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端着水回来时,见萧煜正抬手将竹竿上的衣服理得更平整些。
萧煜的蓝色衬衫袖口沾着片干黄的草叶,或许是刚刚洗衣服时院子里的树落下的叶子,此刻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只停驻的枯叶蝶。
江渺把搪瓷碗往萧煜手里递去,碗边的温度烫得他手指头直哆嗦,但他却没吭声,稳稳地接了过去。
“晾过的,不烫。”
萧煜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喉结滚动时,脖颈的线条绷得紧紧地。
江渺瞥见发现他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痣,藏在耳廓里,像粒没被人发现的黑豆子。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觉得脸颊发烫,赶忙移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拧着衣角,假装研究地上水坑里的云朵影子。
“老师傅说,纺织厂的夜班费比白班多那么点儿,”
萧煜把碗往石桌上放,声音平稳当地像池子里的水。
“但你不用急着挣,先把技术练扎实。”
江渺的手指在石桌上划着圈,刚好圈住一小摊水。
“我想快点学会,赶紧挣钱,给二叔买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也想早点攒够钱,买台缝纫机。”
萧煜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风吹晃动的烛火。
江渺瞧着他眼里的光闪过几秒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沉稳。
“我帮你攒。”
他说得又快又急,刚说完就感觉到不妥,喉结动了动,指节在石桌上轻轻拍打着,才继续接着说。
“我常年在外打工,还是有点积蓄在的,先帮你凑一点没问题。”
江渺抬眼瞅着他,眉梢挑得老高,语气里带着点嗔怪。
“我自己能行。”
江渺向来就是不会服软的性子,前世她可是靠着自己的双手给温家带来好日子,现在这点困难怎么可能把她难住,而此刻瞅着萧煜的眼神里,却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萧煜没再坚持,只是从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的玉米饼。
“上次你给的,我觉得好吃,自己学做了点儿。”
萧煜把饼子往江渺手里递,指尖擦过她的掌心,稍稍一顿,快速地收了回去。
江渺接过饼,咬下一口,粗粝的麸皮在舌尖蹭的有点发痒。
抬眼时,正撞见他的目光望向自己,嘴角悄悄扬起,耳根子也微微泛红。
他蹲下身收拾洗衣池里的东西,脏衣篮里碰撞出轻响,突然冒出一句。
“明天我去老师傅那,把她那台旧的缝纫机借来给你练练手。”
江渺的心跳漏了半拍,嘴里的玉米饼都忘了嚼。
“不用这么麻烦的,萧叔叔。”
“不麻烦。”
萧煜打断她,声音里透着让人安心的靠谱。
“老师傅人很好的,她还说欠我个人情呢,之前她家自行车链条坏了,也是我帮忙修好的。”
江渺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想起前阵子他帮老师傅修自行车时,衬衫浸湿了一大片,想来那天定是费了好大一功夫。
晚风裹着槐花香扑过来,竹竿子上晾好的衣服被吹得哗哗作响。
江渺瞅着萧煜低头捆皂角的样子,越看越觉得这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靠谱劲儿。
“萧叔叔。”
江渺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定亲的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