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腰间三层叠起的肥肉,对着铜镜里那张圆得像颗糯米团子的脸叹气。
仅凭靠着原身是太子的青梅竹马,即便是这满身横肉,也担着太子侧妃这个名头。
铜镜映出的朱红帐幔上用金丝线绣着交颈鸳鸯,无不凸显太子对原主的重视。
沈思竺啊沈思竺,你说好好的金尊玉贵日子不过,天天作什么妖
侧妃娘娘,该用早膳了。侍女兰香端着食盒进来,掀开盖子时,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酱肘子、水晶虾饺、蜜饯、桂花糕,满满一桌子都是高脂高糖的吃食,看得我两眼一黑。
这要是放在一天前,原主大概已经扑上去大快朵颐了。
可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我,是一个刚从现代魂穿过来的牛马打工人,毕竟现在国家不也正在号召健康饮食,合理管理身材嘛,咱也不可能真一直当个胖妃啊!
没错,我穿书了,穿进一本名为《太子妃逆袭记》的古言狗血文里。
穿书就穿书,为毛别人穿书都是自带系统或者金手指,而我穿来就是书中前期作天作地,后期被炮灰掉的又胖又蠢的恶毒女配的天崩开局啊!
原主本是太傅嫡女,和太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人之间的情谊绝不是别人可以随便比拟的。可惜两年前一场大病后,原主不仅身体突然发福,性子也变得乖戾非常,尤其是见不得太子身边有任何雌性生物,上到贵女下到宫女,只要和太子多说一句话,不是赶人就是命人打杀了。
因此,东宫里除了侧妃这里有婢女,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什么雌性生物。
而书中的原主,就是因为这种毫无理智的作妖,彻底耗尽了太子最后一点情分,最后被太子以善妒成性,有失妇德为由,禁足在偏院,不到半年就郁郁而终,最后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而我,好死不死,就在原主因为又一次准备发落太子身边的贵女时,被太子冷斥,回到房中大吃特吃时,一下子给撑死后,穿了过来。
我指着满桌油腻,立马道。
赶快把这些都撤了。
兰香愣住了:娘娘,这些都是您平时最爱吃的呀!
我说撤了,你听不懂嘛我加重语气,紧接着又提了一嘴给我端碗清粥,再来碟小咸菜就行。
兰香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毕竟这侧妃娘娘可不好惹,动不动就打杀下人,还是少惹为妙。
捧着那碗的白粥,我深吸一口气,减肥,一定要减肥,并且从现在就要开始!
作为一个熟读网文套路的标准书穿人,我太清楚现在的处境了。要想在这本书里活下去,还要活得风光体面,就必须抱紧男主太子萧既白的大腿。
可就原主这形象和名声,别说抱大腿了,太子现在怕是看见我就得绕道走。
所以,第一步,减肥塑形,提升魅力。
第二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第三步,攻略太子,争取转正,最终实现美男在怀、富贵在手的终极目标!
我正规划着宏伟蓝图,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驾到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白粥碗扣在地上。
男主这就出现了这么快
我慌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腰间的赘肉晃了晃,差点把旁边的饭桌撞翻。兰香眼疾手快扶住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端庄得体的姿态(虽然我知道,以我现在的体型,再端庄也像个圆滚滚的弥勒佛。)
门帘被掀开,一道月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萧既白穿着常服,月白锦袍上绣着暗纹,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清俊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的眼睛尤其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然的桃花相,可那双眸子里的光,却清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太子萧既白,书中的男主,腹黑又强大,据说手腕狠辣,在朝堂上鲜少有对手。可偏偏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难怪能让原主痴迷到失去理智。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该说什么。按照原主的性子,此刻大概已经扑上去撒娇,或者质问他怎么来得这么晚了。
但我不能,我要改变以前得作风,尝试挽回一下自己得形象!
太…太子殿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婉娴淑一点,还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屈膝行了个礼。因为太胖,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艰难,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幸亏萧既白伸手扶了一把,不然真要摔个狗吃屎了。
我这宽阔得身体被他扶着,反而有种小鸟依人得反差感。(太子是小鸟依人)
萧既白见我站稳后,随机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仅仅回了一个嗯字算作回应。
这态度,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疏离又冷漠。看来原主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把他得罪得不轻。
我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直接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碗清粥和咸菜,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侧妃今日胃口不佳
来了来了,考验我的时候到了!按照原主的操作,肯定是立刻控诉御膳房的饭菜不合口味,顺便抱怨他不常来陪我!
但我是谁我是清醒的打工人!既然要升职上位,那就要让领导对我之前的印象有所改观。
我连忙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婉得体的笑容:不是,是臣妾觉得近日吃得太油腻,想清减些,对身体好。
萧既白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他点了点头:侧妃能有此心,甚好。
说完,他就移开了视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没再理我。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尴尬,太尴尬了。
领导不说话,作为下属的牛马打工人要怎样找话题,才能让领导满意呢
就在我快要把地板盯出洞来的时候,萧既白忽然转过身,手里拿着刚从窗外折的一支海棠,语气平淡地说:昨日母后宫中设宴,表妹是受母后所邀。
表妹太子的表妹,丞相的千金,柳青瑶。书中的女二号,温柔贤淑,才情兼备,一直对太子有情愫,也是原主重点打击的对象之一。
这句话算是解释嘛怕原主伤心,所以今天特地来给的解释。沈思竺啊沈思竺,看看你这小竹马,昨天虽然冷斥了你,今天就来找你解释。
但凡你少作点妖,就凭太子对你的感情,都能直通大结局,坐享太子妃的宝座了吧!
