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玉帝端坐凌霄宝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九龙金柱投下的阴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冕旒玉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碰撞声。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老君，”
“佛门这是唱的哪一出？”
毕竟如来和灵山的动作可没有丝毫遮掩。
玉帝自然感知到了他们前往长安。
太上老君手持拂尘，白眉下的双眸深邃如渊。
他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缓缓抬头望向殿外。
那个方向，无数道金色佛光正撕裂云层，如同流星般坠向大唐。
“陛下请看。”
老君拂尘轻挥，殿中央水精镜泛起涟漪，显化出长安城上空的景象。
只见万丈佛光冲天而起，竟在化生寺上空凝聚成一朵巨大的金色莲台虚影。
莲瓣缓缓旋转，洒落无数梵文金雨，隐约有诵经声跨越虚空传来。
玉帝起初不以为意，但当他神识触及那佛光的刹那，冕旒下的面容骤然凝固。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无风自动，惊呼道：
“这是大乘佛法真谛？”
“金蝉子竟挣脱了轮回锁？”
太上老君拂尘微颤，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
“不止如此。”
“这佛光纯粹浩瀚，远胜灵山现今所传之法。”
“若任其宣讲”
话未说完，玉帝已脸色铁青。
他天眼怒睁，穿透三十三重天，清晰地看到化生寺前那个白衣僧人的身影。
金蝉子第十世陈祎，正端坐佛坛之上。
他眉目低垂，指尖拈花，周身流转的佛光竟与如来同源，却更添几分玄奥。
玉帝怒极反笑，道：
“好个如来！”
“原来金蝉子当年说的是真的？”
“灵山所传竟真是小乘伪法？”
而此时，太上老君突然打断他的思绪：
“陛下，”
“看金蝉子元神。”
玉帝天眼再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金蝉子元神深处，九道轮回锁尽碎，甚至还残留些许混沌气息。
见此一幕，玉帝瞳孔骤缩：
“是那混沌生灵！”
“它竟连如来布下的圣人都能破去？”
太上老君白眉紧锁，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不止如此。”
“陛下可还记得，四百年前那猴头消失前，曾去过何处？”
玉帝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幽冥血海！你是说”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骇。
若那混沌生灵与后土娘娘有关，今日之局恐怕
话未说完，二人突然变色。
长安上空的佛光骤然暴涨，竟化作一朵巨大金莲缓缓绽放。
“他竟要当场讲法！”玉帝骇然。
而太上老君拂尘轻摆，喃喃道：
“如来快到长安了！”
只见西方天际，万丈佛光如海啸般压来。
如来端坐九品莲台，面目阴沉得吓人。
身后观音、文殊、普贤等菩萨罗汉紧随，杀气腾腾。
玉帝竟露出看戏的表情，道：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传令，南天门戒严，任何佛门之人不得入内！”
听闻此话，太上老君微微摇头：
“陛下，此举是否”
玉帝冷笑一声，回应道：
“怕什么？”
“朕倒要看看，如来敢不敢在长安城动手！”
毕竟，此次取经一事，本就是为了佛门大兴。
各大势力谁想如此？
毕竟他们也不过分得小份气运，佛门才占据大头。
若非是天道所定，怎么可能打压配合？
如今出现此事，他们看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佛门？
而此时，长安城内早已乱作一团。
百姓们惊恐地望着天空异象，只见金莲绽放处，一个年轻僧人凌空盘坐，宝相庄严。
有人认出来，惊呼道：
“是金山寺的玄奘法师！”
金蝉子双目微睁，口中梵音轻吐：
“佛有大小乘之分，小乘渡己，大乘渡世”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长安每个角落。
凡闻者皆心神震荡，如沐甘霖。
云端上，如来面色铁青：
“住口！”
