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沈聿五年,婚后他连床事都克制得像在完成作业。
发现自己怀孕后我开车去他公司,只想问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
车祸瞬间,我穿回高考结束的暑假——肚子里的崽还在。
这辈子我果断止损,他却像条疯狗缠上来。
我哥举着棍子逼问野种是谁。
沈聿顶着满脸血把我护在身后：我的。
直到某夜他撬开我房门,颤抖着吻我孕肚：
晚晚,上辈子你坟前太冷,这次我死也不放手。
———
方向盘失控的瞬间,我听见了骨头撞碎的声音。
剧痛从四肢百骸窜上来,视线里最后定格的,是副驾上那张孕检单——两条红杠刺眼得像血。
沈聿……我张了张嘴,血沫子涌出来,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句话憋了五年,从高中追他的第一天,到婚后同床异梦的第五年,终于在临死前问出口。
卡车的鸣笛声震得耳朵疼,下一秒,黑暗彻底吞了我。
……
唔！
小腹传来尖锐的抽痛,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是我高中卧室里的洗衣粉香。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海报还在,红笔写着距高考还有10天,旁边贴满了我当年追沈聿的傻气便签——今天沈聿看了我一眼！沈聿的矿泉水我捡到了！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贴满了便签纸的书桌,堆在角落的复习资料,床上印着卡通图案的凉被……这分明是我高中时的卧室！
心脏骤然狂跳,一个荒谬的念头窜入脑海。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书桌前,抓起桌上的手机——最新款的水果机,屏幕上映出我惊慌却明显稚嫩了许多的脸。日期清晰地显示着：X年8月20日。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
我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消化,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抽动,伴随着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恶心感。
我颤抖着手,轻轻按上自己的肚子。
平坦,柔软。
可是……那种感觉……
车祸……医院确认的怀孕……穿越……
一个让我头皮炸开的猜想浮现——孩子,也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就在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时,楼下传来了我哥顾骁的大嗓门,带着十足的暴躁和不耐烦：顾晚！你磨蹭什么呢！不是说好了今天去谢师宴吗赶紧的！沈聿他们估计都快到了！
听到沈聿的名字,我浑身一僵。
谢师宴。
就是今天,上一世我在宴会上当众对沈聿表白,被他冷着脸拒绝,成了全校的笑柄。
那些被冷待的日日夜夜,那些小心翼翼却石沉大海的讨好,那个永远挺拔却冰冷疏离的背影……连同车祸前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溢出。
顾晚你怎么了没事吧顾骁在楼下听到动静,语气带上一丝疑惑。
我撑着冰凉瓷砖,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神却逐渐染上狠戾的自己。
这一世,我攥紧床单,指甲掐进掌心。
沈聿,我不追了。
你的冷淡,我受够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陪你玩了。
……
顾骁穿着一身骚包的夏威夷衫,正不耐烦地踢着楼梯扶手,见我下来,眉头皱得更紧：你搞什么鬼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就别去了。
去,为什么不去我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谢师宴嘛,当然得去。顺便……彻底告别一下过去。
顾骁被我这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没等他反应,我已经率先走出了家门。
谢师宴的包厢里,烟味和笑声混在一起,吵得我太阳穴疼。
我刚坐下,就有人拍桌子：玩真心话大冒险！
瓶子转了三圈,稳稳对准我。
顾晚！大冒险！起哄的是体育委员,他眼神瞟向主桌,去抱沈聿,说‘我好喜欢你’！
满包厢的目光都钉在我身上,带着看好戏的笑。上一世,我就是这么红着脸冲上去,被沈聿侧身躲开,摔了个趔趄。
我端起面前的啤酒,手腕一扬——
冰凉的酒液泼在体育委员脸上,他嗷一声跳起来。
换一个。我声音不大,却盖过所有喧闹,我对沈聿,没兴趣。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是打火机被攥紧的声音。
我回头,撞进沈聿的眼睛。
他坐在主桌,白T领口敞着颗扣子,指尖还夹着打火机,眼神冷得像冰,死死盯着我,下颌线绷得能刻进石头里。
出了酒店,夏夜的风也吹不散我心口的闷。
我扶着树干干呕,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晚。
沈聿的声音,比晚风还凉。我没回头,他却快步上前,抓住我的手腕。
你刚才什么意思他力道大得能捏碎我骨头,说清楚。
字面意思。我甩他的手,没甩开,追你两年,腻了。以后别来烦我。
腻了他笑了,笑声里全是冰碴子,顾晚,你追我的时候说‘非我不可’,现在说腻了
不然呢我迎上他的眼睛,故意笑得恶劣,我以为你好看,才追你。现在看腻了,不行
顾晚,你把话说清楚！他几乎是咬着牙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疼得蹙眉,用力想甩开他,却徒劳无功。
放手！沈聿！我们没关系了！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没关系他眼底的冰层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你说了不算！
就在我们拉扯间,一道身影旋风般冲了过来,一把狠狠推开沈聿,将我护在身后。
沈聿你他妈干什么！放开我妹！顾骁怒气冲冲地挡在我面前,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沈聿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松开了手,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愤怒,又像慌了。
顾晚,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时的冷静,声音却软了点,别闹了。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回到那种令人绝望的冰冷里去吗
我看着他那副仿佛施舍般的姿态,所有压抑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我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颤抖：回去回去继续看你沈大少爷的脸色继续热脸贴你的冷屁股沈聿,我告诉你,我顾晚以前是眼瞎！但现在我眼睛治好了！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吼完这一长串,我胸口剧烈起伏,小腹都隐隐作痛。
沈聿彻底僵在了原地,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眼神里是全然的震惊和……一丝破碎。
顾骁也被我这番话惊到了,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凶狠地瞪着沈聿：听见没有！我妹让你滚！还不快滚！
沈聿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几乎无法解读,然后猛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是绷紧的弓。
