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上的下人家丁们,早已被施了安神的药物,睡得格外香甜。
最先到达是无所事事,整日在街头巷尾闲逛的郑和,天色刚擦黑,他便优哉游哉地晃了进来。
他正四仰八叉地窝着软榻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咔吧咔吧”嗑得正欢。
郑和本就生得有辱斯文,混了一阵子市井,愈发像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了。
他唾沫横飞地给文松讲着白日街头的见闻,什么泼妇骂街、小儿争糖,听得文松哭笑不得。
第二个踏着夜色而来的是周炎,他一身浓烈的酒气熏得满室生香。
看见迎出来的文松,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舌头打着结,“可惜了!可惜了!那苗疆的花魁娘子,刚露了个影儿,曲子还没听半句呢!”
文松将他扶到一旁的圈椅里坐稳,转头对榻上的郑和道:“郑大人,劳烦您去灶上煮碗醒酒汤来。”
郑和眼皮都没抬,将瓜子皮往小几上一吐,二郎腿晃得更起劲了:“嘿!我郑和来文大人的府上,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客人!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文松一听,得,算是指望不上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厨房走去。
文松是个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哥,何曾沾过阳春水?
在灶房里对着冷锅冷灶,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晌,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反倒蹭了一脸灶灰。
“文四公子,玲儿来吧。”这时,一道清泠如银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仇玲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厨房门口,她莲步轻移,聘聘袅袅的走到文松身旁,蹲下身子,接过他手中那几根粗细不匀的木柴。
只见她动作麻利,拿起一旁的柴刀,咔咔几下,便将木柴截成合适的小段,又手脚利落地塞进灶膛深处,架起空隙。
她拾起火石火镰,“嚓”的一声轻响,几点火星落入蓬松的干草绒中。
轻轻一吹,橘红的火苗便“腾”地一下跳跃起来,瞬间照亮了她沉静的侧脸。
文松在一旁看得呆了,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既有对自己无能的羞愧,又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他搓了搓沾灰的手,讷讷道:“那,那我给仇姑娘打打下手。”
仇玲抬眸看了他一眼,火光映在她清澈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好。”
有了仇玲,冰冷的灶房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仇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文松忍不住侧头看她,跳跃的火光将她的轮廓晕染得格外柔美,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鼻梁挺秀,唇色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仇玲正专注地看着锅,闻言动作微不可查地一滞,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四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些粗鄙活计,不值一提。”
仇玲一边说着话,一边挽起袖子,给锅里添水。
文松见状,赶紧抢过水勺,“我来,我来。仇姑娘也是千金小姐,区区舀水的活计,文某来做便是。”
“什么千金小姐,不过低贱地商人之女罢了。”仇玲垂下了眸子。
还被迫委身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