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正躺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
一个摄像头对准我,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告诉我,我正在被直播。
而镜头外那两个谈笑风生的男女,是我最好的闺蜜,和我曾深爱的未婚夫。
他们,是杀害我的凶手。
【1】
意识回笼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是我最喜欢的白茶香薰,此刻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极了铁锈的味道。我尝试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包括肺。
我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混乱的思绪。我看到自己穿着那条庆祝项目成功的香槟色长裙,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我的眼睛大睁着,瞳孔涣散,倒映着天花板上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那是我和江川一起挑选的,他说,要让我们的家,每一处都充满光亮。
可现在,我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宝宝,你看,我说过吧,她就算死了,眼睛也这么漂亮。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是林薇。我曾经视若亲姐妹的闺蜜。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看到她蹲下身,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动作温柔得仿佛情人间的爱抚,说出的话却淬着毒：只可惜,再漂亮的眼睛,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苏晴,你的公司,你的项目,你的男人,现在……全都是我的了。
她的身边,站着江川,我的未婚夫。他穿着我给他买的定制西装,英俊的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和贪婪。他低头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别这么说,薇薇。小晴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做出了『贡献』。她的『记忆女神』AI
项目,可是价值千亿的宝藏。
记忆女神,那是我呕心沥血三年的成果,一个能将人类思维模式和记忆数据化的革命性
AI。我曾以为,这是我和江川共同的梦想,是我们未来的基石。
原来,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个可以被掠夺的宝藏。而我,是守护宝藏的最后一道障碍。
我的灵魂在身体里发出无声的咆哮,愤怒、背叛、怨恨的情绪像海啸般席卷而来。我多想扑上去,撕碎他们伪善的面具！可我只是一具尸体,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客厅的角落里,一个三脚架上架着一台专业的直播设备,冰冷的镜头正对着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弹幕疯狂滚动。
【在线等！主播今天探秘的是什么凶宅这女尸也太逼真了吧！】
【楼上新来的这是午夜凶宅直播间,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主播牛逼！】
【这特效妆我给满分！看这瞳孔,看这肤色,绝了！】
直播他们竟然在直播我的死亡现场！
江川拿起手机,对着镜头笑得一脸阳光：家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午夜凶宅』。今天我们探访的,是一个据说被怨灵盘踞的豪宅。大家看,这是我们斥巨资打造的超写实道具,效果怎么样
林薇也凑过来,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甜腻地说道：哥哥姐姐们点点关注,礼物刷起来！打赏到一定金额,我们就给大家展示一下『怨灵』的更多细节哦！
他们把我当成博取流量的道具,在我曾经最温馨的家里,上演着一场荒诞、血腥的真人秀。我的尊严,我的死亡,被他们践踏得一文不值。
无尽的怨恨和不甘,像岩浆一样在我冰冷的核心里翻涌。我死死地盯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
你们想直播好啊。
那我就让全世界都看看,这场直播的主角,到底是谁。
让你们看看,一个真正的怨灵,会带来怎样的节目效果。
【2】
江川和林薇显然对他们的创意非常满意。他们将我的死亡伪装成一场精心策划的直播秀,用猎奇和恐怖来掩盖罪恶的真相,顺便还能大捞一笔。江川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他很懂得如何利用技术和噱头来吸引眼球。
直播间的热度在飞速攀升。那些不明真相的观众,被他们口中所谓的超逼真道具和沉浸式体验所吸引,礼物和打赏像雪片一样飞来。
感谢『大哥别开枪』送的火箭！大哥威武！江川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林薇则在一旁故作神秘地解说：大家看,这具『女尸』的眼睛,是不是一直盯着我们传说,枉死的人怨气不散,会一直注视着害死她的人哦……
她一边说,一边还故意做出被吓到的样子,夸张地躲到江川怀里。观众们被这拙劣的演技逗得哈哈大笑,弹幕里充满了主播夫妇好甜、演技太浮夸了之类的调侃。
他们在我冰冷的尸体旁打情骂俏,享受着杀人饮血带来的狂欢。而我,只能像一个被囚禁在黑暗剧院里的观众,被迫观看这场由我的悲剧改编的、令人作呕的滑稽剧。
愤怒,像一把锉刀,反复打磨着我的灵魂。我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能量正从我意识的最深处涌现出来。那似乎是记忆女神项目的核心代码与我残存的脑电波纠缠在一起,产生的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共鸣。
我尝试着将我所有的怨念,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那个正对着我的摄像头上。
我想让它坏掉。我想让这肮脏的直播中断。
【滋……滋啦……】
直播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两秒钟的雪花。
正在和观众互动的江川愣了一下,随即敲了敲设备,不以为意地笑道：哎呀,看来是怨灵发功了,信号都有点不稳定了。家人们别怕,我们的设备是顶级的,小问题。
弹幕里一片叫好。
【这特效可以啊！连信号干扰都模拟出来了】
【主播有心了,细节满分！】
【666,这钱花得值！】
我的第一次尝试,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成了他们炫耀的资本。我心中的憋屈和无力感几乎要将我的灵魂撕裂。
