闹剧,差点笑出声。
陈雪啊陈雪,你还真是会抓机会。
这是想用舆论逼死我,让我彻底在大院里抬不起头来啊。
可惜,我不是上一世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贺晚了。
我慢条斯理地洗漱,换上一条漂亮的连衣裙,甚至还给自己编了个精致的麻花辫。
等我下楼时,陈雪的个人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
她正拿着喇叭,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我知道,贺晚姐姐不喜欢我,都是因为沈辞哥……
她故意顿了顿,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和沈辞哥是清白的!如果……如果贺晚姐姐真的那么介意,我……我可以离开!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一副不堪受辱,要离家出走的架势。
沈辞果然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小雪,你别冲动!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雪猛地甩开他的手,哭喊道: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贺晚姐姐才会误会!才会这么对我!沈辞哥,求求你,你以后别再管我了,行不行!
这番拉扯,这番对话,简直是把我们之间有私情七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周围的邻居们看沈辞的眼神,都变得玩味起来。
我爸妈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了。
我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这场好戏。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才缓缓开口。
离开你去哪儿啊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陈雪身体一僵,回头看我,眼中闪过慌乱。
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演完了就想跑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我没有……陈雪被我的气势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我挑眉,那你刚刚拿着大喇叭,在这里哭哭啼啼,是演给谁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贺家是什么吃人的地方,把你给虐待了呢。
我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邻居,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还有,我转向沈辞,毫不客气地指着他拉着陈雪的手,沈辞,你拉着我‘未来弟妹’的手,干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弟妹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辞和陈雪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笑了。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哦,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你们说了。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人,大声宣布:
陈雪,是我爸战友的遗孤,不假。但人家战友,可不止这一个女儿。
人家还有一个儿子,叫陈建设,比陈雪大三岁。当年陈叔叔牺牲后,陈建设就去参军了,前几天刚退伍,马上就要来京市了。
我爸妈看陈雪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容易,就想着,亲上加亲。已经跟陈建设通过信了,等他一到京市,就让他跟陈雪把婚事给办了。
所以啊,我笑眯眯地看着陈雪,以后,你可就是我弟弟的媳-妇儿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话给震住了。
陈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她那个所谓的哥哥陈建设,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赌鬼、二流子!
她这次来京市,就是为了躲他!
现在,我竟然要把她嫁给那个恶魔
不,她绝不接受!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辞,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然而,沈辞在听到我说陈雪已经许了人家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有震惊,有错愕,还有……如释重负。
他,松开了拉着陈雪的手。
03
沈辞的退缩,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陈雪的脸上。
她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
周围的邻居们也反应了过来,风向立刻变了。
哎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就是说啊,这丫头,原来是贺家的准儿媳妇啊!
那沈辞刚刚拉着人家不放,算怎么回事这可不合规矩啊!
一句句议论,像针一样扎进陈雪和沈辞的耳朵里。
沈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差点成了破坏别人姻缘的第三者。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对着我爸妈的方向,不自然地说道:贺叔,秦姨,我……我就是看小雪情绪太激动,怕她想不开。
我们家晚晚说得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是该多担待些。我爸顺着台阶往下走,脸色却依旧难看。
任谁家的大白菜,被别的猪惦记,心里都不会舒服。
我妈则直接拉下脸,对着陈雪说:小雪,既然你哥要来了,以后你就是我们贺家的儿媳妇。有些事,得注意分寸,别让人说闲话,丢了我们贺家的人。
我妈这话,看似是敲打,实则是警告。
警告她安分守己,别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陈雪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低着头,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我知道,她一定恨死我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陈雪不仅没能败坏我的名声,反而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人群散去后,我爸把我叫进了书房。
他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陈建设的回信,你看看吧。
我打开信,里面的内容,和我编造的,大同小异。
陈建设确实要来京市了,也确实对我爸提出的婚事,没有任何异议。
甚至,他在信的末尾,还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能把婚事办了。
我心中冷笑。
陈建设是个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
上一世,他来京市投奔陈雪,住在我们家。
结果,没过多久,就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为了还债,他竟然伙同外人,想要绑架我,勒索我爸。
幸好沈辞及时赶到,才没让他得逞。
但也因为这件事,沈辞成了我们家的大恩人。