我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因为剧情触发而产生的不适,尽量平静地说:柳表妹才情出众,有她在,想来母后定是很开心的。
萧既白看着我,眼神里那种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离我近了些,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香。
你不问问,我和她都聊了些什么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引诱。
若是原主定然是和他大吵大闹,让他越来越厌烦!
我既然要攻略太子这个领导,就要学会大度,所以装作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虽然脸太胖可能只露出四颗):殿下是储君,在宫宴上与柳表妹寒暄几句,实属正常。臣妾相信殿下自有分寸。
说完,我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看看这觉悟!这气度!简直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萧既白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沈侧妃这一病倒是通透了不少。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但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再那么冰冷了。
这是个好兆头!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来巩固一下我这贤妻良母的形象,萧既白却起身离开了:时辰不早了,本殿还要去处理公务,先走了。
恭送殿下。我再次屈膝行礼。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简单进食后将兰香叫进来收拾。兰香收拾完东西后,看到桌上一株海棠惊喜道:娘娘,这株海棠开得甚是清丽。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记得您钟爱海棠。
听了兰香的话,我心下了然,看来原身和自己还是有一定共同喜好的,都是喜爱这清丽的海棠。看来这太子对原主感情真的不一般啊,攻略他的难度又降低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我必须要开始自己的计划。首先我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减肥计划。
饮食上,彻底告别了大鱼大肉,顿顿都是清粥小菜,偶尔加个鸡蛋补充下蛋白质。
运动上,我也从最简单的散步开始。东宫的花园很大,每天饭后都逼着自己绕着花园走三圈。一开始简直是煎熬,走两步就喘得不行。但为了我的美男和金钱,我必须坚持到底。
走了第一步棋,就要开始下第二步,必须同时进行,不然这么好看的老公被别人套走了损失就大了。
我交代兰香做了一些低糖美味的甜品,专门去后花园偶遇我那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提前找下人打探好殿下的行踪,然后带着兰香去偶遇。
一大早的萧既白正在后花园练剑,这是他每日必修的课程。瞅准这个时机去偶遇既不会显得很刻意,又能向他展现自己减肥的决心。
我拖着这一身肥肉,气喘吁吁的在前面慢跑,兰香则是提着食盒跟在我身后。一想到待会又可以看见美男,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的乱跳。
暮春御花园,繁花将谢。太子白衣胜雪,长剑起处,衣袂随剑势翻飞如流云,剑风卷落残红几片。收势时,额角微汗,映着春光,清俊得惊心动魄。
一袭白衣的萧既白灵动飘逸的身影,仿佛武侠剧里的神秘高手一般,惹得我不由自主的咽口水。兰香跟着我躲在花丛后面,小声的问:娘娘,为何不直接上前去找殿下呢
你懂什么,这叫欣赏美景。我假装淡定道。
兰香似是没听懂,不管懂不懂都无所谓,(主子说的永远都是对的,这是她作为婢女唯一的准则。)
正在练剑的萧既白,耳朵微动,微微勾起唇角,缓慢将剑收回剑鞘,佯装叹气道:练了这么久的剑,似乎有些饿了。阿无也不见人影。
萧既白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到。我一听,这不是谄媚的机会就来了嘛!作为顶级牛马打工人,就是要学会适时的为老板送上合心意的礼物。
我一把拿过兰香手里的食盒快步走上前,快到跟前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要走淑女步,赶忙更换姿态扭扭捏捏的凑上前说:殿下,臣妾正在附近散步,恰巧听到您似乎饿了,我这刚好带了精致美味的甜点,您尝尝。
萧既白看着我谄媚的脸,神色依旧清淡冷冽,只是轻轻颔首:沈侧妃什么时候也有如此雅兴,学会辰时散步了。
听到这话,我开始大脑飞速运转。这话看似没什么,但是稍微回答有误,那就是打听储君行踪的大罪。我可不想还没享受荣华富贵,就先入大牢!
