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刚正不阿的军官老公严峥,最近被大院里最漂亮的文艺干事白薇薇缠上了。
她天天掐着点蹭他的军用吉普,红着眼圈说自己身体弱,走路都喘。
大院里的长舌妇们都等着看我这个乡下土包子被城里来的白天鹅比下去,连我婆婆都话里话外劝我大度。我只是低头,摆弄着一台崭新的燕舞牌录音机,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录音键。
他们不知道,我江禾来这军区大院,可不是为了让人看笑话的。
01
嫂子,真是对不住,又得麻烦严营长送我一程了。白薇薇站在吉普车旁,一手抚着心口,脸色比她身上的白裙子还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
我刚从菜地里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手里提着一篮子水灵灵的黄瓜。这副样子,和穿着的确良连衣裙、烫着时髦卷发的白薇薇比起来,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严峥,你快送送薇薇同志,看她难受的。我婆婆周玉芬从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新手绢,一脸心疼地看着白薇薇,眼神扫过我时,却带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
整个军区大院的人都知道,我婆婆打心眼里瞧不上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儿媳妇。要不是严峥坚持,这门婚事根本成不了。而白薇薇,文化高,家庭背景好,人又漂亮,活脱脱就是她理想中的儿媳妇模板。
严峥眉头皱了皱,但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吧。
白薇薇冲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那眼神里的得意像针一样,又细又密地扎了过来。她坐上车,还不忘回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嫂子,你别误会,我和严营长只是同志间的互助友爱。不像有些人,只会给严营长添麻烦。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假装路过的军嫂立刻竖起了耳朵,交换着你懂的眼神。
我没说话,只是从篮子里拿出一根最顶手的黄瓜,咔嚓一口咬下去,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慢悠悠地嚼着,看着吉普车扬起一阵尘土远去,然后才对上我婆婆那张写满不争气的脸,咧嘴一笑：妈,这黄瓜真甜,刚摘的,你尝尝
周玉芬被我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一噎,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你……你还有心思吃！男人都快被抢跑了！
跑不了。我把黄瓜递到她嘴边,用皮筋拴着呢,跑不远。
我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周围偷听的军嫂们都笑了起来。周玉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甩下一句朽木不可雕,气冲冲地回了楼。
我看着她几乎要冒烟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回到家,我关上门,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台半新的砖头式录音机,和十几盘空白磁带。
我插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磁带里,先是一阵嘈杂的风声,然后是我婆婆清晰的声音：……薇薇啊,我们家严峥就是个榆木疙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要是哪点对你好,你记在心里就行。不像我们家那个,从乡下带来的,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种地……
接着,是白薇薇那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阿姨,您别这么说,嫂子她……也挺不容易的。就是有时候,我真替严营长不值。
我一边听,一边拿出笔记本,清晰地记下日期、时间和对话内容。
没错,我是个乡下女人,没读过多少书。但我爹从小就告诉我一个道理：咬人的狗不叫。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把那些狂吠的狗,变成落水狗。
白薇薇的标志性动作,就是说话时总喜欢下意识地用小拇指勾一下自己的耳坠。这个小动作,在旁人看来是风情,在我眼里,却是她心虚和盘算的信号。
今晚,她勾了三次。看来,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而我的录音机,已经饥渴难耐了。
02
我和严峥的结合,本身就是个意外。
三年前,他带队在我们村附近的山里拉练,突遇山洪,为了救一个被困的孩子,他被滚落的山石砸断了腿,困在了一个山洞里。是我上山采药时发现了他,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那段时间,我每天给他换药、喂饭,背着他翻山越岭找草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照顾一个大男人,村里的闲言碎语能把人淹死。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是个英雄,英雄不该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山沟沟里。
他醒来后,看着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志,谢谢你。等我好了,我娶你。
我当时以为他在说胡话,没想到他伤好归队后,真的带着一堆彩礼和组织上的介绍信,敲开了我家的门。
他说：江禾,我严峥说话算话。你救了我的命,我后半辈子就是你的。
就这样,我成了军官太太,跟着他住进了这个处处透着讲究的军区大院。
起初的日子是甜的。严峥是个沉默寡言但内心火热的男人,他会笨拙地给我买城里最时兴的布料,会在我被其他军嫂排挤时,沉着脸把我护在身后,会对整个大院宣布：江禾是我媳妇,谁给她气受,就是跟我严峥过不去。
可这份甜蜜,从白薇薇的出现开始,就变了味。
她是新调来的文艺干事,人美歌甜,父亲还是军区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她一来,就成了大院里的焦点。而她,偏偏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在了严峥身上。
一开始是借书,后来是问工作,再后来,就发展到了每天雷打不动地蹭车。
江禾,你得学着大度一点。这是我婆婆周玉芬的原话,严峥现在是营长,以后还要往上走,多跟薇薇这样有文化、有背景的同志交流,对他有好处。
我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知道,跟她吵没用。在这个家里,在这个大院里,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严峥。他们觉得我粗鄙、没文化,上不了台面。
