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全国各地开始抓壮丁扩充军队。
爸爸说,他的爷爷就是在那时候离家的。
爸爸说,太爷爷叫赵名星,是个铁匠。
1
名星,名星...快出来,要来不及了。赵
名义一边喊一边往二楼窗户扔石子。
哥,我就下来了。赵名星推开就剩半户窗纸的破窗,朝下面喊道。二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么早啊
晚了要挨师父罚了,快点！
天未亮,兄弟俩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好在这条路每天都走,摸黑走夜路对他们来说当然不在话下。
村头隐隐有火光闪烁,赵名星加快了脚步,二哥,师父好像已经起了。
快！赵名义跑了起来,我今天可不想再挑大粪了。
昨天,赵名星跟二哥被师父罚挑大粪被村里一众兄弟排着队笑话,脸都丢光了。
被兄弟们笑话也就算了,还被自己喜欢的女孩也看见了......想到这,他不由得跟着跑起来。
赵政宝家住村头,第一户就是。是赵家村唯一的铁匠。村里人都叫他宝师傅。
名星名义两兄弟到的时候,宝师傅已经起好火,烧了两壶水了。
师父,赵名星气喘吁吁推开虚掩的大门,借着炉火跳跃的微弱光亮看见宝师傅在井边打水。
师父,我来帮您,他跑过去想要接过师父手里的绳子,被师父摆摆手拒绝了。
臭小子,又来晚了啊！宝师傅头都没抬,继续弓着腰把绳子往井里放。
啪的一声,水桶接触到水面了,随即,宝师傅甩了一下手里的绳子,然后往上拉,一桶水被提了出来。
名义,去东屋把水缸搬出来,师父把水桶放地上,指了指东屋。
气还没喘匀的名义立马跑去搬水缸,只求师父看在他这么积极的份上,今天能放他一马。
赵名星跟了上去,二哥,我也来。
俩人合力将水缸搬到院中,又在师父的吩咐下,把水缸装满了井水。你别说,这水缸可真够大的,足足装下了二十三桶。
忙完了师父交代的事,天也已经大亮了。
2
兄弟俩坐在石墩上直喘气。
名星啊,今天要把你二姑的两把镰刀打出来。宝师傅走到门前,伸手取下挂在门柱上的烟袋,再拿出别在后腰上的烟斗。
见状,赵名星赶忙起身去东屋拿了一把椅子出来。他把椅子递给师父,说:师父,您觉得我能行吗
怎么不能了师父接过椅子坐下,身子往后靠了靠,不满的瞪了一眼赵名星。学了大半年,不能行明天就别来了。
我行我行！赵名星嘿嘿笑着,等会我就打。
师父满意点点头,把烟斗往椅子腿上轻轻磕了磕,烟灰就被留在了地上。
他打开烟袋来,里面是烤干以后切碎的烟叶丝。把烟丝放入烟钵,用手指压紧实。
师父,我给您火。赵名星说着拿起铁砧台上的钳子,从火炉里面夹了一小块煤炭来。
师父坐着,半个身子往前凑去,赵名星把煤炭放在烟钵上,烟丝霎时被点亮。
师父狠狠抽了一口,烟丝跟着发亮随后又暗下去。
去把东西收拾收拾,今天你自己干。师父说完又对着名义说道:你去给炉子加点煤。
名义名星应着,开始各自的工作。
赵名星用钳子从火炉夹了一块烧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他抡起大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烧红的铁块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叮叮当当的声音持续了一上午,打铁真是个体力活,赵名星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用手背擦掉了鼻翼两侧的汗珠。
成了,师父,您看看。赵名星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
小子可以啊！师父一只手拍在赵名星肩上,回去的时候顺便给你二姑送去。
知道了。
爹,名星哥,名义哥,过来喝口水吧！
赵名星听见声音,回头就看见翠翠从厨房出来,身上系着打了补丁但洗的很干净的围裙,两条编织精致的麻花辫自然的垂落在胸前。
名星哥,去洗手吧。翠翠对着他眨眨眼,这边的赵名星已经看呆了,正对着翠翠傻笑。
赵名星这小子哪哪都好,就是见了翠翠容易犯傻。
还在傻笑的赵名星,突然感觉脑瓜一痛。是师父用烟斗敲的。
还不快去师父无奈摇了摇头。
3
师徒几人坐在石墩子上喝起水来。
今年有17了吧名星。师父放下水碗,侧头看向赵名星。
是,师父。
师父点点头,从身后拿出烟斗来敲了敲,你跟翠芳的事要办了,年纪不小了啊。
原来赵名星和赵翠芳从小就被定了娃娃亲了。好在两个孩子都相互喜欢。
真的吗师父我可以娶翠翠了赵名星激动的站起来,不等师父回答,他又跑到赵名义前面。
太好了,二哥,哈哈哈哈哈。他兴奋的抱着赵名义,赵名义整个人就这样被他拔了起来。