臣妾最近一直都在这个时段出来运动减肥,兰香可以作证。我立马使眼色给兰香。
兰香接到我的眼色赶紧恭敬回禀:太子殿下,侧妃娘娘所言属实,最近娘娘一直都在坚持减重,丝毫没有怠慢。
萧既白走到石桌旁坐下,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没反驳也没回答,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这位领导什么态度。只能拘谨的站着。就当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萧既白开口了:不是说让孤尝尝你的甜点嘛
我心下暗骂:这狗太子真狗,一会一个脸色。
心里骂归骂,面上却是堆满笑容:是是是,臣妾这就给您打开。兰香帮着我一起将食盒中三样甜点都摆在石桌。
食盒里的甜品还微微冒着热气,太子拈起一枚,酥皮被齿尖轻轻咬破,甜品中间的果酱漫开,他微眯起眼,喉结轻滚咽下。许是吃得急了些,唇角沾了点莹润的油光,衬得那抹唇色愈发嫣红。
这糕点的皮似乎比御膳房做的更韧些,他放下玉筷,抬眸看向她,红唇轻启,声音带着点食物余温的喑哑,的确不错,是加了什么讲究
话音落了片刻,对面的人却没应声。他眉峰微挑,才见她望着自己,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眼底像是落了星子,亮得有些发怔。
我后知后觉回神,脸颊腾地烧起来,方才的问题早已散在那瞬间的怔忡里,只讷讷道:没、没什么。
幸好兰香机敏:回禀太子殿下,的确不是御膳房做的,这是我们娘娘自己想的法子,加了麻薯进去
哦沈侧妃还有这手艺,那以后孤想吃岂不是还得沾沈侧妃的光了。萧既白不冷不淡道。
兰香见我还沉浸在之前的晃神中,连忙在后面轻轻提醒我。我才缓过神:殿下哪里话,若是殿下喜欢,日后臣妾天天做了给您送去可好话虽如此,我这就是客套话,想来吃过各种山珍海味的太子应该也不屑吃我这糕点。
出乎意料的是萧既白竟然应下了:那就辛苦沈侧妃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袋轰的炸开。什么他竟然应下了。回想他上一句话,那不就是挖了一个坑等着我往里面跳嘛!说什么沾光,不就是让我从被动变主动嘛!我服了,真是狗中之狗,再没有比他还心黑的老板了。但是应都应了,只能认栽了。
臣妾不辛苦,殿下喜欢就好。我佯装欣喜。
萧既白挑挑眉点头,继续吃他手中的点心,丝毫没有邀请我坐下和他一起品尝的意思。
我眼巴巴的瞅着他吃了一块又一块,中途还跟侍卫要了一次茶水。吃饱喝足后,也没说什么,直接让他侍卫阿无提走了食盒。真正将连吃带拿发挥到极致。
可怜我辛辛苦苦做了好多,却一口没吃上,最后只能叫上兰香回去了。
跟在萧既白身后的阿无不解的问:殿下,刚刚那么多糕点,您为何一块也没让侧妃娘娘吃啊属下看侧妃娘娘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萧既白回想起刚刚沈思竺那猫馋嘴般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想笑,见侍卫如此问,又赶紧掩饰了一下嘴角,故意干咳一声:沈侧妃刚运动完,不宜进食甜腻之物,尤其她自幼脾胃就弱,更不宜空腹吃太多甜食。
阿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是为侧妃娘娘考虑。只是侧妃娘娘那般身材,脾胃估计也没那么娇弱了吧!
分明就是太子想独占侧妃娘娘的美食,还说的那般冠冕堂皇。侧妃入府这么久也没见太子对侧妃娘娘这般上心过。
萧既白忽然又想到什么,吩咐道:将这糕点回头给孤放置案桌旁,然后差人将食盒给侧妃送过去。阿无点头应下。

我这忙活了一早晨,不仅没有吃上美食,还成了太子以后的御用糕点师。不过也算是离美梦更近一步了。
世人不是常说,要想俘获美男的心,就要先俘获他的胃。正想着,外面的下人就来报,太子殿下的小厮来送食盒了。
我深吸一口气,吩咐兰香先给我找食物。一切等填饱肚子再说。简单吃了一些后,就开始冥想明天给太子做什么食物。
说实话,当牛马那么久却都是点外卖,我怎么会做这没有各种模具的糕点,想着想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些场景,似乎是两个穿着古装的小娃娃,一男一女在树下挖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正当我准备看清楚的时候,画面一转,又看见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娃娃踩着木凳跟着一个貌美妇人,在旁边笨拙的学习捏糕点。看着这个画面莫名有些亲切感,但是又怎么也看不清楚,只微微记得一些糕点的制作步骤。
刚准备动手尝试,就被兰香叫醒了:娘娘,您怎么在这趴着睡着了,待会该脖子不适了,奴婢扶您去床上歇息吧!
