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拍杆狠狠插进裂缝的水泥地里。手机屏幕晃了几下,终于站稳。屏幕上立刻飘过几条弹幕。
主播还活着
卧槽！后面那是什么东西在晃
晚晚姐,你背后有丧尸啊！
我头都没回,对着镜头龇牙一笑：家人们下午好啊！欢迎来到‘晚晚的末日求生小课堂’,今天咱不搞硬核生存,整点轻松的。
我侧身让开镜头。画面里,离我不到二十米的街角,七八个丧尸正漫无目的地原地转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它们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挂着不明污渍,动作僵硬得像是关节生锈的门板。
看见没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兴奋,今天咱们的助教团,阵容豪华！都是圈子里的大佬,自带‘生人勿近’气场！
弹幕炸了。
主播疯了！
丧尸助教
晚晚你被咬了吗出现幻觉了
打赏！必须打赏！就冲这作死精神！
一条金光闪闪的VIP弹幕飘过：主播,教点啥教他们怎么啃你比较香
我清了清嗓子,无视掉那条弹幕,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一阵极其魔性、节奏感超强的电子鼓点猛地炸响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最炫民族风》！广场舞界的核武器！
音乐一响,那几个原地转圈的丧尸动作猛地一滞。它们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锈齿轮强行启动的滞涩感,把脑袋转向声音来源——我的手机。
对！看过来！看这里！我对着手机喊,更像是在给丧尸下指令。我把手机放在一块断墙上,屏幕正对着它们。然后我快速退后几步,站到一块相对开阔、没什么障碍物的空地上。
家人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镜头,也对着那群呆滞的观众,摆开了广场舞的起手式。
来！跟着晚晚老师！预备——起！
我左脚猛地踏前一步,手臂高高扬起,做出一个极其标准的草原雄鹰展翅飞动作。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我跳得很投入,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到位,充满激情。毕竟,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收过的最‘硬核’的学生。
丧尸们：……
它们只是站着,像一群被按了暂停键的劣质玩偶。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我身后那台正播放着凤凰传奇的手机。唯一的变化是,它们喉咙里的嗬嗬声似乎更响了一些,频率也加快了,听起来像是在……打拍子或者纯粹是烦躁
弹幕疯了。
哈哈哈哈！我他妈笑到楼下丧尸捶门！
助教：这届老师不行,教得太烂,不想学。
主播：尬舞。丧尸：尬看。
丧尸：我是谁我在哪这人类在抽什么风
打赏十个火箭！就为这史诗级尴尬场面！
我跳完了一小段,累得有点喘。停下来,充满期待地看着那群丧尸。它们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只有其中一个,穿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花衬衫的老头丧尸,在我停下的瞬间,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看到没！看到没！我激动地指着那个老头丧尸,对着镜头喊,有效果！家人们！他动了！他刚才脖子动了！他感受到了节奏的召唤！这是历史性的第一步！
弹幕：
主播,他可能是想咬你脖子……
脖子抽筋了吧
神他妈历史性一步！哈哈哈哈！
我抹了把汗,决定再接再厉。看来基础教学效果显著！下面我们进入进阶教学！分解动作！大家跟着我一起练！
我重新站好,放慢动作：来,第一个动作,左脚向前,左手向上！跟我做！左！脚！向！前！
我一边喊口令,一边用力做出动作。
那群丧尸依旧像一堵沉默的墙。
我坚持不懈：左！脚！向！前！
突然,那个花衬衫老头丧尸,喉咙里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嗬——！,然后,它那条明显不太利索的左腿,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往前蹭了大概一寸的距离。
真的只有一寸。地面上的灰尘被蹭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啊啊啊！！！我差点蹦起来,指着老头丧尸,声音都劈叉了,看到没！家人们！他做到了！他迈出了左脚！虽然只有一寸！但这是伟大的突破！这是丧尸文明史上的里程碑！这位花衬衫大爷,你就是我们班的课代表！
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和666淹没,夹杂着各种打赏特效。
卧槽！真动了！
花衬衫大爷牛逼！课代表实至名归！
打赏！必须打赏课代表！
主播牛逼！丧尸广场舞教父（母）！
我兴奋得满脸通红,感觉找到了新大陆。好！课代表带了好头！其他同学也别落后！来,我们继续！左脚向前！跟着节奏！一二三四！
在我的激情呐喊和魔性音乐的狂轰滥炸下,奇迹发生了。除了花衬衫大爷又顽强地往前蹭了半寸,他旁边一个穿着高跟鞋（虽然鞋跟断了）、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女丧尸,也极其不协调地、猛地抬了一下右胳膊。动作僵硬得像僵尸片里的群演,但确实抬起来了！
右边这位穿高跟鞋的女同学！非常好！胳膊抬起来了！很有力量感！保持！我立刻给予肯定。
嗬……高跟鞋女丧尸喉咙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声音。
对！就是这种感觉！释放你的热情！我大声鼓励,完全无视了她那渴望血肉的眼神。
