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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上的冰火两重天
腊月二十九的傍晚,江城的老城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林建军骑着电动车,后座绑着沉甸甸的年货——两条鲜活的鲈鱼、一箱车厘子,还有给丈母娘张桂芬买的羊绒围巾。车把上挂着的红灯笼随着车身晃动,在昏黄的路灯下划出暖融融的光晕。
慢点骑,别摔着。妻子王兰坐在后座,羽绒服裹得像个粽子,声音从围巾里闷闷地传出来,妈今天特意交代,让你早点到,帮忙包饺子。
林建军嗯了一声,心里却像压着块冰。结婚八年,每年年夜饭他都是最早到的那个,买菜、洗菜、剁馅、包饺子,忙得像个陀螺,而小舅子王强的媳妇李娜和女婿周凯,永远是踩着开饭的点进门,手里拎着些包装华丽却华而不实的补品。
张桂芬对这两个女婿的态度,更是隔着条马里亚纳海沟。
电动车拐进熟悉的胡同,张桂芬家的单元楼就在眼前。三楼的窗户亮着灯,隐约能听到电视里的春晚预热节目。林建军停好车,刚要搬年货,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张桂芬中气十足的笑声。
哎哟,凯凯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吧张桂芬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娜丫头呢让她别总躺着,多活动活动对胎儿好。
妈,娜姐有点累,我先上来了。周凯的声音油滑又得意,给您带了瓶茅台,我托朋友从贵州捎回来的,正宗飞天。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张桂芬笑得合不拢嘴,快坐沙发上歇着,妈给你泡了龙井。
林建军和王兰站在楼道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像两个多余的摆设。王兰的眼圈红了,拉了拉林建军的胳膊：走吧,进去吧。
推门进屋,暖气扑面而来。张桂芬正忙着给周凯剥橘子,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像被冰水浇过的炭：来了年货放厨房吧,王兰去把鲈鱼处理了,建军去剁点姜末。
没有问候,没有关心,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做这些。
林建军把年货放进厨房,转身去阳台找菜刀。周凯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嘴里哼着小曲,看见林建军,眼皮都没抬一下。
建军哥,听说你那小超市最近生意不咋样啊周凯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炫耀,我公司今年年终奖发了十万,给娜姐买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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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剩下的存银行了。
林建军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他的小超市开在小区门口,这两年电商冲击大,确实赚得不多,但养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他没接话,低头开始剁姜末。
妈,您看建军哥,问他话也不搭理。周凯委屈地看向张桂芬,是不是我说错啥了
张桂芬立刻瞪了林建军一眼：建军,凯凯跟你说话呢,没听见也是,开个小破超市,一天到晚累得跟孙子似的,哪有精力跟人聊天。她转向周凯,语气又软了下来,凯凯别往心里去,你建军哥就那样,木讷。
王兰端着处理好的鲈鱼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眼圈更红了：妈,建军每天起早贪黑的,不容易...