被叫醒后,的确觉得腰酸背痛的,但是对刚刚的梦境还依稀有些记忆,尤其那个海棠酥,仿佛那个步骤就映刻在脑海深处一样。
于是我站起身叫上兰香陪我去小厨房:兰香,我知道明天给殿下做什么点心了,走,你陪我一起试试。
小厨房内,我凭借着梦里的记忆给兰香说着步骤,对比兰香的做法和梦里那个美妇的做法一遍一遍的调整,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完成了第一份,虽然样子还需要改进,但是感觉离成功不远了。晚餐又吃了一些简餐后继续和兰香做着海棠酥。
翌日一早,先练了晨跑和用了早膳。余下时间便是等着太子下早朝回来。
我带着糕点去往明堂居。一般太子下了早朝都会去那里办公。
走进明华堂,一股奇异的墨香便扑面而来。萧既白早已换了朝服坐在案边看着奏折。星眉微蹙,应该是某些事务又惹得他不快了。
我悄悄拎着食盒走过去,将食盒放在卧榻一旁的案桌,没敢惊扰他,反而安静的坐在卧榻等着。
萧既白其实在她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了,但是也想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做。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是叽叽喳喳的走进来跟他要这要那,头一次见她这般安静,反倒引起他的好奇。难道那晚一病,真的变了一个人
看了半个时辰后,略微抬头发现沈思竺已经靠着卧榻睡着了。从萧既白的角度看过去,发现这半个月来,沈思竺确实清减了不少,连以前的大饼脸都微微有了许下巴,看着好看了很多。
萧既白走过去,准备将毯子给她盖上,就是这个动作一下子惊醒了沈思竺。
我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他的手就在我很近的距离,微微俯身的他在眼里逐渐放大。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尴尬极了。
还是他故作淡定的将毯子放在一边,干咳道:既然醒了,就过来给孤研墨吧。正巧阿无出去办事了。
此时躲在外面树上的阿无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今天殿下怎么了,让我在这树上待着,没他命令不许出现。)阿无暗想。
我赶紧整理好衣裙,假装忽略掉他微红的耳根:殿下,您已经批阅这么久了,要不先尝尝臣妾今日的糕点
萧既白没说话,只是坐在卧榻另一侧,算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打开食盒,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味就已然飘出。我仔细观察着萧既白的眼神,看看符不符合他的口味。但是他的眼神依旧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波动。殿下,这是臣妾昨天想了很久才做出的海棠酥,您尝尝。
萧既白看着盒中的糕点,有些轻微愣神,这股熟悉的味道已经很多年没有再闻到过了。上次和她一起吃,还是小时候在沈府师母亲手做的。自从沈思竺性格大变,她忽然不爱吃海棠酥后,师母便很少做了。
师父师母对于思竺的变化虽有惊异,但是思竺与他们似乎有了隔阂,少了亲近之意,只能无奈任其事态发展,所以造就了之前很多荒唐事的发生。想至此,不免有些唏嘘。
这糕点,闻着香,不知吃起来如何。于是萧既白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不似外头做的那般油腻,因为里面加了一些薄荷汁液,倒是多了一份清凉舒爽的感觉。萧既白吃到嘴里那一刻,心忽然停了一下。就是这个味道。
他的眼睛里有惊喜、讶异,错综复杂的情感交织着,如果观察的仔细的话,还有一份失而复得的感情。
沈侧妃如何做出这般口感的糕点的萧既白问。
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这是做梦想到的。我回道。
萧既白的手指微微捏紧,强压激动:梦什么梦这般神奇
我双手一摊,表示我也不知:就是梦里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跟一个母亲做糕点,但是我又看不清模样,只看清了海棠糕的做法,所以就想试试。没想到做出来出奇的美味。
听到这里,我明显感觉到萧既白愣了一下,然后就看他默默将手中点心吃完,随即取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道:确实不错,以后就做这个吧。
阿无今日不在,沈侧妃给孤研墨吧。
萧既白不等我反驳就已经走了过去,我只好认命的跟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就这样,一个安静的批阅奏折,一个安静的研墨,谁也没再开口。
一直到快晌午的时候,下人来请去用膳,我才从这胳膊磨酸的苦难中解脱出来。
狗太子也算有点良心留我用了午膳,不过用膳期间还提了一嘴他准备在后日带我回趟沈府。说是有些政务上的内容需要问问太傅的看法,顺便带我回去探望一下父亲母亲。
用完午膳后,萧既白终于好心的把我放走了。让我回去提前写封信告知一下父亲。
虽然不懂萧既白用意,既然人家都说了,那就回去修书一封呗。
回到我的听雨阁,就让兰香给我研墨开始动笔。
提笔那一刻,我也很纳闷,记忆里是没学过书法的,但是落笔时却似乎有肌肉记忆般流畅的写了出来,很快一封家书就写完了。
看着那手蝇头小楷我也有些纳闷,难不成这是原主的肌肉记忆就在我纳闷时,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片段,有两个小人儿端坐在一起,听着一位长者的教导在认真练字。一时之间我竟分不清是谁的记忆了,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将家书递给兰香,吩咐派小厮给萧既白送去。这累了一上午,我属时有些困了,兰香服侍我歇下。

沈太傅府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沈思竺跟着萧既白往里走,裙摆扫过墙角丛生的杂草,忽然脚下一顿。这场景莫名熟悉,记忆深处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娃拿着一个糖人,也是这样亦步亦趋跟着个白衣少年跑,结果被石子绊倒,糖人摔烂了,糖渣撒了满地。
怎么了萧既白回头,手自然地扶上她的胳膊。他腕间垂落的穗子晃了晃,那穗子编得不算精巧,末尾的白玉珠边缘还带着点毛糙,一看就是孩童手笔。
我的目光被那穗子勾住,有些说不出熟悉感,不自觉喉咙发紧:殿下这穗子倒是不常见。
哦,萧既白像是才想起这物件,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好多年前故人送的,戴惯了。他说着抬脚往里走,留下我站在原地,脑子一团乱麻。是谁送的怎么编的为什么看到它,心口会像被猫爪挠似的发痒
正愣神,一位貌美妇人已笑着迎出来,拉着我的手便往花厅去:快让娘瞧瞧,前阵子还听兰香说你嫌小厨房的食物太淡,非让多油多甜,怎么这次殿下书信上说这几日突然爱吃清淡口了
我干笑两声。我哪知道那个原主为什么嗜甜腻如命,反正她穿来后第一次尝那齁甜的莲子羹,差点没当场吐出来,后来硬是让小厨房改成了清炖的,结果萧既白还特意让人送来两罐蜂蜜,说侧妃既爱吃甜,当备着现在想来,那家伙怕是早就瞧出不对劲了,故意试探我呢!