他一走,我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晚晚！顾骁赶紧扶住我,担忧地看着我苍白的脸,你没事吧你跟沈聿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
哥,我打断他,疲惫地靠在他身上,声音沙哑,别问了。以后都别问了。我和他,彻底完了。
是真的完了。
从我知道自己带着孩子回来的那一刻起,从我决定止损的那一刻起,我和沈聿,就再也回不去了。
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痛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美其名曰思考人生志愿,实则是孕早期反应折腾得我精疲力尽,并且需要时间消化这匪夷所思的重生和肚子里这块要命的肉。
我拉黑了所有和沈聿有关的联系方式,拒绝了一切可能遇到他的社交活动。
世界似乎真的清静了。
但沈聿,却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我不去学校,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我的新号码,开始每天给我发短信。从最初的质问顾晚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到后来的你出来我们谈谈,再到最后,甚至开始发一些干巴巴的吃了吗、在干嘛。
我一条都没回。
他就开始在我家小区楼下晃悠。
有时是靠在摩托车上抽烟,有时就只是沉默地站在路灯下,抬头望着我窗户的方向,一站就是大半夜。
顾骁撞见过几次,每次都想冲下去揍他,都被我拦住了。
理他干嘛当空气。我嘴上硬,心里却烦得慌。
这根本不像我认识的沈聿。我认识的沈聿,高傲,冷淡,绝不会做出这种近乎纠缠的、掉价的行为。
他到底想干什么因为我的突然放手,伤到了他大少爷的自尊心吗
……
傍晚,我趁顾骁出门,偷偷下楼买叶酸。
刚出单元门,就被沈聿堵住了。
他瘦了,眼下有青黑,下巴上冒了胡茬,看起来很憔悴。但看到我,眼睛瞬间亮了。
晚晚,我们谈谈。他上前一步,声音沙哑,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冷淡。
我愣住了。沈聿在跟我道歉
我知道你突然不喜欢我,是你受不了我这么冷淡。他又说,耳根红了,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
追我我笑出声,凭你以前对我的爱答不理凭你对我的爱视而不见
他的脸白了,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认真的！
沈聿,你的道歉和挽回,我收到了,但是我不接受。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我说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
说完,我再次想要离开。
他却像是被结束两个字彻底刺激到了,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
我不准！他眼底泛起红血丝,声音压抑着某种失控的情绪,顾晚,我不准结束！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别人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他的猜测荒谬得可笑,却又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我看着他那副仿佛被背叛了的模样,心底那股邪火蹭地又冒了上来。再加上孕早期情绪本就不稳,一个极端又恶劣的念头突然窜上脑海。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他的念头,也断了我自己任何心软的可能。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迎上他通红的眼睛,扯出一个冰冷又残忍的笑容：
是又怎么样
沈聿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刀子般的话：沈聿,我不仅喜欢上别人了。
我抬手,轻轻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感受到那里孕育着的、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染着血：
我还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彻底滚出我的世界吧。别再来恶心我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直直劈在沈聿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像是无法理解我刚才说的话,又像是被这巨大的、荒谬的噩耗彻底击碎了神魂。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然后又抬眼看我,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眼神,从极致的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痛苦,再到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和绝望。
他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孩……孩子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颤音,……谁的
我扭开头,不忍再看他那副破碎的样子,硬起心肠道：反正不是你的。这就够了。
说完,我不再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回了单元楼里。
关上门的瞬间,我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浑身脱力般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对不起,宝宝。妈妈利用了你。
对不起,沈聿。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了你。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必须……一刀两断。
我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以沈聿的高傲,绝对会彻底死心,甚至会觉得我肮脏不堪,从此对我避如蛇蝎。
然而,我再一次低估了事情的离谱程度。
第二天下午,我家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门外站着的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的我哥顾骁,他手里,竟然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棒球棍！
顾晚！你给老子滚出来！顾骁的咆哮声整栋楼都能听见,说！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我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爸我妈也被惊动了,从房间里出来,看着顾骁手里的棍子,吓得脸都白了：小骁！你发什么疯！什么王八蛋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们问她！顾骁赤红着眼睛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她！顾晚！怀孕了！不知道被哪个野男人搞大了肚子！
轰隆！
我爸妈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晚晚……你哥说的是真的我妈的声音都在发抖,脸色惨白地走过来想拉我。
我大脑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顾骁怎么会知道我明明瞒得很好！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一个人影猛地冲了上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的面前,直面着顾骁手里那根可怕的棒球棍。