不容易谁容易啊张桂芬打断她,凯凯在大公司上班,压力多大王强开出租车,风里来雨里去,容易就你男人那点活儿,守着个破摊子,能累到哪去
林建军猛地停下手,菜刀哐当一声剁在菜板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歌舞声还在喧闹。
妈,林建军的声音很沉,超市早上六点开门,晚上十一点关门,全年无休。进货、卸货、理货、收银都是我一个人,王兰还要照顾孩子,是不累。
张桂芬被噎了一下,随即拉下脸：怎么我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要不是看你娶了王兰,就你这条件,能进我张家的门
行了妈！王兰哭了出来,大过年的,少说两句吧！
就在这时,门开了。王强扶着怀孕的李娜走了进来,李娜穿着昂贵的孕妇装,手捂着腰,一脸不耐：妈,累死我了,赶紧开饭吧,我饿了。
张桂芬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哎哟我的乖孙女,快坐下,妈给你炖了燕窝。她瞪了林建军一眼,还愣着干啥赶紧炒菜去！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抽油烟机嗡嗡地转着,遮住了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他看着锅里翻腾的油花,突然觉得很可笑。八年了,他像个陀螺一样围着这个家转,张桂芬却从来没正眼看过他。就因为周凯会说甜言蜜语,在大公司上班,而他只是个开小超市的
饭桌上,张桂芬的筷子几乎没离开过周凯的碗,不停地给她夹菜,嘘寒问暖。李娜则理所当然地指挥着王兰给她剥虾,递纸巾。王强闷头喝酒,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吃到一半,张桂芬突然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说：跟你们说个事。我前阵子找律师立了遗嘱。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她。林建军的心猛地一跳,他倒不是贪图张桂芬的财产,只是觉得,多少该有点王兰的份。张桂芬名下有两套老房子,虽然不大,但在寸土寸金的江城,也值不少钱。
我那两套房子,还有存款,张桂芬慢悠悠地说,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凯和李娜身上,都留给我小孙女,等娜丫头生了,就过户到孩子名下。
王兰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王强愣了愣,随即嘿嘿笑了笑：妈,您这安排挺好。
周凯和李娜对视一眼,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李娜假惺惺地说：妈,这多不好意思啊,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张桂芬拍了拍李娜的手,你怀着孕辛苦,将来生了孩子更不容易,妈这点东西,就当给孩子的保障了。她看都没看王兰一眼,仿佛王兰不是她的女儿。
林建军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向王兰,她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抽动,眼泪一滴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妈,林建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王兰也是您的女儿。
张桂芬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她她有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还需要啥保障不像娜丫头,凯凯这么能干,将来孩子肯定有大出息,我这是为了张家的下一代着想。
林建军放下酒杯,站起身：王兰,我们走。
走饭还没吃完呢！张桂芬炸了,林建军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没给你们留东西,不高兴了我就知道你这种人,骨子里就惦记着别人的钱！
妈！王兰哭着喊了一声,您别说了！
林建军没再说话,拉着王兰就往外走。推开门的瞬间,冷风吹了进来,带着雪花的凉意,却让他觉得无比清醒。
楼道里,王兰趴在他怀里哭：建军,对不起,我妈她...她就是老糊涂了...
林建军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像被冰碴子扎着：没事,我不在乎那些。但兰兰,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要。可该我们得到的尊重,不能没有。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融化成水珠。他看着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的妻子,突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有些界限,该划清了。
2
病床前的算计
年后的第一个月,江城的天气依旧寒冷。林建军的超市生意渐渐忙了起来,开学季加上返工潮,每天都能卖出不少文具和日用品。他和王兰默契地不再提年夜饭上的事,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
直到三月初的一个下午,林建军正在整理货架,王兰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建军,你赶紧回来一趟,妈...妈晕倒了！
林建军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多想,锁了超市门就往医院赶。
医院急诊室里,张桂芬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王强和李娜站在旁边,李娜不停地抱怨着医院的消毒水味,王强则一脸不耐烦地打着电话。
怎么回事林建军走到王兰身边,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医生说是脑溢血,王兰哽咽着,送过来的时候意识都模糊了,刚抢救过来,还在观察。
林建军皱起眉头。张桂芬虽然偏心,但身体一直还算硬朗,怎么突然就脑溢血了
爸呢他问。张桂芬的老伴去世得早,她一直一个人住。
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他在乡下走不开,说明天过来。王兰说。
这时,李娜转过身,看见林建军,翻了个白眼：你可算来了,兰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赶紧去办下缴费手续。
林建军没理她,走到病床边看了看张桂芬,又问医生：我丈母娘情况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出血点在脑干附近,情况不太乐观。就算脱离危险,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比如偏瘫,说话不清什么的。后续需要长期康复治疗。