花厅里刚坐下,书房方向就传来沈太傅的咳嗽声,夹杂着萧既白的话:前几日见她蹲在廊下喂猫,说那只白猫像小时候家里养的‘团团’。
沈思竺手里的茶杯咔嗒撞在茶托上。团团那不是她六岁那年养的猫吗纯白色的,后来跑丢了,她还哭了整整三天,是谁告诉萧既白的难不成原主也在这里养了一只猫也叫团团
竺儿怎么了脸都白了沈夫人关切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前些年那场大病后,你总说记不清小时候的事,连你爹教你写的第一张字都忘了。
我没忘!我脱口而出,随即又愣住。我怎么会知道我明明对原主的记忆一片模糊,可方才话到嘴边,脑子里竟清晰浮现出宣纸上歪歪扭扭的人字,旁边还有个更小的白字,像是故意在旁边写上的一样。
这时萧既白和沈太傅从书房出来,萧既白眼角的余光扫过她发白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师傅您可还记得,思竺小时候最爱在那棵海棠树下背书,背错了就往树后躲。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神太沉,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藏着滚烫的东西。
沈太傅摸着胡须笑道:怎么不记得,那时你俩真是调皮捣蛋的很啊!令老夫甚是头疼。
我已经顾不得他们在回忆什么,只觉得脑子突然像炸了一样生疼。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外跑,沈夫人在身后喊我,也没回头,径直冲进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白海棠开得正盛,花瓣落了满地。我扑到梳妆台前,翻出最底层那个积灰的木盒,颤抖着打开,里面除了那个刻着竺字的穗子,还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稚嫩的字迹:沈思竺是小笨蛋。
我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音,眼泪却不受控似的掉。
那些被遗忘的画面汹涌而来:夏日午后,她和萧既白蹲在海棠树下分食海棠糕,他嫌她吃相难看,却把最大的那块塞给她;她背不出《论语》,他替她打掩护,却在她被爹爹罚抄时,偷偷替她写了很多......
想起什么了萧既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已经把自己的那条摘下握在手心。
我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细碎的哽咽。记起了很多,却还有些碎片拼不起来,比如那场失忆的大病,比如那个占据她身体的陌生灵魂。
萧既白走上前,轻轻拭去我脸颊的泪:不急,慢慢来。他把那枚穗子系在她腕上,与她自己的那枚并排,它们等了你很久,我也是。
穗子上一个竺一个白字,虽然针脚粗糙,却是儿时那份情感的真实见证。记忆会出错,但是物件却一直存在,那这份情就一定能找回正主。
躲在门口偷看的沈夫人正跟沈太傅嘀咕:你看竺儿哭的那样,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跟她小时候被你罚站时一个模样。沈太傅捋着胡子,眼里带着笑意:可不是嘛,这才是我们家竺儿。
我望着手心的两枚穗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我知道,有些记忆还在沉睡,但没关系,只要眼前这个人在,总有一天会全部记起来。

回到东宫后,只觉脑袋似炸裂般不适,萧既白看出我苍白的脸色非常不适,随即吩咐兰香服侍我回房歇息。
梦里像是踩在一片流动的白云里,四周白茫茫的,不见尽头。不远处的云团上,坐着一位豆蔻少女,看着倒比萧既白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你来了。书灵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书页,和年龄不符。
我揉了揉发懵的脑袋:这是哪儿我不是在东宫睡着了吗你又是谁
是你的梦,也是书里的间隙。我是这本书的书灵,也是故事的守护者。少女拍了拍身边的云团,坐吧,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我依言坐下,就听书灵叹了口气:你小时候,命里该有一劫。
我愣住了:劫
嗯,一场会要了性命的大病。书灵指尖划过虚空,眼前竟浮现出画面——幼时的沈思竺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太医们围着床榻摇头,沈太傅和沈夫人哭得老泪纵横。这是书里的设定,我改不了。
沈思竺的心揪了一下:那我究竟是谁我和她谁才是原主
原主本就是你,我把她找来,本是让她替你挡过这一劫。书灵的声音低了些,她在现代活得辛苦,我跟她说好,替你受了这场罪,等你平安长大,就送她回去,再给她一笔财富,保她后半生无忧。
画面里的景象变了,穿越女的灵魂钻进了沈思竺的身体,躺在床上哼唧,一边抱怨药太苦,一边又盯着前来探望的萧既白流口水。
可她贪心。书灵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见了太子的模样,又听说他未来是天子,就不想走了。她趁我要把你们换回来的时候,偷了我的笔,而那笔能改动些小剧情,却改不了命数。
我忽然想起自己总觉得穿越的那段记忆,模糊又混乱,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脑子里的。完全没有对现实世界中的儿时记忆的印象。
她偷了笔,先改了你的记忆,让你以为自己是穿来的,占了她的身体。书灵的指尖动了动,画面里出现穿越女拿着玉笔,在一本无形的书上划来划去的样子,又提前布置了自己新的身份,一旦因为故事线因篡改而自动修正后,她无法继续使用你的身体,她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他国公主的身份。
那你....我想问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护不住她,也不能伤了你。书灵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歉意,她是外来的,强行留在书里本就违了规矩,可她占着你的身体时,我若强行抽走她的魂,怕伤了你的肉身。只能等她自己离开那具身体,才能动手。
