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男友顾衍的喜好写成备忘录,他的兄弟却笑我像他妈。
顾少,你这小保姆挺贴心啊,连你痔疮膏偏好都记
满堂哄笑中,他弹了弹烟灰:玩玩罢了,当真什么。
那天以后我消失得干干净净。
五年后国际珠宝展,觥筹交错之中,我拿着酒杯漫不经心与他人应酬。
顾衍衣衫褶皱冲进贵宾室:念念,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
我的新婚丈夫慢条斯理挡在面前:顾总,我太太的备忘录现在记的都是我尺寸。
要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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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的光幽幽映着我脸,指尖划过最后一行:芒果过敏,轻度,但他喜欢西柚杨枝甘露,记得分离果肉,只取西柚和椰奶。
日常查看和修改完记录男友的备忘录,我嘴角微翘,刚要切换微信发消息给男友。
宿舍门哐一声被撞开,室友陈燕风一般跑进来:念念!不好了!顾衍他——
我心头一跳,手机差点滑脱:他怎么了,出事了
不是!陈燕喘着气,一把抓住我手腕,他们在‘魅色’VIP包厢,你那个……你记他那些事儿的备忘录……不知怎么的被发现了,一群人正笑话你呢!
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好像霎时冻住。那备忘录里是我攒了两年的细碎,从他咖啡加几分糖,到他常穿哪家的裤衩,到他换季时容易犯的痔疮该用什么牌子的药膏。
陈燕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只听到老妈子、舔狗、打赌你多久会滚几个词尖针一样扎进来。
我穿着粉色睡衣,头发胡乱挽着,刚才还在修改着我的毕业作品。
魅色那地方离学校很近,但我从没去过,我并不适应那种打破平静生活的,夜晚的混乱与狂欢。
我来不及换衣服,打车到了目的地,我踩着拖鞋踩在走廊冰凉的地砖上,啪嗒啪嗒,周围灯光闪烁,我的一身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按照室友发的包厢号,我停在了虚掩的门缝前,偷偷向里望去。
里面人声嘈杂,而巨大的屏幕上正是我那备忘录的截图,一行字被特意用红圈放大:日用肤痔清,晚用马应龙,若便血加重,需加用Proctosedyl(澳洲特效,已托代购,三日后到)。
王鹏掐着嗓子学舌:‘若便血加重~’哎哟喂顾少,这伺候得比我家请的那个特护还周到!这小保姆一个月开多少啊介绍给我呗
在众人哄笑中,顾衍陷在最中间那张巨大沙发里,长腿交叠,指尖夹着烟,眼中闪着不知名情绪,却任由他们闹。
衍哥,说真的,这妞记你痔疮膏比记她大姨妈日子都准吧哈哈哈哈!
顾衍吐了口烟圈,终于开口骂一句:滚蛋。那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
另一个声音接上,嗓门更大:这哪是高校女友这分明是请了个贴心的保姆,衍哥屁股金贵,可得供好了!
轰笑声几乎要炸穿我的耳膜。
我站在门外,手脚冰冷,众人的哄笑像淬了毒的针,把我钉在这寂静的门缝外,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然后我听见王鹏拔高的声音,带着恶意的好奇:衍哥,发个话啊,你这小女友的备忘录,哥们儿快笑断气了,你倒是给个读后感
一瞬间,包间里奇异地安静了一瞬,似乎所有人都等着听顾衍的答案。
他弹了弹烟灰,灰烬簌簌落下。声音透过门缝,轻飘飘的,带着被酒浸透的沙哑,却清晰得像锐利的刀刺进我的心脏:
玩玩罢了,给她个名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穷酸样,也就这点伺候人的用处。
时间凝固。心脏被那句话捅了个对穿,冷风呼啸着灌进去。
玩玩的。穷酸。伺候人的用处。
原来我小心翼翼捧出的那颗滚烫真心,在他眼里,是这么个玩意儿。
我渴望的稳定的爱情,喜欢日常的温暖,害怕失去而加倍努力付出的好,居然活该的当众被踩进泥里,碾碎。
也好。
我没推门,没进去撕扯哭闹。只是默默转过身,踩着那双可笑的、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一步一步,走出魅色震耳欲聋的喧嚣。
外面的冷风一吹,脸上冰凉的。一摸,全是水。
——————
我跟顾衍的孽缘,始于某次意外。
那天我在学校路上边走边啃面包,视线中一黑色飞行物极速朝我冲过来。
我下意识的,抄起手中的面包条一抽——无人机被完美击落。