林建军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王强：哥,接下来怎么办谁来照顾妈
王强挂了电话,挠了挠头：我开出租的,一停运就没收入,娜丫头怀着孕,也指望不上。他看向林建军,建军,要不...你先请几天假
林建军还没说话,李娜就接口道：什么请几天假啊妈这情况,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建军哥超市也不忙,不如就把超市关了,专门来照顾妈。
凭什么林建军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我那超市是我全家的生计,关了我们喝西北风你怀孕了不能照顾,王强哥可以请护工啊！
请护工不要钱啊李娜提高了声音,妈刚立了遗嘱,财产都给我们,凭什么让我们出钱请护工再说了,你是大女婿,照顾丈母娘不是应该的吗
娜丫头！王兰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妈还躺着呢！
我说错了吗李娜也来了劲,当初妈立遗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不公平现在要照顾人了,就想撇干净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王强在一旁和稀泥：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建军,娜丫头也是着急,你别往心里去。要不这样,你白天来医院照顾,晚上我来
我超市白天最忙,走不开。林建军寸步不让,要我说,我们轮流来,请个护工搭把手,费用平摊。
平摊凭什么平摊李娜尖叫起来,妈又没给你们留东西！要我说,就该你们全出！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张桂芬突然动了动,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目光落在林建军身上,嘴巴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声音。
王兰赶紧凑过去：妈,您想说什么
张桂芬的手微微抬起,指向林建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说你。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就像过去无数次指挥林建军干活时一样。
林建军看着她,心里那点仅存的怜悯也消失了。他想起年夜饭上张桂芬冰冷的话语,想起那份偏心到骨子里的遗嘱,想起这些年自己像个外人一样在这个家里付出。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妈,您要是想让我像以前那样,随叫随到,任劳任怨地照顾您,那您可得失望了。
张桂芬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您的财产,您愿意给谁就给谁,那是您的自由。林建军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照顾您,是您两个儿女的责任,不是我一个人的。要么轮流来,请护工,费用平摊；要么,就按您的遗嘱来,谁得了好处,谁就多尽义务。想让我一个人扛着,您想得美。
说完,他转身看向王兰：兰兰,这里有哥和嫂子,你先跟我回去,孩子还在家等着呢。明天我们再来。
王兰愣在原地,看看林建军,又看看病床上气得浑身发抖的张桂芬,眼泪又掉了下来。
王兰！你敢走李娜尖叫道,你妈都这样了,你还跟这个白眼狼走
王强也拉住王兰：兰兰,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林建军看着王兰,眼神里带着鼓励：兰兰,你自己选。是继续委屈自己,还是为我们这个小家想想。
王兰咬了咬牙,擦掉眼泪,对王强说：哥,妈就拜托你先照看着,我明天再来。说完,她跟着林建军走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李娜的咒骂声和王强的叹息声,但林建军没有回头。他牵着王兰的手,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建军,我妈她...王兰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难受,林建军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但兰兰,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妈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越是忍让,她越是得寸进尺。这次,我们必须守住自己的底线。
王兰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嗯,听你的。
林建军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走吧,接孩子放学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桂芬和李娜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些原则,必须坚守。
3
撕破脸皮的闹剧
张桂芬的病情果然如医生所料,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右边身子偏瘫了,说话也含糊不清,只能靠轮椅活动,吃饭穿衣都需要人照顾。
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指着门口,对着王兰嗬嗬叫着,意思是让她把林建军叫来。
王兰没去。她按照林建军说的,每天下午来医院待两个小时,给张桂芬擦擦身,喂点水,然后就回家。王强依旧开他的出租车,只是每天早上和晚上来晃一圈,放下点吃的就走。李娜则以怀孕需要静养为由,除了第一天露过面,再也没出现过。
医院里的护工换了两个,都因为张桂芬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骂人摔东西而辞职了。护士长找王强谈了好几次,说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其他病人。
王强没办法,只能又来找林建军。
这天晚上,林建军刚关了超市门,王强就找上门来,手里拎着两瓶二锅头。
建军,咱哥俩喝两杯。王强的脸色不太好,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林建军知道他来干什么,还是把他请进了屋。王兰给他们炒了两个菜,就带着孩子进了卧室。
建军,哥知道你委屈。王强给林建军倒上酒,叹了口气,但妈现在这情况,确实没人管。娜丫头怀的是张家的长孙,妈宝贝得紧,肯定不能让她累着。我这开出租的,一天不跑就没钱,你看...