好好好,恭喜你了四弟,赵名义连忙挣脱开来,回去就跟爹说啊。
赵名星又跑到翠翠跟前,他轻轻拉过翠翠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翠翠,我可以娶你回家了,你愿意吗
翠翠被他这么一问,手还拉着,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漂亮的脸蛋显得更加可爱了。
我...我听爹的。翠翠羞红了脸。
师父同意了,我回去告诉我爹。赵名星说完就往门外跑。
名星哥...名星哥...不等翠翠说完话,赵名星已经跑没影了。翠翠看着站在一旁一脸无语的赵名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还得回来。赵名义边说边把大门给关上了。
没过一会,大门被推开一条缝,赵名星探头进来,嘿嘿,二哥你没跟上啊说完他把门推开,二哥,走啊！
名星,有了媳妇忘了哥了。
没有啊二哥！我是太高兴了。赵名星跟二哥说话,眼睛却是看着翠翠。
赵名义看着这个弟弟,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走不走了
走走走...赵名星走到铁砧台旁,拿上给二姑打的镰刀,回头对着师父和翠翠说：师父,翠翠,我们回去了。
师父点点头,跟兄弟俩挥挥手。
4
两天后...
一大早,太阳刚探出头来,赵名星家里就已经很热闹了。大门上也贴上了大红喜字。
赵名星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衣服,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看得出来今天新郎官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精神帅气,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出发吧,出发了,走走走！大哥名寿催促大家赶紧出发。
赵名星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兄弟敲锣打鼓,这就算是迎亲队伍了。大家伙浩浩荡荡朝着宝师傅家去。
到了宝师傅家门口,赵名星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站得笔直,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捋捋头发,然后抬手拍门,啪啪啪。
师父,开门,我来接翠翠了,师......赵名星话没说完就被人扯了回来。
错了错了,弟,你要喊爹,喊什么师父呀！三姐赵名瑞边说着把赵名星向后扯了一步。
对对,要喊爹,喊爹！大家也都跟着附和。
我一激动给忘了,赵名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爹、爹,我是名星,我接翠翠来了。
翠翠,开门呀翠翠,我来接你了！赵名星又拍了拍门。
宝师傅开门！宝师傅,宝师傅。众人帮着一起喊了起来。
宝师傅,你女婿来了,开门啊！
吱~门被拉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是翠翠的大姨。
自从八年前翠翠的母亲病逝后,大姨便把翠翠当做亲姑娘看待。今天姑娘嫁人了,她自然是要来把把关的。
大姨！我来接翠翠。您让我进去吧。赵名星毕恭毕敬的说。
姨今天也不为难你,大姨虽然个子不高,仰头盯着赵名星的眼睛,却是气势压人,你跟我保证不欺负翠芳对她好,要是让我知道她受了你的委屈,我可跟你拼命去！
姨,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这辈子都对翠翠好,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去。赵名星眼神坚定,说得很诚恳。
有你的保证姨信你。
我看着你和翠芳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信得过。
名星,你进去接翠翠吧,她等着你呢。大姨说完退到一边放名星他们进来。
大家陆陆续续地都进了院子里,大姨早已备好了茶水。
赵名星跟着大姨进到里屋,看到师父坐在翠翠闺房门口抽烟。他走上前去,朝师父鞠了一躬。
爹,我来接翠翠。
嗯,进去吧,师父点点头,又吸了大口烟,咳咳、咳咳,师父被呛的咳嗽了两声。
大姨端来一碗水放在师父旁边的桌上,能少抽点就少抽点吧,翠芳嫁人了,别让她担心你......
