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连长?我是张济民。上派我来协助你。这里交给我。”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冰水,瞬间炸裂了肖凡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回头!透过弥漫的硝烟和摇曳的火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灰蓝色军装、背着沉重木制医药箱的清癯身影,正站在防炮洞的阴影边缘。硝烟熏染的眼镜片后,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没有一丝战场新兵的慌乱,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专注与笃定。
系统军医!真的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激动瞬间冲上肖凡心头!他几乎要仰天长啸!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右翼的缺口正在被日军撕开!毒气还在弥漫!士兵在惨叫!
“张医生!重伤员在那边!快!”肖凡嘶哑地吼道,手指向阵地后方那个被炸塌了半边的角落,那里躺着腹部被豁开的李老栓和几个在炮击中伤势加重的士兵!“赵大栓!火力压制右翼缺口!别让鬼子冲进来!”
“是!”赵大栓的吼声带着决绝!捷克式的怒吼再次撕裂夜空,弹雨泼向试图从右翼缺口涌入的土黄色身影!
张济民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点头。他身形一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脚步沉稳而迅捷地穿过纷飞的流弹和弥漫的硝烟,径直冲向伤员聚集的角落。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放下沉重的医药箱,咔哒一声打开锁扣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
“让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两个围在重伤员李老栓身边、手足无措的士兵下意识地退开。
张济民蹲下身,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扫过李老栓腹部的伤口。那狰狞的豁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可怖,被肖凡之前粗暴处理的磺胺粉和绷带已经被血水和脓液浸透,散发出浓烈的腥臭。他眉头微蹙,但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剪刀!”他伸出手。
旁边的士兵愣了一下,才慌忙从医药箱里翻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医用剪刀递过去。
“嗤啦!”张济民手法精准而迅速,剪开被血污浸透的绷带和破烂的军装,将伤口完全暴露出来。脓血混合着组织液汩汩涌出。他没有丝毫嫌弃,从医药箱里飞快地取出一个深色玻璃瓶(医用酒精)和一大卷无菌纱布。
“按住他!”张济民的声音依旧平静。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死死按住因剧痛而抽搐的李老栓。
张济民拧开瓶盖,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大量酒精直接倾倒在那恐怖的创口深处!
“呃啊——!”李老栓身体猛地弓起,发出非人的惨嚎!
张济民恍若未闻,动作快如闪电!沾满酒精的纱布如同最灵巧的画笔,迅速而彻底地清理着伤口深处的脓液、污血和坏死的组织碎屑!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每一次擦拭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紧接着,他撕开一大包磺胺粉,将淡黄色的药粉如同细雪般均匀、厚实地覆盖在创口每一寸暴露的组织上!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针线!”张济民再次伸手。
士兵慌忙递上浸泡在酒精小瓶里的缝合针和羊肠线。
张济民戴上从箱子里取出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橡胶手套(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稀罕物),捻起弯针,穿上羊肠线。他的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最精密的雕刻。弯针带着细线,如同灵巧的游鱼,精准地穿过伤口两侧相对健康的皮肉组织!一针!两针!三针!动作稳定、快速、间距均匀!针脚细密而结实!他并非完全缝合巨大的伤口(条件不允许),而是重点缝合了几处撕裂最严重、出血最凶险的血管断端和肌肉束!最大限度地控制出血和防止内脏脱出!
“吗啡!”缝合完毕,张济民头也不抬地吩咐。
一支预先装好药液的玻璃注射器被递到他手中。他熟练地排掉空气,在李老栓手臂三角肌处精准进针,缓缓推入药液。
几乎在吗啡注入的同时,李老栓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瞬间松弛下来,剧烈的抽搐停止了,只剩下微弱的喘息,但眼神里的死气消散了大半!
“绷带!加压包扎!”张济民的声音依旧平稳。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递上干净的绷带卷。张济民接过,手法娴熟地一圈圈缠绕,力度适中,既能止血又不至于阻碍血液循环。最后打上一个牢固的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五分钟!一个濒死的重伤员,硬生生被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然依旧虚弱,但生命体征肉眼可见地稳定下来!