哥,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林建军打断他,要么轮流照顾,请护工,费用平摊；要么,就让周凯他们多承担点。毕竟,妈把所有财产都给了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周凯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油嘴滑舌的,真要让他出钱出力,比登天还难。王强喝了口酒,再说了,妈现在这脾气,除了你和王兰,谁能伺候得了护工都被她赶走了。
那是她自找的。林建军毫不客气,以前在家,谁不是看她脸色行事现在落得这步田地,也该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
你怎么能这么说咱妈王强有点不高兴了,她再不对,也是生我养我的妈！建军,我知道你对妈有意见,不就是因为遗嘱的事吗那房子存款,加起来也就百八十万,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计较的不是钱！林建军的声音也提高了,我计较的是公平！是尊重！哥,这八年,我对妈怎么样,你看在眼里。逢年过节,哪次不是我送东西最多她生病住院,哪次不是我跑前跑后可她呢除了挑剔就是指责,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现在她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周凯他们,凭什么还指望我像以前一样伺候她
王强被问得哑口无言,闷头喝着酒。
哥,不是我心狠。林建军放缓了语气,你是儿子,照顾妈是你的责任。我作为女婿,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但你不能指望我把所有担子都扛起来。周凯他们得了好处,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义务,这没什么好说的。
王强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去找周凯谈谈。
林建军以为王强真的会去和周凯谈,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接到了丈母娘妹妹,也就是他小姨张桂香的电话。
林建军！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张桂香的声音尖利刺耳,我姐都那样了,你居然不管不问还逼着我外甥和外甥女婿吵架你安的什么心
林建军皱着眉头：小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张桂香打断他,我姐拉扯两个孩子容易吗现在她生病了,你作为大女婿,伺候她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赶紧去医院照顾她,我就去你超市闹,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林建军气得手都抖了：小姨,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张桂芬立遗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一碗水端平现在要照顾人了,就想起我这个大女婿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遗嘱怎么了那是我姐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张桂香蛮不讲理,但你作为晚辈,孝顺长辈是本分！我告诉你林建军,限你今天之内就去医院,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挂了电话,林建军气得半天没缓过劲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张桂芬一家,根本就不讲道理。他们只知道索取,从不懂得付出。
果然,下午的时候,张桂香真的跑到超市来了。她一进门就大吵大闹,说林建军不孝,丈母娘生病不管不顾,还贪图家产。超市里的顾客都围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张桂香坐在地上撒泼,我姐把女儿嫁给他,他现在发达了,就不管我姐死活了！我姐都瘫痪在床了,他连面都不露！
林建军又气又急,想拉她起来,又怕她讹人。
小姨,你别在这胡闹！林建军强压着火气,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回家说我怕你跑了！张桂香拍着大腿哭嚎,大家评评理啊！这种白眼狼,就该天打雷劈！
就在这时,王兰匆匆赶了过来。她看到眼前的景象,脸都白了,赶紧去拉张桂香：小姨,您快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丢人现眼我姐都快没人管了,我还怕丢人现眼张桂香甩开王兰的手,王兰,你也是个不孝女！你妈都那样了,你还帮着这个白眼狼！
王兰急得直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走到超市门口,拿起扩音器：大家静一静！我知道大家都在看笑话,但我今天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去,周围安静了下来。
