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再次醒来，裴淮止的眼睫颤了颤，艰难地掀开。
耳边模糊的是医生的叹息。
“虽然裴先生已经醒来，但从他的身体机能判断，他的寿命，至多还剩下不到五年。”
“嗯，我知道了。”
阳光斜斜地洒进来，他的视线缓缓聚焦，床边插着一瓶香水百合。
他心头猛然一颤。那是阮颖最喜欢的花。
“你醒了？”
床边坐了一个女子，短发干练，眉目清秀，与记忆里小轩窗，正梳妆的画面忽然重合起来。
是阮颖。他的阿颖，他的皇后，他挚爱的妻子。
“阿颖，你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狠心，你可知，朕用了多久才寻到穿越回来的方法，朕找了你十五年！十五年！”
裴淮止眼中濡满泪花，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在二十多年的浸泡下早已难以改变。
他见对方并没有回答，语无伦次地继续着：
“我知道，是我错了，为了南蕴雪负了你，是我鬼迷心窍，大错特错。”
“我在古代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得发疯，恨不得立刻死去！我去找钦天监监正，算那彗星再现的日子，从摘星楼跳下去，只是为了能再见你一面”
他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眼中满是愧悔，几乎要溢出来将她淹没。
“阿颖，你能原谅我吗？”
阮颖站在原地，静默地听着。
她脸上没有动容，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讽刺的笑意也无。
仿佛在观看一幕早已落幕的哑剧，而剧中的悲欢离合，与她再无关联。
“裴淮止先生，”她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上的某个画面，语气淡漠，毫无起伏。
“我今天来，只是为了通知你。根据西京市高新区法院民事判决书，昨天上午十点十五分，你我之间的婚姻关系已依法解除。”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病床上僵滞如石雕的男人，一字一顿道：
“也就是说，在法律意义上，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阮颖看着他瞬间失去所有光亮的瞳孔和彻底灰败下去的面容，继续平静地说。
“我来这一趟，是与你告别。裴淮止。”
“也是跟我的过去，跟我的青春，彻底告别。”
这一年，她已经考取了更高的学术证书，马上要调任到南方的历史研究所，辅助那里的考古挖掘。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她没有想过，裴淮止还会醒来。
好在，她跟他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分关系。
外人的目光也好，世俗的诋毁也罢，经过一年的沉淀，早已烟消云散。
“现在，我过得很好。也不会原谅你，裴淮止，希望你重活一世，可以明白一个道理，失去的东西，就永远回不来了。”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那瓶香水百合，兀自在空气中释放幽香，馥郁得令人窒息。
像一场盛大而永不再来的旧梦。
病床上的人影，终于彻底坍塌下去。
他不知道，在阮颖走出病房的刹那，再也撑持不住，泪水骤然滚落。
也许，这场情伤还要许多年才能彻底结束，但他有他的余生，她亦有她的前程似锦。
此生此情，永不复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