所以,我得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让他们闭嘴。
晚饭时,严峥回来了,脸色有些疲惫。
周玉芬立刻迎上去,嘘寒问暖,又把一碗精心熬制的鸡汤推到他面前,嘴里却不停地数落我：……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天天就知道下地,把自己搞得跟个泥猴一样,像什么话！家里缺你那几根黄瓜萝卜吗
我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妈,你少说两句。严峥打断她,江禾喜欢种地,就让她种。她种的菜比食堂的好吃。
你啊你,就知道护着她！周玉芬气不打一处来,我今天可听说了,薇薇为了等你,在办公室多待了一个多小时,晚饭都没吃。你送完她,就没说请人家吃个饭
严峥的筷子顿了一下：部队有纪律。
纪律纪律,我看你就是死脑筋！
我抬起头,看着严峥,轻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严峥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说：没什么,就是说她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心情有点差。
哦。我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我收拾碗筷,严峥跟了进来,想帮忙。
我来吧。他伸手想接我手里的碗。
我侧身躲开了,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严峥一下子慌了,从身后抱住我：江禾,你别多想。我跟她真没什么。
我知道。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你什么忙,还让你为难。
胡说什么！他把我转过来,捧着我的脸,你是我媳妇,是我见过最能干、最善良的女人。
我噗嗤一声笑了,眼泪却恰到好处地滑了下来：就会说好听的哄我。白干事又漂亮,又有文化,不像我,连个字都认不全……
谁说你认不全！严峥急了,你不是在学吗我给你买的收音机,你不是天天都在听吗
是录音机。我小声纠正他,然后把头埋在他怀里,严峥,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嫌弃我。
不会,永远不会。他抱紧我,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我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男人这种生物,你跟他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但只要你示敌以弱,就能轻易地攻占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而我,已经成功地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名为愧疚的种子。
接下来,就等白薇薇亲手给这颗种子浇水、施肥,让它生根发芽了。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贤惠和委屈这两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把严峥的军装熨烫得笔挺。他出门时,我给他整理好衣领,轻声细语地嘱咐他注意身体。等他一走,我就默默地拿起我的小篮子,去侍弄我的那片菜地。
我不再主动跟婆婆说话,她说什么,我都只是低眉顺眼地应着。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嫌我做的菜咸了,我立刻倒掉重做。
我的顺从,让周玉芬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但她对我的挑剔却变本加厉。而这一切,都被下班回家的严峥看在眼里。
他心里的愧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他开始更多地帮我干活,会在饭桌上主动维护我,甚至会为了我,第一次跟他妈红了脸。
而白薇薇,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蹭车的频率更高了,理由也更千奇百怪。今天头晕,明天崴了脚,后天又是拿了重东西。她甚至开始主动来我们家,美其名曰看望周阿姨,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严峥。
嫂子,你这手艺真好,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她坐在沙发上,捏着一颗我刚洗好的葡萄,慢悠悠地说,不像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干不好。以后谁娶了我,可有得罪受了。
周玉芬立刻接话：胡说,我们薇薇这么好的姑娘,谁娶了是谁的福气！
我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出来,笑着说：薇薇同志这么优秀,肯定很多人追吧听说文工团的张干事对你很有意思啊。
白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嫂子你可别乱说,我跟张干事只是普通同事。她说着,又习惯性地用小拇指勾了勾耳坠,我这人眼光高,不是真心英雄,我可看不上。
话里的暗示,傻子都听得出来。
严峥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像是没听懂,热情地把西瓜推到她面前：快尝尝,这瓜是我自己种的,保准甜。
晚上,严峥在院子里乘凉,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旁边,给他扇扇子。
江禾。他突然开口,以后白薇薇再来,你就说我不在。
我手里的蒲扇停了一下,随即又轻轻摇了起来：为什么我看妈挺喜欢她的。
我媳妇不喜欢。他抓住我的手,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娶媳妇,是回来过日子的,不是让她受气的。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黑暗中,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个男人,虽然不善言辞,却用行动给了我最坚定的支持。
严峥,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白薇薇就像一根毒刺,不拔掉,我们俩的日子就别想安生。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严峥要去市里开个重要的会,一去就是两天。他前脚刚走,白薇薇后脚就上了门。
这次,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上海运来的雪花膏。
阿姨,这是我托人给您买的,对皮肤好。她亲热地挽着周玉芬的胳膊,把雪花膏塞到她手里。
周玉芬笑得合不拢嘴：哎呦,你这孩子,太破费了！
瞧您说的,孝敬您是应该的。白薇薇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嫂子也有一份,严营长特地嘱咐我,说嫂子皮肤糙,得用点好的保养保养。
她把另一个小一点的盒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谢谢。我轻声说。
嫂子跟我客气什么。她笑得更得意了,严营长心里,还是最疼你的。
