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分家产,我像个透明人。
妈妈把股权分给了弟弟,把老宅给了侄子,其乐融融。
她甚至没看我一眼,仿佛我不是她女儿。
我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平静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转身离开,身后是我妈的错愕……
01
除夕夜,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着零星的烟花炸响。
林家别墅里灯火通明,长长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菜。
每一道菜都冒着油亮的热气,香气和暖气混合在一起,几乎要把人熏晕。
我妈刘秀琴坐在主位,满面红光,眼角的皱纹里都夹着笑。
她殷勤地用公筷给林浩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蹄髈,语气是腻死人的宠爱。
浩浩,多吃点,看你最近为了公司都瘦了。
林浩,我的亲弟弟,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巨婴,正志得意满地高谈阔论。
妈,你放心,年后那个城南的项目一启动,咱们公司的市值至少翻一倍。
他嘴里塞满了蹄髈,说话含糊不清,油渍沾满了嘴角。
到时候,我就把咱们林氏集团打造成全城第一!
一桌子的亲戚立刻跟上,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一样涌出来。
哎哟,浩浩真是年轻有为啊!
秀琴你可真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儿子!
以后我们可都要仰仗浩浩了!
我坐在桌角最偏僻的位置,面前是一碗白米饭。
冷气从我身后的落地窗缝隙里钻进来,后背一片冰凉。
我像一个误入这场盛宴的观众,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透明人。
刘秀琴享受够了吹捧,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庄重。
今天大年三十,借着大家都在,我宣布一件大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浩更是挺直了腰板,像一只等待加冕的孔雀。
我决定,从今天起,把我名下林氏集团51%的股权,全部转到林浩名下。
以后,林浩就是我们林氏集团名正言顺的董事长!
哗的一声,掌声和喝彩声几乎掀翻屋顶。
林浩得意地站起来,向众人举杯示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令人作呕。
他的目光扫过我,像在看一只碍眼的蚂蚁,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没有动,也没有表情。
只是用筷子,把碗里最后几粒米饭,一粒一粒地,送进嘴里。
米饭已经冷了,硬邦邦的,硌着我的喉咙。
刘秀琴的表演还没结束。
她拉过旁边林浩的媳妇,摸了摸她怀里那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的脸。
还有,我们林家这套老宅,以后也直接过户到我大孙子的名下。
我们林家的根,要由我们林家的男丁来继承!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我心里最深的地方。
从头到尾,她没有看我一眼。
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就好像,我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我咀嚼着,把那些尖锐的、冰冷的、屈辱的情绪,和着冷饭,一起咽进肚子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从小到大,林浩穿新衣,我穿旧的。
林浩吃鸡腿,我啃鸡爪。
他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是我跪在地上捡碎片,替他挨骂。
我拼了命考上名牌大学,她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在亲戚面前炫耀一圈,转头就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奖学金,拿去给林浩买了最新款的手机和游戏机。
理由是:男孩子在外面,不能没有面子。
而我,只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迟早是泼出去的水,是外人。
我放下碗筷,瓷碗和红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脆响。
喧闹的饭桌,瞬间有了一丝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终于舍得投向我这个角落。
我扯了扯嘴角,露不出一个像样的笑。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刘秀琴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浓浓的不悦和鄙夷。
吃饱了就待着,大过年的,别摆着一张死人脸,晦气!
林浩更是直接嗤笑出声。
姐,怎么,不满意啊不满意你也投个好胎,当个男人啊。
我没理他们。
在他们全家或错愕,或不解,或轻蔑的注视下,我站起身,转身上楼。
我早就打包好了行李。
一个用了十年的旧行李箱,里面装着我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和我的大学毕业证。
这就是我在这栋房子里,所拥有的全部。
我拖着行李箱下楼,轮子压过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在碾碎过去二十多年不堪回首的岁月。
刘秀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站起来,眉头紧锁。
林晚!你大过年的拖着箱子要去哪你疯了!
我停在玄关,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家。
灯光璀璨,人声鼎沸。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虚伪的笑容。
这里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平静地看着刘秀琴那张保养得宜的脸。
你不是说,女儿是外人吗
我这个外人,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说完,我拉开厚重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浑身一哆嗦。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关上大门的那一刻,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
我按下了删除并退出。
屏幕上跳出确认框。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再见了,刘秀琴。
再见了,林浩。
明天见。
02
第二天,上午十点。
林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象。
林浩穿着一身崭新的高定西装,人模狗样地坐在主位上,正唾沫横飞地给公司的一众高管画大饼。
……城南那个项目,我已经拿下了!只要资金到位,不出半年,我们就能把死对头‘华泰’踩在脚下!
