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科学的葬礼
我对着镜头,校准了一下胸口的便携式电磁场探测仪。
家人们,看这数据,稳定得像我的人设,坚不可摧。
弹幕里刷着破妄军出征,寸草不生。
我叫江澈,网名破妄,一个粉丝千万的顶流科普主播。
我的主战场,是所有牛鬼蛇神出没的禁地。
今晚,我来到了传说中的老槐坡,一个废弃的乱葬岗。
所谓凶地,无非是次声波、磁场异常、或有毒植物导致的集体幻觉。今晚,我就要用科学,给这片土地做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轻蔑地踢开脚边一块碎裂的墓碑,在帐篷前架设好所有设备:高精度录音笔、红外夜视摄像机、温湿度计……
一切正常。
我甚至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啤酒,对着镜头一饮而尽。
敬科学,也敬那些被无知和恐惧支配的可怜人。
午夜十二点,阴风准时刮起。
我打了个哈欠,指着屏幕上毫无波澜的声谱图。
看,只是正常的空气对流,别自己吓自己。
话音刚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猛地钻入鼻腔。
是那种坟土的腥、腐肉的烂、还有尸油的腻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稠得像实体,堵住我的喉咙。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再看镜头,原本干净的设备外壳上,不知何时被涂满了一层黏糊糊的、黄褐色的液体。
弹幕炸了。
【卧槽!那是什么玩意儿!】
【主播快跑!这地方不对劲!】
我强作镇定,用纸巾捻起一点粘液。
别慌,可能是某种动物的分泌物,或者恶作KOMO。
可那触感,冰冷、滑腻,带着一种腐烂的颗粒感,让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突然,一股千斤巨力压在我身上,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我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鬼……鬼压床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被我嘲笑了无数次的词。
不,不可能!这是睡眠瘫痪,是肌肉还在沉睡,但大脑已经清醒的正常生理现象!
可我他妈的根本没睡!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我妈的声音。
她已经去世十年了。
江澈,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就是个没人爱的废物,跟你那个赌鬼爹一样,只会让人恶心。
这是我内心最深的恐惧,是我从不向任何人提起的童年阴影。
我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不……你不是我妈……
我是啊,我的好儿子。你不是最喜欢科学吗那你分析分析,妈妈是怎么从骨灰盒里爬出来,趴在你耳边说话的
那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心脏。
我崩溃了,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我感到鼻腔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是鼻血。
我拼命转动眼球,看向身前的夜视镜头。
屏幕里,一只干枯、焦黑的手,凭空出现。
它伸出食指,沾了沾我从鼻子里流出的鲜血,然后缓缓转向旁边那块我刚刚踢过的墓碑。
一笔,一划。
在亿万观众的注视下,它用我的血,在冰冷的石碑上,写下了我的真名。
江。
澈。
最后一笔落下,那只手消失了。
压在我身上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我猛地弹坐起来,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脸,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
我看着墓碑上那两个鲜红的名字,看着仪器屏幕上依然正常的数据。
我的世界观,我的信仰,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直播信号,中断了。
搜救队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蜷缩在墓碑前,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
数据没错……公式没错……
他们说,我的脖子上,有一个淡淡的灰色手印。
2
恶意的盛宴
医院的白色,比老槐坡的黑色更让我窒息。
诊断书上写着:急性应激障碍。
医生用温和的口吻,解释着这是一种可控的心理问题。
我的家人,用科学的名义,对我进行二次伤害。
我爸,江建国,一个将脸面看得比我性命还重的人,冲进病房,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将手机狠狠砸在我脸上。
你看看!你看看!全网都在笑话我们江家!
手机屏幕上,是玄学主播玄机子的直播切片。
他穿着一身仙风道骨的道袍,对着镜头摇头叹息。
贫道听闻,破妄小友为证科学,夜宿凶地,结果邪祟入体,神志失常,实在令人痛心。
科学是探索,玄学是敬畏。破妄小友用探索,触碰了不该敬畏的禁区,可惜,可叹。
他没有一句骂我的话,却用最悲悯的语气,将我钉死在不知天高地厚的耻辱柱上。
我的粉丝,那些曾经高喊破妄军出征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倒戈,涌入他的直播间,刷着大师慈悲。
我成了全网最大的笑话。
想红想疯了的废物!