她故意把最字咬得很重。
我看着她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冷笑。
她以为用这种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或者说,是想用严峥的名义来刺激我,让我闹,让我吵
太天真了。
我把雪花膏放到桌上,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了我的录音机。
薇薇同志,正好你来了,帮我个忙呗。我把录音机递到她面前,这是严峥给我买的,说是能学文化。可我笨,上面好多字都不认识,你教教我怎么用,行吗
白薇薇看着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大家伙,眼里闪过鄙夷,但还是接了过去。
这个啊,是录音机。她开始耐心地教我,你看,这个红的是录音键,这个绿的是播放键……
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在她身边,不停地问着各种白痴问题。
那这个呢这个小孔是干嘛的
这是麦克风,说话的声音从这里录进去。
哦……那我离远点说话,它能录进去吗
当然能了,这可是好东西,灵敏着呢。她摆弄着录音机,语气里充满了优越感。
我点点头,像是终于搞懂了,感激地说：谢谢你啊薇薇同志,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我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录音键。
磁带,开始悄无声息地转动。
04
严峥不在家的这两天,白薇薇几乎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过来,有时候是给周玉芬送点心,有时候是来借本书,更多的时候,就是单纯地坐着,用一种女主人的姿态,跟我婆婆聊着天。
而聊天的内容,十句有八句离不开严峥。
阿姨,我听说严营长这次去市里开会,表现特别突出,领导都点名表扬了呢！
是吗哎呀,我们家严峥就是有出息！周玉芬一脸与有荣焉。
可不是嘛。就是太辛苦了,身边也没个能帮衬他的人。你看他那军装,领子都快磨破了,也没人给他换个新的。白薇薇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我正坐在小板凳上,低头缝着一个鞋垫,闻言手里的针顿了一下。
严峥的军装,我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熨得整整齐齐。领子确实有些磨损,但我早就准备好了新的领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换上。
周玉芬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对着我就是一通训斥：听见没！薇薇都比你心细！你说你这个媳妇是怎么当的整天就知道摆弄你那破录音机和菜地,老公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
我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妈,我不是不上心。是严峥不让我换。
他不让你换你就不换你傻啊！
他说……他说那是我们结婚时,我用第一次领的布票给他做的,有纪念意义,舍不得换。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委屈和甜蜜。
这话一出,周玉芬和白薇薇都愣住了。
白薇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没想到我这么会狡辩。
我心里冷笑,这可不是狡辩,这是事实。
严峥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这个沉默的男人,有着他自己独特的浪漫方式。
哼,歪理邪说！周玉fen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白薇薇不甘心就这么落了下风,她眼珠一转,又开了口：嫂子,其实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就是觉得,严营长这么优秀的男人,他的妻子,也应该跟上他的脚步才对。比如多读读书,学学文化。老是停在原地,两个人差距越来越大,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就说得相当诛心了。
周玉芬立刻深以为然地点头：薇薇说得对！江禾,你听听,这才是对你有帮助的话！
我看着白薇薇,她的小拇指又开始无意识地勾耳坠了。
我笑了。
薇薇同志说得是。我站起身,走到柜子旁,拿出了我的宝贝录音机,所以我这不是在努力学嘛。
我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来的,不是什么学习资料,而是前两天白薇薇教我用录音机时的对话。
……这个红的是录音键,这个绿的是播放键……
……这是麦克风,说话的声音从这里录进去……
……当然能了,这可是好东西,灵敏着呢！
白薇薇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关掉录音机,一脸天真地看着她：薇薇同志,你看,我都学会了。你上次教我的,我都录下来了,没事就拿出来听听,生怕忘了。你真是我的好老师。
周玉芬没听出里面的门道,还夸我：这就对了嘛！不懂就问,肯学就好！
但白薇薇怎么会不懂
她那天可不止说了这几句教学的话。
我的举动,无疑是在警告她：我手上有你的录音。你那天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让它重现天日。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和恐惧。
我回了她一个和煦的微笑。
想斗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你那张漂亮的脸皮下面,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从那天起,白薇薇消停了好几天。她不再来我们家,在院子里碰到我,也是绕着道走。
大院里的风向也悄悄变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文艺干事白薇薇,看上了有妇之夫严营长,天天上赶着倒贴,结果被人家正牌媳妇几句话就给怼了回去。
版本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白薇薇被严营长的农村媳妇吓得脸色发白。
一时间,我这个乡下土包子,在众人眼里,形象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周玉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忌惮。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白薇薇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短暂的退缩,只是为了更猛烈的反扑。
而我,已经布好了网,就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05
严峥开会回来了,人瘦了些,但精神很好。
他给我带了市里最新款的红格子的确良布料,还有一包大白兔奶糖。
给你的。他把东西塞到我手里,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飘向别处,耳根却悄悄红了。