顾衍冲上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歉意。
看到我没哭没叫,反而举着半截面包问他你怎么赔我,他愣了两秒,直接乐了。
赔!面包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怎么样
加个微信可以不见我没反应,顾衍眼神亮亮的,继续乘胜追击。
我当时的备注是:人傻钱多—在学校飞无人机的傻子。
没想到顾衍不知道哪里打听到我的专业,开始天天与我偶遇。
从学霸划个重点到这老师讲课像念经,屁话一堆。
我能察觉到他对我的意思,但却不想答应,因为我知道对方的家庭条件很好,可我是个孤儿。
而且我喜欢平静的生活。
转折出现在某次,大二,对我申请奖学金很重要的设计作业被李副教授别有用心的贬成垃圾。
可还没等我找过去,这件事就解决了,李教授撤回了评价,而顾衍跑过来找我邀功。
我问他对这李老头做了什么,他笑嘻嘻回答:没什么,就找他聊了聊,当初他评职称那点材料是谁帮忙润色的。
也许是怀抱一些希冀,我还是答应了顾衍的表白。
在一起后,顾衍那种需要你的劲儿冒了出来,却精准击中了我的性格。
没错。
从小独立的我很喜欢帮助别人,很喜欢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恰巧的是,我学的是珠宝设计,而顾衍家就是靠珠宝发家的。
大三开始,顾衍渐渐开始接触家族企业。
他时常找我拿主意,念念,下周我家搞酒会,我穿哪套能看起来像个人
或者这些三件入选作品看的我头疼,你快来帮我参谋参谋先发布哪套。
大四后,我也开始准备毕业作品和寻找实习,生活的忙碌让我开始有了记备忘录的习惯。
其实不止记录顾衍,我还记录了自己、朋友以及一些生活琐碎。
最开始只是记录顾衍说的一些很搞笑的事情,备忘录名称叫做《顾衍の人类伪装计划》,记录他各种狗屁倒灶的破事:
喝哪种香槟会上头但不上脸,跟哪个叔伯聊天要假装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后面习惯记录了,就渐渐加入了一些琐碎,比如他换季就犯的痔疮用什么药膏最管用还不影响他装逼。
顾衍发现了,还抱着我猛亲:我靠,念念,你也太爱我了吧。
他享受着我的聪明为他带来的所有便利,并毫不吝啬地表达崇拜。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甚至被依赖的感觉,对一个从小靠自己拼杀出来的女孩来说,非常爽。
我一度认为,我和顾衍能携手走过很长一段。
原来只是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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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宿舍门禁,我干脆就近找了酒店,去酒店的那段路,像走了一个世纪。
虽然我感觉顾衍今天莫名其妙的,也许有苦衷,但是伤害是事实。
顿时,我收拾好情绪,感觉我刚刚流的不是泪水,而是脑子里的水。
临近毕业,大家也都渐渐没在宿舍了,
第二天,我干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离宿舍,顺便拉黑了顾衍以及他可笑的兄弟们的联系方式。
一个月后,我提交完毕业作品,拿到毕业证书,出发理想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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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
飞机舷窗外的云海镀着一层金边。我合上手里的珠宝设计稿,指尖无意识掠过无名指上的钻戒,切割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沈老师,主办方那边确认最后一遍流程,关于您那套‘涅槃’系列的展示……助理低声询问。
我略微颔首:按原定计划,压轴。
舱内广播响起,预示着即将降落。故土的气息隔着玻璃都能嗅到。
国际珠宝展星光熠熠。我作为独立设计师,带着我的品牌Nian回来,作品刚拿了国际大奖,风头正劲。压轴的涅槃系列,主项链由内顶流女星苏晴展示。
今晚将是它的首次公开亮相。
后台贵宾室,人影绰绰,却秩序井然。苏晴对着镜子和颈间那串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做最后磨合,摄影师抢占着最佳角度。
我站在一旁,和苏晴的经纪人做最后确认。
门外忽然一阵嘈杂,隐约有保安的呵斥和一个歇斯底里的男声冲突。
……让我进去,我认识她!沈念!沈念你出来!