师父摆手,示意大姨不要再说。
赵名星看得出师父的伤感。他坚定道：爹,我娶了翠翠,会对她好,也会让她常回来看您。
你呀,乖滴很,爹信得过。进去吧！师父起身推开了房门。
翠翠端坐在床上,编织精致的两条麻花辫已经被拆开编成一条,利落的垂在胸前
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要说是喜服其实也不算,只是大红色的平常衣服,但这是大姨早几年就准备好了的,就等着姑娘出嫁这天穿了。
赵名星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牵起新娘子的手,翠翠,我来接你跟我回家！
翠翠抬眼望着赵名星的眼睛,害羞点点头嗯。
爹,大姨,我跟名星哥走了。翠翠的声音明显有了哭腔。
好、好、好,宝师傅错开身,让出门口的位置,别耽误了吉时。
大姨站在一边,用袖子擦拭眼角,引得翠翠也抽泣了起来。宝师傅一看赶紧拉了一下大姨的衣角。
快走吧快走吧！大姨反应过来,连忙推着俩人出了门。
大姨,翠翠被推着出了房门,边走边回头,大姨,你好好的,我明天就回来...
新郎牵着新娘子走到院中,原本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迎亲队顿时安静下来。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又热闹起来。
新娘子真好看啊！名星你小子真有福气！
新娘子出来了。
名星有福气了。
赵名瑞上前拉住翠翠的手,轻声说翠芳妹妹,我们回家。
嗯,翠翠点点头,此时她已经羞红了脸。
迎亲队又闹闹哄哄,敲锣打鼓的回了新郎家。
回到家里...
新郎牵着新娘子走到中堂屋里,两边坐着新郎家里的亲戚,中间一左一右坐着新郎的父亲母亲。
新郎新娘在司礼的引导下,跪了父母,拜了天地,夫妻对拜,这就礼成了。
新郎赵名星,新娘赵翠芳,在1932年5月18日这一天正式结为夫妻。
婚后,赵名星对翠翠很好,小两口恩爱有加,他说翠翠,嫁给我你只管享福,啥活都不用你干。
很快,翠翠就怀孕了。一年以后,翠翠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赵名星给他儿取名叫：赵德全。
5
五年后...
1937,这一年赵名星23岁,赵德全四岁。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全国各地开始抓壮丁扩充军队。
1938年,云南抓壮丁的消息传来,说是很快到大理一带。
村里的气氛跟着紧张起来,有的人家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跑。大家都在说被抓去当兵打仗肯定九死一生,谁都怕死。
赵名义急匆匆从外面跑回来,端起桌上的水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才开口道：到村口了,名星,你到后山上去躲一躲。
对,名星快走,你有媳妇有儿子,不能被抓了去。赵名星的母亲施淑香一脸紧张的看着他,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施淑香快步走进卧房,不一会儿她便拿着一个包裹出来,名义,带你弟弟上山去。
赵名义接过包裹却被赵名星挡了回来,他把包裹放在桌上,娘,我不能走啊,不能当逃兵。
施淑香不想听那些话,她只想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就又把包裹塞进赵名星怀里,把他推出门外,快走,快走,来不及哩。
名义,带你弟弟走！施淑香下了命令。
娘啊,我不走,我走了大哥怎么办赵名星看着这个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太,眼神坚定,不能走啊,娘,走了你们怎么办
赵名星走到翠翠面前,轻轻的抱住她。翠翠,等我回来,照顾好德全和爹娘！他蹲下身抱起一脸懵懂的小德全,儿子,照顾好你娘呀！
翠翠已经泪流满面,她接过孩子,对赵名星点点头,名星哥,你去吧,家里你放心。
翠翠也是心怀大义的姑娘,她懂得她的名星哥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必劝。只是这一别,怕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抓壮丁的队伍已经到了家门口,名星名义依依不舍的看着家人,最后转头隐入了队伍。
队伍后面老老小小跟着跑,传来绵绵不断的哭声,告别声,求饶声...