周玉芬在一旁看得直撇嘴,酸溜溜地说：就知道给你媳妇买,也不知道孝敬孝敬你妈。
你的也有。严峥从包里又拿出一个装着麦乳精的罐子,托人买的,给你补身体。
周玉芬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晚上,我们俩躺在床上,他跟我讲着开会时的一些趣事,我安静地听着。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我碰到白干事的父亲了,白副主任。
我的心提了一下：哦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鼓励了我几句。感觉……人挺客气的。严峥似乎没多想。
我却从他简单的描述里,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白薇薇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示好严峥这里面要是没点猫腻,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果不其然,第二天,白薇薇就出事了。
她是在排练新节目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的。据说伤得不轻,脚踝骨折,被紧急送到了军区医院。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晒被子。
几个军嫂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呀,这白干事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可不是嘛,听说疼得脸都白了,严营长正好路过,二话不说就把人抱起来送医院了！
真的假的抱着去的
那可不！公主抱！好多人都看见了！
我晒被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周玉芬得到消息,急匆匆地从楼里跑出来,拉着我就往外走：快快快,跟我去医院看看薇薇！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
我被她拽着,回头看了一眼挂在晾衣绳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被子,心里一片冰冷。
苦肉计。
多么老套,却又多么有效的招数。
到了医院,一进病房,就看到白薇薇躺在床上,一条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她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看到我们,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严峥就坐在病床边,脸色很不好看。
阿姨,嫂子,你们怎么来了白薇薇的声音虚弱又委屈。
好孩子,受苦了！周玉芬扑过去,拉着她的手,心疼得不得了。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
严峥,我平静地开口,你出来一下。
严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梨花带雨的白薇薇,最终还是站起身,跟着我走了出去。
走廊里,我靠着墙,看着他：是你抱她来医院的
是。他点头,语气有些生硬,当时情况紧急,她动不了,周围又没有别人。
哦。我点点头,英雄救美,应该的。
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严峥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江禾,你别阴阳怪气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我没有阴阳怪气。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严营长。有些人,有些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她摔得那么巧,偏偏摔在你面前,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严峥的脸色沉了下来,江禾,把人想得这么坏,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跟他争吵,转身就走。
你去哪他拉住我。
回家。我甩开他的手,医院里消毒水味太重,我闻不惯。你这个大英雄,就在这好好陪着你的美人吧。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此刻的争吵毫无意义。在所有人看来,白薇薇都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而我,则成了一个不可理喻、善妒的疯婆子。
严峥对我的信任,也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白薇薇,你以为你赢了不,你只是刚刚踏入我为你精心准备的陷阱。
回到家,我反锁上门,从箱子里拿出了录音机和一盘全新的磁带。
我对着麦克风,用极低的声音,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农夫与蛇的故事。
只不过,这次,农夫的口袋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06
白薇薇的脚伤,成了她赖上严峥的最好借口。
她不能走路,每天都需要人照顾。而这个人选,周玉芬和她本人,都默契地指向了严峥。
严峥,薇薇是为了咱们军区的文艺事业才受的伤,你作为她的领导,于情于理都应该多关心一下。周玉芬每天都在严峥耳边念叨。
严峥虽然不情愿,但碍于情面和所谓的责任,每天下班后,还是会去医院待上一会儿。
而我,则彻底成了一个透明人。
我不再过问他去了哪里,见了谁。每天依旧种菜、做饭、做家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平静,让严峥感到了不安。他几次想跟我解释,都被我微笑着挡了回去。
工作要紧,应该的。
我越大度,他越愧疚。他越愧疚,就越觉得对不起我。
而白薇薇,则在胜利的喜悦中,渐渐放松了警惕。
她开始在严峥面前,有意无意地抱怨我。
严营长,你别怪嫂子,她可能就是……不太会关心人。你看你这几天这么累,回来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严营长,阿姨的腰不好,嫂子怎么还让她干重活呢
这些话,通过我放在严峥口袋里的微型录音设备,一字不差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没错,我升级了我的装备。
托我一个在城里当技术员的远房表哥,我搞到了一个当时市面上最新潮的玩意儿——一个只有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录音机。
我把它缝在了严峥一件旧军装的内衬里。那件军装,是他最常穿的。
白薇薇的每一句挑拨离间,都成了呈堂证供。
终于,在她住院的第十天,她按捺不住,使出了杀手锏。
那天晚上,严峥又要去医院。
我破天荒地没有保持沉默,而是拉住了他。
别去了。我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祈求。
江禾,我就是去送个饭,很快就回来。他以为我又要闹脾气。
我让你别去！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第一次失控,严峥,你是不是非要等到家破人亡才甘心！