声音嘶哑,破锣一样,却有种该死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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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蹙眉,对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还没动,贵宾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男人踉跄着冲进来,头发凌乱,西装皱得像咸菜干,领带歪斜,眼睛里布满血丝,浑身散发着一种颓败和酒精混合的戾气。
是顾衍。
比起五年前那个众星捧月、干净骄矜的富家少爷,眼前的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只剩下一具被酒色和失意掏空了的皮囊。
多年来,隐隐约约得知当年从他接手家里公司前,公司就已经走下坡路了,看来,现在是完全不行了。
他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房间,猛地定格在我脸上,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念念……果然是你!他推开试图阻拦的保安,跌跌撞撞朝我扑来,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哭腔,我找得你好苦!你怎么那么狠心……说走就走……电话拉黑,所有都断了……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疯癫男人。苏晴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试图抓我的手,眼神冷了下去:顾先生,请自重。我们并不熟。
不熟他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猛地拔高声音,涕泪瞬间下来了,怎么会不熟!我们在一起两年!两年!念念,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原谅我……
他忽然扑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试图抱住我的腿。
贵宾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快门声疯狂响起。
顾衍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了,他仰着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个走投无路的乞丐,声音破碎不堪:
你走了我才知道、才知道你有多好。公司快完了……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他嚎啕着,语无伦次,忽然冒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念念,我忘不了你……我每天……每天只能用你当初买的那个痔疮膏才能睡着!那是你留下的唯一味道了!念——
念字卡在喉咙里。
因为另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跪在地上的顾衍,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场沉静却迫人。
他甚至没看地上的顾衍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拿出银质雪茄盒,取出一支,低头,用雪茄剪缓缓切掉末端。
动作优雅,像一场慢放的电影镜头。
整个贵宾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雪茄剪合拢时那一声轻微的咔嗒。
然后,他才微微掀眼,目光落在僵跪在地、满脸狼狈泪痕的顾衍脸上,声音不高,只有顾衍一人听清:
顾总。
我太太现在的备忘录,他顿了顿,微微弯腰,只记我的尺寸和偏好。
要看看么
尺寸那俩字,在他舌尖滚过一圈,带出点暧昧的旖旎。
顾衍跪在地上的膝盖像是瞬间被钉进了钢钉,猛地一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我的新婚丈夫,周叙白。周家那个跺跺脚金融圈都得震三震的周叙白。
我悄悄掐了掐对方腰窝,似笑非笑的低声:小白,你又装。
周叙白甚至没回头,只将夹着雪茄的手往后微微一递,我自然地接了过来。动作娴熟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烟味凛冽,是他惯抽的牌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调木质香。
这细微的互动,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顾衍的眼珠子更红了,血丝蛛网般蔓延。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又破碎,指向周叙白:你……你是谁!念念她……
顾总耳朵不好周叙白截断他的话,语调依旧平缓,却带着千斤压顶的力度,我太太,沈念。
太太两个字,被他咬得清晰无比。
顾衍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伤了,猛地摇头,语无伦次:不可能!念念她……她爱的是我!她只是生我的气!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她记着我的所有事!她……
他又开始念叨那些痔疮膏,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证明我们曾经紧密相连的救命稻草,肮脏又可悲。
周叙白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他朝旁边伸出手,助理立刻递上一个平板。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手腕一翻,屏幕对准了顾衍。
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暧昧的尺寸记录。
是一张张珠宝设计草图,标注着精确的数据、宝石克拉数、切割方式;是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会议、画展、拍卖会时间;甚至还有几句零碎的生活备注,比如叙白胃不好,晚宴前记得让他垫点东西、南非那边新到的原石,记得抽空去看。
严谨,专业,透着一种精英式的忙碌和……疏离。
和当年那个事无巨细记录顾衍喜欢什么颜色内裤、吃什么牌子胃药、睡觉必须抱哪个玩偶的老妈子备忘录,天壤之别。
看清楚了周叙白的声音冷了下去,我太太的时间和才华,很贵。没空记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
不上台面四个字,像四记耳光,狠狠抽在顾衍脸上。
他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那些压抑的、好奇的、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在一群光鲜亮丽的人面前,表演了一场多么不堪入目的苦情戏。
保安终于反应过来,强硬地架起他往外拖。
念念!沈念!顾衍挣扎着,不死心地朝我嘶吼,声音凄厉,你告诉他!你告诉他你当年有多爱我!
