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不给油?”
“昨天拖账,今天就该清清白白吃。”
屋里锅热着,汤咕嘟着,小锦鲤翻完账册,手一指:
“那行。”
“白汤一份,账里写着——清锅认错。”
李全愣了一下,笑了。
“记账真能治人。”他说完,拿起木勺,去盛那锅不加油的清汤了。
东宫那边的宫人捧着那碗白汤,连头都不敢抬,一路低着腰退回去。灶台火还烧着,可锅盖再没掀开,今天的汤,就这一碗。
李全站门边,看着那群宫人一个接一个端走膳食,心里有点古怪,说不上是憋着笑还是打寒战。
这东宫跪了一天,补了三文,换回来一碗不加油的白汤,说出去谁信?
可规矩就是规矩。
太子再怎么是皇上的儿子,锅不认人,只认账。
锅是太后的,饭是认账排队来的,这点不清楚,那就的饿着。
小锦鲤没说话,她在屋里头又批了几份东厂送来的盐道附折,最后一页,是盐银周转延迟的名录。
她笔一勾,把“漕西二线”三字圈了,旁边只写了一个“查”字。
李全凑上来看了一眼:“娘娘,这‘漕西二线’是不是江北那边的道?”
“对。”
“那边膳银迟了三日了。”
“户部那边说是运路卡了。”
“卡在哪?”
“账没批出来。”
她翻了页:“不批的账,银不算,银不算,饭不发。”
“东厂那边今儿傍晚会送新查折来。”
“让他们先查运路,再查账房,再查人头。”
李全点头,腿都快麻了。他现在是真知道慈安宫这锅,不光是炖饭的,这是真炖人心。
饭不多说,话也不多说,都是账里写的清清楚楚,谁吃了谁记着,谁饿了也的认。
到了午后,户部那边有了动静,东厂回来禀,说江北漕道那个总催司跑了,连夜坐船南下,说是家中老母病危。
李全听的一脑门汗:“他敢跑?”
小锦鲤没回头,只翻了桌上那本账册,把“漕西二线总催司”那一行名字旁边,红笔一划——
【逃银】
“写上,查人,扣他原省膳银十倍。”
“再写一封银令给南运总署,让他们封他那户库银,限三日内人回,否则记‘逃膳不归’,抄家。”
“哦对了。”
“附一句:跑账者,饿乡不赦。”
李全听完愣住了:“娘娘,饿饿乡?”
“他是漕道官,断的不是他自己饭,是一路的银。”
“这不是拖账,是夺命。”
“人先带回来,饭我还不给他。”
她语气不快不慢,和早上翻账时一模一样,可李全听着就是浑身发冷。
锅不是只管一口人的。
锅要是停了,一省都的饿着。
这是账的命。
她写完最后一笔,收了那张折子,顺手扔进火盆烧了,灰飞的满屋都是,她伸手一拍,灰落在袖子上,她也不拍,转头问了一句:
“东宫那边吃了?”
“吃了。”李全低头。
“吃完说啥了?”
“说说汤好。”
“真的?”
“是真的。”李全低着头有点忍不住笑,“可他那勺一口捞出来,全是豆腐渣。”
“那就对了。”
“白汤吃不出味,记账才记的清。”
她站起来,去了锅边,把锅盖掀开一角,看了眼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