是沈聿。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憔悴,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眼神却是一种异常的坚定和……决绝
他把我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对着暴怒的顾骁,声音沙哑却清晰无比地说：
哥,别动她。孩子是我的。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顾骁举着棒球棍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凝固,转化为一种极致的错愕和茫然。
我爸妈也彻底惊呆了,看看沈聿,又看看我,完全搞不清状况。
而我,站在沈聿的身后,看着他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坚定的后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傻子……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知不知道承认下来意味着什么！顾骁真的会打死他的！
你……你说什么顾骁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里的棍子缓缓放下,指着沈聿,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沈聿……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沈聿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丝毫退缩,他甚至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更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说,孩子是我的。是我……强迫晚晚的。不关她的事,你要打要杀,冲我来。
沈聿你混蛋！顾骁的理智彻底被这句话点燃,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挥起棒球棍,带着风声,狠狠就朝着沈聿砸去！
不要！我失声尖叫,想冲过去拦住我哥。
却被沈聿死死地护在身后,他用身体为我筑起了一道屏障。
砰！
一声闷响,棒球棍重重地砸在沈聿的后背上。
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咬着牙,一步未退,依旧牢牢地护着我。
哥！别打了！不是他！真的不是他！我哭喊着,拼命想挣脱他的庇护。
顾骁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第二棍眼看又要落下。
够了！我爸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死死抱住暴怒的顾骁,小骁！住手！你想闹出人命吗！
场面一片混乱。
我妈已经吓哭了。
邻居也被惊动,纷纷开门探头张望。
沈聿趁着我爸拦住顾骁的间隙,猛地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关切,有决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甚至还有一丝……松了口气般的坦然
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在顾骁暴怒的咒骂和我哭喊声中,踉跄着,下了楼,消失在楼梯口。
沈聿！我推开我妈想要扶我的手,想追下去,小腹却猛地一抽,疼得我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晚晚！我妈惊慌地扶住我。
混乱中,我最后看到的,是沈聿消失的楼梯拐角,和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上,留下的几点刺目的鲜红。
他被打得……流血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刀,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我承担
沈聿,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一棍子,似乎把所有的混乱和愤怒都暂时打停了。
我被爸妈扶回房间休息,顾骁被我爸拖去了书房,隐约还能听到他暴躁的怒吼和我爸压低的劝解声。
我妈红着眼睛坐在我床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轻替我掖好被角：先休息,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可我怎么可能休息得了。
后背那声沉闷的击打声,沈聿瞬间煞白的脸,还有他离开时踉跄的背影和地上的血迹……像电影镜头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比小腹的不适更让人难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维护我吗用这种自毁式的方式
这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冷静、理智、甚至冷漠的沈聿。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红肿的眼睛起床,家里气氛依旧压抑。顾骁房门紧闭,大概是被我爸劝住了。爸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复杂,却默契地没有再追问。
我食不知味地吃了点早餐,准备回房继续发呆。
刚起身,门铃响了。
我妈去开门,然后我听到了她略显惊讶和尴尬的声音：沈聿你……你怎么来了
我心脏猛地一跳,倏地转头看向门口。
沈聿站在门外。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唇上没什么血色,站姿似乎也有些微的不自然,显然昨天顾骁那一棍子打得不清。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我震惊的。
最让我震惊的是,他手里居然……居然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餐盒。
他看到我,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和……讨好
阿姨,我来找晚晚。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却放得异常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切,顺便……给她带了点早餐。是自己家做的,很干净。
我妈显然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阵仗搞懵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让他进来。
我皱紧眉头,走到门口,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乱成一团麻：沈聿,你又在搞什么鬼你昨天……
昨天没事！他急忙打断我,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因为脸色太差而显得有些滑稽,哥……顾骁他也没用力。是我该打。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把手里的玫瑰花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黏糊的温柔：晚晚,你喜欢玫瑰吗我早上特意去摘……去买的最新鲜的。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眼前的沈聿,陌生得让我害怕。