我爸妈对他心存感激,加上他对我百般呵护,最终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现在想来,那场英雄救美,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兄妹俩,给我设下的一个局。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晚晚,我爸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你跟爸说实话,你是怎么知道陈建设要来的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昨天去邮局寄东西,正好碰到邮递员,跟他闲聊了几句。他说我们家有封从东北来的信,我就顺口问了问。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爸点了点头,没再怀疑。
你弟弟下乡插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没个男人,确实不方便。我爸叹了口气,陈建设要是肯踏实过日子,把小雪嫁给他,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踏实过日子
我差点笑出声。
就陈建设那个烂人,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我没有反驳。
相反,我还添了一把火。
爸,我觉得这门亲事挺好的。陈雪一个人在京市无依无靠,她哥来了,正好有个照应。咱们再帮衬一把,给陈建设安排个工作,他们兄Mèi俩的日子,不就好起来了
我故意把兄妹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爸果然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
他欣慰地看着我,晚晚,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懂事
不,我只是不想再当傻子了。
从书房出来,正好碰到陈雪。
她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贺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咬牙切齿地问。
我做什么了我故作无辜,我帮你和你哥团聚,撮合你们的婚事,你不该谢谢我吗
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什么我打断她,我知道你是我爸战友的女儿,我知道你无家可归,所以我爸妈好心收留你。怎么,你还想鸠占鹊巢,连我的未婚夫都抢走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陈雪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精彩纷呈。
我告诉你,陈雪,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沈辞,是我的。你,别痴心妄想。
说完,我拍了拍她的脸,转身离去。
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甘休的。
我也没指望,这么轻易就能把她打发掉。
好戏,还在后头呢。
过了几天,陈建设就来了。
他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子市井小民的精明和算计。
一进门,他就对着我爸妈,扑通一声跪下了。
贺叔,秦姨,大恩不言谢!以后,我陈建设的命,就是你们的!
演,真会演。
我爸妈最吃这一套,当场就被他给感动了,又是扶他起来,又是给他倒水。
陈雪躲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
陈建设也不在意,一双眼睛,反倒是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
那眼神,黏腻,恶心。
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躲到了我妈身后。
这个陈建设,比上一世,更让人讨厌。
04
我爸妈对陈建设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当晚就张罗了一桌好菜,还把我那个在钢铁厂当副厂长的舅舅请了过来。
饭桌上,我爸妈三句话不离撮合陈建设和陈雪的婚事。
建设啊,你和小雪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我看就早点办了吧。我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陈建设碗里。
陈建设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睛却不住地往我这边瞟。秦姨,这事儿不急,我听我妹说,她还想多陪陪你们呢。
这叫什么话,结了婚也是一家人。我爸喝了口酒,兴致很高,工作的事,我已经让你舅舅给你留意了,先进厂里当个临时工,以后有机会再转正。
谢谢贺叔!谢谢舅舅!陈建设激动地站起来,端起酒杯就要敬酒。
我冷眼看着这一家亲的和谐场面,心里一阵反胃。
陈雪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是那双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一看就是刚哭过。
她默默地在桌边坐下,一言不发。
小雪,快,给你哥倒酒。我妈招呼道。
陈雪的身体僵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拿起了酒瓶。
陈建设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咧嘴笑道:妹子,哥自个儿来就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沾这些东西。
他这话说得体贴,可那双不安分的手,却在陈雪的手背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
陈雪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这个微小的动作,除了我,没人注意到。
饭后,舅舅把陈建设叫到一边,大概是交代工作上的事。
我爸妈则拉着陈雪,苦口婆心地劝她。
小雪啊,你看你哥多好,多疼你。这门亲事,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妈,我适时地插话,递给陈雪一杯茶,陈雪不是不满意,她就是害羞。再说了,结婚是大事,哪能说办就办,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准备吧。
我这话,既替陈雪解了围,又显得我大度懂事。
我妈赞许地点了点头。
陈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她大概想不通,我为什么又要帮她。
我冲她微微一笑,端的是一副好姐姐的派头。
等爸妈都回房休息了,我才在院子里拦住了准备去招待所的陈雪她哥。
陈建设。
他回头,看到是我,立刻堆起一脸谄媚的笑。贺小姐,有事
你别叫我贺小姐,听着生分。我走到他面前,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叫我晚晚就行。
哎,好嘞,晚晚妹子。他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建设哥,我压低声音,我知道你这次来京市,不止是为了跟陈雪结婚这么简单吧
陈建设的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晚晚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冷笑一声,明人不说暗话,你在东北老家欠了多少赌债,需要我帮你算算吗
他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进他手里,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他看着手里的钱,眼睛都直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晚晚妹子,你……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很上道。
很简单,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帮我,看好你妹妹。别让她,动不该动的心思。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了不远处的沈家。
陈建设瞬间就明白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钱,冲我挤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晚晚妹子,你放心。我陈建设的妹妹,只能是我陈建设的媳妇儿,谁也别想抢走!