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年底分红,人人都有七位数!
高管们大多是公司的老人,看着林浩这副志大才疏的样子,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眼神里却藏着敷衍和疑虑。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双开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推开。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脚踩七厘米的高跟鞋,带着我的律师和会计师团队,走了进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死神的催命鼓点。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林浩见到我,先是惊愕,随即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林晚!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我像是没听见他的咆哮,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他身上。
林董事长,火气这么大
一个小时前还被他挂在嘴边的头衔,从我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讽刺。
林浩被我噎了一下,脸更红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林董事长保安!保安呢!
他身后的助理正要打电话,我身后的一名黑衣保镖上前一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助理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刘秀琴也接到了电话,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她一看到我,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直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这个白眼狼!昨晚刚从家里滚出去,今天就跑到公司来闹事!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唾沫横飞,那张扭曲的脸,丑陋不堪。
我后退半步,避开了她即将戳到我脸上的手指。
我懒得跟她废话。
我径直走到会议桌的主位前,将手里的一份文件,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我拉开椅子,坐下,双腿交叠,目光冷冽地环视全场。
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是‘鼎盛资本’授权代表,林晚。
贵公司于三个月前,向我方关联公司‘鸿运投资’借贷三千万,用于项目周转。合同约定,上周五为最后还款日。
现已逾期七天,利息加罚金,共计三千一百二十万。
根据合同条款,我方有权启动资产清算程序。
今天,我们是来正式接管林氏集团,进行资产清算的。
鼎盛资本!
这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开。
在座的高管们,脸色瞬间煞白。
金融圈里的人,谁不知道鼎盛资本
那是国内最顶级的投资公司,也是业界最凶狠的秃鹫。
他们专做不良资产处置,手段狠辣,从不留情,被他们盯上的公司,最后无一不是被拆分得骨头渣都不剩。
林浩彻底傻眼了,他结结巴巴地指着我,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我们明明借的是‘鸿运投资’的钱!跟你们鼎盛资本有什么关系!
我身边的王律师冷漠地推了推金丝眼镜,开口解释,声音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林先生,‘鸿运投资’的全部债权,已于上周一,被我方‘鼎盛资本’全额收购。
所有的法律文件都在这里,你可以过目。
王律师将另一份文件推到林浩面前。
林浩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刘秀琴也瘫软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从刚才的愤怒,变成了极致的恐惧和陌生。
晚晚……你……你怎么会……
她大概想问,我怎么会和鼎盛资本扯上关系。
我懒得回答。
我扫视全场,那些刚才还对我指指点点的高管,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我的目光最后落回到刘秀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刘女士,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怎么还钱了吗
03
我的话音落下,会计师团队立刻开始工作。
项目经理李姐打开投影仪,一份详尽的财务审查报告出现在幕布上。
根据我们初步核算,林氏集团目前账面资产总计约八千万,但其中包含大量不良资产和虚报项目。
实际有效资产,不足四千万。
而公司的总负债,除了我们鼎盛资本的三千万,还有银行贷款两千万,以及拖欠供应商的货款约一千五百万。
总负债六千五百万。
李姐每报出一个数字,林浩和刘秀琴的脸色就白一分。
结论是,林氏集团早已资不抵债,实际上就是一个空壳子。
李姐最后总结道,语气冰冷。
不可能!我城南的项目马上就要回款了!林浩像疯了一样跳起来。
李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翻到报告的下一页。
我们调查过,你所谓的‘城南项目’,对方公司是个皮包公司,合同也是伪造的。你前期投入的两千万,早已被对方卷走,不知所踪。
你被骗了,林先生。
噗通一声,林浩再次瘫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刘秀琴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猛地扑到我面前,开始打她最擅长的亲情牌。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声嘶力竭。
晚晚!晚晚啊!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
你弟弟再不对,他也是你亲弟弟啊!你就忍心看着他去坐牢,看着我们林家破产吗
她试图来拉我的手,哭喊着想博取我的同情。
我侧身避开,任由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冷笑出声。
家人
我重复着这个词,像在咀嚼一个天大的笑话。
分家产的时候,你们把我当家人了吗
把股权和房子都给你儿子孙子,对我这个女儿视若无睹的时候,你们把我当家人了吗
用我的大学奖学金,给你那个宝贝儿子买游戏机的时候,你记得我们是家人吗
我每说一句,刘秀琴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身体也抖得更厉害。
她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浩在一旁色厉内荏地吼道:
那也是妈的钱!这个家里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家里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是吗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录音,清晰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响起。
那是我上大学时,打给刘秀琴的电话。
妈,我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你能不能再给我打五百块
电话那头,是刘秀琴尖酸刻薄的声音。
又没钱了你怎么花钱跟流水一样!我告诉你林晚,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家里没钱给你挥霍了!你要是没钱,就自己去餐厅刷盘子!别来烦我!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挂断。
录音播放完毕,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在座的高管们,看向刘秀琴和林浩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我收起手机,看着脸色已经变成青紫色的刘秀琴,一字一顿地问。
现在,你还想跟我谈亲情吗
