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没剩多少,锅底打着滚,黏黏糊糊的,是底料。
她问:“还有谁没吃?”
“翊坤宫还有一份。”
“翊坤宫认账了吗?”
“认了。”
“认的好。”
她拿起碗,亲自盛了一份出来,没加肉,只捞了一勺糯米和两片藕片。
“这个给她送去。”
“娘娘,这么清?”
“她那账晚了半天。”
“少吃点,才记的久。”
李全赶紧接了碗,拎着就往门外送。
锅盖合上,灶台的火没熄。
屋里只剩账册摊着,红章盖了一页又一页,像是火里印出来的命。
小锦鲤没坐回去,她走到门口,看了眼天。
黄昏要到了,宫门口还跪着好几排。
她没说什么,只吩咐一句:“明早起,膳账按户次列序。”
“谁家早来谁先吃,谁家迟了,排到最末。”
“还有。”
“东宫,调至已盖完的账本堆里。手指在桌上一点,李全立刻凑上来。
“明日膳序,从这本开始。”
“记的先贴榜,再开灶。”
“先贴,再开。”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去灶台,把锅底那点火拨灭了,锅盖啪一声扣的死紧,连一缕热气都不漏出来。
李全知道,她这不是只关一锅,是关一天的命。
从她接膳房那天起,这灶台一旦熄火,就不是让人歇着的,而是告诉整座皇城——饭没了。
不是饿,而是没人配吃。
他把那本账册抱着,一路往外走,门口跪着的宫人看见他出来,齐刷刷的都把腰低了下去。
李全没吭声,只拿出那张新的“膳次顺序榜”,一张一张贴在宫门两侧的铜钉上。
榜上头一行字,是朱红写的:【慈安宫膳次账序公布日——银账为上,人序为末】
再往下一排排:
老太皇太后宫——银账清、账期未延、三旬无误,膳序第一。
翊坤宫——银数足、折次对、账本归档,膳序第二。
东宫——银延两日、认账次晚,膳序第三。
李全一边贴,一边忍不住想笑。
这皇宫以前是谁吃谁上座,现在是银谁先交,谁先吃。
规矩变天了,锅还烧着,可脸早换了。
榜一贴完,门口跪着的那几个太监全都缩着脖子不敢动。
东宫的那个小内侍最先凑上来看,眼珠子在那“膳序第三”那一行瞄了三遍,差点哭出来。
他低着声问李全:“咱们东宫殿下这,是不是不算打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