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的动,说明还有命。”
“账不补,就算断气,也不算死人。”
李全嘴皮子抽了下,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不是他狠,是规矩太死。
锅是定规的,不是活人的。
谁先认账,谁先吃。
这是宫里写死了的新律,比圣旨还铁。
他正发呆,忽然灶台那边火光一跳,小锦鲤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随口说:“汤沸了。”
“拿盏小碗来。”
李全赶紧端了个素口青瓷碗过来,她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口汤出来,盛的满满的,汤里是一撮金针菜、一小块猪骨边、几粒米。
她盯着这碗汤看了几息,忽然淡淡开口:“他要真来,就给这一碗。”
“不是恩,是罚。”
“我这锅里不炖情,只炖账。”
“他认账,这汤就是饭。”
“他不认——这汤也能呛死他。”
李全手指抖了下:“娘娘,那要不给他再加点米?”
“加什么?”
“他交账了吗?”
“没交,凭什么多给他一粒米?”
“规矩坏了,锅就不值钱了。”
“到时候谁都来哭,我这锅就的关。”
她拿盖子把锅扣上,声音闷的像沉铁:
“我没空喂死人。”
“谁认我,我给他饭吃。”
“谁不认,就给我饿着。”
这话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全顿时警觉,转身出去,看到门外两个东厂太监抬着个人走来。
那人穿着朝服,满头乱发,脚上一只靴子都没了,衣服湿了一半,整个人被拖的像个麻袋。
李全倒抽一口凉气:“谁?”
为首那太监低着头不敢喘:“皇皇上,说要来膳房认账”
“自己走不动了,让我们抬过来的”
“太后——”
话还没说完,小锦鲤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碗汤。
她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只往地上放了个小木凳:
“放锅前。”
“账册先上来。”
李全赶紧从桌上拿了那本御前膳银账本递过来,翻到最新一页,空着的那一行上,只写着两个字:未补。
小锦鲤拿过笔,在“未补”旁边写了三个字:
【带病补】
又在下头写了一行:
【一碗汤,记十两】
她写完,才转头看了皇帝一眼,声音平平:“送他碗汤。”
李全赶紧把那碗递过去。
那人靠在小凳上,整张脸苍白的发紫,眼神涣散,手抬都抬不起来,是李全亲手扶着喂下去的。
一口、一口,喝完。
汤不烫,却苦。
苦的整张脸都抽着。
可他咽下去了。
小锦鲤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只留下一句话:
“账补上了。”
“明日起,御前归位。”
“排第六。”
“拖的太久,锅记着。”
李全没说话,只把那本账册合上。
夜里,灶台的火还在烧。
宫里安静极了。
就连御书房那边,今夜都没有灯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