你胡说什么！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们俩的争吵声,引来了周玉芬。
江禾！你又发什么疯！她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薇薇一个人在医院孤苦伶仃的,让严峥去看看怎么了你就这么容不下人
妈！严峥喝止了她。
我看着他们,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好得很。我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布包,要去是吧行！把这个带上！
我把布包狠狠地塞进严峥怀里。
这是什么严峥皱眉。
离婚报告。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签了字,从今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想照顾谁就照顾谁,跟我们江家,再没半点关系！
你……你疯了！严峥的脸瞬间白了。
周玉芬也惊呆了,她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反了你了！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我们严家离了你不行吗离就离！
妈！严峥的声音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严厉,你给我闭嘴！
他死死地瞪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们俩就在客厅里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疲惫地说：江禾,别闹了,行吗
我没闹。我收起眼泪,表情恢复了平静,报告我放在这了。去不去医院,你自己选。
说完,我转身回了房间,反锁了门。
我知道,我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这一场豪赌,赌的是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赌的是他对我仅存的那点信任。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我听到了周玉芬压低声音的怒骂,和严峥沉重的脚步声。
他最终,还是走了。
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严峥,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选错了,那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而此时的军区大院广播室,一个负责夜间值班的老大爷,正戴着老花镜,摆弄着一台录音机。
那是白天的时候,我托他帮忙修理的。
我告诉他,录音机好像坏了,让他晚上有空的时候,帮我放放看,声音是不是正常。
老大爷满口答应。
夜幕降临,大院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广播室的大喇叭,在沉寂了片刻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电流的滋滋声。
然后,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的每一个角落。
严营长……我脚好疼啊……你能不能,再靠近我一点……
是白薇薇的声音。
整个大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竖起了耳朵。
一场前所未有的现场直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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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薇薇同志,请你自重。
广播里,传来了严峥冷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严营长,你……你是不是讨厌我白薇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喜欢上你。可是,感情的事情,我控制不住啊！
白薇薇！严峥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再说一遍,我已经结婚了！我爱我的妻子！请你立刻停止这种无聊的把戏！
我不信！白薇薇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她一个乡下女人,什么都不懂,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严峥,只要你跟她离婚,我……我爸说了,他会帮你调到军区总部,你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这话一出,整个大院都炸了锅！
威逼利诱！权色交易！
这简直是惊天丑闻！
住口！严峥怒吼道,白薇薇,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诋毁江禾的话,别怪我不客气！还有,收起你那套肮脏的交易！我严峥能有今天,靠的是流血流汗,不是靠出卖自己！
你……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这么对我……白薇薇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好,严峥,这是你逼我的！你以为我爸只是副主任吗我告诉你,他还负责着一项重要的保密工作！只要我一句话,我……
把他抓起来！
广播里,突然传来了严峥的一声爆喝！
紧接着,是房门被撞开的声音,和白薇薇惊恐的尖叫！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白副主任的女儿！
白薇薇,你涉嫌窃取、泄露军事机密,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陌生的、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整个军区大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议论声！
原来,严营长不是跟白薇薇搞暧昧,而是在暗中调查她！
原来,白薇薇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文艺干事,而是个利用美色和家世窃取机密的女特务！
原来,我们都误会了严营长！更误会了他那个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的农村媳妇！
我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严峥一身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他的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我。
