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的、户部的、内银的——全是死人账。”
烧账那晚,东厂总管亲自领人来见。
他进门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枚小小的铜章。
是原来御前账房留下的旧章,用的是缠丝铜胎,章上还刻着“御前膳审”,两个字已经磨平。
他走到小锦鲤跟前,二话不说,把章往地上一摔。
“娘娘,东厂不认旧账了。”
“账在哪,命在哪。”
“我们认膳律。”
她没抬头,只写下一句:
【东厂归膳律,御前章废。】
她把那枚碎裂的铜章推到炕角,又翻开新的账纸,往上一写:
【户部账断一臂,东厂翻账三年。】
“从今日起,膳律厅设银督一人,东厂出人。”
“账归我,命你们自己认。”
那天夜里,户部整顿,清出十四人;东厂换章,改署膳律印。
整个皇宫的账房线,从御前转向户银司,再从户银司归拢进慈安宫。
所有银,从盐库到边粮,从漕运到内膳,一律得走慈安宫盖印。
章不盖,灶不开。
银不到,饭不发。
东厂跪,户部断。
从三道红章开始,旧账烧完的那一刻,全皇城都知道了——
这宫里的锅,不是权开的,是账开的。
天一亮,东宫断了炊。
不是临时短缺,是彻底断了线。
御前送来的内银早在三天前被慈安宫打了回去,一文不收,旧章不认。户部那边,膳律厅明文划断,宫中各署今后若不报账归司,一律停供。
太子早上起来没吃着饭,下午等了一炷香还是没人送膳。
他这几日靠着前头余粮凑合,但昨夜那一碗糙米稀粥,是侍卫分了一半给他吃的。
今天连侍卫的锅也凉了。
东宫里一共有三十七口人,大小侍女、近身太监、值夜护卫,再加上几个幕僚,早就饿得坐不住了。
一个上午下来,已经有人偷偷往慈安宫外墙靠——不是想叛变,是想问问那边锅到底什么时候再开一次。
太子坐在殿内,整整一天没说话。
直到日头偏西,有人悄悄递进来一封信。
是个小太监带进来的,跪下的时候手直发抖:“殿下这是从膳律厅那边转出来的。”
太子一听,立刻站起,打开一看,只有短短两行。
【膳律既立,律先于亲。】
【银不明,饭不供。】
信纸是新的,但上头压着一枚章,不是宫中旧章,是慈安宫印的新制章,“膳律章叁号”。
他愣了半天,才知道,连他,也算在“银未明”那一档里。
堂堂太子,饭要从账上认。
他撑着桌子坐下,一句话没说,手一抬:“写信。”
信写得极慢,一字一顿,写到“求膳”两个字时,身旁一个幕僚忍不住低声道:“殿下,这等言语会不会太”
“写。”他一拍桌子,“不写,明日咱们就要去锅边领饭票了。”
那封信从东宫抄出去,递到户银司,又转回慈安宫,送到小锦鲤手里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她坐在灶口边,把那封信拆开,一看,“太子亲笔”四字写在信头,后头是一行行求膳文字:
“东宫膳银一时滞后,非为抗命,只求太后明断。”
“愿献东宫旧账三年,请准续供。”
“膳律所定,东宫愿先认律,再认亲。”
信写得规矩,话说得软,语句通篇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