她嘴唇哆嗦着,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抛出了第一个重磅炸弹。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
我转向已经彻底呆滞的林浩。
你们给你那宝贝儿子,准备当传家宝的老宅,早在半年前,就被你这个好儿子拿去做了抵押贷款。
贷款的钱,他拿去澳门输光了。
而那笔贷款的债权方……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们脸上龟裂的表情,然后微笑着吐出最后几个字。
……也是我们,鼎盛资本。
刘秀琴的眼睛猛地瞪大,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04
会议暂时中断。
刘秀琴被助理掐着人中弄醒,和失魂落魄的林浩一起,被请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我站在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金总打来的。
金振邦,鼎盛资本的创始人,国内投资界的传奇人物。
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的导师,我真正的引路人。
电话一接通,金总沉稳浑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窗外那块摇摇欲坠的林氏集团的牌子,语气平静。
比想象中更脆弱。
不堪一击。
金总在电话那头低沉地笑了笑。
意料之中。林国栋当年就是个绣花枕头,他儿子能有什么出息。
我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很多年前。
大二那年暑假,我因为交不起下学期的学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打工。
金总当时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人,一杯黑咖啡,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一次,他接了个电话,似乎是他团队的一个投资模型出了问题,他在电话里发了很大的火。
挂了电话,他疲惫地捏着眉心。
我端咖啡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他笔记本电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金先生,您的这个阿尔法系数的权重设置,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我,一个穿着廉价服务员制服的小姑娘。
你懂这个
那天下午,我用店里的一张餐巾纸,帮他重新构建了那个困扰了他团队一周的投资模型。
他看着那张写满公式的餐巾纸,沉默了很久。
从那天起,他开始关注我。
他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我的所有背景,包括我那个可笑的家庭。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匿名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资助我读完了大学和金融学的研究生。
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进入了鼎盛资本。
我从最底层的分析员做起,没日没夜地学习,拼命地工作。
我用了三年时间,成了鼎盛资本最年轻的项目总监,成了金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这次收购林氏集团的债权,并主导清算,是金总交给我的毕业考卷。
他说,这是我必须亲自迈过去的一道坎。
刘秀琴这个人,我有所耳闻。金总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很会演戏,也很会利用舆论。不要心软,也不要被她影响。
我看着玻璃倒影里,那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漠,眼神锐利的自己。
我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也不错。
放心,金总。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
我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冷透了。
挂掉电话,我深吸一口气。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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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刘秀琴和林浩果然没有善罢甘休。
亲情牌打不通,他们就开始想别的办法。
他们找到了家族里最有声望的二叔公来做说客。
二叔公是我爸的亲二叔,在老家德高望重。
他被请到公司,坐在我的对面,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上来就是一通说教。
林晚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血浓于水,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
你弟弟再混蛋,他也是你弟弟。你这样把他往死路上逼,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林家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听二叔公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把外人赶走,公司的事,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他端起茶杯,一副我必须给他面子的表情。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示意身边的王律师。
王律师会意,将一份文件递到了二叔公面前。
那上面,是林浩挪用公款、做假账、进行非法集资的初步证据。
每一条,都足够他把牢底坐穿。
二叔公,您是长辈,这些东西,您比我懂。
我语气平淡。
我今天坐在这里,代表的是鼎盛资本,是法律和合同。如果您想谈家族颜面,麻烦先让林浩把这六千多万的窟窿补上。
否则,我们法庭上见。
二叔公的脸,瞬间从红变成了白,又从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拿起文件,手都在抖。
看了不到两分钟,他啪地一声把文件摔在桌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你这是要毁了我们林家啊!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灰溜溜地走了。
说客路线失败,林浩开始狗急跳墙。
他大概以为我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当天晚上,网上就开始出现大量的帖子和短视频。
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震惊!名牌大学高材生竟是白眼狼,为夺家产勾结外人,逼疯亲生母亲!》
《豪门姐弟反目,弟弟泣血控诉:姐姐为了钱,要让我们全家死!》
帖子里,把我塑造成一个冷血无情、贪得无厌的恶毒女人。
下面还配上了刘秀琴在公司楼下哭天抢地的照片,和我冷漠离开的背影。
水军迅速下场,评论区一片骂声。
这种女儿真是枉为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重男轻女的家庭是多,但也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吧这是要逼死爹妈啊!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
舆论开始发酵,我的手机被打爆,各种辱骂的短信和骚扰电话接踵而至。
刘秀琴则完美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
她跑到我租住的公寓楼下,一哭二闹三上吊,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对着围观的邻居控诉我的罪行。
我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供她读书,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
她要抢走我们家最后一点活路,她要逼死我啊!