江建国指着视频里的我,对我吼道。
我们江家的脸,都被你这个不孝子丢光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我从病床上打翻在地。
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他比老槐坡那只鬼,更让我恐惧。
网络上的恶意,很快蔓延到现实。
我的个人信息被扒得一干二净。
电话被打爆,全是恶毒的辱骂和诅咒。
几天后,我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
打开的瞬间,一股腐臭扑面而来。
包裹里,是一只被钉死在符咒上的死老鼠,眼睛怨毒地瞪着。
旁边有一张纸条,用模仿我笔迹的字写着:
下一个就是你,科学救不了你。
我再也撑不住了,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我的事业、我的名誉、我现实中的安全感。
一夜清零。
我被彻底孤立,成了一座人人喊打的孤岛。
而我的仇人,玄机子,正踩着我的尸体,享受着流量的盛宴。
3
溺水的稻草
在彻底的绝望中,我想起了一个人。
古玩店主,陈老。
他曾在我直播前,给我打过一个匿名电话,劝我不要去老槐坡。
当时我只当他是哗众取宠的骗子,不屑地挂了电话。
现在,他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趁着护士不注意,像狗一样从医院逃了出来。
我爸冻结了我所有的卡,我身无分文,只能凭着记忆,徒步走向城南那条偏僻的古玩街。
天开始下雨,冰冷的雨水浇在我单薄的病号服上,冷得我直打哆嗦。
当我终于找到那家陈氏古玩时,已经浑身湿透,高烧得眼冒金星。
店门紧闭。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木门,嘶哑地喊着。
陈老!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没人回应。
我双腿一软,跪在了店门口的青石板上。
雨越下越大,瓢泼一样浇在我身上,意识渐渐模糊。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直到那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陈老打着一把油纸伞,慢悠悠地走出来,像看一条流浪狗一样看着我。
哦,还活着呢
我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扶我,只是转身进店。
想活命,就自己爬进来。
我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了进去。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任由我像牛一样喝完。
你身上的,是‘名讳诅咒’。你的真名被写在了凶地的墓碑上,等于和那里的东西签了契约。它会一点点吸干你的精气神,直到你死。
我抓着他的裤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陈老,救我!多少钱我都给!
陈老呷了口茶,用一种施舍的语气开口。
钱你的钱,现在还由你做主吗
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一块表。
用它来换吧。
那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一块名贵的百达翡丽。
我手指颤抖,那是过去美好世界,与我最后的连接。
这……这是我妈的遗物……
陈老嗤笑一声。
遗物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他一把从我手腕上夺过手表,用一块脏布随意擦了擦,丢进抽屉。
做工还行,就是沾了太多书呆子的酸腐气。
然后,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破旧的玉佩,丢给我。
戴上它,能暂时保你半个月的命。想彻底解咒,需要一场‘移花接木’的仪式。去准备材料吧,清单我待会儿给你。
我握着那枚带着他体温的玉佩,看着他轻描淡写地将我母亲的念想锁进抽屉。
尊严、情感,在活下去的欲望面前,被碾得一文不值。
我含着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谢谢陈老……谢谢……
我将他,视作了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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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献祭的羔羊
我耗尽了最后的人脉,借遍了所有能借的朋友,才凑齐了陈老清单上那些昂贵的材料。
朱砂、百年桃木剑、以及一块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镇魂玉。
仪式地点,依然是老槐坡。
子时,我克服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躺在了陈老画好的法阵中央。
陈老口中念念有词,将朱砂混着我的血,点在一个稻草人上。
一股阴寒之力,开始从我体内被缓缓抽出。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被一点点移开。
原来,真的有用!
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真的存在!
