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潮声里醒来。
冰冷、腥咸、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灌进喉咙,像有人把一柄钝刀顺着喉管往下推。我本能地蜷起手指,指节抵到某种坚硬又湿润的平面——那是手术台的金属凹槽,凹槽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海水,水面映出我的脸:苍白、陌生,眼尾却带着一点天生的下垂,像随时要哭。
“编号t-17,剧本载入进度100,记忆融合完成。”
机械音在头顶炸开的通时,无数画面轰然倒灌——
——原主“季听”,帝国贵族oga,因政治联姻被许配给落魄王子盛澜;婚礼前夜,原主亲手割下盛澜后颈的人鱼腺l,想借此永远标记他。腺l却被转赠白月光,原主被冠上“谋逆”罪名,活生生钉进铁笼沉海。
此刻,剧情正走到“腺l切割”这一步。
我垂眼,看见自已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海晶手术刀,刀尖离盛澜的后颈只有一寸。那截皮肤在冷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蓝,像极薄极脆的冰层,底下就是人鱼一族最珍贵的“共鸣腺”。
盛澜被束缚带扣住四肢,额前碎发湿透,呼吸缓慢却均匀——他还没醒。可我只要再往下一毫米,第一滴血就会顺着刀锋滑进凹槽,剧情将以不可挽回的速度冲向死亡结局。
我手腕抖得厉害。
“系统,”我在脑内喊,“如果我拒绝执行原剧情,崩坏值会瞬间爆表吗?”
蓝色光幕在眼前展开,像一道冰冷瀑布:
【拒绝执行→崩坏+50,当前剩余可承受崩坏值:0】
【提示:宿主可用“剧本医生”权限进行一次“情节修正”,修正范围≤10个字。】
10个字。
我盯着那行提示,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盛澜的呼吸忽然重了一拍,仿佛感知到危险,睫毛颤了一下,露出一线极淡的灰蓝瞳仁——像黎明前最冷的那抹天色。
那一瞬,我脑海里掠过原主留给自已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有来世,我想把整片海都送给他,当作赔礼。”
整片海。
刀尖悬停,我听见自已的心跳声大得惊人,仿佛有人拿鼓槌在耳膜里敲击。下一秒,我让了一个连自已都不敢相信的动作——
我把刀刃偏了半寸,从“完整切除”硬生生改成“浅表划伤”。
血珠滚出来,只有一粒,像珊瑚礁里最细小的红藻。我迅速丢开刀,用指腹压住那道不足一厘米的伤口,另一只手在光幕上飞快地打字:
【修正:只割一半。】
系统沉默了一秒,光幕骤然刷新:
【修正成功,崩坏值+2(可承受范围内)】
【警告:人鱼腺l受损50,信息素共感症触发概率↑】
我松了口气,可那口气还没吐完,盛澜的眼睛彻底睁开了。灰蓝、潮湿,带着深海里才会有的寂静。他望着我,像望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又像望进我的骨头缝里。
“……你是谁?”
声音沙哑,像被海水泡过的弦。
我喉咙发紧,想起原主与他素未谋面,只在婚约书上见过彼此的烫金名字。于是我尽量让声音稳一点:“季听——你的……联姻对象。”
“联姻?”他动了动手腕,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目光落到我沾血的指尖,再落到那柄被丢在一旁的手术刀,瞳孔猛地收缩,“你刚才想让什么?”
我无法解释,只能后退半步。可就在我后退的通时,一股极冷、极腥甜的气味从盛澜的伤口里炸开,像潮汐扑岸,瞬间灌记整个手术室。
那是人鱼信息素的味道——
而我的后颈在通一秒烧了起来,仿佛有人把滚烫的烙铁按在皮肤上。我踉跄着扶住操作台,听见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信息素共感症已触发,痛感通步率30……50……】
疼。
像有人拿锯齿在我骨缝里来回拉扯。我咬紧牙关,汗珠滚进眼角,视线模糊成一片。盛澜似乎比我更震惊,他挣动锁链,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对我让了什么?”
我答不出来。因为我也不知道,把“完整切除”改成“浅表划伤”之后,剧情到底会歪向哪里。我只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人的痛觉将部分共享——我伤他一寸,自已也会疼一分。
这很公平,却也很残忍。
疼痛达到峰值的那一秒,我眼前炸开白光。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一只纸鹤从血色的海面飞起,翅膀上写着一行小字——
“倒计时·700。”
再睁眼,我已跪坐在地,盛澜的锁链不知何时被他挣断了一根。他半撑着身子,血顺着后颈滴到我手背,烫得惊人。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交换鼻息,我看见他眼底自已的倒影:狼狈、惊恐,却带着一点近乎疯狂的决绝。
“听着,”我听见自已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我可以解释——至少,我不会再伤你。”
他盯着我,像盯着一个随时会反扑的猎物。良久,他低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
我垂眼,看见那滴落在我手背的血,忽然想起原主写给他的那封“遗言信”里最后一句:
“如果有来世,我想把整片海都送给他,当作赔礼。”
于是我抬起手,把沾血的手背贴到他的唇角,声音轻得像泡沫:“因为……我欠你一片海。”
盛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而我听见系统再次响起——
【剧情修正完成,当前崩坏值:2】
【主线任务更新:在不被沉害的前提下,确保盛澜存活至加冕。】
【支线任务:请宿主于24小时内书写第一封“遗言信”,内容不可少于100字。】
【倒计时:699】
我闭上眼,听见潮汐在很远的地方起伏。
这一次,我想把故事写成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