邻居们对着我的窗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没有露面。
我只是拉上窗帘,
calmly
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之后,以寻衅滋事为由,对刘秀琴进行了严肃的口头警告。
林浩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见我一直不回应,更加变本加厉。
他甚至花钱雇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举着横幅冲到鼎盛资本的楼下闹事。
横幅上用白布黑字写着:鼎盛资本,还我血汗钱!无良企业,逼死良善人家!
我站在办公室的百叶窗后,冷冷地看着楼下那场小丑般的表演。
金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需要公司公关部介入吗
我看着监控视频里,林浩在人群后面对着那帮闹事者指手画脚的丑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用了,金总。
鱼儿已经自己跳进网里了。
可以收网了。
06
我以鼎盛资本的名义,召集了最后一次清算会议。
地点还是在林氏集团的顶层会议室。
这一次,刘秀琴和林浩是被法警请到现场的。
林浩因为聚众闹事,扰乱公共秩序,已经被行政拘留。
刘秀琴也因为多次骚扰,被警方下了最后通牒。
他们坐在我对面,脸色灰败,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让王律师宣布了最终的清算方案。
经核算,林氏集团所有资产,包括房产、设备、专利等,将进行公开拍卖,所得款项将优先用于偿还鼎盛资本的债务本息。
林浩先生名下的所有个人资产,包括房产、车辆、存款,以及那套老宅,也将被依法冻结拍卖,用于偿还其个人债务和公司挪用款项。
至于林浩先生涉嫌的合同诈骗、职务侵占、伪造公章等多项刑事罪名,我们将整理全部证据,移交司法机关。
王律师的话,像一柄柄重锤,敲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
林浩猛地站起来,想冲过来,被身后的法警死死按住。
他只能徒劳地嘶吼:林晚!你这个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而刘秀琴,在听到连老宅都要被拍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她呆呆地坐着,嘴里喃喃自语。
突然,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猛地挣脱了旁边人的搀扶,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嘶吼着朝我冲了过来。
我养了你二十多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要这样逼死我们全家!
你这个孽种!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要来讨债!