我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就在我以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老槐树后传来。
一个人影,带着得意的笑容,走了出来。
是玄机子。
我脑子嗡的一声,惊骇地看向陈老。
陈老!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老没有理我,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像个卑微的仆人,将那个吸满了我诅咒的替身草人,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玄机子。
玄机大师,幸不辱命。
玄机子接过草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实验台上待宰的白鼠。
他轻笑起来,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开口。
破妄兄,多谢你这完美的‘业障容器’。
我帮你破除科学的迷信,你帮我挡灾,我们这叫能量守恒,很科学吧
能量守恒……
很科学吧
我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联手设下的骗局!
我不是被拯救者,我是祭品!是为玄机子挡灾的替罪羊!
玄机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价值不菲的玉器,放在我胸口。
陈老立刻会意,用沾了我鲜血的桃木剑,在草人身上重重一点。
草人瞬间化为灰烬。
而我胸口的玉器,则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阴寒之力,如决堤的洪水,疯狂地钻入我的四肢!
我的骨头仿佛都被冻裂了!
同时,整个老槐坡的怨气,似乎被这场欺骗性的仪式彻底激怒,开始疯狂地翻涌,不再只针对我,而是无差别地散发着恶意。
我被双重诅咒死死锁定。
而我的仇人,正站在一旁,欣赏着我比死亡更恐怖的绝境。
5
混沌的平衡
刺骨的阴寒和灼心的背叛,像两根钢针,同时扎进我的大脑。
我躺在法阵中央,像一块被钉在案板上的肉。
玄机子欣赏着我的痛苦,调整了一下他那身昂贵的丝绸道袍。
江澈,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还活在科学的谎言里,多可悲啊。现在,你亲身体验了这世界的真实,你应该付我学费才对。
旁边的陈老哈着腰,递上一杯热茶。
大师说的是。这小子能成为您的‘业障容器’,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福分。
容器。
每一个字,都在我沸腾的愤怒上浇油。
我的身体在被诅咒撕裂,但我的大脑,那个被我锤炼了二十多年的逻辑处理器,却在剧痛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输入变量】:
仪式目标:转移我身上的名讳诅咒给玄机子挡灾。
仪式核心:我,祭品。
突发状况:老槐坡的怨灵被欺骗性仪式激怒,开始无差别攻击。
【逻辑推导】:
怨灵的目标,从契约者我,变成了所有在场者。
这意味着,玄机子和陈老,不再是安全的旁观者。
他们,也是目标。
【破局点】:
打破他们自以为是的安全区,将混乱最大化。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
祭品不止一个!契-约-已-被-污-染!
玄机子和陈老同时一愣。
玄机子轻蔑地开口:死到临头,还想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我没有理他,而是用头猛地撞向旁边作为阵眼的一盏魂灯!
砰!
灯盏碎裂,灯油四溅,那朵幽绿色的火焰瞬间熄灭。
法阵,乱了!
你敢!玄机子大惊失色。
已经晚了。
整个老槐坡的怨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失控!
一股黑风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沙石,狠狠抽在三个人身上。
啊!陈老惨叫一声,被一股巨力吹倒,我清晰地听到他腿骨咔嚓一声脆响。
玄机子也踉跄后退,他惊恐地举起胸前那块挡灾的昂贵玉器。
孽障!贫道有法宝护身,岂容你……
话没说完,那块原本光芒四射的玉器,表面咔啦一声,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裂纹如同蛛网,迅速爬满了整个玉器。
一股黑气,顺着裂纹,钻进了他的身体。
不!不可能!
玄机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瞬间变得比我还难看。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里,一个和我脖子上一模一样的灰色手印,正在缓缓浮现。
他也被诅咒缠身了!