这位是我丈母娘的妹妹,张桂香。她说我不孝顺,不管我丈母娘。林建军指着张桂香,没错,我丈母娘现在确实在医院,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但我想问大家,一个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小女儿和小女婿,对大女儿和大女婿百般挑剔、从来没给过好脸色的老人,在她生病的时候,大女婿是不是就该无条件地放下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去伺候她
人群里开始有了议论声。
我丈母娘立了遗嘱,两套房子,所有存款,全给小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林建军继续说,我不是贪图她的财产,但我觉得,谁得了好处,谁就该多尽义务。我提出轮流照顾,请护工,费用平摊,这过分吗
不过分！人群里有人喊道,凭什么好处都让人家占了,干活的时候找你
就是！这老太太也太偏心了！
张桂香没想到林建军敢当众说这些,气得脸都红了：你胡说八道！我姐不是那样的人！
我胡说林建军冷笑一声,那你问问你姐,去年年夜饭,她是怎么对我和我媳妇的问问她,这些年,她是怎么区别对待两个女婿的
张桂香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撒泼打滚：反正你就是不孝！你就是白眼狼！
林建军不再理她,对人群说：各位街坊邻居,我林建军在这开超市三年了,为人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今天这事,是我们的家事,本该关起门来解决,但既然有人闹到这里,我就把话说清楚。我不是不孝顺,但我的孝顺,要看值不值得。像我丈母娘这样的,想让我无条件付出,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他转身对王兰说：报警吧,就说有人在我店里寻衅滋事,影响我做生意。
王兰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张桂香没想到林建军来真的,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你...你敢报警我可是你长辈！
不管是谁,扰乱公共秩序,就该受罚。林建军冷冷地说。
看着张桂香被警察带走时那怨毒的眼神,林建军知道,这场闹剧,还远远没有结束。但他不后悔,有些脸,该撕破的时候,就得撕破。
4
遗嘱背后的秘密
张桂香被警察带走后,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但也消停了不少,没再敢来超市闹。医院里的张桂芬似乎也知道了外面的事,气得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又折腾了好几天才稳定下来。
王强彻底没辙了,只能自己请了长假,在医院照顾张桂芬。李娜依旧没露面,周凯偶尔来一次,也是放下点东西就走,连病房都懒得进。
林建军和王兰还是每天下午去医院待两个小时,帮忙搭把手。张桂芬对他们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但因为说话不清,也只能嗬嗬地叫着,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字。
这天下午,林建军正在给张桂芬擦手,她突然抓住了林建军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嘴巴不停地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妈,您想说什么王兰凑过去,把耳朵贴在她嘴边。
张桂芬的声音含糊不清,王兰听了半天,才抬起头,疑惑地对林建军说：建军,妈说...遗嘱...遗嘱在她枕头底下...
林建军愣了愣。枕头底下张桂芬立遗嘱的时候,明明说已经交给律师保管了,怎么会在枕头底下
他心里一动,走到病床边,拿起枕头翻了翻,果然在枕套里面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遗嘱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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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是封着的。林建军看向王兰：打开吗
王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打开看看吧,妈特意说这个,肯定有原因。
林建军拆开信封,里面果然是一份遗嘱,打印好的,下面有张桂芬的签名和手印,还有两个见证人签名。但内容,却和张桂芬在年夜饭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遗嘱上写着,张桂芬名下的两套房子,一套留给大女儿王兰,一套留给小女儿王娜肚子里的孩子；存款五十万,王兰和王娜各分一半。
林建军和王兰都惊呆了,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回事王兰的声音都在发抖,妈明明说...说都留给娜丫头的孩子啊...