她的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左脸上。
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
耳朵里嗡嗡作响。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我。
法警冲上来,拉开了状若疯癫的刘秀琴。
我没有哭,也没有回手。
我只是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慢慢地,慢慢地笑了。
起初是低低的
chuckle,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
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我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慢慢放下手,对上刘秀琴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
我一字一顿,清晰地对她说。
你说对了。
我的确是孽种。
我顿了顿,在所有人震惊、错愕、不解的目光中,投下了一枚真正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炸弹。
但不是你的。
刘秀琴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我看着她,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
刘秀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金振邦,我的老板,鼎盛资本的创始人,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强大的气场,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走到我的身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我的肩上。
然后,他转过身,那双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射向早已魂不附体的刘秀琴。
他的声音,沉稳而洪亮,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刘女士,二十多年前,你丈夫林国栋,从我这里抱走的女儿……
他顿了顿,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现在,我来接她回家了。
07
金振邦的话,像平地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脑子一片空白。
刘秀琴彻底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林浩也懵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金振邦,再看看他妈,脸上写满了荒唐和难以置信。
金振邦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他开始讲述一个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我,金振邦,和你丈夫林国栋,曾经是最好的兄弟,也是白手起家的合伙人。
我们一起创办了林氏集团的前身,‘金林贸易’。
公司蒸蒸日上的时候,他却在背后捅了我一刀。
金振邦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多年的痛苦和愤怒。
他设计陷害我,伪造证据,说我挪用公款,侵吞了我们两人所有的资产,把我踢出了公司。
我一夜之间,破产,负债累累。我的妻子,晚晚的亲生母亲,因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抑郁成疾,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撒手人寰。
而林国栋,他不仅抢走了我的一切,为了斩草除根,他还做了一件更恶毒的事。
金振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无尽的痛惜和愧疚。
他对外谎称,我刚出生的女儿,因为早产夭折了。实际上,他偷偷把我的女儿抱回了家,也就是林晚,当作他胜利的‘战利品’,来对我进行精神上的折磨和炫耀。
他要让我亲眼看着,我的女儿,管我的仇人叫爸爸,却对我这个亲生父亲一无所知!
真相是如此的残酷和肮脏。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你,刘秀琴。金振邦的目光再次转向地上的女人,充满了鄙夷。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全部的真相!
你恨她,因为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你,你们林家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罪恶和背叛之上!
所以,你把对林国栋罪行的恐惧和怨恨,全都发泄在了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你对她极尽刻薄,虐待她,忽视她,把所有的爱和补偿,都给了你和林国栋的亲生儿子,林浩!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刘秀琴精神彻底崩溃了,她抱着头,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是报应……都是报应啊……
林浩彻底傻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是个卑鄙无耻的罪犯。
他无法接受,自己从小享受的优渥生活,竟然是偷来的。
他指着我,又指着金振邦,整个人都在发抖。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在骗我!
我看着眼前这出荒诞的闹剧,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片广袤的,荒芜的平静。
原来,我前半生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源于一场如此肮脏的背叛和算计。
我不是不被爱。
我只是被放错了地方。
金振邦走到我的身边,他高大的身影,为我挡住了所有的喧嚣和目光。
他伸出那双因为岁月而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晚,都过去了。
爸爸带你回家。
爸爸……
这个陌生的词,从我嘴里念出来,干涩又别扭。
可就是这两个字,却像一道泄洪的闸门,瞬间冲垮了我二十多年来辛苦筑起的所有坚硬的堤坝。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
这是委屈。
是释放。
是终于找到了归宿的,滚烫的泪水。
08
真相曝光后,林家,彻底垮了。
就像一栋地基被抽空的危楼,轰然倒塌。
林浩无法接受现实,在被带走之前,他试图冲进档案室,销毁他父亲林国栋当年犯罪的证据。
这个愚蠢的举动,被我方律师和警方当场控制,罪加一等。
林氏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涣散。
那些高管和老员工,在得知公司肮脏的起源后,纷纷递交了辞呈。
一个建立在背叛和罪恶上的企业,没有人愿意为它陪葬。
之前那些还想帮林家说几句好话的远房亲戚,此刻更是像躲瘟疫一样,避之不及,生怕和这件丑闻沾上任何关系。
我以绝对控股债权人的身份,快速而冷酷地推进了破产清算程序。
没有了任何阻碍,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公司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都被公开拍卖,用来偿还堆积如山的债务。
林浩因为参与做假账、职务侵占、合同诈骗,以及妨碍司法等多项罪名,被检察院正式批捕。
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而刘秀琴,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后,一夜白头。
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像是丢了魂。
她被从那栋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别墅里赶了出来,因为那栋房子,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将作为抵押物被拍卖。
她想来找我,想来求我。
被我拒之门外。
我让助理转告她一句话。
你欠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是我的亲生父母。
曾经在城中也算风光一时的林家,在短短几天之内,树倒猢狲散,土崩瓦解。
我站在金振邦的办公室里,看着助理递上来的清算报告。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覆灭。
我心中,却再无波澜。
这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清算,终于结束了。
09
林浩在被判入狱前,通过律师,提出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同意了。
在戒备森严的探视室里,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我再次见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剃了光头,整个人憔悴不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不可一世。
他的眼神里,没有悔恨,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不甘。
他拿起电话,声音沙哑。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从你进鼎盛资本那天起,你就在等这一天了,对不对
看着我们像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表演,你心里很得意吧
我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名义上是我弟弟,实际上却是我仇人之子的男人。
我从没想过要得意。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是你亲手毁了你的一切,林浩。
你的傲慢,你的愚蠢,你的贪婪,才是你最大的敌人。
就算没有我,你也迟早会把林家败光。
他被我的话刺痛,歇斯底里地在电话那头吼叫起来。
是你!都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你,我还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我还是高高在上的林家大少!