剩下的几个丧尸也开始有反应了。有的喉咙嗬嗬声大了点,有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还有一个年轻点的男丧尸,穿着破洞牛仔裤,居然试图模仿花衬衫大爷蹭脚,结果左脚绊右脚,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哎哟！这位牛仔裤同学！不要着急！慢慢来！摔倒了没关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一会儿！我赶紧安慰。
弹幕已经笑抽了。
哈哈哈哈！摔了！
牛仔裤同学：老师,地板太滑！
躺一会儿可还行主播你是魔鬼吗
打赏安慰一下摔跤的同学！
我一边维持着秩序（虽然没啥用）,一边继续我的教学：好！大家热情很高！我们连贯起来！跟上音乐！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我再次跳起来,动作幅度更大,更夸张,试图用我的热情感染这群学生。
也许是音乐持续刺激,也许是课代表的带头作用,也许是摔跤同学的牺牲精神……这群丧尸的动作幅度开始变大。虽然依旧笨拙、僵硬、毫无美感可言,甚至带着点诡异的恐怖感,但它们确实在动！
花衬衫大爷执着地蹭着左脚往前挪,目标似乎是我的方向。高跟鞋女丧尸两条胳膊开始胡乱地上下挥舞,像在驱赶苍蝇。牛仔裤同学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姿势扭曲。其他几个也开始原地踏步、转圈,或者胡乱地挥舞手臂。
场面极其混乱。一群缺胳膊少腿、面目狰狞的丧尸,在充满活力的《最炫民族风》伴奏下,群魔乱舞。这画面太美,我不敢多看。
对对对！就是这样！扭起来！动次打次！我吼得嗓子都快哑了,肾上腺素飙升。这可比在和平年代对着广场舞大妈教学刺激多了！
我正沉浸在教学成果斐然的虚假繁荣中,没留神花衬衫大爷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或者是对我血肉的渴望）,已经蹭到了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他那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我,嘴巴大张着,露出残缺发黑的牙齿,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嗬——！他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猛地朝我扑来！动作比刚才蹭脚时快了十倍不止！
卧槽！我魂飞魄散,教学激情瞬间冷却,求生本能占了上风。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花衬衫大爷扑了个空,直接撞在了我身后半堵摇摇欲坠的墙上。
轰隆！
那堵墙本来就被酸雨腐蚀得差不多了,哪里经得起一个老丧尸的全力撞击一声闷响,砖石混杂着灰尘哗啦啦塌下来,直接把花衬衫大爷埋了半截,只剩上半身还在外面徒劳地挣扎,手臂还在执着地朝着我的方向抓挠。
音乐还在欢快地响着：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剩下的丧尸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倒塌惊了一下,动作集体停滞了一秒。它们看看被埋的课代表,又看看我,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有些焦躁。
弹幕：
卧槽！直播事故！
课代表殉职了！
主播快跑啊！
大爷：我想咬人,你却让我跳舞还让我撞墙我跟你拼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被埋的花衬衫大爷,又看看剩下那几个明显开始躁动、眼神也变得更加饥饿的丧尸学生,头皮一阵发麻。完了,这堂课要失控了！
冷静！同学们！冷静！我一边喊,一边慢慢后退,寻找逃跑路线。意外！纯属意外！课代表他……他只是太投入了！我们继续！来,跟我做！右！脚！向！后！撤！
我试图用口令稳住它们,同时自己做好了随时转身狂奔的准备。
然而,丧尸们似乎并不想再学什么右脚向后撤了。它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刚才的变故和更强烈的本能吸引。那个高跟鞋女丧尸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嗬！,猛地朝我扑来！动作比花衬衫大爷刚才那一下还要快！
妈呀！我再也顾不上教学了,拔腿就跑！
高跟鞋女丧尸在我身后紧追不舍,其他几个也反应过来,嗬嗬叫着加入了追逐队伍。牛仔裤同学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但速度不慢地追来。场面瞬间从混乱的舞蹈课堂变成了丧尸追猎真人秀。
我拼了命地往我藏身的小据点——一栋还算完好的五金店二楼跑。魔性的音乐声还远远地从我放在断墙上的手机里传来：留下来！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哈哈哈哈！主播翻车了！
教学失败,学员暴动！
快跑啊晚晚！
这直播效果拉满！打赏十个游艇！
丧尸：终于下课了！开饭！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五金店,哐当一声死死关上那扇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又用几根粗钢管死死顶住。门外立刻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抓挠声,还有丧尸们不甘的嘶吼。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到地上,心脏狂跳,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听着门外疯狂的撞门声,再想想刚才被埋的花衬衫大爷,我一阵后怕。
家人们……我喘着粗气,对着手里紧握的另一个备用手机（直播主手机还在外面响着音乐）镜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日教学总结：丧尸肢体协调性极差,耐心极其有限,学习积极性……呃,主要体现在对‘食物’的渴望上。教学难度……五星地狱级。
弹幕一片哈哈哈和心疼主播。
