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那年风过青柠时 > 第8章
晚自习的铃声刚过,林晚就抱着星图册往天文台跑。走廊里的风掀起她校服的衣角,怀里的星图册边角被吹得哗哗作响,其中夹着的那张手绘猎户座星图边角已经磨得发毛——那是她用三个课间,对着图书馆的天文图鉴一笔一划描下来的。
"跑这么快干嘛?"许哲背着相机包跟在后面,镜头盖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沈清学姐说活动七点才开始呢。"
林晚在楼梯转角停住脚,指尖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我想提前去调试望远镜。上周看社团日志,说那台折射镜的寻星镜有点偏移。"她说话时眼睛亮得像藏着星子,许哲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她家阁楼,她举着玩具望远镜说要找北斗七星的样子。
天文台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林晚推开门时,看见江屿正站在巨大的白色观测圆顶下,指尖轻轻搭在赤道仪的调节杆上。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连帽衫,帽子边缘的抽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听到动静,江屿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掠过林晚怀里的星图册,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时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提前来了。"
林晚感觉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慌忙把星图册抱得更紧:"嗯、嗯,想看看望远镜。"她低头盯着自己的白球鞋,鞋尖在地面上蹭出浅淡的划痕,"沈清学姐还没来吗?"
"她去器材室拿滤光镜了。"江屿转过身去调试望远镜,袖口随着动作往上滑了些,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寻星镜确实歪了,刚才试了下,找不见北极星。"
林晚猛地抬起头。他居然注意到了这个?社团日志藏在资料柜最底层,她也是翻遍了去年的活动记录才看到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抱着星图册快步走过去,站在望远镜另一侧,刻意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我带了校准工具。"她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个装着螺丝刀和校准仪的小盒子,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江屿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上周撞在桌角的浅淡淤青,像片褪色的星云。
"你很懂这个?"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混着窗外渐起的虫鸣,有种奇异的温柔。
林晚的手指顿在半空,螺丝刀差点从掌心滑落。她能闻到江屿身上传来的淡淡薄荷味,像是洗过的校服晾晒在晚风里的味道。"不算懂,"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就是...看了很多书。"
初中时她的床头柜上堆着半米高的天文书籍,《星图手册》的封面被翻得卷了边,《通俗天文学》里夹着各种颜色的便利贴。有次半夜看月食,被妈妈发现时,她正裹着被子趴在阳台上,冻得鼻尖通红却不肯回屋。
江屿没再说话,只是俯身调整望远镜的焦距。他的肩膀离林晚很近,林晚甚至能感觉到他动作时带起的微风。她偷偷抬眼,看见他专注的神情: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指尖转动调节轮时格外稳,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校准螺丝锈住了。"江屿的指尖在金属部件上敲了敲,"得用润滑油。"
林晚立刻从书包里掏出支小小的润滑油,这是她特意从爸爸的工具箱里拿来的。递过去时,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林晚慌忙缩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烫得让她心慌。
江屿拧开润滑油的盖子时,林晚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有块浅褐色的小疤痕,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渍。她想起初二那年的手工课,他被飞溅的热熔胶烫到,当时也是这样若无其事地甩甩手,继续组装模型飞机,而她却在座位上攥紧了衣角,直到看见他贴了创可贴才松了口气。
"好了。"江屿直起身,望远镜的镜筒发出轻微的嗡鸣,"试试?"
林晚深吸一口气,把眼睛凑到寻星镜前。镜片里的星空缓缓旋转,北斗七星的斗柄清晰可见,像只悬在夜空中的银勺。她调整了一下赤纬轴,北极星的光点慢慢滑入视野中心,稳定得像枚被钉在黑丝绒上的钻石。
"找到了!"她忍不住低呼出声,转头想告诉江屿,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
他就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灯光从斜上方照下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那笑意很淡,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林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转回头去看望远镜,心脏却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厉害。"江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调了十分钟都没找准。"
林晚的手指紧紧攥着望远镜的调节杆,金属的凉意也压不住指尖的发烫。"是、是星图看得熟。"她结结巴巴地说,眼睛明明看着镜片里的星空,注意力却全在身后的呼吸声上。
沈清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林晚趴在望远镜前,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江屿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目光落在她发顶的漩窝里,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月光透过圆顶的缝隙照进来,在两人脚边织出片银色的网。
"看来我来晚了。"沈清晃了晃手里的滤光镜,金属盒子在她掌心发出轻快的响声,"已经调好望远镜了?"