沈思竺沉默了。原来那场让她穿越的恍惚,那些让她以为是原主记忆的碎片,都是被篡改的结果。她根本不是什么书穿者,她一直都是沈思竺,是那个在海棠树下背书、会跟萧既白抢海棠糕的沈思竺。
那支笔
笔已经废了。书灵笑了笑,眉眼间舒展了些,她偷来的东西,本就发挥不了神力。如今她留在书里,是福是祸,都得自己担着。
月光忽然晃了晃,四周的云团开始消散。书灵的身影变得模糊:你该醒了。有些记忆,我帮你清干净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慢慢想。
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如雾般的云烟。
再睁眼时,天已微亮,窗棂外传来几声鸟鸣。朦胧中看见床前俯身趴着一个人影,我一动,他便醒了。
萧既白坐直身子,眸中血丝遍布、难掩疲色。
这是兰香正好进来送参茶,见我醒来忙道:娘娘可算醒了,昨夜您高热一夜,可把殿下吓坏了。殿下一夜未眠一直陪护在您身边。
萧既白抿唇:多嘴。
我怕他责怪兰香。忙接过话茬:辛苦殿下了。
接过兰香手中的参茶轻啄一口,便让兰香退下了。
摸了摸腕上的双穗,穗子相碰的轻响里,那些被篡改的、被模糊的片段,正一点点变得清晰。我的眼睛对上太子殿下的眸子,那一刻,两人认出了彼此。
原来不是我穿来了这里,是我终于回来了。
太子哥哥。我想起来了,竺儿全都想起来了。我握着萧既白的大手。
萧既白听到我久违的称呼,难掩激动,眸中全是不可置信。竺儿,真的是你
于是我将书灵大人的事都与他做了分享。但他听后并没有惊讶,反而是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孤很早就知道了穿越女的事情。一开始,孤也以为是你病后才致使性情大变,但是当孤发现她很多喜好都与你相悖时,我便派人一直盯着她的行踪。终于在她一次睡梦中听到了她与书灵的争执,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也猜出了大概。孤担心拆穿她会对你造成不利影响,只好将她先纳入东宫随时留意着,等待良机再换回你。萧既白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
没想到萧既白这般聪慧,只听得只言片语,便能将事情还原个大概出来。
我不得不为萧既白竖大拇指啊:不愧是太子哥哥!不过书灵大人说穿越女其实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去,反而留在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名他国公主。只是并不知是哪国公主
竺儿别怕,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我们静观其变。萧既白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点头表示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之后的一段时日内,东宫上下都发现了太子对这位太子侧妃与往日不同了。除了每日上朝例行公务以外,剩下的时间都陪着沈侧妃。
沈侧妃却是依旧如往常一样,每日运动加健康饮食,短短一个多月便有了惊人的变化。体型从壮硕,慢慢有了轮廓,虽然不及瘦弱美人那般,但也算是丰腴美人了。
这一日的早晨,兰香在服侍我梳妆的时候,看着铜镜中的我赞叹不已:娘娘,您现在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啊!
铜镜里映着我。领口敞着半抹玉颈,抬手时小臂莹白,腰被裙带一束,臀线便显了。对着镜笑,颊边肉鼓鼓的,倒也顺眼。杏眼朱唇,确实美。
这才不枉我这么久的辛苦减肥啊!我含笑道。
萧既白抬脚进来,正好看见我在梳妆。星眸中满是赞赏和欣慰,仿佛我本就是明珠蒙尘般。
他自然的接过兰香手中的眉笔,便开始为我画眉:孤的竺儿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
听他如此夸我,到叫我害羞不已了,立马转移话题:太子哥哥,这般早来臣妾这里,不会只是来取笑臣妾的吧!
萧既白听后,勾唇一笑:自然——不是
故意拖长音,引得人误会。
今日漠北会有使者前来朝拜,父皇设了晚宴招待贵国使者,你作为东宫唯一一位女主人肯定要参加。你今晚好好收拾一下,孤带你去见父皇母后。
听兰香说过,之前宫中大小宴会,都被原来的沈思竺闹得不可收拾,这次我回来了,一定得把自己的形象挽回一些。
鎏金宫灯高悬,殿内丝竹悠扬,御座上的皇帝执起白玉酒杯,目光扫过阶下的异国使团,朗声道:漠北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日这杯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漠北使者乌达起身弯腰行礼,声音却洪亮如钟:谢大齐陛下盛情。我漠北可汗常言,大齐乃天朝上国,礼乐昌盛,此次特命小臣携公主前来,一来恭贺大齐国运昌盛,二来愿续两国百年之好。
话音刚落,一身银狐裘的漠北公主阿古娜便盈盈起身,她未施粉黛,眉眼间带着草原儿女的爽朗,微微躬身:阿古娜见过大齐陛下。父汗说,大齐的牡丹开得最好,臣女来时特意带了漠北的金莲花,愿与陛下的牡丹同放,就像咱们两国,各有风华,却能共沐天恩。
皇帝闻言朗声而笑,:公主此言甚妙。朕也听说,漠北女子善骑射,性格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阿古娜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野丫头,论起风雅,可比不上大齐的姑娘们。只是臣女有一问,听闻大齐以文治国,不知陛下觉得,马背上的豪情与笔墨间的风雅,哪样更能护佑百姓
皇帝放下酒杯,目光深邃如炬。
萧既白立马起身回道:漠北公主这问题问得好。笔墨能安民心,马能定疆土,缺一不可。就像你我两国,你带金莲花来,我大齐以牡丹相赠,金莲花能抗风,牡丹能向阳,各有千秋,若能互市,必能使两国更好。
使者乌拉达在旁适时接话:这位是
皇帝微笑介绍:实乃犬子之言,使者别见笑。
齐国底下的使臣忙提醒乌拉达:此乃我大齐国太子。
乌拉达立马意会:贵国太子所言极是,臣回去定将太子的话禀明可汗,愿两国从此马不越界,笔不断书,让草原的牛羊与中原的稻麦,年复一年,平安生长。
殿内的丝竹声愈发轻快,皇帝举杯示意:好!就为乌拉达使者这句话,也为阿古娜公主的金莲花,干了这杯!