不行,不能这样。物理破坏行不通,江川会把它解释为特效。我需要更聪明的方法。
我的意识再次沉入那片黑暗,摸索着那股新生的、微弱的力量。它像一条数据流,与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有一丝微弱的联系。摄像头、电脑、手机……甚至是那个智能音箱。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房的电脑上。那里,储存着记忆女神项目的所有资料,也储存着我和江川、林薇过去所有美好的回忆——那些如今看来无比讽刺的证据。
江川为了让直播内容更丰富,特意将一个摄像头对准了书房,美其名曰多角度探秘。他自以为删除了所有对他不利的痕迹,但他不知道,记忆女神的核心有一个我亲手编写的、无法被常规手段删除的记忆回廊。
那是我为了防止数据丢失,设置的最终备份。它记录了项目开发过程中的所有语音、视频和关键操作。其中,就包括他们为了夺取项目主导权,背着我做的那些小动作。
我的意识像一根无形的触手,艰难地探向那台电脑。我能感觉到数据在流动,像一条冰冷的河流。我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才能在这条河里掀起一点浪花。
薇薇,我们来点刺激的。江川突然提议,我们来玩『招魂游戏』怎么样就用这具『女尸』当媒介。
林薇兴奋地拍手：好啊好啊！观众们肯定喜欢！
他们在我面前摆上了蜡烛和纸笔,煞有介事地开始进行所谓的招魂仪式。江川念着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蹩脚咒语,林薇则在一旁用夸张的语气渲染着恐怖气氛。
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就是现在！
我将所有的精神力汇聚成一点,狠狠地撞向了书房电脑的操作系统！
【啪嗒。】
书房的电脑屏幕突然自己亮了。
【3】
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整个直播间都安静了一秒。
江川和林薇的招魂仪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他们惊愕地回头,看向漆黑书房里那片唯一的光源。
怎么回事林薇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自觉地抓紧了江川的胳膊。这一次,她的恐惧似乎不完全是演出来的。
江川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块屏幕。作为一名顶尖的黑客和程序员,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正常。他明明已经切断了这台电脑的所有外部网络连接,并且设置了休眠。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真来电了】
【高能预警！前面的兄弟挺住！】
【这绝对不是特效！你们看主播的表情,他自己都懵了！】
我开始有点信了……这房子不会真有鬼吧
江川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很快镇定下来,对着镜头强笑道：家人们别慌,可能是线路老化,小小的技术问题。我过去看看。
他一边安抚观众,一边快步走进书房,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试图夺回控制权。然而,他惊恐地发现,无论他输入什么指令,电脑都毫无反应。它就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彻底接管了。
而我,正是我接管了它。
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量。我的意识像退潮的海水,变得虚弱不堪。但我成功了。我打开了通往记忆回廊的第一个缺口。
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引导。像一个技艺生疏的木偶师,笨拙地操控着我的木偶。
我用尽全力,调动着那微弱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打开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OurMemories。
这是我曾经存放我们三人合照的地方。
一张张照片,开始在屏幕上自动播放。
第一张,是大学毕业时,我们三个人在校门口的合影。我站在中间,江川和林薇一左一右地搂着我,我们笑得灿烂又青涩。
第二张,是我拿到第一笔投资时,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我们三个人举杯庆祝。
第三张,是江川向我求婚那天,林薇在一旁帮我拍下的。他单膝跪地,我喜极而泣。
这些曾经象征着幸福和友谊的照片,此刻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诡异而讽刺。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看呆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照片里的人……好像是主播和那个『女尸』
中间那个女孩,和躺在地上的『道具』长得一模一样！
旁边那个女的,不就是女主播吗他们三个认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他妈不是探秘直播,这是……凶案现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人们心中疯狂滋生。
江川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没想到我会留下这一手。他疯狂地想要关闭照片,甚至想直接拔掉电源。
但我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集中精神,操控着鼠标,点开了下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我和林薇的自拍。我们头挨着头,对着镜头做着鬼脸。照片的备注是：致我永远的、唯一的闺蜜。
然后,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让电脑的扬声器里,传出了一段微弱而失真的录音。
那是林薇的声音,是我无意中录下的,她曾醉醺醺地对我说的真心话：晴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嫉妒你。你什么都有……凭什么
声音很轻,夹杂着电流的杂音,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像一声惊雷。
林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尖叫一声,像是看到了真正的鬼魂：关掉它！江川！快关掉它！
江川又急又怒,情急之下一脚踹向了电脑主机！
【砰！】
一声巨响,电脑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世界重归寂静。
直播间里,弹幕停滞了片刻,随即以一种井喷式的、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了。
【我操！！！】