很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打发走陈建设,我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贺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为什么要逼陈雪嫁给她哥还用钱收买那个混混
混混我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腕,沈辞,那是我未来的‘弟妹夫’,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你!他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沈辞,我警告你,陈雪现在是我家的人,是陈建设的未婚妻。你以后,离她远一点。要是让我再看到你们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贺晚,你不可理喻!
我就是不可理喻,怎么了我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沈辞,收起你那套救世主的姿态吧,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拯救’。你以为你在帮她,实际上,你是在害她!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铁青的脸色,转身回家。
我知道,我今晚的这番话,肯定会让沈辞更加厌恶我。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沈辞,你不是喜欢当英雄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你拯救过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我倒要看看,当陈雪的真面目被揭穿时,你那张正义凛然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05
陈建设有了我给的钱,又得了我爸安排的工作,一时之间在大院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对我言听计从,把陈雪看得死死的。
陈雪几次想找机会跟沈辞偶遇,都被他给搅黄了。
为此,陈雪没少跟他闹,可陈建设就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
他甚至还威胁陈雪,要是她再敢跟沈辞不清不楚,他就把她在老家做的那些丑事,全都抖落出来。
陈雪怕了。
她只能暂时安分下来,每天对着我,都是一副怨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乐得清静。
没有了陈雪这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开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再过几个月,就要恢复高考了。
上一世,我因为和沈辞闹别扭,心思完全没在学习上,最后名落孙山。
而陈雪,却凭借着沈辞给她搞到的复习资料,一举考上了京市最好的大学,成了大院里所有孩子羡慕的对象。
这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要考上大学,我要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大院,我要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
我每天泡在图书馆,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大院里的人都说我变了。
以前那个骄纵跋扈,不学无术的贺家大小姐,好像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了。
连我爸妈,都对我刮目相看。
只有沈辞,依旧对我冷着一张脸。
他大概觉得,我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在欲擒故纵。
我懒得跟他解释。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之间,早就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天,我从图书馆回来,刚进大院,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我走近一看,原来是陈建设和人打起来了。
和他打架的,是隔壁王婶家的儿子,王强。
王强是个出了名的刺头,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关系,平时在大院里横行霸道,没少欺负人。
此刻,他正揪着陈建设的衣领,一脸的凶神恶煞。
你他妈的敢偷老子的钱!活腻歪了是不是!
我没偷!陈建设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你别血口喷人!
没偷那你口袋里的是什么!王强说着,就去掏陈建设的口袋。
陈建设死死护住,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没人上前拉架。
我看到,陈雪站在人群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她的眼神,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很快,她就看到了我身后的沈辞。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沈辞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就向沈辞跑了过去。
沈辞哥,你快救救我哥!他要被人打死了!
沈辞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陈雪,眼神中闪过挣扎。
我知道,他的英雄病又要犯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都住手!
他一声大喝,成功地让扭打的两人停了下来。
王强看到是沈辞,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沈哥,这事你别管。这孙子偷我钱!
我没有!陈建设还在嘴硬。
有没有,搜搜不就知道了王强说着,就要动手。
够了!沈辞拦住他,王强,给我个面子。这件事,到此为止。
王强愣住了。
他没想到,沈辞竟然会帮陈建设说话。
沈哥,你……
我说,到此为止。沈辞的语气,不容置疑。
王强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行,沈哥,这个面子我给你。他指着陈建设,恶狠狠地说道,孙子,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就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沈辞平息了。
陈雪立刻跑到陈建设身边,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
哥,你没事吧
陈建设一把推开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死不了。
他看了一眼沈辞,眼神复杂。
最后,什么也没说,一瘸一拐地走了。
陈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经过沈辞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仰着头,用一种崇拜又爱慕的眼神看着他。
沈辞哥,谢谢你。
说完,才转身跑开。
沈辞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我抱着手臂,倚在不远处的墙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就是不知道,这位英雄,知不知道,他刚刚救下的,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呢
我走上前,拍了拍沈辞的肩膀。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沈辞回头,看到是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贺晚,你又想说什么风凉话
风凉话我笑了,我是在夸你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愧是我们大院里的活雷锋。
你!