趁着他们自顾不暇的混乱,我连滚带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向着黑暗的树林深处逃去。
身后,是玄机子气急败坏的咆哮和陈老杀猪般的哀嚎。
我回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玄机子惊恐地看着自己不断开裂的护身玉器,而陈老,正抱着他那条扭曲成诡异角度的断腿,在地上翻滚。
我身负重伤,但成功把他们也拖下了水。
复仇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6
猎人的伪装
我躲在城市角落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像一只受伤的老鼠。
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崩溃,每天都在拉扯我。
手机上,玄机子又更新了视频。
他穿着干净的病号服,脸色憔悴,对着镜头颠倒黑白。
各位福主,贫道无碍。只是前几日为破妄小友驱邪时,被他心魔反噬,受了些轻伤。没想到他执念如此之深,竟恩将仇报,袭击了贫道和陈老先生。
他话说得悲天悯人,但我注意到了他视频里无法掩饰的细节。
他眼底那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气。
他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从之前的一块,变成了三块,而且材质一天比一天昂贵。
他在撒谎。
他也被诅咒反噬了,而且情况比我只重不轻。
看着他虚伪的表演,我关掉手机,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愤怒、痛苦、不甘……这些都没有用了。
内心只剩下冰冷的,像西伯利亚冻土一样的恨意。
我忽然意识到,我最大的武器,不是去学习他们的玄学,去信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是用我最擅长的科学知识体系——逻辑学、心理学、信息技术、微表情分析——去解构它,利用它。
他们有他们的规则,那我就用我的方式,找到这些规则的漏洞。
我不再纠结于信不信,我只关心如何用。
我拖着病体,开始疯狂学习。
我看的不是道法典籍,而是《中国民俗学》、《宗教心理学》、《犯罪心理侧写》。
我不是为了信仰,我是为了找到杀死他们的规则。
我从一个无助的受害者,蜕变为一个披着猎物外衣的,冷酷的猎人。
我下载了一款专业的微表情分析软件,将玄机子那段视频导入进去,逐帧分析。
当他说到老槐坡三个字时,软件捕捉到了他0.2秒内不受控制的瞳孔收缩,以及左眼角一次频率极高的肌肉抽搐。
软件在屏幕上给出了冰冷的分析结果:恐惧指数,87%。
看着这个数据,我笑了。
那是我在经历这一切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我知道,猎杀,开始了。
7
证据链的编织
地下室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我动用了过去做科普主播时积攒的所有黑客技术和人脉,像幽灵一样在互联网的深海里潜行。
很快,我找到了陈老的底细。
一个惯骗。早年因倒卖假古董和诈骗入狱,出狱后重操旧业,披上了古玩大师的皮。
接着,我黑进了玄机子经纪公司的财务系统。
一份加密合同,被我拖了出来。
合同名叫《特殊公关危机处理协议》,甲方是玄机子,乙方是陈老。
合同内容,正是关于灾祸转移仪式的合作,转账金额,高达三百万。
我将所有电子证据打包,加密,保存。
但这还不够。
我需要一个无法被任何法术破解的,来自地狱的呈堂证供。
我用变声软件,伪装成一个操着港普口音、被脏东西缠身的海外富二代,通过一个地下中介,高价联系上了正在养伤的陈老。
见面的地点,在他那间古玩店的密室里。
我穿着租来的名牌,戴着假的金劳力士,一脸惊恐又傲慢。
陈老,听说你本事很大我被人下了降头,只要你能搞定,钱不是问题。
陈老拄着拐杖,打量着我,眼里全是贪婪。
小兄弟,你算找对人了。我这手‘移花接木’的本事,整个圈子里都找不出第二个。
我假装不信,故意刺激他。
吹牛吧我听说前阵子那个叫破妄的主播,你也给他搞了,结果把自己腿都搞断了。
陈老被戳到痛处,脸上一阵青白,为了证明自己,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意外!是那个叫破妄的傻小子自己作死,破坏了法阵!不然玄机大师的灾,早就顺顺当当转他身上了!
我故作惊讶:玄机大师这事儿还跟他有关系
陈老喝了口茶,得意地压低了声音,开始吹嘘他的杰作。
何止有关系!整个局都是我跟他联手做的!从他那个‘名讳诅咒’开始,每一步都在我算计之中!