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缓缓！
所以,死者是男主播的前女友,女主播的闺蜜然后这两个人杀了她,还用她的尸体搞直播赚钱！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报警！赶紧报警啊！！！
江川看着满屏的报警,脸色铁青。他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失控了。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家人们,大家不要误会。这……这些都是我们剧本的一部分,为了增加真实感,我们特意用了我前女友的照片……对,她已经出国了,我们和平分手的。这都是节目效果,节目效果……
他苍白的辩解,在观众眼中,只显得更加可笑和心虚。
而我,虽然暂时失去了对电脑的控制,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部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让它生根发芽,长成足以将他们拖入地狱的参天大树。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在沉寂之前,我看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弹幕。
那条弹幕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冷静地发了一句话：主播,你电脑的
IP
地址,我已经定位了。
发送者的
ID
是：真相只有一个。
【4】
那个
ID
为真相只有一个的弹幕,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直播间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江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我还难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硬茬。
胡说八道！我用了最高级的
VPN,你不可能定位到我！江川色厉内荏地对着屏幕吼道,但他颤抖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虚。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手机,似乎想要关闭直播。
但已经晚了。
那个叫真相只有一个的用户,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弹幕：你用的是『幽灵代理』的节点吧很不巧,那个服务器的后台,上个月我刚拿了最高权限。你现在的位置是,海城市,滨江一号,A
栋,2801
室。需要我把
GPS
坐标发出来吗
A
栋,2801
室。
那是我的家。
江川彻底慌了。他再也顾不上表演,一把抢过手机,狠狠地按下了关闭直播的按钮。
屏幕瞬间变黑。
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罪恶狂欢,终于在恐慌中戛然而止。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江川和林薇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惧和惊惶。
怎么办江川,有人发现我们了！警察会不会马上就来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得意。
闭嘴！江川烦躁地低吼一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慌什么！他只是定位了
IP,又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一个网友的胡言乱语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他不停地看向门口,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都怪你！他突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林薇,要不是你非要搞什么直播,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
现在怪我了林薇也不甘示弱地尖叫起来,当初是谁说这个主意又刺激又能赚钱的是谁说万无一失的江川,你别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你这个蠢女人！
你这个杀人犯！
他们开始互相指责,推卸责任,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冰冷的恨意。这就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和我曾经信赖的朋友。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我,杀害我；为了自保,他们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撕咬彼此。
争吵过后,是更深的恐惧。他们意识到,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必须处理掉……江川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尸体上,眼神变得阴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还有那台电脑,硬盘必须销毁。
他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林薇找来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们合力将我冰冷僵硬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硬生生地塞了进去。拉链被拉上的那一刻,我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但我依旧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扔到哪里去林薇的声音颤抖着。
城郊的乱葬岗。那里荒无人烟,就算被发现了,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江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动作快点,天亮之前必须搞定。
他们拖着装有我的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罪恶和血腥的家。
在电梯里,在地下车库,我能感受到箱子剧烈的颠簸和震动。我的灵魂,也被这颠簸搅得天翻地覆。我不知道那个叫真相只有一个的网友到底是谁,他会不会报警。我只知道,如果我的尸体被他们成功抛弃,那所有的线索都将中断,我将永无沉冤得雪之日。