别你你你的了。我收起笑容,正色道,沈辞,我劝你,离他们兄妹俩远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强没说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陈建设,就是个小偷,赌鬼。他今天偷了王强的钱,明天,就可能偷我们家的,甚至,是你家的。
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我摊了摊手,但是,我有脑子。不像某些人,被一两滴眼泪,就冲昏了头脑。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径直回家。
我知道,他不会信我的。
没关系。
很快,他就会亲眼看到的。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他,不要后悔。
06
没过两天,陈建设偷钱的事就在厂里传开了。
原来,那天王强丢的不是几十块,而是他爸这个月刚发的工资,整整两百块!
这在七十年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强家报了警,警察来大院调查,好几个人都说看到陈建设那天鬼鬼祟祟地在王强家门口转悠。
人证物证俱在,陈建设百口莫辩,直接被带去了派出所。
我爸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我妈在家里哭个不停。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心收留的人,怎么会是个贼。
造孽啊!真是引狼入室!
陈雪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贺叔,秦姨,对不起,是我哥鬼迷心窍,都是我的错!你们打我吧,骂我吧!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爸指着她,气得手都在抖,你!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我们家!
爸!我急忙拦住他,现在把她赶出去,不是让外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再说,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儿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还留着这个祸害吗
当然不是。我扶着我爸在沙发上坐下,哥犯了错,理应受罚。但是陈雪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因为她哥,就迁怒她。
我这番话说得通情达理,连我妈都愣住了。
陈雪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大概以为,我会是第一个站出来,落井下石的人。
晚晚,你……
爸,妈,我打断我妈的话,走到陈雪面前,将她扶起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把建设哥捞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这个家。
我故意加重了为了这个家五个字。
陈雪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贺晚姐姐……
别哭了。我替她擦掉眼泪,语气温柔,放心,有我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的。
说完,我转向我爸,爸,你跟派出所的刘叔叔熟,你去说说情,看看能不能把事情私了了。王强那边,我去找他谈。
我爸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欣慰和惊讶。
他大概没想到,平时最骄纵任性的女儿,在关键时刻,竟然能这么沉着冷静,有担当。
好,好,都听你的。
我安抚好我爸妈,就带着陈雪,出门去找王强。
路上,陈雪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心里现在肯定翻江倒海。
她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帮她。
想不通我突然开口。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帮你,帮谁我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陈雪,你记住,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可你要是敢动歪心思……
我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知道我的意思。
她的脸色,白了又白。
我……我不会的。
最好是这样。
找到王强的时候,他正在跟一帮狐朋狗友打牌。
看到我,他吹了声口哨,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哟,这不是贺大小姐吗怎么,来给你那贼眉鼠眼的‘弟妹夫’求情啊
王强,我开门见山,放了陈建设,我给你三百块。
王强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贺晚,你当我是叫花子啊三百块就像把我打发了我告诉你,没门!
那你要多少
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块。
这个年代,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他这是狮子大开口。
我还没说话,我身后的陈雪就急了。
你怎么不去抢!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王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变得淫邪起来,没钱也好办。让你,或者让贺大小姐,陪哥儿几个乐呵乐呵,这事儿,就算了了。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是沈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黑着一张脸,挡在我面前。
王强,把你那张臭嘴放干净点!
王强被打得眼冒金星,看到是沈辞,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沈辞,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少他妈多管闲事!
我就是管了,怎么着沈辞又是一脚,直接把王强踹倒在地。
你!王强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
沈辞的眼神,冷得像冰。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嘴,放干净点。
王强怕了。
他知道,沈辞是说得出,做得到。
行,算你狠!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贺晚,五百块,一分不能少!不然,我就让你那‘弟-妹-夫’,在里面待一辈子!
说完,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我看着沈辞,心情有些复杂。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像个天神一样,从天而降。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可是现在,我的心,却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谢谢。我淡淡地说道。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贺晚,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摊了摊手,我在解决问题。
用钱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纵容犯罪!