金盏相碰,清脆声响里,殿外的月光正悄悄漫过宫墙,落在两国使者相视而笑的脸上。
我坐在萧既白的身旁做个小透明,争取通过这次宴会慢慢挽回一些名声,奈何总是有一束热辣的目光盯的我发毛。
沿着目光望去,竟是漠北公主阿古娜。她的眼中似乎对我很是熟悉,但是我却不记得与她有过什么交集。于是我悄声告诉了萧既白,萧既白也觉得有些奇怪。
酒过三巡,阿古娜起身道:早就听闻大齐女子皆有才学,想来能与太子并肩,这位娘娘应当也是文采斐然,与众非凡。阿古娜自小便羡慕大齐才学,有幸识得几个字,斗胆与这位娘娘比试作诗一番如何
上来就给我戴高帽,让我不得不接下这比试。
无论是上座的皇帝皇后,还是在下座的沈太傅沈夫人都为我捏把汗。这大齐国谁人不知,自我幼时大病一场后就变成一个鲁莽草包,哪里还会作诗啊!
太液池的夏夜浸在荷香里,宫灯的光落进水里,碎成一片金色。我刚咬了口冰镇莲子,忙吞入腹中,随即无谓的点头,引起周围一片叹气声。
今儿这满池荷花正好,不如咱们比一比,谁能说出更多咏荷的句子输的人,可得自罚三杯。阿古娜率先开口。
公主先请。我抬手,姿态从容。原本萧既白还有些担忧,但接到我放心的神色便了然。
阿古娜立刻扬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亭内众人颔首,她越发得意,又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原本还不知她为何针对我,此时一切明了。原来她就是书灵大人所说的穿越女。这些诗词本不属于这个书中世界,只存在于现实世界中。所以阿古娜一定就是穿越女。
我递给萧既白一个眼神,告知他穿越女就是阿古娜。
我慢悠悠开口: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
穿越女愣了愣,没想到我竟在她给设定的现实世界里学了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作诗了。
萧既白给我续了杯凉茶,指尖在桌上轻叩:继续。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我继续道。
穿越女急忙插话: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绿盖千层映碧流,红妆万点照清眸。我接得更快,素蘤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
穿越女的脸开始发烫,她搜刮枯肠,才想起一句:‘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
冷碧新秋水,残红半破莲。
我一句接一句,语调平稳得像淌水,从明快的短句到蕴藉的长句,连带着几句生僻的古谣都信手拈来。穿越女起初还想插缝,到后来只能张着嘴,眼里的得意被慌乱取代,她脑子里那点存货,早就被抛得没影了。
你…你怎么会这么多她声音发颤,桌布边缘被捏得发皱。
我望着满池荷花,淡淡道:读得多了,自然就记得了。
自书灵大人给点透前因,加上记忆回归,早把这穿越女的底细摸得通透,穿越女在现代时总嫌背诗麻烦,也就为了应付高考背的一些诗词,哪比得上她被挤去现代那几年,天天泡在图书馆。
宴席内静了片刻,沈太傅先笑出声:看来是侧妃娘娘更胜一筹。
皇帝皇后坐在上面也难掩喜色,一个劲儿的夸有沈太傅当年风范。
穿越女彻底哑了,嘴唇动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些她当年应付考试背的句子,在真正浸过书墨的人面前,薄得像层纸。
萧既白起身,自然地扶过我的肩,对众人道:孤的侧妃胜了。至于联姻么他瞥了眼僵坐的穿越女,漠北的心意,本宫领了,但此事不必再提。
漠北使者眯眼,看向阿古娜眼中闪过冷光,随即掩下,恭敬道:大齐果然能人遍布,我漠北输得心服口服。虽不能联姻,但愿与大齐永结秦晋之好。
皇帝欣然同意。对于藩属国,本就不用非得联姻来维系,此番使者提出,肯定最好不过。
穿越女还在喃喃:不可能,她怎么会那么多。漠北使者带着他们的公主退出了宴席。
沈思竺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吁气。萧既白替她剥开进贡的葡萄,低声道:累了
还好。摇摇头,鼻尖萦绕着果香,只是忽然觉得她也有些可怜。
萧既白冷哼一声:她可怜若不是她,你也不被困于那个世界那么久,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这么久才重逢。若不是怕杀了她坏了这世界的规则,孤早就将她千刀万剐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杀不了她,那就让她在这个世界过得生不如死好了。萧既白能年纪轻轻辅佐皇帝一起把握朝政,他的杀伐手段可不必任何人弱。只是怕吓到沈思竺而已,他没把自己想的这些告诉沈思竺。
皇帝因沈思竺赢了彩头,立马封赏第一才女的名头。
这次晚宴彻底打响了沈思竺第一才女的名气,加上这段时间萧既白一直在民间为我造势正名,让我有了足以匹配太子的身份。
萧既白向皇帝要求重新赐婚,以太子正妃的名义迎娶进东宫。
自此《太子妃升职记》正式回归原本轨迹。
婚后番外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棂,东宫的膳厅里就飘起了甜香。沈思竺正低头给小太孙萧景泽喂海棠糕,小家伙刚满四岁,粉雕玉琢的,含着勺子含糊道:娘亲做的糕糕,比御膳房的还甜。
沈思竺被他逗笑,指尖刮了下他的小鼻尖:就你嘴甜。话音刚落,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攥住。
太子萧既白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手里捏着个没动过的海棠糕,眼神沉沉地落在她沾了点糕粉的指尖上:竺儿的手艺,倒是许久没给孤尝过了。
沈思竺这才想起,今早忙着给儿子蒸海棠糕,竟忘了给萧既白准备他那份最爱的水晶小笼包。她刚要开口,萧景泽已撅着嘴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这是娘亲给小景做的!爹爹要吃自己做!