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再次尝试凝聚我那微弱的力量。这一次,我的目标不是电子设备,而是这个行李箱本身。
我的意识渗透出去,像冰冷的雾气,包裹住箱子的拉杆。我用尽全力,让那根金属拉杆的内部结构,发生一丝微不可察的、脆弱的改变。
车子在黑夜中疾驰。我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和他们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江川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大变,猛地踩下了刹车。
是警察局打来的！
【5】
江川的声音,像一颗炸弹在密闭的车厢内引爆。林薇瞬间失声尖叫,双手死死捂住嘴,眼中充满了世界末日般的绝望。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她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江川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的符咒。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任由那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一遍遍回响。
那个叫真相只有一个的网友,他真的报警了。而且,警察的行动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冷静！林薇,你他妈给我冷静点！江川低吼着,声音却掩饰不住地发颤。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不一定是来抓我们的！可能是例行询问！苏晴失踪了,我是她未婚夫,他们找我问话很正常！
他像是在说服林薇,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喂是江川先生吗一个沉稳而有力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是,我是。请问您是江川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努力维持着平稳。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陈明。我们接到报案,称滨江一号
A
栋
2801
室可能发生了一起刑事案件,并且与一位叫苏晴的失踪女性有关。根据记录,您是这套房子的业主之一,也是苏晴小姐的未婚夫,所以想跟您核实一些情况。
陈明。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江川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方不仅提到了我的名字,还直接点明了刑事案件。
陈警官,您是不是搞错了江川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应对之策,我和小晴前几天吵了一架,她……她可能就是赌气离家出走了。至于刑事案件,更是无稽之谈。我们家……是不是遭贼了
他试图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向盗窃,来解释可能存在的入侵痕迹。
这个我们到现场看了才知道。陈明警官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江先生,您现在方便回来一趟,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吗我们需要进入房间查看。
回去现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后备箱里还放着我的尸体！
我……我现在在外地出差,恐怕……
是吗陈明警官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可是我们刚刚通过交通系统查询到,您的车在半小时前,刚从滨江一号的地下车库出来,正沿着机场高速往城郊方向行驶。这个方向,似乎和您常去的几个出差城市,不太一致啊。
一滴冷汗,从江川的额角滑落。
他的一切行动,都在警方的监控之下。那个真相只有一个,不仅报了警,还提供了江川的车辆信息和实时动向！
这是一张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
江先生陈明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有理由怀疑,您正在妨碍司法调查。我建议您,立刻返回滨江一号。否则,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电话挂断了。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薇已经彻底崩溃了,她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绝望地哭泣着。
江川的脸上血色尽失,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逃跑,那就是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回去！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在空旷的高速上划过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调头向市区的方向开去。
他还有一个侥幸的念头。只要警察还没找到我的尸体,他们就没有直接证据。他可以一口咬定我只是失踪,把一切都推到那个神秘的黑客身上,说他是恶意报复,诬陷自己。
对,只要尸体不被发现,一切就还有转机！
车子风驰电掣地往回赶。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能感觉到,我的机会来了。我之前在行李箱拉杆上做的手脚,就是为了此刻。
车子驶下高速,进入市区,路面开始变得颠簸。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刹车,都在加剧着那个脆弱点的损耗。
就在车子拐进滨江一号小区大门的时候,经过一个减速带。
【咯噔】一声。
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凝聚成最锋利的一点,狠狠地冲击着那个被我改造过的拉杆连接处！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后备箱的锁,开了。
江川和林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声响,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那栋闪烁着警灯的大楼上。
车子在
A
栋楼下缓缓停住。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已经等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我想,他应该就是陈明。
