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内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液,包裹着陈默的每一寸皮肤,钻入他的口鼻。冰冷的污水浸透衣衫,寒意刺骨,让本就因精血亏损而虚弱不堪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败气息,牵扯着胸腔内火烧火燎的痛楚——那是强行催动“缚地诀”和透支精神力的反噬。
“咳…咳咳…”陈默扶着湿滑、长满滑腻苔藓的墙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感觉内脏在移位。他低头看向紧握在手中的青铜罗盘——现在应该称之为“地枢罗盘”了,那道微弱的、指向黑暗深处的意念已经沉寂下去,罗盘表面的土黄色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同源地气…微弱感应…】
刚才的提示如同幻觉,但在这种绝境下,却是唯一的希望火种。
“必须…撑住…”陈默咬紧牙关,口腔里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尝试运转脑海中那些被激活的《地阙玄章》碎片信息。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经络运行图、吐纳口诀,在经历了生死危机和罗盘力量的洗礼后,似乎变得“亲切”了一些。
他强迫自己盘膝坐下,污水漫过他的大腿,冰冷刺骨,但此刻也顾不得了。他按照记忆中一个最简单、似乎用于“固本培元”的静心法门,调整呼吸,努力摒弃外界的恶臭和身体的剧痛,将残存的一丝微弱意念沉入体内。
“意守丹田…气沉…涌泉…”他默念着模糊的口诀,尝试引导体内那股源自地阙罗盘的冰凉气流——虽然此刻它已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过程极其艰难。身体的痛苦如同无数根针在扎刺,下水道远处传来的汩汩水声、不知名生物的窸窣爬行声、还有头顶城市隐约传来的车流轰鸣,都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干扰着他脆弱的集中力。
一次,两次,十次……就在他精神即将涣散,意识快要沉入黑暗之际——
嗡!
一直沉寂的地阙罗盘(他脖子上的祖传罗盘)突然轻轻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仿佛蕴含着大地本源生机的冰凉气流,猛地从中涌出,并非直接灌入经脉,而是如同春雨般,无声无息地浸润、滋养着他几乎干涸枯竭的“丹田”位置!
这股力量温和而浩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与厚重感。它没有强行冲击,而是如同修复大地的甘霖,缓慢地弥合着他强行施展禁术造成的经脉撕裂,抚平着因精血亏损而带来的本源空虚。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些关于《地阙玄章》的碎片信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骤然激荡起来!无数光点文字、经络图谱飞速旋转、重组、拼接!
【地阙玄章·初卷·养气篇】
【厚土载物,玄黄孕生。引地脉之精,养己身之气。气行如渊,生生不息……】
【观想:九岳镇海图】
【吐纳:坤元吐纳术】
【行气:地脉周天初引诀】
……
一段相对完整的、直指炼气根基的修炼法门,清晰地烙印在陈默的意识深处!它不再只是碎片,而是一个系统、可行的入门路径!
“原来如此!地阙罗盘不仅是钥匙,更是传承的载体!需要满足特定条件(比如精血亏损、生死危机、接触同源力量)才能真正激活传承!”陈默心中瞬间明悟,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他毫不犹豫,立刻按照《养气篇》的指引,开始尝试“坤元吐纳术”。
呼——吸——
不再是简单的呼吸,而是带着一种特殊的、仿佛与脚下大地共振的悠长韵律。每一次吸气,他都努力想象着从冰冷污浊的污水之下,从周围潮湿的泥土岩石之中,汲取那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地脉精气”;每一次呼气,则将体内的浊气、伤痛、疲惫缓缓排出。
同时,他观想着脑海中浮现的那幅“九岳镇海图”——九座巍峨雄浑、仿佛撑起天穹的巨大山岳,镇压在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之上。山岳沉稳不动,任凭海浪滔天。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稳固、承载一切的意境,缓缓滋养着他濒临崩溃的心神。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虽然下水道的环境依旧恶劣,但那种无处不在的阴冷、污秽、令人作呕的气息,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了身体之外。体内,源自地阙罗盘的那股精纯地脉之气,在《坤元吐纳术》和《地脉周天初引诀》的引导下,开始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沿着几条特定的、最基础的经脉路线流转起来。
这股气流所过之处,撕裂的经脉传来阵阵麻痒,如同伤口在愈合;火烧火燎的内腑,也如同被清泉浇灌,痛楚在一点点消退。更重要的是,随着这微弱气流的运转,他感觉自身与脚下的大地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一丝丝比污水中的寒意更加精纯、更加厚重的“凉意”,正通过脚底的涌泉穴,被缓缓引入体内,汇入那微小的气旋之中!
虽然这引入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引入的量也微乎其微,但这确确实实是他在主动引动、炼化外界的地脉之气!是真正意义上的修仙炼气!
“这就是…引气入体?”陈默心中震撼无比。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入门,效率低得可怜,但这扇通往超凡的大门,终于被他推开了一条缝隙!
就在他沉浸在这初窥门径的玄妙感受中,努力搬运着那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脉之气时——
啪嗒!啪嗒!
清晰的、踩踏污水的声音,从下水道深处传来!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陈默猛地从修炼状态中惊醒!地阙罗盘传递来的那股滋养力量瞬间收敛,但脑海中完整的《养气篇》信息却已牢牢记住。
“有人?!”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这种地方出现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是警察搜索下水道了?还是……青蚨的人?!