那个叫破妄的傻小子他以为科学万能,却不知道人心比鬼还毒。
他拍了拍自己的断腿,恨恨地说。
不过也值了。他那块百达翡丽,我转手就卖了二十万,比他当主播一年赚的都多。玄机大师用他挡了灾,现在运势正旺呢!
我强忍着滔天的杀意,继续问。
那块表……对他很重要吗
陈老嗤笑一声。
好像是他死鬼老妈的遗物吧。你说可笑不可笑一个大男人,为了块破表哭哭啼啼的。这种废物,天生就是给人当垫脚石的命!
我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住。
我胸口的微型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下了他每一句无耻的话,每一个丑恶的表情。
我起身告辞,留下了一笔可观的定金。
走出古玩店,我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整合了所有证据。
转账记录、诈骗前科、合同、以及这段陈老亲口认罪的完整录像。
一条完美的、无法被任何法术破解的,法律证据链,完成了。
陈老那段话,将成为审判日,抽在他和玄机子脸上,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8
决战的宣告
我重新激活了那个沉寂已久的破妄账号。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哭诉卖惨。
我只发布了一则预告,一段十五秒的视频。
视频里,是我在地下室里被阴影覆盖的半张脸。
背景音,是陈老那句得意洋洋的:人心比鬼还毒。
然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三天后,晚八点,终极直播。我将用最‘科学’的方式,为各位揭晓老槐坡事件的‘全部真相’。
最后,我直接@了玄机子。
此举,瞬间引爆全网。
沉寂已久的账号突然复活,还带着如此挑衅的预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点燃了。
玄机子的团队会议室里,他的经纪人把平板电脑拍在桌上。
这个江澈,我看是真疯了!这是他最后的垂死挣扎!
玄机子摸着脖子上又多出来的一串佛珠,眼底的黑气让他看起来阴鸷无比。
他这是在向我宣战。好,很好。我正愁最近的诅咒压不住,需要一场大法事来冲冲喜,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的经纪人立刻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他踩死,顺便宣传您月底那场祈福法会
没错。玄机子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他想对质,我就跟他对质。我要在千万观众面前,再次‘超度’他这个疯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很快,玄机子的官方账号高调回应。
欣然应战。贫道慈悲为怀,愿以三清道法,在直播中化解破妄小友心中执念,助其早日走出魔障,重归正途。
这篇公告写得滴水不漏,既彰显了大师风范,又把我钉死在了疯子和魔障的标签上。
猫捉老鼠的姿态,溢于言表。
他们不知道,我为他准备的,是一个无法用任何护身符抵挡的法场。
我的预告视频下方,玄机子的粉丝们开始了狂欢。
【大师又要降妖除魔了!激动!】
【坐等疯子被当场打脸!我已经准备好录屏了!】
【破妄就是个跳梁小丑,敢挑战玄机大师不自量力!】
【心疼大师,还要浪费法力去度化这种人渣。】
我看着这些弹幕,一条条地看。
很好。
观众越多越好。
捧得越高越好。
因为三天后,这些弹幕,都将成为抽在他们自己脸上,最响亮的耳光。
决战的舞台,已经搭好。
9
科学的审判
直播开始的瞬间,数千万人涌了进来。
屏幕被分割成两半,左边是我阴暗的地下室,右边是玄机子灯火通明、香烟缭绕的豪华道场。
他穿着崭新的八卦道袍,面带悲悯,侃侃而谈。
江澈,我知道你恨我。你认为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但你要明白,真正吞噬你的,是你自己的心魔,是你对科学偏执的信仰,和对未知狂妄的亵渎。
放下吧,孩子。现在回头,贫道还能拉你一把。
他表演得声情并茂,弹幕里满是大师慈悲的刷屏。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就像在看一出蹩脚的独角戏。
直到他表演到最投入的时刻,我才平静地打断他。
玄机大师,先别急着给我看病。
我们先来看一段,陈老先生的‘学术分享’。
我话音刚落,我这边的直播画面一转。
陈老那张布满贪婪和傲慢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的屏幕上。
那个叫破妄的傻小子他以为科学万能,却不知道人心比鬼还毒……
整个局都是我跟他联手做的……
他那块百达翡-丽,我转手就卖了二十万……
好像是他死鬼老妈的遗物吧……
录像被完整地放了出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直播间,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钟后,弹幕疯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骗局那个陈老是骗子】
【玄机子跟他联手!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玄机子脸上的悲悯瞬间凝固,变得惨白。
你!你这是伪造!是诽谤!
