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明白,爹的“挣扎”不过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真到了何秀英面前,那点骨气早就飞了。
“爷爷。”
江渺端着药碗走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声音平静得像井水
“二叔的药费明天就得交,药房说要是拖欠就该停药了。”
“钱钱钱!就知道钱!”何秀英跳起来打断她,唾沫星子溅到药碗里。
“家里的钱都填你二叔的窟窿了,你小姑的嫁妆都快没了,你还想咋地?”
“哦?”江渺挑眉,用帕子慢悠悠擦着碗沿。
“昨天在医院,您说二叔是‘赔钱货’,不如回家熬草药。”
“还说二叔的腿肯定治不好了,住着也是浪费钱,这话是大风刮来的?”
何秀英噎了一下,随即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撒泼:
“我那是气话!你这死丫头就是盼着你二叔死,好早点分家!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她说着就往江渺身上扑,腰间的钥匙串“哗啦”作响,还好被眼疾手快的江大强死死拦住。
江大强红着眼吼,胳膊抵着何秀英的肩膀:
“娘!您闹够了没有!”
“反了!全都反了!”何秀英撒泼打滚,把地上的垃圾桶都踢翻了。
“儿子敢吼我,孙女敢咒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江明看着眼前的混乱,眉头紧锁,却没再说话。
江心美赶紧给江明顺气,往他耳边凑,轻声细语地劝:
“爹,您别气,等我嫁了好人家,彩礼多要些,到时候给二哥治病,给大哥家添补,啥都有了,分家多伤和气啊”
这话戳中了江明的软肋,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女儿嫁个体面人家,将来能帮衬家里。
江明听着这话,眉头渐渐舒展开。
看着江心美梨花带雨的脸,又看看何秀英哭红的眼,终是摆了摆手:
“还是心美懂事,分家的事先不提了,等老二的腿好利索了再商量。”
江大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着爹被哄得眉眼都松了。
他扶着墙,指节泛白,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刚才还抖着要去理论的人,不过三两句的功夫,又变回那个永远拎不清的爹,永远护着磋磨他们的人。
江大强突然明白,爹那点挣扎的火气,从来都是烧给他们看的。
江渺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胳膊,眼神平静无波。
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爷爷的动容不过是一时的血气上涌,在何秀英和江心美的软磨硬泡下,连半天都撑不过。
江渺看着江明,声音清晰地说道。
“可是爷爷得先弄明白,家里的钱到底去哪了。”
江渺目光扫过何秀英和江心美瞬间绷紧的脸,
“是给小姑攒嫁妆了,还是填了赌坊的窟窿?”
江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卡着团棉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秀英和江心美对视了一眼,瞬间噤声,眼神慌乱地躲开江渺的目光,瞟向窗外。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为这场闹剧伴奏。
江渺看着这一家三口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她早就知道,指望爷爷主持公道是痴心妄想。
这场分家的仗,看来只能靠自己硬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