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灶口的火没灭,锅也还在咕嘟,整座皇宫都吃饱了,唯独御前那边,饿了三天。
李全蹲在灶门口,一勺一勺地拨火。米汤已经熬浓了,锅边挂着那块写着“断膳待补”的黄签子还没摘。没人敢摘。谁要是没签字就敢开锅,那就是吃了不认命的饭。
这时候门外进来个小太监,跑的飞快,风灌着他袖子,像拎着两只被拧干的破布袋。那人手里捧着一口封漆木匣,嘴还喘着,脸冻的发亮,进门第一句话不是请安,是一句:
“北边送的!”
李全还没来的及站起来,匣子就递到了他手上。他一手接过,手腕往下沉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封条,红的发黏——北地兵邮。
他没拆,捧着就进了正屋。
小锦鲤正在翻外宫进的折子,桌上摞着的全是杂账之外的贡品名单,鱼干、马鞭、香泥、羊骨,还有几只东洋送来的锦蛇。她眼都没抬,只一句:
“开。”
李全低头划开封条,掀开盖子的瞬间,手一抖,整个人像是灌了冷水。
是一张人皮脸。
剥的干净,额角还残着一丝发根,冻的发紫,眼窝空着,嘴边还挂着半滴血,已经凝成黑红色,像是刚刮掉没几天。
他喉咙哑着问:“这谁的?”
小锦鲤没说话,手一伸,从匣子底下抽出那张压着的信纸。
纸封的紧,油皮都鼓起来了,但信里头的字一个都没糊。
“皇子未死。北荒城下,有人以皇血立旗。此皮,可验。”
落款没有,只钤着一枚红泥印,两个大字——北镇。
她看完,把信往桌上一丢:“太子呢?”
李全迟了半秒才回话:“还在养病,翊坤宫那边。”
小锦鲤点头:“让人把东宫那口旧灶给我翻一翻。”
李全一听腿就软了。他知道她要翻啥——那灶底下,有个封死的暗格,里头要是真有第二份宫名册,那太子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刚想张口劝一句,门外小太监又进来了,声音发尖:“娘娘!宫门口来了个疯子!穿着北荒的铁甲,自称自称是皇子,要见您。”
李全喉咙一哽,低头看着那口还热着的木匣子,嘴皮子都不听使唤了:“来的来的也太快了。”
小锦鲤站起身,没穿斗篷,袖子一拂就走到了门边,背影淡的像灶上的热气。
“让他等。”
“李全,灶火别灭,今天这锅,兴许不是给皇宫里的。”
她话落下的时候,那锅正滚开一圈圈白浪。屋里热着,外头却像结了冰。
木匣子烫着,脸也还在匣里躺着。
没人敢碰,连小太监都不敢靠近半步。
李全走出屋门的时候,脚底下是细碎的冰渣,他心里一阵发凉。
那北边来的疯子,怕不是疯,是专门来点火的。
宫门口的风大的厉害,卷着沙子,把那疯子身上的甲片吹的咯咯响。他站的直,像棵死人撑起来的竿子,一口一个:“我要见她。”
没人搭理他。
东厂的守卫不敢动手,也不敢让他靠近,只能围着人站,谁都看不出这疯子到底是哪边来的,也不知道疯还是装的。
可慈安宫那边,火越烧越旺,灶上那锅米汤翻着边,像是等着什么进来——又像是在守着不让谁进来。
李全回到宫里,鞋底还沾着那疯子说话时吐出来的血沫子。他没敢说啥,只把那匣子重新盖上,抬手给贴上封条,然后放进灶房旁边的偏柜。
“那张脸放哪儿都不对劲。”他低声嘀咕一句,眼角跳着,心里直发毛。
可小锦鲤一句都没问那疯子的事。
她正看另一封信。
那封信不是北边送来的,是江南密折。
信很短,只有七行字。
“京中灶火频盛,南境已动异心。
皇旗之下有余孽,北镇之地有密门。
若旧人归,江南不稳。
归者非疯,疯者非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