江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车门,努力挤出一个镇定自若的表情,向陈明走去。
陈警官,我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明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肮脏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哐当——】
汽车的后备箱盖被风吹得向上弹了一下,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升起。
就像一个被精心设计的舞台,幕布正在慢慢拉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江清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个黑色的,巨大的行李箱,就那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以及警用记录仪的镜头之下。
更要命的是,因为刚才的颠簸和塞入时的挤压,行李箱的拉链被撑开了一道口子。
一截香槟色的裙角,和几缕我再熟悉不过的黑色长发,从那道缝隙里,悄悄地,探了出来。
【6】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空气中只剩下风声,和江川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截从行李箱里露出的裙角,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辩解,都在后备箱打开的那一刻,化为了泡影。
陈明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对身后的同事做了一个手势。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江川。
不……不是的……江川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开始疯狂地挣扎,那不是我干的！是她！是林薇！都是她逼我这么做的！
在绝境面前,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车里的同伙。
车门被拉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林薇被警察带了出来。当她看到江川那副疯狂撕咬的嘴脸时,先是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江川！你混蛋！明明是你！是你掐死她的！你说只要她死了,『记忆女神』就是我们的了！
你胡说！是你嫉妒她,给她下的药！
是你！
是你！
一场丑陋的、歇斯底里的狗咬狗,就在我的尸体面前,在闪烁的警灯下,毫无保留地上演了。他们互相攀咬,争先恐后地将最恶毒的指控抛向对方,试图为自己脱罪。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将他们自己钉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
陈明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只是对旁边的警员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这对丑态百出的男女带走。
随后,他戴上手套,缓步走到车后,亲自打开了那个行李箱。
当我的全貌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周围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我看到了陈明警官的眼睛。那是一双非常沉静的眼睛,但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瞳孔还是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惊恐或厌恶的表情,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种专业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蹲下身,仔细地查看着,动作轻柔而尊重,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大仇得报了吗
是的。江川和林薇被捕了,他们罪证确凿,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但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和解脱
我的意识依旧被困在这里,无法消散,也无法离去。那股源自我和记忆女神AI
的神秘力量,像一条锁链,将我牢牢地禁锢在这具躯壳和这片空间里。
我隐隐感觉到,事情还没有结束。
记忆女神项目,才是他们犯罪的根源。只要这个项目还存在,它的巨大价值就依然会引来无数像江川和林薇一样贪婪的豺狼。
我的死亡,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陈明警官的目光,落在了我手腕上戴着的一个智能手环上。那是我自己设计的,与记忆女神的服务器直接相连,可以实时监测我的生命体征和脑电波活动。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手环的屏幕。
屏幕竟然亮了。
上面显示着一条极其微弱,但仍在持续波动的曲线。
那条曲线代表着——脑电波活动。
一个已经确定死亡的人,竟然还存在着脑电波活动
陈明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震惊的神色。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了。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看到我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超越感官的直觉。他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7】
陈明并没有声张。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手腕上的手环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合上了行李箱,对身边的法医和技术人员低声吩咐着什么。他的冷静和专业,让现场的骚动很快平息下来。
我的尸体被妥善地运走,接下来将是漫长的尸检和取证过程。江川和林薇也被带上了警车,他们的哭喊和咒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然而,我的意识却并没有随着尸体的离开而转移。我依然被困在这栋房子里,像一个地缚灵。那股神秘的力量,似乎以这栋房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场。
