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入口藏在屠宰场的后巷里。
生锈的铁门上挂着块血淋淋的猪骨，骨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活”字——这是黑市的暗号，意思是“生人勿进，熟人自便”。林杳用袖口擦掉骨头上的血污，指尖触到骨头内侧的凹槽，那是觉醒者组织的暗记，和文件里“曙光”标志的反刻图案一模一样。
“阿零，你确定老鬼在里面？”林杳侧耳听着巷子里的动静，除了远处传来的杀猪声，只有风卷着烂菜叶的沙沙声。
“他每周三都在‘铁笼’赌钱。”阿零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用力推开铁门，“老鬼是黑市的活地图，只要给够价钱，连执法队的厕所分布图都能给你画出来。”
铁门后是条更窄的巷子，两侧的墙面上爬满了荧光涂鸦，画的都是半人半机械的怪物，眼睛是红色的芯片，手里攥着滴血的钞票。林杳的右眼扫过涂鸦，发现颜料下藏着一行行微型代码，像是某种实时更新的交易信息。
“这是‘血码’。”阿零指着其中一行闪烁的绿色代码，“意思是‘今晚有新货，SP级’。SP级……是特殊行动部流出来的东西。”
林杳的脚步顿了顿。SP级，和张诚的编号前缀一样。她摸出三枚铜钱，指尖刚碰到铜面，就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这是凶兆，预示着前方不仅有线索，还有要命的陷阱。
巷子尽头的“铁笼”是间用废弃集装箱改的赌场。
推门进去，浓重的汗味和机油味扑面而来。十几个赌徒围着一张金属桌，桌上铺着块脏得发黑的赌布，每人手里都捏着枚金属筹码，筹码上刻着不同的机械零件图案，代表不同的赌注。
赌场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个穿黑皮夹克的老头。他嘴里叼着根雪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断口处焊着两根黄铜指套，正慢悠悠地用指套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老鬼。”阿零拉了拉林杳的袖子，“就是他。”
老鬼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他的左眼是颗浑浊的假眼，瞳孔是块磨花的芯片，此刻正死死盯着林杳的右眼，嘴角勾起抹冷笑：“新来的？这张脸在黑市可不多见。”
林杳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半块芯片——是苏晴死前攥在手里的，张诚芯片的残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她把芯片拍在赌桌上，金属碰撞声让喧闹的赌场瞬间安静下来。
“找你，问个事。”林杳的声音压得很低，“觉醒者在哪？”
老鬼的假眼突然亮了一下，红光在浑浊的镜片下一闪而过。他慢悠悠地站起身，黄铜指套在赌桌上划了个圈，赌徒们识趣地收拾筹码离开，眨眼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小姑娘，知道‘问路费’怎么算吗？”老鬼走到林杳面前，雪茄烟圈刚好喷在她脸上，“打听觉醒者的事，得用命来换。”
“我有你想要的东西。”林杳从怀里掏出那份加密文件的备份芯片，芯片在掌心泛着冷光，“‘曙光’和市长的交易记录，还有李上校私藏的改造人名单。”
老鬼的喉结动了动。他没去看芯片，反而盯着林杳的三枚铜钱：“青城山的玩意儿？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林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穿来三个月，从没人看出她的来历，这老头怎么会知道青城山？
“二十年前，我在联邦博物馆见过类似的铜钱。”老鬼的假眼转了转，像是在调取记忆，“那是批从修真界遗址挖出来的文物，后来全被‘曙光’的人烧了，说是什么‘落后文明的垃圾’。”他顿了顿，黄铜指套戳了戳林杳的太阳穴，“你这双眼睛，左眼是活的，右眼是死的——装了独眼龙的义眼，却用修真界的法子锁住了里面的追踪器。有点意思。”
阿零突然掏出把美工刀，抵在老鬼的后腰：“别废话！说不说觉醒者在哪？”
“呵。”老鬼笑了，反手抓住阿零的手腕，黄铜指套死死掐住他的皮肉，“毛头小子，你以为这是谁的地盘？”他手腕一拧，美工刀“哐当”落地，阿零疼得闷哼一声。
“放开他。”林杳的声音冷了下来，掌心的铜钱开始发烫，“我知道你和张诚认识。他失踪前，在你这寄过东西。”
老鬼的动作停了。他慢慢松开阿零，假眼里的红光闪烁不定：“你怎么知道？”
