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百晓生攻1v1爱装小调皮受
小甜饼其实是,微群像,喜欢的人多会出长篇哦~)
晨雾漫过天枢峰七座剑台时,凌昭的剑尖正挑落第九朵木樨。露水顺着玄铁重剑镇山河的刃口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深痕,桃木剑上滴落的汗珠砸进泥土里像十年前师尊握着他的手刻下第一道剑诀时。
寒气裹着药香飘来,赫连铮拎着斧头咧嘴一笑,刃口沾着的柴屑簌簌滚落:昨儿大师兄练剑的动静,震得药庐瓦片哗哗响!二师兄架子上那对紫砂罐,又碎了两只。
竹帘后传来一阵压抑的轻咳。三师弟栽赃的本事,倒比斧法精进。苏月漪斜倚着晒药架,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无力地抵着笸箩边沿。他整个人伶仃得像一株被霜打过的秋苇,晨风卷起素麻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盘绕的青紫色脉管,如同毒藤缠绕枯枝。
凌昭的目光扫过,忽然一步上前攥住他手腕,浑厚的内力不由分说渡了过去。暖流涌向心脉的瞬间,月漪袖中一颗赤红药丸无声碎裂,细如尘埃的毒粉混进那温暖的内力,悄无声息地消融于他自己的血脉深处。多谢师……咳咳……兄凌昭一手用灵力拂过月漪的背师弟不要咳了
呆子!这是二师兄可以控制的嘛!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不过二师兄,你的补心汤方子,为何独独缺了朱焰草青黛从高高的药架后探出头,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后山峭壁上分明长着好些,药性虽烈,却是拔除寒毒根子的良药啊。
她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的雷光骤然劈亮天际,映得月漪的脸越发苍白如纸。他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破碎的笑:小师妹也嫌我…活得太长,碍眼了么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几点猩红的血沫溅在凌昭玄色的袖口,迅速洇开,竟泛出妖异的幽蓝。
……
寒意更重了。寒玉洞前,巨大的冰棺散发着森然白气。六道身影跪在厚厚的积雪中,唯有月漪身下的蒲团周围,积雪诡异地融化成一小片水洼——蚀骨粉正悄无声息地啃噬着冰层,发出极细微的滋滋声。取回昆仑冰莲,诛尽魔教妖人!凌昭的声音斩开风雪,越想到和月漪之前的点点滴滴,他便越想疯狂了。
他划破掌心,殷红的血滴落在晶莹的冰面上,竟绽开一朵黑蕊白瓣的诡异花朵。赫连铮的巨斧重重顿地,震得冰屑纷飞:老子定把那劳什子魔教教主揪出来,剁成肉泥喂狗!
三哥慎言。谢摇光指尖捻着一枚黑玉棋子,啪地一声钉入冰面,裂纹蛛网般蔓延,魔教耳目遍布,此行凶险…他清冷的目光扫过月漪脚边那片融化的雪水,棋盘推演的清脆声响戛然而止,只余下风雪呼啸。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渡魂崖的吊桥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走!凌昭厉喝,重剑挥出,玄铁剑锋斩向桥索。就在此时,三支淬着幽蓝毒光的弩箭撕裂雨幕,直扑他毫无防备的后心!当心!一声惊呼,月漪不知何时清醒,忽然像是被绊倒般踉跄着扑向凌昭,腰间药囊的绳索恰巧崩断。五颜六色的药粉混着冰冷的雨水,瀑布般倾泻入深不见底的渊谷,崖底瞬间传来一片凄厉的惨嚎,又被风雨吞没。
——只有他和他一起掉下了悬崖,有点开心。这是凌昭坠落时的唯一念头。
破庙里,篝火噼啪炸响,驱散了几分寒意。凌昭撕开自己染血的衣襟,露出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火光跳跃在她颈侧一道蜿蜒的暗紫色魔纹胎记上。他拿起金疮药,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
都说这是魁首噬主的烙印…月漪的声音低哑,他忽然俯身,温热的舌尖舔过那道狰狞的伤口。湿热酥麻的触感瞬间窜上凌昭的脊梁骨,激得他浑身一僵。若我真要噬主,他抬起头,唇边沾着她的血,眼神幽深如潭,早在那年冬夜,你偷偷把暖手炉塞给我时,就该动手了。