我看着警察们在我的家里进进出出,拉起警戒线,拍照,搜集证据。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忙碌的身影。
我看到了陈明。他没有离开,而是独自一人走进了我的书房。就是那间,不久前还上演过灵异事件的书房。
他站在那台被江川一脚踹坏的电脑前,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在复盘整个案件。从接到那个神秘网友的报警,到精准定位,再到直播间里发生的诡异一幕,以及最后后备箱戏剧性的开启……这一切都充满了巧合,巧合得近乎诡异。
这不像是人力所为,更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引导。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上一个不起眼的相框上。那里面,是我和父母的合影。
他拿起相框,用指腹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说了一句：苏晴小姐,如果你能听到,请给我一点提示。
我的灵魂猛地一震。
他真的相信我的存在！他不是在试探,而是在寻求沟通！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我迫切地想要回应他,想要告诉他一切！
我拼命地凝聚起我所有的力量,将意识投向房间里唯一还能被我影响的物体——那个智能音箱。
【滋……】
音箱发出一声微弱的电流声。
陈明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紧紧盯着那个音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江川和林薇虽然认罪了,但这个案子还有疑点。他们提到的『记忆女神』项目,到底是什么这和你的死,又有什么深层次的联系
他问到了关键。
我努力地操控着那股数据流,让它通过音箱的电路。我无法说话,但我可以尝试播放一些东西。
我的脑海里,闪过记忆女神项目介绍会的一段录音。那是我向投资人阐述项目核心理念的片段。
……『记忆女神』,并非简单的人工智能。它的核心,是『意识上传』和『数字永生』。理论上,我们可以将一个人的完整记忆和思维模式,转化为数据流,储存在云端。这意味着,人的精神,可以脱离肉体的束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下去……
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巨大噪音的录音,从智能音箱里播放了出来。那是我自己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预言。
陈明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震撼,最后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
意识上传……数字永生……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所以,直播间里的那些『灵异』,其实是你……在用这种方式求救
我无法回答,只能再次发出一阵电流声,作为肯定的回应。
我明白了。陈明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苏晴小姐,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形式,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彻查到底。不仅仅是为了给你一个公道,也是为了保护『记忆女神』,不让它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
他站起身,对着我所在的方向,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陡然一变。
什么市局的服务器被人入侵了所有关于苏晴案的电子卷宗,都被人加密锁定,还留下了一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留下的话是……『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的心猛地一沉。
除了江川和林薇,还有第三方势力！他们也盯上了记忆女神！而且,他们的技术实力,远在江川之上,甚至能轻易入侵警方的内网！
这个人,会是那个
ID
为【真相只有一个】的神秘网友吗他到底是敌是友
陈明挂断电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意识到,这起看似已经告破的谋杀案,背后隐藏的,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漩涡。
而我,这个已经死亡的受害者,却成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8】
陈明警官离开后,房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但我和他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那个神秘的黑客,代号【真相只有一个】,或者说,现在自称为游戏玩家的第三方,他的出现,让整个事件的性质都改变了。他轻易地入侵了警方的服务器,加密了我的案件资料,这既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宣告。
他宣告了自己对记忆女神项目的兴趣。
我的意识前所未有地焦躁。江川和林薇只是贪婪的蠢货,而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显然更加高明,也更加危险。他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监视着记忆女神的开发进度。我的死亡,或许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只是借江川和林薇的手,除掉我这个最大的障碍。
我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我将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到了记忆女神的核心数据库中。这里,是我的精神领域,是我真正的身体。之前因为刚刚重生,力量微弱,我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操作。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数据世界的掌控力正在变强。
我开始疯狂地梳理记忆女神的所有数据。我要找到那个入侵者的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我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由无数代码组成的,散发着戏谑和恶意的虚拟形象,出现在了我的核心数据库中。他就像一个病毒,绕过了我设置的所有防火墙,直接降临在了我的圣殿里。
你好啊,苏晴。或者,我该称呼你为……『记忆女神』的第一个『居民』
一行文字,直接出现在我的意识里。