赵名星,赵名义跟着队伍走了,离开家乡,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这队伍越走越壮大,每天都有新兵加入,或是抓来,或是自愿上战场杀敌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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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走了几天了,他们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只知道离家很远很远了。赵名星夜夜噩梦,心中是对未来战场的恐惧和对妻儿的思恋。
咻,咻,咻,树林深处传来三声枪响,两名士兵应声倒地,没了呼吸。
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救命！救我！是赵名星同村的赵大牛,他正用手捂着右边耳朵处,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血水顺着指缝流到了地上。
趴下,趴下,快趴下！周队长大声喊着,士兵们纷纷趴下来,或开始逃跑。逃跑的士兵没跑几步就都被枪击中,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赵名星趴着慢慢匍匐到赵大牛身边,赵大牛的右耳朵已经没有了,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大牛哥,你忍一下。他手抖着用力撕下袖子,扯成布条缠在赵大牛的脑袋上。
血水很快浸湿了布,赵大牛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嘴唇发白,他颤抖着声音说：名星,谢谢！
赵名星张口却感觉发不出声音,于是他点点头,表示不客气。恐惧袭满了全身,紧张和害怕使得他喉咙短暂的发不出声音。
是日本兵,日本兵,快跑！有几个士兵站起来要跑,刚起身就随着枪声倒地没了动静。
名星,名星...左边传来赵名义的声音,赵名星想要爬过去,名星别动,二哥在这,别担心。
嗯,二哥。看到二哥安然无恙,赵名星的紧张情绪缓解了很多,喉咙处那双掐着的无形的大手也慢慢松开,感觉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他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突然,树林中又响起一阵枪声,士兵们躁动起来,有人再也忍受不住这煎熬,开始四散跑了起来。
大家不要乱跑,枪弹无眼,再等等,可能是我们的援军来了。周队长想要稳住大家,可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心里想的就是逃跑。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回跑,赵名义跑向赵名星,拉住他就跑。
名星,大家都跑了,我们也跑吧！赵名义边跑边喊道。
哥,周队长还在那,我们要不再等一会儿赵名星犹豫了,他使劲挣脱了赵名义,俩人趴在一棵相对粗一点的树后面观察情况。
现在确是逃跑的好机会,但是留下别人自己逃跑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枪声还在持续,这边的三百号人已经跑得只剩四五十人了,但是也没有人再受伤或是死去,周队长确信这是援军到了。
他妈的,一帮窝囊废,呸！周队长往那帮逃兵的方向啐了一口,然后发狠道：兄弟们,跟我杀过去,来的是援军,一起干他狗日的！
杀！杀！杀！士兵们大喊着跟上周队长。名星名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坚定和对彼此深深的担忧。
赵名星手里拿着他平时打铁用的小锤,赵名义也握着一个差不多的,这是他们的武器,是他们活命的机会。
跑了十多米,就看到林子里躺着七八具尸体,穿着黄色的军服,身上有着枪伤和刀伤,有一具尸体甚至只挂着半拉脑袋…
士兵们多数都是在村里抓来的壮丁,平日里谁能见过这般情景,有人看到这么多尸体已经吓得腿脚发软跑不动道了。
看到这,士兵们刚被激发出来的斗志也泄了,队长,我们…我们还是逃吧…
奶奶的,没用的东西,敢当逃兵,老子现在就崩了你！周队长拿枪对着准备逃跑的士兵。
不,不,不,不敢…那士兵全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说着。
你！去前面带路,周队长晃了晃手中的枪,对着那士兵说。
队长,我…我…
少废话,去前面。周队长已经没有耐心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想当逃兵,我现在就成全他,都给我往前跑。
队长,前面有动静。突然有人大喊,好像是日本兵又回来了！
队长,我…
砰！又是一声枪响,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倒在地上,脑袋上多了一个洞,眼睛也没闭上,就这么没了动静。
趴下,隐蔽,隐蔽。周队长指挥着,一边蹲下身子往树后隐蔽。他紧张的盯着前方,还要留意后方会不会有敌人突袭。
名星名义匍匐接近周队长身边,赵名星小声的问：队长,对面能有多少人
依我看,现在只有两三人,不过对面应该有狙击手,找不到他的位置,大伙都回不去。周队长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生怕错过了一点动静。我们的援军也不知去哪了,奶奶的,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没个人影子。
现在的队伍中,有作战经验的也就四五人,而且面对躲在暗处的敌人,根本无从下手,武器也有限,因此人数也不能成为优势。
队长,天快黑了,等天黑我和我哥去找。赵名星看了一眼二哥,收到二哥的肯定后对周队长说道。
你们有把握吗周队长犹豫着,可能会送命…你们…
总要有人做,黑夜,我们兄弟俩熟！赵名义说得轻松,会有机会的。
嗯。周队长用力点点头,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能这么做,大家警戒四周,等天黑再行动！
7
天很快黑了,周围安静的可怕,耳边只听见嗡嗡嗡的蚊子叫。
队长,你说小日本会不会已经走了有人低声问道。