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继续放出第二份证据。
一份盖着银行红章的转账记录,从玄机子经纪公司账户,转给陈老个人账户,金额,三百万,备注:危机公关费。
第三份证据,陈老早年的诈骗案判决书。
第四份证据,我聘请的法律专家,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刑法》条文的逐条解读:诈骗罪、故意伤害罪……
证据链如同一把把重锤,将玄机子伪善的面具砸得粉碎。
直播间的弹幕,从震惊,变成了滔天的愤怒。
【骗子!退钱!】
【我他妈还给你刷了十几个火箭!我真是个傻逼!】
【怪不得我爸找他看了风水之后公司就破产了!原来是个神棍!】
【人渣!连人家母亲的遗物都骗!你不得好死!】
玄机子面如死灰,指着镜头,语无伦次。
妖言惑众……都是假的……你们不要信他……
直播的最后,我将一张盖着红章的报警回执,对准了镜头。
与此同时,他那豪华道场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镜头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云霄。
我对着镜头,对着那个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玄机子,一字一句地说。
你信因果报应,我信法律正义。
玄机子,你的报应,来了。
当警察冰冷的手铐铐住他手腕时,他下意识地想从怀里掏符咒,却被一把按住。
那一刻,他所有的法力,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对着镜头,拿起了那块我用匿名方式从二手市场赎回来的,属于我母亲的手表,平静地戴上。
科学,也许无法解释鬼。
但它能让鬼,现出原形。
10
余烬与新生
审判来得很快。
玄机子和陈老,因巨额诈骗、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判重刑。
陈老在狱中,那条断腿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和专业的治疗,彻底残废,加上他为人刻薄,无人照料,日子过得凄惨无比。
而玄机子,则在入狱后,彻底疯了。
据说,他无法承受从万人敬仰的大师到阶下囚的巨大落差,更无法面对自己也被诅咒反噬的事实。
他终日在牢房的墙壁上,用指甲,用饭菜,甚至用自己的血,画着那些他曾经用来骗人的符咒。
嘴里永远念叨着一句话。
别找我……别找我……祭品是他……祭品是他……
最终,他被鉴定为精神失常,关进了与世隔绝的精神病监区。
他真正被他自己制造的因果,彻底吞噬。
讽刺的是,随着他们的落网,我身上那股阴寒的诅咒,也奇迹般地,一天天消散了。
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诅咒。
所谓的诅咒,不过是他们利用人心的恐惧,制造的一场巨大的心理骗局。
当骗局被戳破,恐惧消失,诅咒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一年后。
我重启了直播。
频道的名字,从狂傲的破妄,改成了平和的行者。
我不再是那个用科学当武器,去攻击一切的偏执狂。
我成了一个带着敬畏之心,用科学的方法,去探索未知边界的行者。
我脖子上,依然挂着陈老给我的那枚旧玉佩。
它不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一个警示。
它提醒我,这个世界上,需要破除的,从来不是鬼神。
而是人心的妄念。
我的最后一期视频,是重返老槐坡。
阳光很好,透过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公园,那些无主的孤坟,都被妥善地安葬。
我没有带任何仪器。
我只是在那个曾经写下我名字的墓碑前,轻轻放了一束白菊。
我对着墓碑,轻声说。
谢谢你。
让我看清了世界,也看清了我自己。
镜头拉远,阳光洒在我平静的脸上。
新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