这根本不是他！那个高冷矜贵、连多给我一个眼神都嫌浪费的沈聿,怎么会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玫瑰,用这种……这种近乎舔狗的姿态出现在我家门口
他是不是昨天被打坏脑子了
沈聿,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没必要这样。昨天谢谢你替我解围,但孩子真的不是你的,你不用……
我知道不是我的！他再次急切地打断我,声音甚至因为着急而拔高了一些,引来我妈疑惑的目光。
他似乎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低声音,往前凑近一步,眼神里带着一种偏执的认真：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但没关系,晚晚,我真的不介意。我可以把他当成亲生的！我会对你好的,对孩子也好！我发誓！
他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姿态,眼神真挚得近乎虔诚。
我看着他,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这根本不是十八岁的沈聿。他的眼神里,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痛苦和悔恨。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我的脑海。
除非……他也回来了
从那个我死后的未来,一起回来了
所以他知道孩子是他的所以他才这么反常所以才说不介意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我看着他苍白憔悴却写满急切的脸,看着他捧着玫瑰微微颤抖的手指,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属于成年男人的痛苦和悔恨……
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你……
你了半天,却问不出口。
如果他也回来了,那我昨天对他说的那些狠话,那些羞辱……在他听来,该有多残忍
还有孩子……他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辈子……他知不知道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冲击着我,让我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晚晚沈聿担忧地看着我摇晃的身体,下意识想伸手扶我。
我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躲开他的手,脸色煞白地扔下一句：你……你先回去！我需要静一静！
说完,我几乎是狼狈不堪地转身冲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疯狂地擂鼓,浑身都在发抖。
门外,传来他焦急的敲门声和模糊的呼唤：晚晚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开门……
还有我妈不知所措的劝解声。
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他回来了！沈聿也回来了！那个和我结婚五年、对我冷淡如冰、最终间接导致我死亡的沈聿,他回来了！
这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
沈聿后来似乎被我妈劝走了。
但我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离开。那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
傍晚时分,我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果然。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楼下不远处的路灯旁,孤零零地靠着灯柱,仰头望着我的窗口。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寂寥。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猛地站直了身体,朝我的方向看来。
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拉紧窗帘,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赎罪吗还是因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那上辈子的五年又算什么
一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或者说,根本一夜没睡。
心里乱得厉害,那个猜测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口。
我悄无声息地起床,想下楼去散散心,理清这团乱麻。
刚轻轻打开单元门,一个靠在门边墙上的身影就猛地惊醒般站直了身体。
是沈聿。
他居然……在门口守了一夜
初秋的清晨已经带了凉意,他头发和肩膀上都被露水打湿了,眼底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冻得有些发白,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看到我,他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微光,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晚晚……你醒了饿不饿我……
沈聿。我打断他,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我们谈谈。
他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眼神里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好,好,谈,你想谈什么都可以。
我避开他试图扶我的手,率先走向小区那个僻静的小花园。
清晨的花园没什么人,只有清脆的鸟鸣。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我心头一夜的问题：
沈聿,你告诉我,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你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是什么。
沈聿的身体猛地僵住。
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铺天盖地的痛苦。
空气凝固了。
几秒之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肩膀垮塌下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脏里挤出来的：
……是一枚胸针……蝴蝶形状的……蓝宝石……你说……像眼泪……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
晚晚……对不起……
我回来了……从……从你的墓碑前……
晚晚,对不起。他哽咽着,我回来了,从你的墓碑前。
轰——
我踉跄着后退,扶住石椅才站稳。
他真的回来了。从我的墓前。
你出车祸那天,我在开会。他接着说,声音哑得听不清,我赶到医院,医生说你没了,孩子也没了……
你哥打我,骂我为什么不陪你产检。他笑了,比哭还难看,我那时候才知道你怀孕了……你从来没说过。
后来我去你墓前,陪你说话。他的眼泪砸在地上,那里太冷了,晚晚。我没忍住,就……
他抬起泪眼,看向我,那眼神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我就在那儿……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呓语,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他不是在墓前陪着,他是……！
