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花店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破碎的花瓶,散落的花瓣,还有我腕骨上清晰的红痕。
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一片冰凉。
我知道,他做得出来。顾言之向来说一不二,尤其是在他认定的事情上。
他总是这样,用最伤人的方式,来证明他那扭曲的在乎。
陆晨握住我的手,轻声说。
“别怕,有我。”
我摇了摇头,看向他。
“陆晨,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伤害到我们任何人。”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顾言之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想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我平静地开口。
“顾言之,我们见一面吧。”
我约他见面的地方,是我们曾经的家。
那栋承载了我十年爱恋,三年折磨的别墅。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左手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扶手上雕刻的蔷薇花纹,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像极了我被磋磨殆尽的热情。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茶几上那只碎裂了杯口的骨瓷咖啡杯,还歪斜地躺在原来的位置,裂痕里积着浅灰的尘垢。
酒柜第三层那瓶没开封的红酒,标签都还保持着我最后一次擦拭时的角度。
甚至,连房间的空气中,都还残留着我所熟悉的,压抑的味道。
那是昂贵雪茄燃烧后的涩味,混合着他惯用的雪松古龙水。
再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名为
“顾言之”
的窒息感,让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走到我的面前,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我瞥见了他握成拳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正在突突跳动。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薄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吸。
我先开了口。
“坐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些年在异国他乡的日日夜夜,我早已学会把所有波澜都藏进眼底深处。
他依言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却又带着一种紧绷的僵硬。
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显得局促又狼狈。
“顾言之,我们来做个了断吧。”
我看着他眼底瞬间掠过的慌乱,心底完全没有泛起哪怕是一丝的涟漪。
我将一张银行卡,推到他的面前。
卡片在光滑的茶几表面滑动时,发出轻微的
“嘶”
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面,是我这些年花你的钱。”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骤然紧缩的瞳孔。
“不多,按市场价折算的房租、餐饮,还有那些被我扔掉的礼物折现,凑齐了这个数,是我全部的积蓄。”
“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他看着那张卡,长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动。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
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向我求婚时,也是这样带着点紧张的语气,只是那时我听出了欣喜,现在却只感到荒谬。
我像是没听到,继续说。
“你对我的伤害
我既往不咎。”
“我对你的恨,让我曾经在夜半三更时候不得安宁的恨意,也到此为止。”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压抑感似乎更重了。
“我们放过彼此,也放过自己,好不好?”
最后那个
“好”
字,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带着暴怒的劲风扫过茶几,那张银行卡
“啪”
地一声摔在地毯上。
“不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苏念,我不同意!”
“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他冲过来,双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骨头被攥得生疼,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晃出来了,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气声。
“你凭什么说算了就算了?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我为你做的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我把林薇送进了监狱,让她为对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把公司给你,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到你名下!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还不够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咆哮般的质问,每一个字之中,都带着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