你所拥有的一切,本就是偷来的。
我冷冷地打断他。
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我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废话。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在挂掉电话前,我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好好改造吧。
出来以后,学着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这是我对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忠告。
走出探视室,在监狱门口,我意外地看到了前来探视的刘秀琴。
她苍老得像一个陌生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
她看到我,浑身一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恨,有悔,有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我没有说话。
我的脸上,一片坦然。
然后,我转过身,迎着阳光,大步离去。
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10
林氏集团的旧址,那栋承载了太多罪恶和痛苦的大楼,被金振邦在拍卖会上,亲手拍了下来。
我以为他会推倒重建,或者改造成鼎盛资本的分部。
但他没有。
他以我亲生母亲的名字——思雨,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
思雨慈善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像我当年一样,失怙失恃的孤儿,和家境贫困却渴望读书的女学生。
我,成了这个基金会的执行理事。
我用我从这次清算中,合法获得的第一笔分红,匿名资助了几个和我当年处境相似的女孩。
我搬进了金振邦的家。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我的家。
那是一栋很温暖的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金振邦的书房里,挂着我亲生母亲的画像。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眉眼弯弯,笑起来像春天的太阳。
爸爸会经常指着画像,给我讲很多很多他们过去的故事。
讲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爱,讲他们对我出生时的期待和喜悦。
我开始学着,在他面前放下所有的防备和坚硬。
我开始学着撒娇,学着像一个真正的女儿那样,享受父亲的宠爱。
我不再失眠,也不再做那些被抛弃、被追赶的噩梦。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周末,爸爸带我去了派出所。
我将户口本上,林晚这个名字,改回了我的本名。
金思晚。
思念的思,雨天的雨。
爸爸说,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意思是,即使在下雨天,也要心怀思念和希望。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11
一年后的冬天,北方下了第一场雪。
我正在基金会的办公室里,处理年底的报告,助理送进来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没有署名,邮戳显示来自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偏远的小镇。
我有些疑惑地拆开。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和一张被折叠得很好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岁生日的我,被林国栋抱在怀里。
刘秀琴站在旁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得很僵硬,很不自然。
而那句话,是刘秀琴的笔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对不起。
后面还有几个更小的字。
这三个字,是对你,也是对我自己。
我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和那句话,看了很久。
心中,没有恨,也没有原谅的冲动。
只是一片平静的虚空。
我不是圣人。
我做不到轻易地原谅那些曾经对我造成过深重伤害的人。
有些道歉,来得太晚,已经毫无意义。
我选择不原谅,也选择不记恨。
我只是选择,彻底地忘记。
我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角落,将那封信和那张照片,一起放进了碎纸机。
看着它们变成一堆无法复原的碎片,我感觉自己心里最后一点沉重的枷锁,也随之被切断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爸爸打来的。
晚晚,下雪了,外面冷,早点回家吃饭。
他温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笑着回答。
好,爸爸,我马上回。
我的家,在等我。
12
又一个新年。
我和爸爸金振邦,一起在温暖的厨房里包饺子。
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我负责的那个思雨慈善基金会的年度报告。
报告的封面上,是许多孩子灿烂的笑脸。
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祝福短信。
来自我资助的那个,考上了名牌大学的女孩。
思晚姐姐,谢谢你,新年快乐!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看着短信,会心地笑了笑,回了她几个字。
加油。未来是你的。
爸爸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饺子走过来,看到我的笑容,满眼都是欣慰和骄傲。
我们家晚晚,现在是大慈善家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哪有。
窗外,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照亮了半个天空。
室内,温暖如春,饺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我不再是那个在年夜饭上,被所有人无视的透明人。
我找到了我的价值,我的归宿,我的人生。
我举起手边的果汁杯,对着窗外的烟火,也对着身边的爸爸,轻轻地说。
敬过去。
敬未来。
也敬那个,在无边黑暗和绝望中,从未真正放弃过的自己。
新的人生,画卷正徐徐展开。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