那不然呢像你一样,用拳头我反问,沈辞,你打得走一个王强,你打得走千千万万个王强吗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不再理他,转身对陈雪说:走吧,回家拿钱。
陈雪还愣在原地,看着沈辞,一脸的痴迷。
我皱了皱眉,拉了她一把。
走了!
她这才回过神,恋恋不舍地跟在我身后。
我能感觉到,沈辞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上。
炙热,滚烫。
仿佛要将我烧出一个洞来。
我没有回头。
沈辞,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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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回家拿了五百块钱给了王强,又让我爸去派出所打点了一下,陈建设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像只斗败的公鸡,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看到我,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以后,安分点。我只对他说了这四个字。
他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经过这件事,陈建设彻底老实了。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不再出去鬼混,对我,更是言听计从,我说东,他绝不往西。
陈雪也消停了不少。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怨毒,还多了……畏惧。
她大概是怕了。
怕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大院里,暂时恢复了平静。
而我,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准备高考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我走进考场,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抛之脑后。
这两天,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答题。
考完最后一门,我走出考场,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沈辞。
他好像瘦了些,也黑了些。
看到我,他朝我走了过来。
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淡淡地回答。
我……给你搞到了一套内部的复习资料,你要不要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心中一阵恍惚。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把这套资料给了我。
可是,我当时正跟他闹别扭,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这套资料,被陈雪捡了去。
再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我名落孙山。
不用了,谢谢。我拒绝了。
他愣住了。
为什么
我已经考完了。
你可以估分,然后填志愿。
沈辞,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不知道,他是被我的话伤到了,还是终于明白了,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家,我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晚晚,快,洗手吃饭,辛苦了。
妈,爸呢
你爸去厂里开会了,说是要讨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
工农兵大学生
我心中一动。
我记得,上一世,陈雪就是靠着这个名额,上的大学。
因为,她高考的分数,根本就不够。
是沈辞,求了他爸,把这个宝贵的名额,给了陈雪。
对外,他们宣称,陈雪是烈士之后,根正苗红,理应得到这个机会。
而我,因为是资本家的女儿,成分不好,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
多么可笑的理由。
我们贺家,三代贫农,我爸更是根正苗红的共产党员。
就因为我外公曾经是民族资本家,在公私合营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把所有家产都捐了出去,我就成了资本家的女儿
而她陈雪,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孤女,就成了烈士之后
真是,天大的讽刺。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沈辞的帮助,她陈雪,还怎么拿到这个名额。
我更要看看,当真相被揭穿时,他们父子俩,又该如何自处。
08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得不错,超出了京市大学录取线三十分。
而陈雪,和我上一世一样,离分数线,差了一大截。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天一夜。
我妈于心不忍,想去安慰她,被我拦住了。
妈,让她自己静一静吧。有些事,总要自己想通才行。
我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陈雪不是在为落榜难过。
她是在等。
等沈辞,给她带来好消息。
果然,没过几天,厂里就公布了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单。
上面,赫然写着陈雪的名字。
整个大院,都炸了锅。
凭什么啊陈雪高考都没考上,凭什么能被推荐上大学
就是啊,听说贺晚考得挺好的,怎么没被推荐
嘘,你小声点。没听说吗陈雪是烈士的后代,这是组织上的照顾。
烈士后代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这可是沈主任亲口说的!
我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冷笑。
沈主任,沈辞的父亲,沈卫国。
上一世,就是他,大笔一挥,将本该属于别人的机会,给了陈雪。
这一世,他还是这么做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家子,都喜欢当救世主。
沈辞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手里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脸上带着不自然。
贺晚,恭喜你。
我睁开眼,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通知书。
是京市师范大学的。
不是我填报的京市大学。
我的志愿,被调剂了
嗯。他点了点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京市大学今年的名额比较紧张,你的成分……不太好。
成分不好我笑了,沈辞,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他沉默了。
是因为陈雪吧我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为了给她腾位置,所以,就把我挤下去了
贺晚,你别胡说!他有些急了,小雪她是烈士之后,这是她应得的!
烈士之后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沈辞,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你,沈辞,我指着他,一字一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今天做的这些事,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我从他手里夺过那张录取通知书,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这个大学,我不上了!