他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努力将自己融入阴影之中。手中紧握的地枢罗盘似乎也感应到他的紧张,那黯淡的土黄色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如同凡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压低的人声和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污浊的空气中扫射。
“张队,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那小子真能跑到这里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抱怨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被恶臭熏得够呛。
“闭嘴!仔细搜!404现场地面有异常下陷痕迹,技术科初步判断不像是普通塌陷,更像是…某种冲击造成的。结合消失的主播,他极有可能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方法逃到了地下!”一个沉稳而严厉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带队进入404的张队!
“可是张队,这下面四通八达,跟迷宫似的,我们这点人…”
“重点搜索附近所有通往地面的出口!特别是人孔井盖!他受了伤,又在这种环境里,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必然要找地方上去!通知地面小组,加强枫林晚小区周边三公里内所有街道、公园、废弃建筑的下水道井盖监控!发现可疑人员或异常开启痕迹,立刻报告!”
“是!”
手电光柱在陈默藏身的前方岔道口扫过,距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他甚至能看清警察脸上防毒面具的轮廓和警服上的反光条!
冷汗瞬间浸透了陈默的后背。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对抗训练有素、持有武器的警察,就是跑都跑不快!一旦被发现,插翅难飞!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地枢罗盘,心中焦急地呼唤:“地枢!地枢!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遁地?或者隐藏?”
地枢罗盘毫无反应,仿佛一块死铁。它之前强行催动遁地术,又替陈默抵挡了部分凶宅邪祟的冲击,力量早已耗尽,没有陈默的精血或者大量地气补充,根本无法驱动。
怎么办?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地阙玄章》的修炼法门刚得到,根本来不及提升实力!难道刚逃出虎穴,又要落入法网?而且,如果被警方抓住,如何解释凶宅里发生的一切?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或者凶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养气篇》中附带的一个极其粗浅的小法门——【敛息术】!并非真正的隐身,而是通过控制自身气息(包括呼吸、心跳、体温乃至微弱的能量波动),模拟周围环境的气息,达到降低存在感、不易被察觉的目的。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陈默立刻集中全部心神,按照【敛息术】的法门运转。他努力将呼吸放缓到微不可闻,心跳在意志的强行压制下变得缓慢而微弱,甚至连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也尝试着用那刚刚凝聚的一丝地脉之气包裹、隔绝。
他将自己的意念,完全沉浸在观想的“九岳镇海图”中,想象自己就是那巨大山岳下的一块顽石,冰冷、沉默、亘古不变,与周围污浊的流水、湿滑的墙壁融为一体。
手电光柱扫过他藏身的阴影角落!
一名警员的目光似乎在他所在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陈默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这边没有!”警员的声音响起,光柱移开,转向了另一条岔道。“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去,朝着下水道的更深处搜索而去。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陈默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后背已被冷汗和污水完全湿透。
“好险…这【敛息术】…真的有用!”他心中后怕不已,同时也对《地阙玄章》的神异有了更深的体会。仅仅是入门篇的一个小技巧,就救了他一命。
危机暂时解除,但警察的搜索网已经张开,地面出口被监控,下水道内也不安全。他必须尽快离开,并且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恢复伤势。
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地枢罗盘,忽然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
嗡…
这一次,不再是意念,而是一种清晰的指向!不再指向黑暗深处,而是指向了他身侧的下水道墙壁!那股“同源地气”的感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和接近!源头,似乎就在这面混凝土墙壁之后!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那面湿漉漉、长满苔藓的墙壁。在警察手电光扫过的瞬间,他似乎瞥见墙壁靠近污水面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裂缝?
他强撑着身体,涉水靠近。凑到裂缝前仔细查看。裂缝很窄,只有头发丝粗细,若非地枢罗盘的强烈感应和他此刻被强化过的感知,根本难以察觉。裂缝边缘的混凝土颜色似乎也与周围略有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暗沉感,仿佛被什么东西渗透过。
陈默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裂缝。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
嗡——!!!
他脖子上挂着的地阙罗盘,和他手中的地枢罗盘,竟然同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地脉精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裂缝中透出,瞬间将陈默包裹!
这股精气并非污浊的煞气,而是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精纯无比的大地本源之力!它温暖、厚重、充满生机,如同母亲的怀抱!
陈默体内那微弱运转的《地脉周天初引诀》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干涸的经脉贪婪地吮吸着这精纯的能量,身体的剧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亏损的精气神也在快速恢复!
“这…这是…”陈默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墙壁之后,到底藏着什么?竟然能逸散出如此精纯的地脉精气?!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顺着那道裂缝探入墙壁之后。
反馈回来的景象,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墙壁之后,并非实心的泥土,而是一个不大的、被遗忘了无数岁月的……地下石室!石室中央,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而是一口……古井!
井口由一种非金非玉、布满玄奥天然纹路的黑色石头垒砌而成。井口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土黄色光芒的珠子!那股精纯磅礴的地脉精气,正是从这口古井和这颗珠子中散发出来的!
更让陈默心神剧震的是,那黑色石井的井沿上,刻着三个古老沧桑、却与他脑海中《地阙玄章》文字同源的大字: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