声音戛然而止,被彻底拖出了门外。
贵宾室的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残留的喧嚣。
一片诡异的安静。
周叙白转过身,接过我手里快要燃尽的雪茄,摁灭在旁边助理及时递上的烟灰缸里。然后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帮我将一缕滑落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温热,一触即离。
吓到了他垂眸看我,眼神深静。
我摇摇头,扯出个笑:有点倒胃口。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
旁边的苏晴这会儿才像是活过来,拍着胸口,眼睛却亮晶晶地在我和周叙白之间打转:天哪……沈老师,周总……刚才真是太……哇!她词穷了,只剩下一脸的惊叹号。
经纪人赶紧打圆场,招呼大家各就各位,准备接下来的媒体环节。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没人再提那个突然闯进来又狼狈消失的男人,仿佛他只是演出开始前一段不入流的小插曲。
展会流程继续。
涅槃系列大获成功。闪光灯几乎将我淹没,苏晴颈间的钻石流光溢彩,每一个角度都完美无瑕。我在台上从容应对着媒体刁钻又热情的提问,分享设计理念。
周叙白就站在台下不远处,笑意吟吟的看着我。
偶尔我的视线与他相撞,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爱意。
五年前离开后,初到大城市的我,在破旧的小旅馆里,我咬着牙把设计稿一张张画出来,投简历,石沉大海。
被黑心中介骗过钱,被所谓的前辈窃过稿。
最难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晚上窝在隔音效果约等于无的群租房里,画图到凌晨。
隔壁小情侣的吵架声,楼下麻将牌的碰撞声,混着厕所反上来的异味,那才是活生生的、毫不浪漫的现实。
不是没想过回头。有一次高烧快四十度,一个人蜷在冰冷的板床上,手机屏幕亮着,光标在顾衍的号码前闪烁。
最终也没拨出去。
吐完了,哭够了,爬起来灌下两片退烧药,对着电脑继续改那些被打回来无数次的图。
尊严是靠自己一寸寸挣回来的。舔狗舔到最后,要么一无所有,要么就彻底把自己舔醒。
我选择了后者。
遇到周叙白是在一个行业峰会上。我作为新锐设计师,有个短暂的发言机会。台下大佬云集,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听得似乎很专注。
会后酒宴,我被一个自视甚高的投资商缠住,对方的手不经意地往我腰上搭,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暗示。
是周叙白替我解的围。他甚至没说什么重话,只是走过来,递给我一杯酒,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投资商立刻讪讪地缩回手,找了个借口溜了。
你的设计很有力量。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目光落在我无名指上——那时还空着,不像出自这么……年轻的手。
后来,他成了我最大的投资人,也是最严苛的批评者。他欣赏我的才华,也洞悉我的野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绝对平等的商业逻辑和相互欣赏之上。
没有谁依附谁,没有谁需要卑微地记录谁的痔疮膏偏好。
他胃不好,我会提醒他按时吃饭,但不会替他熬粥。他会直接让助理订好养胃的餐食,送到我工作室,顺便监督我有没有因为画稿废寝忘食。
我们彼此独立,又相互支撑。是伴侣,更是盟友。
求婚那天,他带我去看一颗刚从拍卖行拍下的稀有粉钻原石。
沈设计师,他拿着戒指,语气是谈几个亿合同般的公事公办,有没有兴趣,和我签个终身制的合伙协议我提供资金、人脉,以及,他顿了顿,眼里终于露出点极淡的笑意,我的全部尺寸数据。你负责……让它升值。
我当时笑了。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站在平等的高度,彼此成就,而不是一方把另一方当宠物养,还嫌弃宠物不够高贵。
————
展会结束后的庆功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他接过我的酒杯放下,握住我的手:累了回家。
好。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我靠在周叙白肩上,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燕发来的微信。
卧槽!念念!你今晚帅炸了!苏晴戴那项链美哭!还有……顾衍那个傻逼是不是去找你了听说他公司最近在破产重组清算中,真的假的
我看了一眼,没回。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包里。
假的真的,都与我无关了。
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勾勒出城市冰冷的轮廓,也映亮车内周叙白线条分明的侧脸。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我提着他喜欢的夜宵,在他公寓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冻得手脚冰凉,才等到他被一群朋友簇拥着回来。
他看见我,皱了眉:你怎么来了
他朋友哄笑:衍哥,小保姆来送温暖了!