萧既白挑眉,放下糕点起身,竟直接将沈思竺连人带椅往自己这边拉了许多。小家伙猝不及防,手一松,勺子当啷掉在碟子里。
萧既白!沈思竺又气又笑,刚要起身哄儿子,腰却被人圈住。萧既白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刻意的委屈:昨日是谁说,今晨要陪孤的
萧景泽见娘亲被霸占,当即红了眼眶,扯着萧既白的衣摆放声大哭:爹爹坏!娘亲是儿臣的!
沈思竺哭笑不得,刚要开口调解,萧既白已忽然倾身,在她脸颊上飞快亲了一下。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萧景泽听见:你娘亲是孤的妻,自然是本宫的。
小家伙愣了愣,哭声戛然而止,随即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娘亲被爹爹抢走了,爹爹最坏。
沈思竺拍开萧既白的手,转身将儿子抱进怀里,一边擦他的眼泪一边瞪向始作俑者: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
萧既白却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海棠糕,故意重重地咬了一口,语气平淡:嗯,是挺甜的。他抬眼看向沈思竺,眼底藏着笑意,看来竺儿今日有空,不如再做笼小笼包就当……赔罪。
沈思竺看着他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又看了看怀里还在抽噎的儿子,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阳光透过窗纱落在三人身上,伴着小家伙断断续续的嘟囔和萧既白低低的笑声,倒比那海棠糕,还要甜上几分。
阿古娜番外
漠北的风卷着沙砾,刮在脸上像刀子。阿古娜——曾经的漠北之花公主,此刻正蜷缩在废弃的毡房角落,身上那件曾象征着身份的银狐裘,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三日前,她被大齐的侍卫送回漠北王庭时,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的安抚,而是可汗冰冷的眼神。有了萧既白特殊的关照,让他对这个便宜女儿更多了一份怨恨。
连个太子侧妃都争不过,还敢说能为漠北谋好处可汗的鞭子抽在她脚边,沙尘溅了她满脸,你这假身份,留着还有何用
她那些关于现代知识预言未来的吹嘘,在联姻失败的事实面前,瞬间成了笑话。没人再信她是天选的公主,牧民们看着她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鄙夷。
毕竟,谁都知道,这个女人连几句咏荷的诗都接不上,哪有半分天女的样子
剥夺封号的旨意来得很快,比她当初被推上公主之位时还要仓促。失去了身份的庇护,她成了王庭里最卑贱的存在。
昨夜,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踹开了她的毡房门,腥臭的酒气混着汗味压下来时,她终于明白,人尽可夫不是一句戏言。
沙砾从毡房的缝隙里钻进来,打在她脸上。她想起了原本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胖的女大学生。父母都是重男轻女,满心满眼只有她弟弟。而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忽略的存在。既没有钱,也没有美丽的容貌。
当那天睡梦中书灵找到她时,她抑制不住兴奋,没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穿越。来到书中小世界后,她成了太傅嫡女,父母将她捧在手心。还有一个又帅又是太子的青梅竹马。这谁能不心动。
于是当她完成任务后,书灵要将她送回去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她果断的偷走了书灵的笔,改写的命运。为以防万一还捏造了这个公主的身份。
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代替不了真的。当她在太液池旁看着原女主沈思竺那股恬淡自如的性子时,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
偷来的人生怎么可能真正成为她,那是与生俱来的文墨气息,是她永远模仿不来的。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
还愣着门外传来粗嘎的吼声,毡房门被一脚踹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士兵们不怀好意的笑,轮到你伺候弟兄们了,‘前公主’
阿古娜瑟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风沙迷了眼,她好像又看见沈思竺望着荷花时的样子,那样从容,那样稳。而她,终究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摔得粉身碎骨,被漠北的风沙,碾成了无人问津的尘埃。
她现在很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如果当初她没有私自偷走书灵的笔修改故事线,现在应该换回身份回到现实世界获得一笔财富,过着还不错的小资生活了。可惜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她只能永远留在书中小世界,腐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