江屿率先回过神,转身接过滤光镜:"林晚调的,很准。"
"是吗?"沈清笑着看向林晚,眼里闪过了然的光,"我们林晚真是宝藏社员。"
林晚的脸更烫了,低头盯着自己的白球鞋,鞋尖快要戳进地里去。许哲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正靠在门口的柜子上,举着相机假装拍照,镜头却时不时往林晚这边瞟。
"好了,我们开始观测吧。"沈清走到圆顶控制台前,按下电动按钮。巨大的玻璃穹顶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露出头顶完整的夜空。九月的星空格外清澈,天鹅座的十字形在头顶闪耀,牛郎星和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像对沉默的恋人。
"先看仙女座星系吧。"沈清调整着主望远镜的指向,"秋季是观测M31的最佳时机,今天光污染指数很低,说不定能看到星系盘的轮廓。"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M31仙女座星系,距离地球250万光年的遥远天体,用肉眼看只是片模糊的光斑,却藏着数不清的恒星和星云。她从包里掏出星图册,翻到标记着M31位置的那页,指尖在"星系碰撞"的注释上轻轻点了点——天文学家说,几十亿年后,仙女座星系会和银河系相撞,到那时,夜空会变成怎样的景象?
"想看吗?"江屿忽然在旁边问,手里拿着块擦镜布,正仔细擦拭着目镜。
林晚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她想看,却又怕和他一起共用目镜时靠得太近。上次在生物实验室,两人并排看显微镜里的草履虫,她能闻到他头发上的洗发水味,紧张得差点把载玻片打翻。
"轮流看吧。"沈清看出了她的局促,笑着打圆场,"林晚先来,我给你们讲解参数。"
林晚把眼睛凑到目镜前时,呼吸都屏住了。视野里瞬间充满了淡白色的光晕,像滴落在水中的牛奶,边缘隐约能看到螺旋状的星系盘。她转动微调旋钮,光斑渐渐清晰,其中央的核球明亮得像块融化的银子。
"看到了吗?"沈清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就是250万年前的光。"
林晚点点头,鼻尖差点碰到冰冷的金属镜筒。250万年前的光,穿越漫长的宇宙空间,恰好落在她的视网膜上。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泛起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和那些遥远的星辰产生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换我看看。"江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晚慌忙直起身,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温热的触感从肩膀传来,像电流般窜遍全身。林晚"啊"了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差点踩到自己的书包带。江屿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渗进来,烫得她瞬间僵住。
"小心点。"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对不起。"林晚低下头,能看见他手腕上的表链,银色的链条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那是块很旧的机械表,表盘边缘有些磨损,和他平时用的最新款运动手表完全不同。
江屿没说话,俯身看向目镜。他的姿势很专注,左手轻轻搭在望远镜的调节杆上,右手扶着镜筒,侧脸的线条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林晚偷偷抬眼打量他,看见他睫毛很长,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确实很清楚。"他直起身,目光落在林晚手里的星图册上,"你标注的这些是什么?"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星图册递过去。那上面除了标准星图,还有她用彩色笔标注的星座神话:仙后座的王后卡西奥佩娅,英仙座手持弯刀的珀尔修斯,飞马座被锁链束缚的
Pegasus...
"是、是星座的神话故事。"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书上说,古人看星星时,会把它们想象成神话里的人物。"
江屿翻到绘着猎户座的那页,指尖在参宿四的位置轻轻点了点:"红超巨星,对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笃定,"再过几百万年,它会变成超新星。"
林晚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你也知道?"她一直以为江屿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篮球、物理竞赛和永远做不完的习题。
江屿的嘴角弯了弯,露出很浅的梨涡:"初中时看过一本《时间简史》,里面提到过。"他翻到金牛座的页面,指着昴星团的位置,"七姐妹星团,梅西耶星表第45号天体。"
林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原来他也记得这些冷僻的天文知识,原来他们之间有这样隐秘的重合。她忽然想起初二那年的图书角,她把《星座百科》藏在数学练习册后面偷看,抬头时正好对上江屿看过来的目光,当时他手里拿着本《天体演化简史》,书页翻开在"恒星诞生"那章。
"你看,那是秋季四边形。"林晚忽然鼓起勇气,伸手指向夜空。她的指尖纤细,在墨蓝色的天幕下像支白色的画笔,"飞马座的四颗亮星组成的正方形,对吧?"