但是！我喘匀了气,眼神却亮了起来,关键点我们找到了！它们对音乐有反应！对节奏有反应！尤其是强节奏的音乐！花衬衫大爷能蹭脚,高跟鞋女同学能抬胳膊,这证明方向没错！只是方法需要改进！
我爬起来,凑到卷帘门缝隙往外看。那几个丧尸还在锲而不舍地撞门、抓挠,但那个魔性的音乐声,似乎真的让它们的动作带上了一种奇怪的韵律感。撞门不是乱撞,而是砰…砰…砰…带着点间隔。
看到了吗我压低声音,对着备用手机镜头说,音乐没停,它们还在受节奏影响！只是我们得想办法,让它们把这种节奏感,用在跳舞上,而不是拆我家门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末日废墟里最忙碌的DJ兼舞蹈研究员。我不敢再轻易开门出去面授,但实验不能停。
我把那个大喇叭手机（感谢末日前的超长待机山寨机）用绳子吊在五金店二楼的窗口,正对着楼下街道。这里成了我的临时实验台。
第一天,我放《最炫民族风》。熟悉的鼓点一响,楼下徘徊的几个丧尸（包括新来的）立刻抬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脚步开始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踏动,手臂乱挥。有效,但太混乱。
不行,太乱了,像蹦野迪。我对着镜头总结,顺手把楼下那个试图爬排水管上来的年轻丧尸用晾衣杆戳下去。
第二天,我换成了节奏更简单、更强劲的电子舞曲,咚！咚！咚！鼓点沉重得像砸在心口。
效果拔群！楼下丧尸的动作整齐度显著提升！虽然只是原地踏步和简单的手臂上下摆动,但节奏卡得贼准！那个高跟鞋女丧尸甚至能跟着重音猛地一甩头（虽然差点把脖子甩断）！
有门儿！我激动地记录,鼓点越简单,越强,越有效！丧尸的脑子大概只能处理这种单线程指令！
弹幕：丧尸：我们只想摇头晃脑,不想整花活！主播快给它们整个动感单车！
第三天,我尝试教学。我躲在二楼窗后,自己先跟着音乐跳简单的踏步和挥手动作,动作分解,口号响亮：一！抬左脚！二！挥右手！
我喊得声嘶力竭。楼下丧尸：大部分在疯狂蹦跶,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只有那个牛仔裤丧尸,似乎努力想看我,但动作跟不上,左脚绊右脚,又摔了个狗啃泥。
教学互动性太差！我挠头,得想个办法让它们看清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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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我祭出了大杀器——我从废墟里翻出来的一个破旧但还能用的平板电脑。充满电（感谢我的太阳能充电宝）,下载好我提前录制的丧尸广场舞入门教学视频。视频里,我穿着颜色鲜艳的运动服（从死人身上扒的,洗了很多遍）,站在空旷的废墟背景前,动作极其缓慢、夸张、一帧一帧地分解那个踏步+挥手的动作。
我把平板用铁丝固定在楼下街对面一个废弃的广告牌架子上,屏幕正对着五金店门口这片教学广场。音量开到最大。
然后,我躲在二楼,用备用手机遥控,播放视频,同时配上那首强劲的电子舞曲。
同学们！看这里！视频里的我,笑容灿烂（假笑）,动作缓慢得像树懒,跟我做！第一拍！左！脚！抬！起！来！——
楼下丧尸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它们齐刷刷地转向那个发光的平板屏幕。视频里我缓慢抬脚的动作,似乎给它们提供了清晰的视觉模板。
奇迹发生了！
在强劲的咚！咚！鼓点中,在视频里我缓慢动作的引导下,楼下那七八个丧尸,竟然开始尝试模仿！
它们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左脚！虽然抬得高低不一,有的只是脚尖离地一寸,但动作方向一致了！
第二拍！右！手！挥！起！来！——视频里的我继续慢动作。
丧尸们又极其艰难、缓慢地开始挥舞右手！像一群提线木偶在做慢动作回放！
成了！家人们！成了！我在二楼激动得差点把备用手机扔出去,压低声音狂吼,看到了吗视觉引导加听觉刺激！它们能模仿！虽然慢得像开了0.5倍速！
弹幕彻底沸腾：
卧槽！真行！
丧尸宝宝们学得好认真！感动哭了！
这教学视频成本太高了！主播用命拍的！
打赏！必须打赏！给丧尸同学们买点电子补品！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五金店据点门口,成了末日废墟里最诡异的风景线。每天固定时间（一般是下午,阳光好,丧尸稍微懒一点）,强劲的电子鼓点就会准时响起。一块固定在广告架上的平板电脑屏幕里,循环播放着我那套慢得令人发指的丧尸广场舞入门教学。
而楼下,一群衣衫褴褛、面目可怖的丧尸,就会聚集过来,对着屏幕,极其缓慢、极其认真地模仿着抬左脚、挥右手、原地踏踏步这几个基础动作。它们的动作依旧笨拙僵硬,毫无美感,但那份努力劲儿,配合着末日背景和魔性音乐,呈现出一种荒诞到极致的萌感。
那个牛仔裤丧尸进步最大,他摔跤的次数明显减少,动作也越来越连贯（相对其他丧尸而言）。我甚至给他起了个外号：学委。
弹幕也给他们都起了名字：花衬衫大爷（虽然还埋在墙里半截,但他的精神永存！）、高跟鞋学姐、眼镜兄（一个戴着一只破碎眼镜框的）、大个子（体型最壮硕那个）……
我的直播间彻底火了。标题被我改成了废墟DJ在线驯尸！点关注看丧尸跳科目三！。每天开播,人气都爆棚。打赏就没停过。各种段子手在弹幕里狂欢：
学委今天摔了吗没有加鸡腿（电子版）！
学姐挥手好有力量！姐姐杀我！
主播啥时候教它们扭秧歌
打赏一个火箭,点播一首《野狼disco》！想看丧尸摇花手！
靠着直播打赏,我在废墟里的小日子居然滋润起来。过期罐头不吃了。我通过一个专门在幸存者据点间跑物资的老鼠（黑市商人）,用打赏换来的信用点,买到了新鲜的压缩饼干、维生素片,甚至还有一小罐珍贵的草莓酱！我把草莓酱抹在压缩饼干上,对着镜头吃得一脸满足,引得弹幕一片哀嚎和打赏。
我甚至给学委他们改善了学习环境。我用废弃的轮胎和木板,在楼下清理出一小块平整的舞池。还在旁边插了个捡来的、掉漆的塑料牌子,上面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丧尸广场舞培训班·晚晚执教点。
生活似乎有了点盼头,一种荒诞又真实的盼头。
直到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播放着教学视频和音乐。学委他们正沉浸在那慢到令人窒息的抬脚-挥手练习中。