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震得金莲摇曳。
金蝉子却恍若未闻，继续讲道：
“所谓佛法，非拜佛诵经，乃明心见性”
如来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出。
“孽徒！”
金色佛掌遮天蔽日，朝着金蝉子当头压下！
这一掌含怒而发，准圣之威让整座长安城都剧烈震颤，城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百姓们惊恐跪地，以为天罚降临。
见此一幕，隐藏在暗中的孙悟空金睛微眯，混沌魔猿本源已在经脉中奔涌流转，混元棍嗡鸣欲出。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周身气运骤然波动。
一股浩瀚磅礴、带着薪火传承气息的力量自长安地脉冲天而起！
“这是人族气运？”
感知如此，孙悟空动作一顿，咧嘴笑了。
“倒是忘了，这长安城可不是他灵山后花园。”
他想起当年大禹治水定九州，轩辕铸鼎镇山河，人族以孱弱之躯在这洪荒大地挣下一片天地，靠的便是人族气运。
若真让满天神佛在此肆意妄为，人族早沦为玩物，岂能延续至今？
只见那道如来含怒拍下的金色巨掌，携带着准圣巅峰的无上威压，眼看就要将陈祎连同下方大片街巷碾为齑粉。
城中百姓惊恐万呼，绝望闭目。
然而，就在巨掌即将触碰到长安城飞檐的刹那。
“嗡！”
一声龙吟并非来自耳边，而是响彻在每个长安百姓的灵魂深处！
一条巨大无比、金光璀璨的五爪神龙自城中腾空而起。
正是人族气运显化！
气运金龙迎上佛掌，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足以毁城灭地的巨掌，在金龙环绕间迅速消融、瓦解，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空中。
如来见状，心中先是猛地一沉，随即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额角一滴冷汗滑落，浸入袈裟。
此刻他反应过来，方才真是气昏了头。
若这一掌真落下去，造成万千杀孽，那滔天因果反噬下来，莫说他这如来之位，整个佛门气运都要根基动摇，亿万载修行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方才出手太快，此刻想收回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因果即将加身。
幸好，幸好这人族气运自发护佑，挡下了这一劫。
如来下意识瞥向身旁的燃灯古佛。
却见这老僧眼帘低垂，双手合十，仿佛入定已久，周身佛光平稳，没有丝毫出手干预过的痕迹。
如来心中顿时明镜似的。
燃灯方才分明是看见了，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意掠过心头，这老家伙果然早已心生间隙！
而此刻，燃灯古佛心中亦是波澜微起。
他方才确实欲出手阻拦如来。
但他念头一转，想到如来这些年独断专行，打压过去、未来二佛，将佛门气运尽归己身
那抬起的手指便又缓缓放下。
此刻见人族气运化解灾劫，他心底甚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与冷嘲。
云端之上，孙悟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道：
“精彩，太精彩了！”
他蹲在云头，混元棍轻敲着肩膀。
“如来老儿这下尴尬了！”
“打又打不得，走又走不得，看你这戏怎么唱下去！”
他那破妄金瞳看得分明。
如来此刻虽表面镇定，但周身佛光紊乱，气息浮动，显然是被那人族气运反震，虽未受大伤，但面皮算是彻底丢尽了。
而且经此一遭，他与燃灯之间那点勉强维持的平和，也算彻底撕破了脸。
此时，下方的金蝉子，缓缓睁开双眼。
他并未看向空中那浩荡的佛门大军，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掌与他无关。
他目光慈悲而平静地扫过下方惊魂未定的长安百姓，继续开口：
“故，佛法非在灵山，而在心间。”
“非是叩拜泥塑金身，而是明见自身佛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天空中的梵唱与威压。
空中那由他引动的大乘佛法真谛所化的金莲虚影，愈发璀璨凝实。
“孽障！还敢妖言惑众！”
观音菩萨见如来脸色铁青，知其不便再轻易出手，当即厉喝一声，越众而出。