周玉芬也跟在后面,她已经完全傻掉了,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广播……是你做的严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从地上站起来,平静地看着他：是。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我以为他会发火,会质问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伸出颤抖的手,一把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揉进了怀里。
对不起……江禾……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后怕。
我能感觉到,他坚实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钢铁硬汉,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展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我的眼泪,也终于决了堤。
我用力地捶打着他的后背,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不安和恐惧,都发泄了出来。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他任由我打着,骂着,只是把我抱得更紧。
许久,我们俩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捧着我的脸,用粗糙的指腹擦去我的眼泪：江禾,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我江禾看上的男人,绝不会是那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孬种。
门外,周玉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江禾……妈错了……妈对不起你……
她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场仗,我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08
第二天,军区大院的天,就彻底变了。
白薇薇和她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因为涉嫌间谍活动,被军事保卫部门正式逮捕。
据说,他们利用职务之便,长期向境外势力泄露我军的重要情报。而白薇薇接近严峥,就是为了获取他所在部队的最新装备和演习计划。
她从舞台上摔下来,也确实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能有更多机会和严峥独处,从而窃取机密。
而严峥,早在察觉到白薇薇的异常举动后,就悄悄向上级做了汇报。组织上将计就计,让他假意与白薇薇周旋,实则是为了引蛇出洞,将他们父女俩背后的整个间谍网络一网打尽。
那盘被全院直播的录音带,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严峥洗清冤屈、立下大功的最关键证据。
一夜之间,严峥成了整个军区的大英雄。
而我,江禾,这个曾经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乡下媳妇,则成了英雄背后的英雄。
大院里的军嫂们再见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钦佩。她们不再背后议论我的出身,而是抢着跟我打招呼,夸我种的黄瓜水灵,夸我教夫有方。
江禾嫂子,你可真是咱们女人的榜样！
就是！慧眼识珠,还能沉得住气,干大事的人！
我只是微笑着,一一回应。
我知道,这些赞美,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重要的,是我赢回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尊严。
周玉芬病了一场。
病好之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对我颐指气使,而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
她会主动帮我干家务,会在我从菜地回来时给我递上一杯凉白开,会笨拙地学着关心我。
一天晚饭后,她把我叫到房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用手绢包了好几层的东西。
打开来,是一只成色很好的玉镯。
江禾,她把镯子戴到我手上,眼眶红了,这是严家祖传的镯子,传媳不传女。以前……是妈有眼无珠。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我看着手腕上温润的玉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拒绝。
这是我应得的。
我扶起她：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一家人。
她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解决了家里的事,就轮到严峥了。
那天晚上,我把他叫到院子里,把那份没有签字的离婚报告,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严峥,白薇薇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因为我知道,那是任务。我看着他,表情严肃,但是,你有事瞒着我,不信任我,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严峥的脸上写满了愧疚：江禾,对不起。保密条例……
我懂保密条例。我打断他,但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媳妇！是最该和你同甘共苦,并肩作战的人！你可以不告诉我具体任务,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在做一件危险的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而不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独自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和婆婆的刁难！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
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错了。我当时……是怕你担心,怕把你卷进来。
怕我担心,就可以伤害我吗我反问,严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是坦诚！今天这件事,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许再有任何隐瞒！
我保证！他举起手,郑重其事地发誓,我严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对媳妇江禾,绝无半点隐瞒！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我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行了,收起你那套吧。我拉下他的手,记住你说的话。