两辆涂着迷彩、焊着铁刺的改装越野车,像两头钢铁怪兽,咆哮着冲进了这片废墟街区,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我的舞池边缘。刺耳的刹车声瞬间盖过了我的电子鼓点。
音乐和视频还在响,但楼下丧尸的动作全停了。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那两辆不速之客,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嗬嗬声。
越野车门打开,跳下来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人。统一的深灰色作战服,戴着护目镜,手里端着造型粗犷的步枪。动作干练,眼神锐利,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一看就不是普通幸存者小队。
为首的是个女人。她没戴头盔,利落的黑色短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来时,像刀子一样冷。她的作战服臂章上,印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标志——铁狼基地的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铁狼基地,这片区域最大的幸存者势力之一,名声可不太好听。霸道,排外,对资源控制极严,据说还搞人体实验。他们怎么会找到我这个废墟犄角旮旯里来
短发女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楼下那群摆着奇怪姿势、对着平板屏幕的丧尸,又扫过二楼窗口我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也被这诡异的场面整不会了。
她抬手指了指我,声音不大,但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你。邵晚照跟我们走一趟。
我头皮一炸。完了！直播搞太大,真惹来麻烦了！
我强作镇定,扒着窗户喊：长官！找我有事吗我……我就是个搞直播的良民啊！教教丧尸跳广场舞,丰富一下末日文化生活,不犯法吧
短发女人没理我的插科打诨,冷声道：基地指挥官要见你。关于你的‘直播’和这些……她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行为异常的感染者。立刻下来。
她的手下已经散开,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楼下的丧尸和我的店门。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弹幕也炸了：
卧槽！铁狼基地！
主播快跑！
完了完了,要被切片研究了！
丧尸同学们,保护我方主播啊！
跑往哪跑楼下被堵死了。我脑子里飞快转着。硬刚人家七八条枪。装死显然没用。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我对着楼下喊：长官！您看！我的学生们正在上课！打断别人学习是很不礼貌的！要不您稍等几分钟等它们把这组动作做完很快的！就……就剩两个八拍了！我指了指平板屏幕上还在慢动作挥手的视频邵晚照。
短发女人：……
她身后的一个队员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又赶紧憋住。
短发女人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她大概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提要求的人。她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算是默许了。但她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楼下,丧尸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它们不再看平板,而是全部转向了铁狼基地的人,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低沉而充满威胁,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攻击姿态。尤其是学委和大个子,死死盯着那个短发女人。
音乐还在响：抬左脚——挥右手——
在这种诡异到极点的背景音乐下,双方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手心全是汗,死死盯着平板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视频里那个慢动作的我,做完了最后一个收势动作,屏幕一黑。
音乐也戛然而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在这片废墟上。
短发女人刚要开口。
突然！
嗬——！！！
一声格外愤怒、格外响亮的嘶吼从丧尸群里爆发！是学委！他刚才似乎一直在努力跟着视频做动作,但被这群人打断,最后那个收势动作没完成！他显得极其暴躁和不满！
这一声吼像是个信号！
嗬嗬嗬——！
楼下所有的丧尸,包括那个一直半埋着、只能挥舞手臂的花衬衫大爷,全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们不再犹豫,像一群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扑向那两辆越野车和铁狼基地的人！
开火！短发女人反应极快,厉声下令,同时拔枪就射！
砰！砰！砰！
枪声瞬间撕裂了寂静！
子弹打在丧尸身上,爆开暗黑粘稠的液体。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丧尸（不是学委他们）脑袋直接开了花,栽倒在地。但更多的丧尸悍不畏死地涌上！