玉净瓶虽失，手中柳枝却绽放亿万缕翠绿霞光，化作一道坚韧无比的屏障。
她并非攻向陈祎，而是试图隔绝他的声音，阻止那大乘佛法真谛继续扩散。
“啧啧，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孙悟空嗤笑，眼中金光一闪。
他暗中屈指一弹，一缕细微到极致的混沌魔猿本源飞出。
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观音布下的屏障。
观音柳眉紧蹙，明显感觉到阻力大增，却完全察觉不到根源所在。
文殊、普贤见状，同时出手。
然而，无论什么手段，那人族气运金龙并未散去，依旧盘旋在长安上空，龙目威严地注视着一切外来之力。
整个长安城，成了一个特殊的领域。
城外，佛光万道，威压撼天。
城内，佛音清朗，气运隆盛。
双方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对峙。
如来端坐莲台，面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个曾经最得意的弟子，杀意与忌惮在金色佛瞳中交织。
强行动手，有人族气运护佑，代价太大，且师出无名，必遭三界唾弃。
放任不管，让金蝉子将这大乘佛法讲完，佛门根基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骑虎难下之际，天际忽然传来一声恢弘佛号：
“阿弥陀佛！”
西方霞光万丈，梵唱震天，一股更加古老、磅礴的圣威弥漫开来。
只见两道身影出现于此。
一位面黄肌瘦、却宝相庄严的道人，身旁跟着低眉顺眼的弥勒佛。
“接引圣人！”
众菩萨罗汉纷纷躬身行礼。
如来心中一震，连忙起身：
“见过圣人！”
接引圣人并未看如来，目光直接落在陈祎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无尽的威严：
“金蝉子，尔十世轮回，尘缘未了，佛法未明，安敢在此妄谈大乘？”
声音如同天道法旨，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那朵金莲虚影也剧烈摇晃起来。
陈祎身形微颤，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
隐藏在云中的孙悟空金睛一凛，混元棍瞬间握紧：
“正主来了！”
接引圣人缓缓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枚蕴含无尽渡化之力的佛印，轻声道：
“痴儿，还不醒悟？”
那佛印缓缓落下，看似缓慢，却封锁了所有空间，避开了人族气运。
显然是想再次封印金蝉子记忆。
孙悟空甚至从中感知到了天道的气息。
显然，这接引是去紫霄宫请示之后才来的。
不然的话，他出手定然会被鸿钧道祖禁足。
届时西方二圣被禁足，佛门能不能顺利完成取经还难说。
而就在此时。
“嗡！”
又是一声异响，并非来自西方，而是来自九幽地府！
只见陈祎身旁的空间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抹轮回气息流转，六道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轮回之力挡在了接引圣人的佛印之前。
“咔嚓”
微不可察的轻响中，那看似无坚不摧的圣人之印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后土？”
见此一幕，接引圣人面色终于变了。
而此时，一股浩瀚之音响彻在每一位大能耳边：
“此地，非尔等撒野之处。”
声音平淡，却带着执掌轮回、身化六道的无上威严！
接引圣人眸光彻底冷了下来，缓缓收手，看向无尽幽冥：
“后土娘娘，你当真要阻挠天道定数？”
幽冥深处并无回应，唯有那轮回之力依旧盘桓在金蝉子周身，如一道无形屏障，将圣人之威隔绝在外。
局面瞬间变得无比微妙复杂！
圣人对峙！
人族气运护城！
轮回之力显现！
而这一切的中心，依旧是那个端坐佛坛之上的金蝉子。
暗处的孙悟空咧嘴一笑，金睛中闪过一丝狡黠。
后土娘娘会出手，自然是他通过无当圣母暗中促成的交易。
方才弥勒悄然望向灵山方向的那一眼，他便心领神会。
接引圣人既已亲临长安，灵山深处看管六耳猕猴的力量定然空虚！
机不可失！
孙悟空心念电转，破妄金瞳瞬间穿透重重虚空，直射灵山大雷音寺。
果然！
只见大雷音寺中央，一朵十二品金莲虚影包裹一道身影。
正是六耳猕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