江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层银色的边。"嗯,"他的声音很轻,"旁边就是仙女座,神话里被锁住的公主安德洛墨达。"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居然也知道这个神话故事。她转头看向他,正好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睛在星光下亮得惊人,像盛着整片星空。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远处的虫鸣声,天文台的机械运转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眼底的星光和自己骤然加速的呼吸。林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转回头去看夜空,却一个星星都看不进去了。
她能感觉到江屿还在看她,目光像温热的水流,轻轻淌过她的侧脸。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连耳垂都烫得能煎鸡蛋。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沈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手里拿着杯热可可走过来,"天凉了,喝点热的暖暖手。"
林晚接过热可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杯壁,烫得她猛地缩回手。江屿眼疾手快地扶住杯子,温热的液体晃了晃,却没洒出来。"小心烫。"他把杯子递给她时,特意用纸巾擦了擦杯壁。
"谢谢。"林晚低着头,小口啜饮着热可可。甜腻的暖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怦怦的心跳声。
沈清笑着看了看两人,转身去调试另一台望远镜:"接下来我们观测木星吧,今天它的位置很好,能看到四颗伽利略卫星。"
林晚放下热可可,快步走到那台小型反射镜前。她知道江屿会跟过来,果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两人并排站在望远镜前,中间隔着刚好够一人通过的距离,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你先来。"江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晚摇摇头,把位置让给他:"你先看。"
江屿没再推辞,俯身看向目镜。林晚站在旁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热可可的甜香,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看他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下颌线的弧度格外好看。
"看到了吗?"沈清的声音从圆顶另一侧传来,"最大的那颗是木卫三,直径比水星还大。"
江屿直起身,点了点头:"很清楚。"他侧身让开位置,"你试试。"
林晚把眼睛凑到目镜前时,深吸了口气。视野里出现个巨大的淡黄色圆盘,表面有几道深褐色的条纹,像块被打翻的咖啡渍。四颗明亮的卫星围绕着它旋转,像串散落的珍珠。
"它们在绕木星转的时候,会产生食现象。"林晚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就像月亮挡住太阳一样,不过规模更大。"
"嗯,"江屿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1610年伽利略发现它们的时候,证明了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
林晚猛地直起身,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知道?"
江屿的嘴角弯了弯:"物理课上学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星图册上,"你好像很喜欢星星。"
"嗯!"林晚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藏着星光,"我小时候在外婆家,夏天晚上能看到银河,像条发光的河横在天上。外婆说,那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桥。"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脸颊瞬间红了起来,"我、我是不是很幼稚?"
"不幼稚。"江屿的声音很认真,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很可爱。"
林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瞬间忘了该说什么。他说她可爱?这个认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江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尖悄悄泛起红色。他慌忙转回头去看夜空,手指在望远镜的调节杆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连耳根都红了。
远处的许哲举着相机,透过长焦镜头看着这一幕。望远镜的目镜反射着星光,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女孩低着头,耳尖红得像樱桃,男孩望着夜空,侧脸的线条在星光下格外柔和。他轻轻按下快门,把这瞬间定格在相机里。
"原来江屿也会脸红啊。"许哲低声嘀咕着,镜头里的两人忽然同时转过身,他慌忙把相机藏到身后,假装在看星星。
林晚看到许哲鬼鬼祟祟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许哲,你在干嘛?"
"没、没干嘛!"许哲慌忙摆手,相机包的拉链撞到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看你们聊得开心,就没好打扰。"
江屿的目光落在许哲的相机包上,眼神深邃了些,却没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沈清看了看表,指针已经指向九点半,"我们收拾下器材吧,明天还要上课。"
林晚和江屿同时伸手去收星图册,指尖在封面上方碰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林晚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江屿则转过身去整理望远镜,耳根却红得显眼。
沈清看着这一幕,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转身去关闭圆顶,巨大的玻璃穹顶缓缓合拢,把漫天星光关在了外面,只留下暖黄的灯光和空气中淡淡的薄荷香。
收拾器材时,林晚不小心把校准仪碰掉在地上。金属零件滚了一地,其中个小小的六角扳手滚到江屿脚边。她慌忙蹲下去捡,额头却差点撞到桌腿,江屿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暖暖的灯光,淡淡的香味,四目对视,彼此的眼睛都只有深邃的黑,黑色中间仿佛有一束微弱的光。
反应过来的林晚羞涩不了,立马起身拿起东西转身就走,江屿只是收拾完东西起身,看了看这只手,慢慢举起手到鼻子边,仿佛还有淡淡的清香。
林晚回到家,回想起今天的遭遇,仿佛都不真实,用手感受脸上至今还有淡淡的滚烫感。用枕头捂住头,被子包裹结实,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