林建军皱着眉头,拿起遗嘱仔细看了看。签名和手印确实是张桂芬的,日期是去年十二月初,比年夜饭早了半个多月。
难道...妈在年夜饭上说的,是假的王兰猜测道。
林建军摇了摇头：不像。她当时说得那么肯定,周凯和李娜也信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妈说这份遗嘱在枕头底下,那交给律师的那份呢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周凯和李娜走了进来。李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需要人扶着。
哟,哥嫂也在呢。周凯的语气还是那么油滑,妈今天怎么样了
看到林建军手里的信封,李娜的眼神闪了一下,快步走过来：那是什么
林建军把遗嘱递过去：妈说这是她的遗嘱,在枕头底下找到的。
李娜接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都抖了起来：这...这不可能！妈明明说所有财产都留给我的！
周凯也凑过去看,看完后,眉头紧锁：这肯定是假的！妈怎么可能改遗嘱
这上面有妈的签名和手印,还有见证人！王兰忍不住反驳,怎么会是假的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伪造的！李娜激动起来,肯定是你们看妈生病了,想趁机霸占财产！林建军,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你胡说什么！林建军的火气也上来了,这是在妈枕头底下找到的,我们刚发现！
我不管！李娜把遗嘱往地上一摔,妈说过给我的,就必须是我的！你们想抢,没门！
够了！王强从外面打水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你们吵什么妈还在这儿躺着呢！
哥！他们想抢妈的财产！李娜哭着扑到王强怀里,妈明明说都留给我的,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假遗嘱！
王强捡起地上的遗嘱,看完后,也愣住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张桂芬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很痛苦。
林建军看着张桂芬,突然心里一动：妈,这份遗嘱是真的吗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桂芬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周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恨。
林建军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妈,是不是周凯逼你说财产都给他们的
张桂芬的身体猛地一颤,再次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向周凯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你...你胡说！周凯慌了,妈是自愿的！我什么时候逼她了
周凯,你老实说！王强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对妈做了什么
周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躲闪：我...我没有...你们别听她瞎说,她现在脑子不清楚...
我看不清楚的是你！林建军冷冷地说,妈虽然说话不清,但她的眼神不会骗人。周凯,你到底做了什么
在众人的逼问下,周凯终于扛不住了,瘫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说出了真相。
原来,周凯所在的公司去年年底裁员,他被裁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他知道张桂芬手里有两套房子和不少存款,就动了歪心思。
他找到张桂芬,先是甜言蜜语地哄骗,见张桂芬不答应,就开始威胁。他知道张桂芬最疼小女儿王娜,就说如果不给财产,他就和王娜离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没爸爸。他还偷偷录了一些张桂芬骂王兰和林建军的话,威胁说如果她不听话,就把这些话发给王兰,让她们母女反目。
张桂芬本来就偏心小女儿,又被周凯吓得够呛,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在年夜饭上故意说了谎,想先稳住周凯,再找机会把真相告诉王兰。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就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你这个畜生！王强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一拳打在周凯脸上,我妈那么疼你们,你居然敢这么对她！
周凯被打得嘴角流血,也不敢还手,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
李娜彻底傻眼了,她看着周凯,又看看病床上流泪的张桂芬,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周凯！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病房里一片狼藉,哭声、骂声混杂在一起。
林建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既为张桂芬感到可悲,又觉得她活该。如果不是她一直偏心,识人不清,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走到病床边,拿起纸巾,轻轻擦去张桂芬脸上的泪水：妈,都过去了。
张桂芬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愧疚,嘴巴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声音。王兰仔细一听,眼泪也掉了下来。
建军,妈说...对不起你...