“神…神医啊!”旁边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张济民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擦一下额角渗出的细汗(尽管带着手套)。他立刻转向下一个伤员——一个被弹片削掉半个脚掌的年轻士兵。同样的流程:清创(酒精冲洗)、止血(磺胺粉覆盖)、包扎(绷带加压)。动作快、准、稳!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精密医疗机器,在弥漫的硝烟和死亡的哀嚎中,高效地播撒着生的希望!
“张医生!连长!连长他腿还在流血!”赵大栓一边疯狂扫射压制着缺口处不断涌来的日军,一边嘶声吼道!他看到肖凡拖着伤腿在阵地上艰难移动指挥,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
张济民刚刚处理完一个伤员的头部擦伤,闻言立刻起身,目光瞬间锁定肖凡的位置。他背起药箱,如同狸猫般敏捷地穿过几处弹坑,迅速来到肖凡身边。
“肖连长,处理一下。”张济民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肖凡正全神贯注于脑海中的地图,指挥着陈癞子带人用手榴弹封锁另一处即将被突破的薄弱点。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右腿传来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让他身体微微一晃。
“蹲下!”张济民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肖凡咬咬牙,依言半蹲下来。张济民动作麻利地剪开他腿上被血泥糊住的绷带。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发白肿胀,显然有感染迹象。张济民眉头都没皱一下,再次取出酒精瓶。
“忍着点。”话音未落,刺鼻的酒精已经淋了上去!
“嘶——!”肖凡倒抽一口冷气,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脑海中的地图,口中命令不停:“陈癞子!九点钟方向!弹坑!手榴弹覆盖!快!”
“轰!轰!”爆炸声在远处响起。
张济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清创、撒上厚厚一层磺胺粉、用干净绷带迅速而牢固地加压包扎。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包扎完毕,他甚至从药箱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塞进肖凡手里:“补充体力。”
肖凡接过饼干,胡乱塞进嘴里,干涩的饼干碎屑刮着喉咙,但一股细微的能量确实在胃里升起。他看向张济民,对方已经背起药箱,朝着下一个呻吟的伤员走去,背影在火光硝烟中显得异常挺拔。
有军医在!伤员有救了!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士兵心中!原本因伤亡和毒气带来的绝望阴霾被狠狠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连长的伤被神医处理了!重伤的老李头活下来了!我们受伤了也有人救!那还怕什么?!
“弟兄们!神医来了!死不了!跟鬼子拼了!”赵大栓的吼声带着狂喜和滔天战意!手中的捷克式喷吐的火舌更加狂暴!
“拼了!杀光狗日的!”士兵们的士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原本被毒气熏得咳嗽流泪的士兵,挣扎着抓起武器!原本因恐惧而颤抖的新兵,眼神里也燃起了凶狠的光芒!阵地上的火力瞬间变得猛烈而有序!
日军指挥官显然没料到对方在遭受如此猛烈的炮击和毒气攻击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爆发出更加顽强的抵抗!尤其是右翼那个缺口,明明已经撕开,却被突然爆发的凶猛机枪火力和精准的手榴弹投掷死死堵住!对方阵地上仿佛多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
“八嘎!掷弹筒!火力点!拔掉它!”日军军官气急败坏地指着赵大栓藏身的磨坊暗堡怒吼!
“咻——!”一发掷弹筒榴弹带着尖啸射来!
“小心!”肖凡在地图上看得清清楚楚!厉声预警!
赵大栓抱着滚烫的机枪猛地缩回射击孔!轰!榴弹在暗堡外壁猛烈爆炸!碎石飞溅!但坚固的暗堡结构(经过肖凡强化改造)只是震落了些许灰尘!安然无恙!
“陈癞子!十一点方向!土包后!掷弹筒!手榴弹!”肖凡的指令如同手术刀!