学委动作出奇地快（相对平时）,他躲开了一发子弹,猛地扑向一个正换弹夹的队员！那个队员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发出惊恐的惨叫。大个子则像一辆人形坦克,硬顶着子弹,狠狠撞向另一个队员,把他连人带枪撞飞出去！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枪声、嘶吼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我趴在二楼窗台,看得目瞪口呆,心脏狂跳。一方面震惊于学委他们的战斗力（平时跳广场舞没看出来啊！）,一方面又害怕铁狼基地的人真被干掉或者反杀过来找我算账。
停手！都给我停手！我扯着嗓子对着楼下尖叫,声音都变了调,别打了！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没人理我。短发女人身手矫健,一边开枪一边指挥队员后撤到车后作为掩体。但丧尸们,尤其是学委和大个子,异常凶悍,根本不怕子弹（只要不打中头）,步步紧逼。
妈的！短发女人骂了一句,显然也低估了这群广场舞学员的战斗力。她一边射击,一边对着耳麦吼道：目标据点！遭遇强烈抵抗！感染者行为异常！请求……
她的话音未落。
突然！
一阵新的、极其强劲的电子鼓点,猛地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枪声和嘶吼！
咚！咚！咚！咚！
节奏简单、粗暴、充满了原始的律动感！是我刚才情急之下,用备用手机连上楼下的大喇叭,播放了那首练习效果最好的、节奏最单一强劲的电子舞曲！
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楼下疯狂进攻的丧尸们,动作猛地一滞！包括正把那个倒霉队员按在地上摩擦的学委,和顶着子弹往前冲的大个子。它们像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那个大喇叭。
咚！咚！咚！咚！
鼓点持续,强有力地敲击着空气。
丧尸们喉咙里的嘶吼声渐渐变小了。它们攻击的姿态开始瓦解。身体开始无意识地随着那沉重的鼓点……轻微地晃动起来。
学委放开了那个被他抓得满脸血的队员,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他的左脚,然后,又极其缓慢地,挥起了他的右手。动作和之前练习时一模一样！只是眼神还带着点未消的凶狠。
大个子也停下了撞击,站在原地,庞大的身躯跟着鼓点笨拙地……上下起伏像是在蹦迪。
其他丧尸也陆续停下了攻击,开始原地踏起步来,手臂无意识地摆动。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厮杀从未发生,它们只是课间休息结束,重新回到了舞蹈练习中。
那个被学委扑倒的队员,满脸是血,惊恐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连滚带爬地缩回队友身边。
枪声停了。铁狼基地的人全都懵了。他们端着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前一秒还在疯狂撕咬、下一秒就跟着节奏蹦跶起来的丧尸,世界观仿佛受到了毁灭性冲击。
短发女人也放下了枪,护目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群跳舞的丧尸,又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窗口拿着手机的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废墟上,只剩下强劲的电子鼓点在轰鸣。一群丧尸在硝烟和血腥味中,忘我地……跳着广场舞。
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全是冷汗。赌对了！
我关掉音乐。鼓点消失。
丧尸们的动作再次停滞,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看彼此,又看看铁狼基地的人,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嗬嗬声。攻击性似乎也减弱了。
短发女人沉默了很久。她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锐利依旧但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又扫视了一圈楼下那群茫然的丧尸,特别是还在努力抬腿的学委,以及旁边地上同伴的尸体和伤员。
最终,她没有再下令攻击,也没有强行要求我立刻跟她走。
处理伤员,把尸体带走。她对队员下令,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她再次看向我,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不容置疑：邵晚照。基地需要你的……能力。不是抓你。是合作。明天上午,会有人来接你。准备好。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利落地上了车。
两辆越野车带着伤者和尸体,在丧尸们茫然的注视下,轰鸣着离开了这片废墟。
我瘫坐在二楼地板上,浑身脱力。看着楼下慢慢恢复平静,又开始无意识原地转圈的学委他们,再看看弹幕里刷屏的主播牛逼！丧尸同学护驾有功！音乐才是末日大杀器！,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合作跟铁狼基地用我的丧尸广场舞这末日,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第二天上午,来接我的只有一辆车和两个人。不是昨天那个短发女人,态度也客气了很多。看来合作两个字,分量不轻。
我被蒙着眼睛带进了铁狼基地。等眼罩摘掉,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干净的房间里,像个小会议室。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头,眼神像扫描仪。另一个就是昨天的短发女人,她换上了基地的制服,肩章显示她级别不低,叫林薇。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很锐利,但少了点杀气。