巨大的恐慌和尖锐的心疼猛地攫住了我,我甚至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你混蛋！我失控地冲他吼了一句,声音却带着哭腔,沈聿你他妈就是个混蛋！谁要你陪！谁准你那么做了！
他看着我,任由我骂,眼神里只有全然的痛楚和顺从：对不起……晚晚……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求你原谅……我只是……只是没办法再失去你一次……
他一步步朝我走近,脚步虚浮,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最终缓缓地、毫无征兆地,屈膝跪在了我面前的鹅卵石地面上。
这个举动把我吓呆了。
那个永远挺拔、永远骄傲的沈聿,竟然跪下了。
他任由我打,最后一把抱住我,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可是晚晚……他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抓住我冰冷的指尖,像抓住唯一的浮木,重来一次……我看到你那样决绝地离开……说我让你恶心……我才知道……上辈子我伤你有多深……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别不要我……他哽咽着,近乎乞求,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推开我……别再说恶心我……
孩子……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却承载着两世的希望与痛楚,我们的孩子还在……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我会用我的命对你们好……这辈子……换我来追你……换我来爱你……好不好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所有的骄傲和冷静碎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原始、最笨拙的忏悔和哀求。
我看着他跪在我面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盛满的绝望和卑微的爱意,那些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心酸、不甘和怨恨,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
我猛地蹲下身,不再是那个故作坚强的重生者,变回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等来一句道歉的傻瓜。我握紧拳头,泄愤似的,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八蛋！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追了你五年！五年！你从来不给一个好脸色！
结婚后也冷冰冰的！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
我死的时候……死的时候都以为你讨厌我……
最后一句,几乎泣不成声。
他任由我打,一动不动,只是在我哭喊出最后一句时,身体猛地一震,伸手用力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声音嘶哑痛苦,是我蠢……是我混蛋……我早就喜欢你了……从你高一开学摔在我面前还凶巴巴瞪我的时候就喜欢了……
我在他怀里僵住,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他捧着我的脸,拇指颤抖地擦着我的眼泪,眼神痛苦又深情：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家世好,长得漂亮,性格又那么耀眼,身边从来不缺人追……我觉得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追到手就不会珍惜了……
我以为……装得冷淡一点,克制一点,你就会追得更久一点,更在意我一点……我没想到……我会把你推得那么远……远到再也回不来……
他闭上眼,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和我的混在一起。
晚晚,我爱你。上辈子就爱,爱得快要发疯了,却不敢让你知道……这辈子,更爱……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他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我,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我靠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好像要把两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那些坚硬的壁垒,在他笨拙又滚烫的告白和眼泪里,终于土崩瓦解。
恨不起来了。
怎么能恨一个用自己的命换来重生、跪在你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傻瓜。
我抬起沉重的手臂,慢慢地,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感觉到我的回应,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用力地抱紧我,像是害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沈聿。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声音闷在他湿透的衣襟里,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我冷冰冰的……
不会！绝对不会！他立刻打断我,举起手发誓,眼神急切又认真,我以后就是你的狗！黏着你,烦着你,一辈子都对你好！只对你好！
这比喻粗俗又直白,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反差和真诚。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脸上还挂着眼泪。
他看到我笑,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奖赏,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也跟着傻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地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是眼睛,脸颊,最后,颤抖着,无比珍重地覆上我的嘴唇。
这是一个咸涩的,充满了眼泪味道的吻。
却也是跨越了生死和时光,迟到了太久的吻。
我们在晨光熹微的花园里,跪在地上,拥抱,哭泣,接吻,像两个好不容易找到彼此的傻瓜。
……
从那天起,沈聿彻底成了黏人精。
每天早上准时来我家,早餐换着花样做——今天是小米粥配咸菜,明天是蒸蛋羹,都是我孕吐能吃的。
我去孕检,他比我还紧张,攥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医生说孩子没问题,他松口气的样子,比中了奖还开心。
顾骁从一开始的横眉冷对,到后来会指挥他：喂,给我妹洗个苹果！地滑,扶着她点！
周末,沈聿陪我散步。他提前查好路线,避开所有台阶,还带了折叠椅,怕我累。
走到之前他下跪的石椅旁,他蹲下身,耳朵贴在我小腹上。
听到了吗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听到什么我笑。
我在说,爸爸爱妈妈,也爱你。
阳光暖融融的,我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满是甜。
上辈子的苦,这辈子都要补回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