“他的芯片残片里，有你的交易记录。”林杳说谎了——芯片里根本没有记录，但老鬼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她继续施压，“那份东西，能扳倒李上校，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鬼沉默了半晌，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怀表，打开表盖，里面没有指针，只有张微型全息照片：照片上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肩上扛着星徽，身边站着条半机械的比特犬。
是张诚。
“他是我儿子。”老鬼的声音突然哑了，“当年送他进特殊行动部，是想让他混个前程，没想到……”他合上怀表，黄铜指套在表盖上磨出刺耳的声响，“觉醒者的据点在废弃核电站，找个叫‘铁手’的人，报我的名字。”
林杳愣住了。她没想到这看似市侩的老头，竟然和张诚是父子。
“但我有个条件。”老鬼抬眼，假眼里的红光变得锐利，“带他回来。不管是活的，还是……尸体。”
“你知道他还活着？”林杳追问。
老鬼没回答，只是从赌桌下拖出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两套沾满油污的防护服，还有两把改装过的电击枪。“核电站外围有‘曙光’的巡逻队，穿这个混进去。记住，别碰三号反应堆的控制台，那是李上校设的陷阱。”
林杳接过防护服，指尖触到布料内侧的暗袋，里面藏着张折叠的地图，用朱砂画着路线，和她右眼扫描到的核电站结构完全吻合。
“为什么帮我们？”阿零揉着发红的手腕，语气里还带着戒备。
老鬼拿起桌上的雪茄，重新叼回嘴里：“我欠他一条命。二十年前，他娘难产，是张诚跪在医院门口三个小时，求着医生动的手术。”他吐出个烟圈，烟圈在灯光下散成细碎的光点，“这盘棋，该收官了。”
林杳和阿零离开“铁笼”时，后巷的风更冷了。
阿零把地图铺在墙上，用手电筒照着看：“老鬼靠谱吗？我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他说了实话。”林杳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三号反应堆确实有问题，我的铜钱在靠近时会发烫。但他没说，那里藏着张诚的脑机接口——那才是解锁所有加密文件的终极密钥。”
阿零的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地图上的朱砂，混了张诚的血。”林杳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路线，朱砂在指尖留下淡淡的红痕，带着熟悉的气，和苏晴递来的芯片残片一模一样，“老鬼想让我们去拿密钥，但又怕我们死在陷阱里。他在赌，赌我们能赢。”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比之前更近了。林杳迅速收起地图：“快走，他们找到这里了。”
两人钻进屠宰场的冷藏库，冷气瞬间裹住全身。林杳推开冻着整扇猪肉的冰柜，后面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风口——这是老鬼留的后路，早在他们进门时就暗示过。
通风管道里结着薄冰，爬起来比之前的金属管道更费力。阿零在前头带路，机械义眼的探照灯在黑暗中划出光柱，照出管道壁上刻着的字：“棋子落，生死定”。
“这也是老鬼刻的？”阿零问。
“不是。”林杳的声音带着寒意，“是觉醒者。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管道是他们特意留的。”
管道尽头是片废弃的铁路，铁轨上停着辆生锈的货运列车。林杳跳下车厢，发现车厢里堆满了黑色的箱子，箱子上印着“曙光”的标志，和之前在解剖中心仓库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人体芯片。”阿零撬开一个箱子，里面整齐地码着银色的芯片，每个芯片上都刻着编号，“至少有一万个。”
林杳的右眼突然剧烈跳动，扫描框里跳出警告：【检测到高能信号，来源：列车车头，威胁等级：极高】。
她拽着阿零往车厢外跑，刚跳出车门，整列火车就炸开了。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热浪掀飞了他们脚下的铁轨。林杳趴在地上，看着漫天飞舞的芯片碎片，突然明白了老鬼的话——
这盘棋里，他们不仅是棋手，也是棋子。
而真正的赌局，在废弃核电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