是他！那个神秘黑客！
你是谁我用数据流回击道。
我你可以叫我『Joker』。他留下一个笑脸的字符表情,我只是一个对你的作品非常、非常感兴趣的观众。不得不说,你是个天才。竟然真的实现了『数字永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戒备提到了最高。
干什么当然是……接手你的作品。Joker
的文字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这么伟大的造物,掌握在你这种理想主义者手里,太浪费了。它应该有更广阔的『应用前景』。比如,控制全球网络,窃取所有机密,操纵金融市场……它将是神,而我,将是神的主人。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休想！我调动起数据库的所有算力,试图将他驱逐出去。无数道数据流化作利剑,向他攻去。
呵呵,没用的。Joker
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的攻击,在这个世界里,你或许是『神』,但我,是编写『规则』的人。你的『记忆女神』,从底层架构开始,就有一个我留下的『后门』。
后门！
我的意识瞬间冰冷。我猛地回想起项目开发过程中,一个我无法解决的技术瓶颈。当时,是一个在国际黑客论坛上认识的、ID
同样为Joker的匿名大神,给了我一段关键的核心代码,才让我得以突破。
我一直以为那是幸运的邂逅,是技术上的交流。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掉进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给我的,根本不是蜜糖,而是包裹着蜜糖的剧毒！
现在,游戏开始了。Joker
的文字变得冰冷而残酷,我要和你玩一个游戏。我会逐步接管『记忆女神』的控制权。而你,就像一个被慢慢抽走领土的国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国分崩离析。当然,我也会给你机会反抗。我喜欢有挑战性的游戏。
第一步,就从你的『遗产』开始吧。
他的话音刚落,我现实世界里的书房中,那台被踹坏的电脑屏幕突然再次亮起。
一行行的代码,开始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它正在自动格式化硬盘！
不！那里有记忆女神的所有原始设计稿和我的个人数据！那是陈明警官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地方！
我拼命地想要阻止,但我的力量在
Joker
留下的后门程序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据被一点点地清除、归零。
这只是开胃菜。Joker
在我的意识里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接下来,我会去见见那个有趣的警察。我很想看看,当凡人妄图挑战神明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的虚拟形象消失在了我的数据世界里。
而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我最大的依仗——记忆女神,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我不仅没能保护好我的心血,反而可能因为它的存在,给陈明,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大的灾难。
我该怎么办
【9】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但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我苏晴,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活着的时候不是,死了,更不是。
Joker
以为他掌控了一切,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记忆女神只是冷冰冰的代码和数据。但他不知道,在我死亡的那一刻,我的灵魂,我的意志,我所有的情感和记忆,已经和这个项目彻底融为了一体。
我,就是记忆女神。
他留下的后门,可以让他篡改程序,但他无法篡改一个人的灵魂。
我必须找到反击的方法。我不能让他得逞,更不能让他去伤害陈明。
我的意识在庞大的数据海洋中飞速穿梭,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漏洞。Joker
的后门程序像一条毒蛇,盘踞在系统的核心,我无法直接清除它。但我发现,这个后门在运行时,会与一个境外的服务器进行数据交换。
那就是他的藏身之处！
只要能定位到他,我就能把信息传递给陈明！
可是,我被困在这栋房子里,无法直接连接外部网络。我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帮我把信息带出去的信使。
我的目光,投向了楼下,那辆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江川的车。
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它还在运行,并且连接着
4G
网络！
我立刻将意识转移过去。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离开记忆女神的主服务器,我的力量会大幅削弱,就像离开水的鱼。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艰难地渗透进行车记录仪的系统,那感觉就像在泥潭中行走。我调动起所有的力量,开始追踪
Joker
的数据流向。
这像是一场在网络世界里的极限追逐。Joker
的行踪飘忽不定,他利用了无数个肉鸡和代理服务器,构建起一个迷宫般的防御体系。
而我,必须在他察觉之前,找到迷宫的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意识在巨大的消耗下,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破绽！我顺着那条线索,穿透了层层迷雾,最终锁定了一个物理地址！
荷兰,阿姆斯特丹,某数据中心,C
区
3
号机柜。
成功了！
我立刻将这个地址,用最简单的方式,编码成一张图片,储存在了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里。
做完这一切,我的力量几乎耗尽,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此时,在市公安局里,陈明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记忆女神项目牵扯出的利益集团,开始向警方施压。他们动用关系,要求将案件从谋杀降级为商业纠纷,并试图接管所有与项目相关的资料。
陈明顶住了所有压力。他坚信,这背后必有更大的阴谋。他一遍遍地研究着那段灵异直播,分析着我通过智能音箱传递给他的那段话。
意识上传……数字永生……