他把烟头摁灭,接过袋子,随手塞给旁边的人:分了吃吧,我不饿。
冷风好像隔着五年的时光,又一次吹透了我的骨髓。
我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靠了靠。
周叙白没说话,只是手臂收紧,将我更密实地拥进怀里。他的体温透过昂贵的西装面料,稳稳地传递过来。
很暖。
——————
(顾衍视角)
玩玩罢了,给她个名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穷酸样,也就这点伺候人的用处。
这话从我自己嘴里说出来,带着烟酒泡透了的浊气,飘在乌烟瘴气的包间里,引来又一波震耳欲聋的哄笑。王鹏那孙子捶着桌子,差点笑断气。
可没人看见我夹着烟的手指,抖得厉害。烟灰簌簌地掉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烫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像我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烧穿了。
沈念那个备忘录,被王鹏这蠢货咋咋呼呼投屏的时候,我他妈真想一拳揍他脸上。那里面记的都是什么屁事!痔疮膏牌子芒果过敏内裤偏好
操!
沈念交的什么朋友,把她卖了她都不知道,但是……想起父亲叮嘱的话,再看看面前所谓的好兄弟。
王鹏……现在的他得罪不起。
对,我是废物。我承认。
玩玩罢了,给她个名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穷酸样,也就这点伺候人的用处。
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带着烟酒泡透了的浊气,飘在魅色乌烟瘴气的包间里。王鹏那孙子捶着桌子,笑得像只打鸣的公鸡,周围的哄笑声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我淹没。
可没人看见,我夹着烟的手指,在缭绕的烟雾后面,抖得不成样子。烟灰簌簌地掉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烫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像是我的心,也跟着被烧穿了。
当王鹏那个蠢货咋咋呼呼地把沈念的备忘录投屏时,我脑子里第一秒闪过的,竟然不是羞耻,而是一种荒谬的、隐秘的暖意。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像一张网,把我所有烂摊子都稳稳接住。
我爸,那个永远对我横眉冷对的男人,最近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家族公司效益连年下滑,几个大项目接连黄了,银行天天催债。他的脾气越来越暴戾,骂我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除了会花钱玩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李家的项目多重要!让你去跟李千金吃顿饭,你给我摆什么臭脸
我告诉你顾衍!公司要是撑不住,你屁都不是!
李千金,李倩倩。那个恨不得把我很有钱刻在脑门上的女人,看我的眼神像在估价一件商品。我爸就差明说让我用身体去换取李家的注资救命。
真他妈恶心。
每次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从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场上逃出来,只有在沈念身边,我才觉得能喘口气。我把所有在外受的气和挫败都扔给她,她从不像我爸一样骂我废物,只会皱着眉听我抱怨,然后一针见血地给我分析利弊,告诉我下次该怎么应对那个难缠的客户,怎么在我爸面前装得像个人样。
甚至我焦虑得痔疮发作,坐立难安,她都能一边嫌弃地骂我活该,一边准确地拿出最对症的药膏。
我需要这种感觉。需要这种无论我多烂,总有个人能给我兜底的安全感。我依赖她,像瘾君子依赖毒品。
但我更恨这种依赖!恨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冷静、那么聪明。衬得我像个只会惹麻烦的傻逼!恨她清清楚楚看到我家江河日下,看到我越来越无能为力,却从未流露出半分同情或鄙夷,那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审判。
她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我从云端跌落,好证明她有多牛逼,离了她我就不行
所以当王鹏把那备忘录投屏出来,哄笑声像巴掌一样扇在我脸上时,一种极致的羞耻和被看穿的愤怒冲昏了我的头。
我不能承认!我不能承认我离了这个被他们嘲笑的穷酸女孩就活不下去!我得告诉他们,也麻痹我自己:是我在玩她!是我在享受她的伺候!她沈念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我顾衍,还没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救命的地步!