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沈辞的脸,一片惨白。
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痛苦。
贺晚,你……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我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我就是疯了,才会被你们这群伪君子,骗了那么多年!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跑回了家。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我爸妈怎么敲门,我都不开。
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很冲动,很愚蠢。
但是,我不后悔。
有些东西,比上大学,更重要。
比如,尊严。
比如,公道。
沈辞,陈雪,沈卫国。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09
我的壮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院。
有人说我傻,有人说我烈性,还有人,在背后悄悄议论,说我们贺家,怕是要倒霉了。
毕竟,我得罪的,是沈主任。
我爸妈急得团团转,几次想拉着我去沈家道歉,都被我拒绝了。
爸,妈,我们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晚晚,你斗不过他们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看着他们,眼神坚定。
我爸妈,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知道,我的性子,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沈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沈卫国照常上下班,沈辞也没再来找过我。
陈雪,则成了大院里最风光的人。
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逢人就说,自己马上就要去京市大学念书了,毕业了,就能当国家干部。
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我直犯恶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的时候。
一封来自东北的加急电报,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电报,是陈建设之前所在部队的领导发来的。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陈建设烈士资格系伪造,其父陈大强为叛徒,望立即审查。
这封电报,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大院,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爸拿着电报的手,都在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敬重了半辈子的老战友,竟然是个叛徒!
而他,还差点把一个叛徒的女儿,当成了宝!
马上!马上去把陈雪那个小贱人给我抓回来!我爸怒吼道。
可是,已经晚了。
等我们找到陈雪的时候,她正在火车站,准备跑路。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陈建设。
原来,这对所谓的兄妹,根本就不是亲兄妹!
他们是夫妻!
陈大强也不是什么烈士,而是在战场上,为了活命,出卖了所有战友的叛徒!
他牺牲的那些战友里,就包括我爸的亲哥哥,我的大伯!
真相大白,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沈卫国。
他为了提拔一个烈士之后,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甚至,不惜牺牲我的前途。
结果,却提拔了一个叛徒的女儿!
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他完了。
他的政治生涯,彻底完了。
沈辞也懵了。
他看着被警察带走的陈雪,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不敢置信。
他大概想不通,自己一心想要拯救的柔弱女孩,怎么会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陈雪被带走的时候,经过我身边。
她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贺晚,是你!是你对不对!她歇斯底里地冲我喊道,是你举报我的!你这个毒妇!
我看着她,笑了。
对,是我。我承认得坦坦荡荡,我不仅要举报你,我还要看着你,和你那个叛徒爹,一起下地狱!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向了沈辞。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无尽的悲凉。
沈辞,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现在,你信了吗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我知道,他信了。
但是,已经太晚了。
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从他选择相信陈雪,放弃我的那一刻起,就完了。
10
沈卫国因为失察和以权谋私,被停职调查。
沈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沈辞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被取消了预备党员的资格,工作也从机关单位,被调到了一个偏远的农场。
他走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是在很久之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听说,他去农场后,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寡言,拼了命地干活,像是在赎罪。
陈雪和陈建设,因为诈骗和伪造身份,被判了刑。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们家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第二年,我重新参加了高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京市大学的法律系。
开学那天,我爸妈送我到学校门口,看着我,眼眶都红了。
晚晚,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爸,妈,你们放心吧。
我冲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大学的校门。
阳光,正好。
微风,不燥。
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大学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学到了很多新知识。
我还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叫周放,是物理系的高材生,比我大两届。
他不像沈辞那样,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君子模样。
他很阳光,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会带我去吃学校后门最好吃的小笼包,会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冲红糖水,会骑着自行车,载着我,穿过京市的大街小巷。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们在一起的那天,他带我去看了日出。
当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洒向大地的时候,他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贺晚,以后,你的世界里,只有阳光,没有黑暗。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远方的朝阳,眼眶,渐渐湿润了。
是啊,黑暗,都已经过去了。
以后,等待我的,只有光明。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律师。
我用我所学的知识,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周放,则成了国内最年轻的物理学教授。
我们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生活,平淡,且幸福。
后来,我听说,沈辞从农场回来了。
他没有再回京市,而是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听说,他一直没有结婚。
有人说,他还在等我。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了。
我们,早就错过了。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再后来,我爸妈从厂里退休,我把他们接到了我身边。
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
我时常会想起,我重生的那一天。
如果,我没有重生,那么,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不敢想。
我只知道,我很庆幸。
庆幸,我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庆幸,我能遇到周放,能拥有现在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
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珍惜当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