邵小姐,坐。林薇指了指椅子,这位是基地研究所的韩教授。
韩教授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邵小姐,我们对你安抚、引导感染者的特殊方法非常感兴趣。你的直播,我们全程关注了。他点开一个平板,上面播放着我教丧尸跳广场舞的片段剪辑,特别是昨天音乐响起丧尸停战那段。
我有点不自在：就是……瞎琢磨的。它们对强节奏音乐有反应,我就试试。
不是简单的有反应。韩教授指着屏幕,很激动,是服从！是行为模式的强制引导！这在感染者研究中是前所未有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它们能学会广场舞我试探着问。
林薇嘴角似乎又抽搐了一下。韩教授没理会我的打岔,语速飞快：意味着一种全新的、非杀伤性的感染者控制手段！如果能在更大范围应用,在清理区域、建立防线、甚至……营救行动中,都能发挥巨大作用！能极大地减少人员伤亡！
我明白了。他们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这套驯尸DJ的技术。
所以,基地希望与你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林薇接过话,语气公事公办,你提供技术,指导我们的研究人员,必要时参与现场应用。基地为你提供最高等级的安全庇护、充足的物资配给,以及你直播所需的一切技术支持。你直播的收益,基地不抽成,但需要优先保障基地的研究和应用需求。
条件听起来很诱人。安全、物资、支持直播,这简直是末日天堂。但我没立刻答应。我看着他们：合作可以。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林薇示意。
第一,不能伤害我的‘学生’。我指了指屏幕上定格的学委,就是五金店外面那些。它们是我的第一批学员,也是实验成果。不能抓它们去切片研究。
韩教授立刻保证：当然！它们是宝贵的观察样本！我们会提供远程监测和保护！
第二,我教它们跳舞可以,但别指望它们真能上战场当武器。它们脑子不行,只能做简单重复动作,还容易被干扰。我得把丑话说前头。
我们理解。初步目标是在特定区域建立‘音乐缓冲区’,引导感染者远离关键设施或人群。林薇解释道。
第三,我顿了顿,直播我得继续搞。这是我的饭碗,也是……嗯,重要的社会实验数据来源！其实主要是打赏不能停。
林薇和韩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以。但直播内容需要基地审核,不能泄露敏感信息。基地也会给予你必要的宣传支持。
成交！我伸出手。
合作就这么定下了。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从废墟钉子户,摇身一变成了铁狼基地的特聘技术顾问,还有个唬人的头衔：异常感染者行为引导项目负责人。
基地给我分配了独立的、带坚固防护的宿舍,有电（限时供应）,有干净的水,甚至还有个小淋浴间！食物配给是最高档的,有肉罐头！我把我的直播设备也搬了进来,背景换成了基地允许展示的、相对整洁的训练场一角。
我的工作内容很简单：教基地的研究员和技术人员怎么当丧尸DJ。怎么选音乐（节奏至上,旋律滚蛋）,怎么制作慢动作教学视频（越简单越弱智越好）,怎么安装和调试那些大功率音响设备（基地仓库里居然有军用级的！）。
同时,我还得继续深造我的丧尸学员们。基地在离我原来据点不远的地方,圈了一块更大的安全区域,作为教学实验区。学委、大个子、高跟鞋学姐他们都被请了过去（过程比较费劲,全靠大功率音响和超大号平板循环播放我的视频）。基地还贴心地给我补充了几个新学员。
我的教学也升级了。有基地技术支持,我搞了个超大投影幕布,我的动作被放得巨大,更清晰。音响也鸟枪换炮,低音炮震得地面都在抖。我还设计了几套更简单的舞蹈,核心就是踏步、挥手、转圈,动作组合不超过三个。
效果嘛……只能说,丧尸们跳得依旧像一群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在跳大神,但整齐度（相对而言）和节奏感确实在提升。特别是当那首被韩教授团队命名为引导者一号的专属电子战歌响起时,它们能跟着节奏,完成一套长达两分钟的踏步-挥手-转圈组合动作！虽然慢,但基本同步！
这成了我直播间最大的爆点。标题也改成了官方认证驯尸师！直击铁狼基地丧尸广场舞天团集训现场！。每次直播,当那魔性的引导者一号响起,看着一群丧尸在末日背景下笨拙地起舞,弹幕和打赏都像洪水一样涌来。
学委今天领舞！C位出道！
学姐转圈美翻了！（忽略她掉下来的胳膊）
大个子跺脚太有气势了！地板都在震！
打赏一百个火箭！给天团买新音响！
基地也尝到了甜头。他们在清理一片紧邻基地的废弃工厂区时,第一次应用了我的技术。提前在几个关键路口架设好大功率音响,循环播放引导者一号。当清理小队进入时,原本游荡在厂区里的几十个丧尸,果然被音乐吸引,大部分都聚集到了音响附近,开始无意识地跳舞,大大减少了小队遭遇袭击的压力。那次行动异常顺利,零伤亡。基地高层非常满意。
我的地位水涨船高。走在基地里,经常有人对我行注目礼,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敬畏。连林薇见了我,虽然还是那副冷脸,但也会点个头。
然而,好景不长。基地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搞直播的戏子,靠耍猴一样的把戏,居然跟我们平起平坐
就是！那些怪物跳个舞有什么用能杀敌吗能找物资吗浪费基地资源！
听说她每天吃的比战斗小队还好！凭什么
我看她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些怪物谁知道哪天就失控了
整天直播,哗众取宠！把基地的脸都丢光了！
这些风言风语,起初只是在食堂角落、训练场边小声嘀咕。后来,有人开始在我直播时故意在背景里制造噪音干扰。甚至有一次,我发现我放在实验区的一个备用音响被人恶意破坏了线路。
我知道,我动了某些人的蛋糕,也挑战了一些人固有的观念。在很多人眼里,丧尸就是该被爆头的怪物,任何试图利用它们的行为都是离经叛道、哗众取宠。
压力开始显现。韩教授那边的研究也遇到了瓶颈。丧尸对音乐的服从似乎有极限,一旦周围出现活人气息过于浓烈,或者血腥味刺激,它们还是会优先遵循本能。想要大范围应用,风险依然很高。