没可能,小日本没有人性,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中国人。
周队长深知敌人本性,因此不敢轻易带战士们转移,一旦被敌人看到目标必定会赶尽杀绝。
队长,若有机会,帮我们兄弟带句话回去。
在这漆黑黑的夜里,赵名义看着周队长的方向,眼神坚定,就说我们兄弟不是孬种
！
走！名义转头看向名星,此时不必说太多,兄弟二人存的是必死之心了,在这种情况下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留下名字。周队长看着兄弟俩的方向说道。
剑川赵家,赵名星。
赵名义。
周队长向着黑暗中的两兄弟敬了个礼,然后对战士们说：兄弟们,打起精神,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
赵名星跟着二哥小心往后退了两三米,然后慢慢起身半蹲着往左边移动。
两兄弟跟着宝师傅学打铁,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走夜路也是如履平地,眼睛也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
他们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响,俩人一步一挪,速度很慢,就这样慢慢挪了二十米左右。
由于紧张和害怕,他们已经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浸湿了衣领。
赵名星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压低声音说：二哥,差不多了吧
赵名义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他用手指指前方,轻轻拍了拍名星的肩膀,然后开始像刚才那样一步一步慢慢往前移动。
俩人已经往前走了二十多米了,还没有发现有敌人的踪迹。
赵名义伸手挡住后面的名星,示意他停下来。俩人停下来,名义用手指着前方一大片高高的杂草丛。
这杂草丛长得都比赵德全高了,赵名星想到了家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心中开始难过起来…
草里似乎有动静,名星也发现了,想来那些个日本兵应该就躲在里面了。
看这杂草丛前面都是好好的,没有踩踏过的痕迹,赵名星想或许可以绕到草丛另一边,从敌人背后突袭。
绕到草丛背面,沿着日本兵踩踏出来的痕迹过去,这样也能避免发出大动静。
现在他们离杂草丛大概十多米,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走会被发现。
赵名星赵名义蹲在原地,俩人四只手好一番比划后,终于商量好了计划。
他们还是半蹲着身体,往左边一步一挪走了十多米,然后又向前走了二十多米。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杂草丛后方,接下来就是要找到被敌人踩踏出来的路径了。
他们一点一点朝右边挪去,俩人丝毫不敢松懈,连呼吸都放缓了,一米…两米…
再过去一点点,就是这里了,赵名星跟着二哥停了下来,两兄弟一左一右蹲在被踩踏出来的小路两边。
这条小路是回家的路还是通往黄泉路赵名星不敢想,此时他很紧张,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着二哥来冒险。
二哥还未成婚,若是出了什么事…
赵名义似乎感受到了赵名星的情绪,他握住这个从小疼爱的弟弟的手,用力捏了捏。
黑暗中,赵名星双眼紧紧地盯着赵名义,他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二哥的手…
俩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这条小路刚好可以并排通过两个人,但若是俩人一起走必然会发出动静,所以俩人一前一后跪着慢慢爬。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赵名星又激动又有点害怕,现在的氛围让他感觉连心跳都有点吵,生怕惊动了躲在暗处的魔鬼。
不一会儿,打头阵的赵名义就看到前面趴着两个人,他抬手示意名星停下。
魔鬼就在眼前,赵名星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将手伸到背后拿出别在后腰上的锤子,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们这会儿要做的事是杀人,队长说过面对日本兵,不可手软,他们不是人,一旦你心软,死的就是你。
赵名星记住了,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要救人,救自己的战友,绝不可以心慈手软。
8
兄弟俩手握锤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日本兵身后。
两个日本兵正专心盯着前方,至于后面的危险又哪里会料到。
赵名义慢慢站起身,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地上的日本兵,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其中一个日本兵突然转过头来,只看到两个黑乎乎的身影。
不等那日本兵反应过来,赵名星举起锤子,狠狠地朝他头上砸去,同时慌张地喊道：二哥！
那日本兵发出一声闷哼,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另一个日本兵翻身用枪指着赵名义。
砰！
枪响的同时赵名义的锤子用力砸到了日本兵的脑袋上。
噗的一声,那日本兵的脑袋被砸出一个洞来,人也向后仰倒而去,估计已经没了生气。
啊啊…赵名义左肩受了伤,似乎是刚才那子弹擦着肩膀过去了。
二哥,怎么样了赵名星满眼担忧。
没事,皮肉伤。赵名义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名星,看看那家伙还有没有气。
嗯,赵名星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枪,这玩意周队长大概的教过怎么使。
他蹲在日本兵旁边,用手去探鼻息,刚伸过去,手却被抓住了,那日本兵还没有死,抓着赵名星的手,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二哥,这小子没死。