他看着我,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他突然把我打横抱起,大步朝房间走去。
你干嘛！我惊呼。
履行夫妻义务。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媳妇,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今天晚上,老公一定好好补偿你。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09
白薇薇事件之后,我在军区大院彻底火了。
大家不再叫我严营长媳妇,而是亲切地称呼我江禾同志或者禾姐。
我的那盘惊天动地的录音带,也被军区保卫处作为重要物证收走了。据说,凭着里面的线索,顺藤摸瓜,又挖出了好几个隐藏在其他单位的特务。
严峥因为这次任务完成出色,荣立二等功,被破格提拔为副团长。
我们家,成了整个大院的焦点。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飘飘然。日子,还是一样过。
我依然喜欢侍弄我的那片小菜地,只不过,现在来菜地里找我聊天、讨教种菜经验的军嫂越来越多了。我的菜地,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社交中心。
一天,军区宣传科的王干事找到了我。
江禾同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们想……想请你做个报告。
做报告我愣住了。
是啊！就是讲讲你这次协助部队破获间谍案的先进事迹！现在全军区都在学习你的这种临危不乱、顾全大局的精神呢！
我哭笑不得。
我哪有什么先进事迹,不过是凭着一点小聪明,捍卫自己的婚姻和家庭罢了。
但我知道,这是组织对我的肯定。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站在全军区家属代表的面前,我有些紧张。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坐满了人。严峥和周玉芬就坐在第一排,一脸骄傲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拿稿子。
我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了我作为一个军嫂的心路历程。
我讲了初到大院时的不安和自卑,讲了面对流言蜚语时的彷徨和坚持,讲了我和严峥之间从相遇到相知的点点滴滴。
我没说白薇薇一个字的坏话,也没标榜自己有多高尚。
我只是说：……作为军人的妻子,我们守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家。我们守着的,是他们能安心保家卫国的后方。他们把生命和热血献给了国家,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家守好,把心守正。不给他们添乱,不给军装抹黑。
……信任,是夫妻之间最坚固的桥梁。当你的男人在前方冲锋陷阵时,请一定给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因为你的信任,就是他最坚硬的铠甲。
我的话讲完了。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很多军嫂都红了眼眶。
那次报告会后,我在大院里的威望更高了。甚至有军嫂家里闹了矛盾,都愿意来找我评理。我成了大院里义务的金牌调解员。
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忙碌。
严峥看着我每天神采飞扬的样子,打趣道：我怎么感觉,我这个副团长,还没你这个家属委员会编外人员官大呢
我白了他一眼：怎么,不服气
他嘿嘿一笑,从背后抱住我：服气,我媳妇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女人。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那片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菜地,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我不再是那个依附于丈夫的乡下女人江禾。
我就是我,是能和严峥并肩而立,独当一面的,全新的江禾。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0
时光荏苒,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里,国家的变化日新月异。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我们的小日子也越过越红火。
严峥已经升任为团长,工作更忙了,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愈发深厚。他兑现了他的诺言,我们之间再无隐瞒,无论大事小情,他都会跟我商量。
周玉芬的身体依旧硬朗,她现在成了我最忠实的粉丝,每天都骄傲地跟邻居们炫耀她的儿媳妇有多能干。
而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种地的农村妇女了。
因为我出色的调解能力和在军嫂中的威望,我被正式吸纳进了军区的家属委员会,后来又因为表现突出,当上了副主任。
我利用业余时间,参加了扫盲班,又读了夜校,拿到了高中文凭。我开始尝试着写作,把我调解过的一些家长里短、夫妻矛盾的故事,写成小文章,投给军区的报纸。没想到,反响异常热烈。
我的笔名江上禾,在军区里渐渐有了名气。
更让我们高兴的是,三年前,我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我们给他取名严诺,意为一诺千金。
小家伙的到来,给这个家增添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这天是周末,阳光正好。
我正在院子里晾晒儿子的尿布,严峥穿着便装,哼着不成调的歌,在旁边给我打下手。
媳妇,他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下个月,军区组织去深圳参观学习,家属也可以报名,你去不去
深圳我的眼睛一亮。
那可是现在全国最热门的地方,是改革开放的窗口。
去！当然要去！我兴奋地说。
好嘞！他高兴地把湿尿布往晾衣绳上一甩,结果用力过猛,直接甩到了自己脸上。
噗嗤……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儿子严诺被我的笑声吸引,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抱着严峥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羞羞脸！
严峥一把抱起儿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毫不在意脸上的水渍,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阳光洒在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恩与幸福。
远处,大院里的广播喇叭正在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是啊,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