林薇找我谈了一次,语气严肃：邵晚照,基地内部对你的项目有质疑。你需要尽快拿出更硬核、更有说服力的成果。下一次大型清理行动,定在C区医院。那里感染者密度极高,地形复杂。你的‘音乐缓冲区’会被部署在侧翼,承担主要的引导分流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出了纰漏……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
C区医院,那是这片区域有名的死亡地带。药品库的诱惑太大,之前好几个小队折在那里,没一个活着出来。
我感觉肩上像压了一座山。这次不是搞直播效果,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搞砸了,不仅我要完蛋,连学委他们可能都会被基地当成不稳定因素清理掉。
行动前夜,我失眠了。独自溜达到实验区的观察哨。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看着外面空地上,在惨白月光下无意识晃动的学委、大个子他们。它们跳得依旧笨拙,毫无生气。
伙计们,我对着玻璃,喃喃自语,明天靠你们了。给点力啊。跳好了,加鸡腿……呃,加新鲜点的营养液
嗬……玻璃外,学委似乎感应到什么,停下晃悠,把那张腐烂的脸转向观察哨的方向,浑浊的眼睛对着我。
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它们只是群行尸走肉,被我硬生生套上了学员的名头,现在又要被推上战场当工具。
对不住了。我叹了口气。
C区医院,名副其实的鬼域。高大的建筑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破碎的窗户像怪兽的巨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挥之不去的腐臭。
行动开始。我坐在一辆经过重重改装的指挥车里,面前是数个监控屏幕。林薇亲自带队,负责主攻小队。我负责侧翼的音乐引导。
A组就位！
B组就位！
音响阵列一、二、三号,启动！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控制按钮。
轰——！！！
三组架设在医院侧翼不同位置的大功率音响同时爆发出引导者一号那标志性的、震耳欲聋的沉重鼓点！声浪像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医院区域！
咚！咚！咚！咚！
效果立竿见影！监控屏幕上,医院大楼周围游荡的、隐藏在阴影里的、甚至趴在窗户上的大量丧尸,动作齐齐一滞！它们纷纷转向音响的方向,开始像被磁石吸引一样,僵硬地、成群结队地向侧翼的舞池汇聚过去！
感染者出现大规模定向移动！引导效果显著！通讯器里传来观察员的报告。
主攻小队,行动！林薇冷静下令。
趁着丧尸被音乐引开的空档,林薇带领的精锐小队如同利刃,迅速而安静地切入了医院主楼,目标直指地下药品库。
指挥车里气氛紧张。我看着屏幕上越来越多的丧尸聚集到侧翼,在震天的鼓点中,开始无意识地跳舞。场面极其壮观,也极其诡异。成百上千的丧尸,在废墟上,在引导者一号的轰鸣中,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着,整齐（相对而言）地踏步、挥手、转圈。
成了……我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变故陡生！
主攻小队在地下二层触发了警报！不知道是哪个年代遗留下来的破烂警报系统,发出了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蜂鸣声！
呜——呜——呜——！！！
这声音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引导者一号的厚重鼓点！
监控屏幕上,侧翼那些原本沉浸在舞蹈中的丧尸,动作猛地一乱！它们喉咙里的嗬嗬声瞬间变得狂暴！尖锐的警报声显然比单调的鼓点更能刺激它们混乱的本能！
不好！引导被干扰！观察员惊叫。
尸群出现骚动！部分开始脱离音乐区域！
它们转向主楼方向了！速度很快！
完了！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通讯器里传来林薇急促的声音,背景是激烈的枪声和嘶吼：地下遭遇大量感染者！警报引来的！侧翼怎么回事！
警报干扰了引导音乐！尸群失控！正朝你们那边去！我对着麦克风大吼,手忙脚乱地试图调高音响音量,但刺耳的警报声彻底压制了鼓点。
屏幕上,侧翼的尸群彻底炸锅！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医院主楼！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身影,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学委、大个子和高跟鞋学姐！它们的速度比平时快得多,眼神里只剩下对血肉的原始渴望！
顶住！建立防线！林薇的声音带着嘶吼和枪声。
指挥车里一片混乱。我看着潮水般涌向主楼的丧尸群,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学委他们,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不仅行动失败,我的学生们也将在冲击防线的过程中被无情射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疯狂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
干扰比警报更尖锐的声音
我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触摸屏上疯狂滑动,调出了音乐库。我放弃了徒劳地调高引导者一号的音量,而是飞快地搜索、点选！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
丧尸的嘶吼和枪声越来越密集。
我找到了！一个音频文件！我毫不犹豫地将它加载到所有音响的播放序列,音量推到最大！然后,狠狠地按下了播放键！
呜——呜——呜——！！！
一阵比医院警报更尖锐、更凄厉、更撕心裂肺的……防空警报模拟音效,如同地狱的号角,猛地从三组大功率音响中爆发出来！瞬间盖过了医院那破旧的蜂鸣！