赵名义毫不犹豫,一脚踢在那日本兵脑袋,见那日本兵松开了手,又上去补了几脚。
名星,给他们一人一枪子。
赵名星抬起枪,对着那俩人的脑袋,砰,砰开了两枪。
做完了这些,兄弟俩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起来,危险暂时解除了,绷了这么久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二哥,我们真的做到了。赵名星已经没有了紧张和害怕,他现在觉得非常自豪,和二哥保护了那么多兄弟。
嗯,赵名义笑着点点头。
周队长他们听到枪声应该很着急了,二哥,我们先回去。赵名星边说着把那两个日本兵的背包扒拉下来,递给赵名义。
俩人收拾好东西开始往回跑。
9
这边的周队长,从听到第一声枪响时候的紧张万分,到后面连续两声枪响时的悲伤,他心中已然接受了赵名星赵名义两兄弟牺牲的事实了。
唉,周队长叹气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两个孩子,我真就不该答应让他们去冒险。
所有人都沉默着。
突然,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周队长心里升起了一股希望,希望是那两个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同时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四周还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正当周队长犹豫着要不要开枪时,就听到了赵名星的声音:周队长,是我们。
周队长快速把枪收好,起身从树后出来迎上去,他伸手去拉前面两个黑乎乎的身影。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我还以为你们……
队长放心,我们没事。赵名义嘿嘿笑着,仿佛刚刚经历生死的不是他。
好,好,好,你们两个做得好。来说说情况。周队长拉着二人蹲了下去。
兄弟俩将情况跟周队长详细说了一遍。
呸！狗日的日本人狗。
他奶奶的,就两个人,把我们欺负成啥样了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团结,不任人宰割…周队长一脸的愤怒与不甘。
是啊,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团结起来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名义问道。
你俩先休息一会,等天亮就走,按照原定计划。周队长说完坐到地上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名星名义干脆躺到了地上,一闭上眼睛,疲惫感渐渐袭来,两兄弟竟沉沉睡去。
这一觉是被饿醒的,赵名星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此刻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大家都在坐着吃干粮。早已醒来的赵名义笑着递过来一张饼,吃吧,饿了吧。
二哥,你还是这么早啊！赵名星接过饼,大口吃了起来。
眼见自己这个弟弟吃这么急,赵名义又递给他一个水壶。果不其然,下一秒赵名星就被噎到了
。
他赶紧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又用手在胸口锤了几下,这才缓过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赵名义依旧笑着看这个弟弟。
知道了,哥。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赶快收拾好,我们现在出发。周队长发话,大家陆陆续续都站了起来。排好队,排好队！
队伍整装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整装,大家都还不是真正的军人,懒懒散散的,能有个队伍样就不错了。
出发！
就这样顺利的走了三天后,在山崖边,队伍再次遭遇了敌军。
这次的敌军有十多人,而且都配有武器,我方本就不团结的队伍再次被打散了。逃的逃,死的死。
周队长也在这次抗战中英勇牺牲了。他死的很悲壮,临死还带上了两个敌人,身上被敌人的刺刀刺了六七刀。
周队长,配得上英雄二字。
赵名星跟着二哥跑到了悬崖边上,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后面还有追兵。
跟他们拼了！赵名义伸手将弟弟护在身后,名星,你怕吗
不怕！赵名星往前一步,与二哥站在一起。
好！
上次执行任务得到的手枪早已经没有了子弹,赵名义举起锤子,他想,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个狗日的垫背。只是在他要冲上去的时候,对面的敌人扣动了扳机,听到枪声的瞬间,赵名星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子弹打中了赵名星的大腿,鲜血直流,他吃痛,身体踉踉跄跄往后退,不想因为离崖边近,直接跌落了下去。
名星,名星！赵名义慌张的喊着,敌人的射击还未停止,但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此刻,他很害怕,感觉全身冰冷。不是害怕敌人,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失去这个弟弟。
赵名义趴在崖边往下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掉下山崖的瞬间,赵名星是害怕的。
他想到了他心爱的翠翠,想到可爱的赵德全。他想起了母亲的叮咛,也看到了坐在门口抽烟的父亲。
他听见了二哥在叫他,名星,名星……二哥的声音很悲伤,想回应二哥不用担心,但是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他觉得很冷,又很热。然后就是猛烈的一记撞击,他失去了意识。
10
等到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