林建军沉默了。对不起三个字,来得太晚了,但终究还是来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张桂芬掖了掖被角。
也许,这就是生活。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和荒唐,但只要还有一丝真诚,一丝悔悟,就还有希望。
5
迟到的和解
周凯的真面目暴露后,李娜气得回了娘家,说要和他离婚。周凯的赌债债主也找上门来,把他堵在家里要钱,最后还是王强东拼西凑,帮他还了一部分,才暂时平息了风波。
张桂芬的病情因为这一连串的打击,恢复得更慢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结解开了,她对林建军和王兰的态度好了很多,虽然还是说不清楚话,但眼神里多了些温和,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怨恨。
王强请的长假到期了,必须回去开出租挣钱。照顾张桂芬的担子,又成了问题。
这天晚上,林建军和王兰坐在客厅里,商量着这件事。
要不...我把超市关了,去医院照顾妈吧王兰犹豫着说。
林建军摇了摇头：不行,超市是我们的生计,不能关。再说了,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哥一个人扛着吧他压力也很大。王兰叹了口气。
林建军沉默了很久,说：要不这样,我们请个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妈。费用方面,我和你哥平摊,周凯那边,让他也出一部分,毕竟他也有错。
王兰点了点头：这主意不错。但周凯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他能愿意出吗
他必须出。林建军的语气很坚定,这不仅是钱的事,也是让他承担责任的一种方式。
第二天,林建军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强和周凯。王强自然没意见,周凯虽然不情愿,但在王强的逼视下,也只能点头同意。
护工很快就请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手脚麻利,人也细心。有了护工的帮忙,王强轻松了不少,能安心开出租了。林建军和王兰还是每天去医院看望张桂芬,陪她说说话,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听着,但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这天下午,林建军正在给张桂芬削苹果,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
林建军把盒子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银戒指,样式很旧,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兰花。
这是...林建军疑惑地看向王兰。
王兰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这是我爸送给我妈的定情信物！我妈一直很宝贝,说要传给女儿的。
张桂芬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颤巍巍地递到林建军面前,又指了指王兰,意思是让他交给王兰。
王兰接过戒指,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妈...
张桂芬看着王兰,又看向林建军,嘴角艰难地向上扬了扬,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但林建军和王兰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向他们道歉,也是在表达她的爱。
从那以后,张桂芬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不仅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还能慢慢扶着东西站起来了。医生说这是个奇迹,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心情的好转。
李娜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消了气,又回来了。她虽然没和周凯离婚,但对他管得很严,逼着他去找工作,戒了赌。周凯似乎也真的悔悟了,找了份快递员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还主动承担了一部分照顾张桂芬的责任。
转眼到了秋天,张桂芬已经能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说话也清晰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口齿不清,但基本能让人听懂。
这天是周末,林建军和王兰带着孩子,王强和李娜也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女,一起去医院接张桂芬回家休养。
张桂芬坐在轮椅上,看着围着她的孩子们,笑得合不拢嘴。
妈,回家住,您高兴不王兰笑着问。
张桂芬点了点头,看向林建军,认真地说：建军...以前...对不住你...
林建军笑了笑：妈,都过去了。
不...没过...张桂芬摇了摇头,妈...糊涂...偏心...伤了你的心...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递给林建军,这是...我的积蓄...给你...和王兰...
林建军愣住了,没接：妈,这不用...
拿着！张桂芬的态度很坚决,妈知道...钱弥补不了...但这是...妈的心意...
王强也劝道：建军,妈也是一片好意,你就拿着吧。
林建军看了看王兰,王兰点了点头。他接过存折,心里百感交集。
其实,他早就不恨张桂芬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张桂芬虽然偏心、糊涂,但她终究是王兰的母亲,是孩子的外婆。看到她能真心悔过,他心里的那点疙瘩,也早就解开了。
回家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张桂芬靠在王兰怀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孩子们在后座打闹着,笑声清脆。
林建军握着方向盘,心里一片平静。他知道,生活不会一帆风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摩擦。但只要彼此之间还有爱,还有理解和包容,就没有解不开的结。
就像张桂芬,虽然她的爱曾经那么偏心和盲目,但最终,她还是找回了最纯粹的亲情。而他,也在这场风波中,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赢得了应有的尊重。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轰轰烈烈,却有着平凡生活里最真实的温暖和和解。
车子拐进熟悉的胡同,家就在眼前。林建军笑了笑,踩下油门,朝着家的方向,慢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