于是,那句混账话就从我嘴里滚了出来。
话说出口,心口像被自己捅了一刀,冷飕飕地漏风。可看着兄弟们恍然大悟、继而更加放肆嘲弄的表情,那点可怜的、扭曲的自尊心,好像又被拼凑起来了一点。
对,就是这样。是我玩她。
我灌了一大口烈酒,试图把心里那点恐慌压下去。也正是因为这口酒,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虚掩的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粉色睡衣和兔子拖鞋的身影。我只感觉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当我抬起被酒精烧得迟钝的头时,只捕捉到一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一刻,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全完了。
她听见了。她肯定全都听见了。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我下意识想追,却被王鹏拉住:衍哥,理她干嘛正好换一个呗,今晚我安排……
就这一下犹豫,她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那晚的酒喝得酩酊大醉,回到我在校外那间她常来过夜的公寓,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熟悉的灯光。我以为她只是生气回了宿舍,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宿醉的头痛欲裂。我睁开眼,阳光刺得眼睛疼。身边是空的,冰冷的。我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我爬起来,环顾整个公寓。然后,我看见了。
洗手台上,她留下的那套牙刷、洗面奶、护肤品,全都不见了。衣柜里,她备用的几件衣服,空了。书桌上,她画设计稿的绘图板、她最喜欢的牌子的铅笔,都没了。
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这个空间里留下过任何痕迹。
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我疯了一样地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我知道,我被拉黑了。微信、QQ,所有联系方式,全是鲜红的感叹号。
我冲到她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她没有出现。她的室友陈燕下来,看见我,眼神复杂又鄙夷,扔下一句:念念说,她跟你两清了。她很忙,在准备毕业作品,没空见你。
毕业作品……我才恍然记起,他们快毕业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活在一种自我欺骗的恐慌里。我告诉自己,她只是气疯了,等她毕业答辩完,我会去好好道歉,她那么爱我,一定会原谅我。
我甚至没敢再去打扰她,怕逼得太紧。我只是没想到,她的两清,是真正的,连告别都省了的,彻底切割。
一个月后,我再去找她,宿舍已经人去楼空。她提交了毕业作品,拿到了毕业证书,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用最冷静、最体面的方式,给了我最残忍的惩罚。
指望李家的注资彻底黄了。没了沈念在背后支招,我连怎么逗女人开心都忘了。
公司情况越来越糟。我试着像沈念以前教我的那样去处理危机,却处处碰壁。我才发现,她给我的从不是简单的答案,而是完整的逻辑和预判。离开了她,我只是个空有理论却毫无实战能力的草包。
我才明白,我不是恨她,我是恨那个离不开她的、无能的自己。而真正摧毁我的,是她离开得那么干脆利落。原来她不是非我不可,她随时可以走。原来那段我以为是我豢养她的关系,其实是她一直在向下兼容我。
五年,我家彻底败了。车卖了,房子抵押了,我爸一病不起。那帮所谓的兄弟作鸟兽散。我像条丧家之犬,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直到在财经新闻上看到她。
国际新锐珠宝设计师Nian,品牌估值惊人。照片上的她,自信耀眼,站在她身边那个男人,是周家的周叙白——一个我家鼎盛时期都够不上的存在。
一种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我要去找她!求她原
原谅!她以前那么爱我,她一定还对我有感情!只要她肯回到我身边,她那么聪明,一定能帮我家起死回生!
我靠着这种荒谬的幻想,打听她的行程,借了最后一点钱,把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混进了珠宝展会场。
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她太亮了,亮得刺眼。我扑过去,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哭诉,下跪,甚至拿出了我觉得最能证明深情的痔疮膏……
然后,周叙白出现了。
那个男人甚至没动手,只用几句话,几个眼神,就把我扒得体无完肤,尊严碾碎成渣。
我太太现在的备忘录,只记我的尺寸和偏好。
我太太的时间和才华,很贵。没空记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
太太……不上台面……
我僵在地上,看着沈念冷漠的侧脸,看着周叙白揽着她离开时那种全然占有的姿态,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我的保姆,不是我的外挂,更不是我的退路。
那个会为我记下痔疮膏牌子、会为我熬夜操心一切的沈念,早在五年前那个夜晚,就被我亲手杀死了。
是我,用我那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杀死了她对我全部的爱。
现在的沈念是周叙白的太太,更是光芒万丈的珠宝设计师,她的人生,再也用不着去兼容任何人的无能和琐碎。
而我,活该烂在泥里,连她留下那点痔疮膏的味道,都不配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