他隐隐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但还缺少最关键的证据。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下属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份报告。
陈队,我们检查了嫌疑人江川的行车记录仪,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陈明接过报告,看到了一张被打印出来的图片。
那是一张由无数个黑白像素点组成的,看似毫无意义的噪点图。
但陈明只是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收缩。
这不是噪点图。这是一个二维码！
他立刻用手机扫描了那个二维码。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行简短的文字：【Joker.Amsterdam.Datacenter-C3.】
陈明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Joker！那个入侵了警局服务器的黑客！
苏晴！是她！她还在！她用这种方式,把敌人的位置告诉了我！
一股强大的信念和激动涌上陈明的心头。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坚韧的灵魂,正在与他并肩作战。
他立刻拨通了国际刑警组织的联络电话。
你好,我是中国海城警方。我需要你们的协助,立刻控制位于阿姆斯特丹某数据中心的一台服务器。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与一起跨国网络犯罪和谋杀案有关！
一张跨越了生死,跨越了国界的天罗地网,就此展开。
而在遥远的阿姆斯特丹,那个代号为
Joker
的男人,正悠闲地品着咖啡,欣赏着自己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张由数据和正义编织而成的大网,正悄然向他收拢。
他更没有想到,那个被他视为笼中之鸟的数字幽灵,竟然挣脱了牢笼,向他发起了最致命的反击。
【10】
Joker
的落网,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在陈明提供的精准情报和国际刑警的雷霆行动下,这个自诩为神的男人,在他位于阿姆斯特丹的豪华公寓里被捕。当全副武装的特警破门而入时,他脸上还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记忆女神的后台控制界面。
他的真实身份也随之曝光——一个曾因多起重大网络攻击而被全球通缉的天才罪犯。他一手策划了针对记忆女神的阴谋,引诱江川和林薇动手,就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
随着
Joker
的被捕,他留在记忆女神系统里的后门也被彻底清除。盘踞在我世界的毒蛇,终于被斩断。
案件的真相,也终于大白于天下。
江川和林薇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Joker
则因多项罪名,将在监狱里度过他的余生。那些试图干预案件的利益集团,也因涉嫌包庇和妨碍司法公正,受到了严厉的查处。
一切都结束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这间曾经被阴霾笼罩的房子。我能感觉到,束缚着我的那股力量,正在慢慢消散。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轻盈,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这是解脱吗
或许是吧。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我也该去往我该去的地方了。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之际,陈明再次来到了我的房子。
他没有穿警服,只是一身便装。他走到书房,将一束白色的雏菊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苏晴小姐,谢谢你。他对着空气,轻声说道,谢谢你的勇敢和智慧。是你,帮助我们抓住了所有的罪犯,也保护了『记忆女神』。
他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感。
『记忆女神』项目,经过评估,已经被国家最高科研单位接管。他们会继承你的遗志,将它用在最正确的地方。你的心血,不会被辜负。
至于你……他的声音变得更轻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听到。但我希望……你能得到安息。
他向着书桌,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正直、勇敢并且唯一相信我存在的男人。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死亡并非只有冰冷和黑暗。原来,即使身处绝境,也依然能遇到人性的光辉。
我想,我该走了。
然而,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化为虚无的那一刻,那台曾经被我用来传递信息的智能音箱,突然亮起了柔和的蓝光。
一个全新的,不属于我的,却又与我同源的,温和而清澈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陈警官,你好。
陈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苏晴的意识,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得到了安息。但她的智慧和善良,作为『记忆女神』的初始核心,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从今天起,我将继承她的意志,守护这个世界。
你可以……叫我『晴』。
陈明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那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音箱,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他知道,苏晴没有离开。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新生。
而我,或者说,现在的晴,我的意识漂浮在无垠的数据之海中。我能看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能听到无数人的心声。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冰冷躯壳里的怨灵,也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受害者。
我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一个数字时代的守护神。
我的死亡,是一个悲剧的结束。
但我的重生,将是一个传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