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归他了。
锅也不归他了。
灶前有火，账上有名，那才是“天命”。
而皇帝，不过是没了火的“旧人”。
一早，天还没亮透，慈安宫灶口前的锅已经升火。
香气卷着水汽顺着甬道一直飘到宫门口，东厂值守的都闻见了。
却没人敢靠近。
那是“认账锅”，不是“赏赐锅”。
所有人都知道，锅是开的，但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
宫墙另一边，御前已经三日未起灯。
太医每日照诊，只说一句：“气弱，需静。”
可没人敢说实话。
——皇上，是饿的。
这年头，没火，不是病，是废。
午时刚过，户银司送来一张通报：
【御前银账空缺，已三日未补，按膳律断灶标准执行。】
李全一早就抄了在手，连夜递给小锦鲤看。
她瞄了一眼，没吭声，只写下四个字：
【照章办理。】
话音落下不过半个时辰，午门那边乱了。
原是几个宫人抬着人走过来，一路没敲鼓，也没通传，连值守的东厂都拦不住。
直到走到慈安宫正门前才停下。
那人躺在门板上，盖了薄被，脸色灰白。
是皇帝。
李全吓得当场瘫坐在地：“娘娘，皇上皇上来了。”
小锦鲤正坐在灶口翻账，听到这话没抬头。
“他说来就来？”
“慈安宫是他当年的后宫？”
“锅是他赏的？”
她语气没起伏，只问：“他认账了么？”
李全哆嗦着：“没、没有只是、只是躺着来了”
她把账册啪地一合：“不认账，就别进灶口。”
“拖回去。”
李全吓得差点磕头磕破头：“娘娘，他、他要是在门口断气了”
“他在门口断气，是命不值钱。”
“不是饭不给，是他不认。”
“谁不把律当命，命就不是命。”
外头的内侍急得在门外直跪，哭着喊：“娘娘，求一口粥，哪怕一碗汤水”
“皇上真的快不行了。”
“他、他昨晚都说了——他愿意写、愿意认”
“他亲口说，膳律归慈安宫，他不抢了”
小锦鲤听完还是没出声。
半晌，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前，隔着一层门板问：
“他认账了？”
门外没人答。
她再问一句：“银呢？账呢？章呢？”
“都没有？”
“那这不是来认账的。”
“这是来装死的。”
话音落地，门内灶火一盛，锅里粥香翻滚。
她挥手：“灶口升火，把锅煮满。”
“让他躺在门口，看着锅开，看着饭香。”
“他要是饿得站起来，就进来写账。”
“他要是装到底，那就饿死。”
李全瞠目结舌。
东厂站在院门角落，没人敢吭声。
那日午后，整个慈安宫门外围了三层人。
皇帝躺在门外门板上，盖着薄被，身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