这声音太刺耳了！连指挥车里的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这恐怖的声音席卷了整个战场！
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监控屏幕上,那些正疯狂冲向主楼的丧尸,包括冲在最前面的学委、大个子、高跟鞋学姐,动作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停滞在原地！紧接着,它们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掉地的动作——
它们齐刷刷地、极其迅速地抱头！蹲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是进攻,不是嘶吼,而是……标准的防空袭躲避动作！
整个战场,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那凄厉无比的模拟防空警报在疯狂嘶鸣。
枪声停了。嘶吼声停了。连医院那个破警报声,似乎都被这更恐怖的音效吓哑巴了。
所有人都懵了。林薇小队懵了。指挥车里的观察员懵了。连那些抱头蹲防的丧尸们,似乎也有点懵,只是在本能地瑟瑟发抖。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湿透,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妈的,赌对了！这招还是跟一个经历过无数次空袭的老兵学的,他说在真正的战争时期,这种警报声是刻进骨子里的恐惧信号！没想到丧尸残留的本能里,也有这玩意儿！比什么广场舞神曲管用多了！
主攻小队报告……感染者……全都蹲下了通讯器里,传来林薇难以置信、带着喘息的声音。
……是。我虚弱地回应,它们……大概以为空袭来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
然后,通讯器里爆发出林薇小队队员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狂笑和怪叫。
卧槽！这都行！
哈哈哈哈！抱头蹲防！神操作！
晚晚牛逼！我服了！
快！趁现在！搬东西！
后续的行动顺利得不可思议。在凄厉的防空警报背景音下,林薇小队以最快的速度搬空了药品库,然后安全撤出。直到车队远离医院,我才关掉了那要命的警报声。
侧翼那些抱头蹲防的丧尸们,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四周,似乎不明白空袭怎么突然结束了。它们又恢复了那副呆滞游荡的样子。
学委甩了甩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身,对着车队离开的方向,似乎想抬脚,又放下了,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嗬……。
回到基地,我成了英雄。虽然过程极其离谱。高层亲自接见,表彰。那些质疑的声音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韩教授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追着我问防空警报的频率和丧尸神经反应的关联性。
我的直播人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标题换成了末日最强控尸术！一曲防空警报,万千丧尸抱头蹲！。基地甚至主动提供了行动的部分录像（剪辑掉了血腥画面）,作为我直播的教学案例。打赏多到服务器差点瘫痪。
林薇找到我,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盒子。里面是一把崭新的、基地特制的手枪,还有配套的子弹和持枪证。
给你的。她的表情依旧很酷,但眼神柔和了许多,C级权限。以后你可以自由进出大部分非核心区域。包括……她顿了顿,实验区。去看看你的‘学生’吧。
我拿着枪,感觉有点不真实。这玩意儿比我那套DJ设备沉多了。
我去了实验区。加固过的围栏外,学委、大个子、高跟鞋学姐他们依旧在空地上漫无目的地晃悠。基地给它们改善了伙食（特制的高能营养膏）,场地也更大了。
我走到围栏边。学委似乎感应到,慢慢蹭了过来,隔着栏杆,用它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我拿出一个基地特供的水果罐头（我的配给）,打开,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黄桃,隔着栏杆递过去。
学委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它没有像普通丧尸那样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只是伸出僵硬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块沾着糖水的黄桃,慢慢地塞进嘴里。粘稠的糖汁顺着它腐烂的嘴角流下来。
它没有咀嚼,只是含着。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像是满足的咕噜声。
跳得不错。我对着它,也对着其他几个看过来的丧尸说,下次……争取别抱头蹲了,太怂。咱们学点新的,比如……广播体操
学委含着黄桃,呆呆地看着我。
夕阳的余晖给它腐烂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怪异的金色。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看着这群在末日里跟我跳了大半年广场舞的学生,又想起铁狼基地里那些复杂的人和事。
这操蛋的末日,活人比死人难搞多了。至少这群丧尸,你给它们放个歌,它们就蹦跶；给个罐头,它们就安静。虽然蠢了点,丑了点,但……挺简单的。
我掂了掂腰间那把沉甸甸的手枪。活着,就得折腾。教丧尸跳舞也好,跟人勾心斗角也罢,总比躺平等死强。
走了,我对学委挥挥手,明天教你们新曲子,《小苹果》还是《酒醉的蝴蝶》弹幕投票决定！
我转身离开。身后,丧尸喉咙里那低低的嗬嗬声,在空旷的场地上飘荡,竟也带上了一丝奇特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