“收到!”陈癞子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手榴弹,看也不看,凭着感觉朝着肖凡指示的方向猛地甩了出去!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狠厉!刚才张济民干净利落处理他腿上擦伤(被碎石崩到)的情景,让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医”也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敬畏和服从。
“轰!”爆炸声响起!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飞溅的破片和冲击波还是将那个日军掷弹筒小组逼得缩了回去!
战斗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日军凭借人数和火力优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但丁字坡阵地,在肖凡如同开了天眼般的精准指挥、赵大栓凶悍的机枪火力、陈癞子等人灵活的手榴弹投掷、以及张济民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定伤员军心的多重加持下,硬生生变成了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每一次日军看似要突破防线,都会被精准的火力点射和手榴弹雨打回去!阵地前日军尸体堆积如山!
时间在血腥的厮杀中流逝。天空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硝烟被晨光染成诡异的灰红色。日军的攻势终于显露出疲态。伤亡太大了!对方阵地如同一个吞噬生命的黑洞!每一次冲锋都丢下十几具尸体!
“撤退!撤退!”日军指挥官不甘而愤怒的嘶吼在晨风中响起。幸存的鬼子兵如同退潮般狼狈地撤了下去,丢下满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员。
阵地上一片狼藉。焦土被鲜血反复浸泡,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紫色。士兵们瘫倒在战壕里,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但这一次,没有人哭泣,没有人崩溃。他们活下来了!在罗店的血肉磨坊里,守住了这块小小的阵地!
肖凡拄着木棍,站在阵地前沿,看着缓缓退去的日军,又回头看向阵地后方。张济民依旧在忙碌,为一个被弹片击中肩膀的士兵缝合伤口。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周围的血腥和死亡只是背景。
“报告连长!”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团部…团部派人来了!是通讯兵!说…说团座知道了我们这里的情况!要嘉奖!”
肖凡眉头微挑。嘉奖?在这尸山血海里?
很快,一个同样满身硝烟、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震惊神色的通讯兵,在两名卫兵的护送下,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遍布尸体的焦土,来到了丁字坡阵地。当他看到这片被炮火反复耕耘、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工事,看到那些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里带着凶狠和希望的士兵,尤其是看到那个站在阵地最高处、浑身浴血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年轻军官时,通讯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肖…肖连长?”通讯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奉团座命令!特来联络!你们…你们竟然还在?!还守住了?!”
肖凡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通讯兵的目光扫过阵地,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正在给伤员换药、手法娴熟得令人咋舌的张济民身上时,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这位是…”
“我们连的军医,张济民。”肖凡平静地回答。
“军…军医?!”通讯兵彻底懵了。这鬼地方,这残兵败将,哪来的军医?还这么专业?!
就在这时,一个被张济民处理过伤口、原本奄奄一息的老兵挣扎着坐起来,用尽力气嘶哑地喊道:“是神医!张神医!是连长请来的神仙!救了我们命啊!”
“对!神医!铁壁肖连长!还有张神医!”其他士兵也纷纷激动地附和起来!
通讯兵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看阵地前堆积如山的日军尸体,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涌上心头!他猛地立正,朝着肖凡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声音激动得发颤:“肖连长!卑职…卑职立刻回禀团座!您…您和您的兄弟们!打出了咱们58师的威风!打出了国军的骨气!罗店铁壁!名不虚传!”
“罗店铁壁!罗店铁壁!”阵地上的士兵们再次爆发出狂热的欢呼!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和死战不退的决绝!
肖凡站在晨光与硝烟交织的阵地上,听着士兵们的欢呼,看着通讯兵激动离去的背影,再感受着脑海中那副依旧在闪烁、标注着更远处更大规模红色威胁箭头的地图,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铁壁?扬名?这只是开始。他低头,目光落在脑海中那本散发着微光的《初级战场急救精要》技能书上——是时候,让这位“系统军医”的本事,真正变成这支队伍浴火重生的基石了!而更残酷的战斗,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