凌昭猛地吸了一口气,反手扣住他后颈,将他狠狠按向自己,鼻尖几乎相抵:现在咬,也来得及。两人呼吸交缠,灼热而危险。
——啊啊啊,终于找到了呀呀呀,赫连铮鬼叫着。
庙檐外,萧逐夜抱刀而立,刀尖轻轻一挑,一滴冰冷的雨水坠落。他们刚刚找到师兄他们,如今正在疗伤。
那水珠晶莹剔透,瞬间映出庙内一角:青黛正被几枚细若牛毛的银针飞快地埋进,在沈丹枢的袖袋暗袋离藏了很多东西。青黛嘴唇无声开合。她脉象…像极了药灵山庄那些被抽干的活尸。而篝火跳跃的光芒,恰好照亮月漪咳出溅落在地的一小滩血沫,那血色在火光下,竟泛着珍珠般诡谲的幽蓝。
南疆的蛊渊,终年弥漫着化不开的紫色毒瘴,凝成厚重的帷幕,连天光都透不进来。沈丹枢的指尖捏着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尖悬在青黛眉心,微微颤抖。唯药灵血脉能引蛊王现身,他声音干涩,一旦引动…她就会死的,只有找到最烈的血脉才能有了保障。
老子是白虎一族最出色的圣子,我的血够烈了吧!赫连铮焦急的询问。
不,你不够……沈丹枢无的回答着。
放屁!老子血脉不够烈吗!赫连铮怒吼一声,巨斧带着风声格开沈丹枢的手。银针脱手飞出,钉入泥沼。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赫连铮青筋暴起的手臂。
我来。月漪的声音平静无波。玄色衣袂翻飞,他已如一片落叶,轻盈地跃入翻腾着毒泡的蛊池。腕间割开的伤口涌出鲜血,他以血为引,在腥臭的泥沼上飞快绘出繁复的符咒。血光闪烁,毒雾如沸水般翻涌退散,池底深处,一双赤红如血的巨大复眼倏然睁开!蛊王破泥而出,带着腥风,直扑月漪暴露的颈脉!
这一切很快,快到众人无法阻止。唯有一人的眼中带有看着猎物马上要中招的兴奋感。
不要——!青黛猛的坐起的尖叫撕裂毒瘴。就在月漪侧身闪避的刹那,他后颈衣领滑落,一道扭曲的青黑色疤痕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那形状、那位置,竟与青黛锁骨下的胎记如出一辙!
沈丹枢手中的针匣哐当一声砸进泥沼,她脸色惨白如纸:二十年前…魔教为炼万蛊之王,抽干了药灵山庄所有嫡系血脉…师兄后颈这疤…从何而来!
黑雾般的蛊毒猛地炸开,弥漫视野!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凌昭的剑鞘如毒蛇出洞,精准地猛击在苏月漪肘弯麻筋处!
一包淡黄色的粉末从他袖中滑落,簌簌掉进凌玄色的袍袖里。师弟又手滑了凌昭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冷得像冰,回山后,《药经》抄三百遍,一字不许少。月漪垂眸,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明明应该质问我,为何替我解围,这样……游戏怎么继续啊……
月漪袖中分明备着两包药粉:一包是见血封喉的离魂散给青黛,一包是安神定魂的粉末给自己。凌昭截下的,竟是那包致命的离魂散。
古刹残破,暮色四合。活佛舍利突然在佛塔顶端绽放出柔和却无比耀眼的金芒,将七道身影清晰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萧逐夜手中的黑刀哐当一声坠地,他死死盯着墙壁,声音干涩发颤:二师兄的影子…影子呢…
死寂瞬间笼罩了所有人。墙壁上,凌昭、赫连铮、沈丹枢、谢摇光、青黛、萧逐夜,六道影子清晰分明,唯独属于苏月漪的位置,一片空茫!死寂中,唯有佛前长明灯烛泪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敲在每个人心头。
舍利,我要了。月漪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玄色广袖无风自动,轻轻一卷。罡风平地而起,那座供奉着舍利的佛塔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轰然分崩离析!碎石烟尘弥漫,他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凌昭面前,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衣领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们的命我舍不得。
从昆仑冰莲瓣底的魔教密文,到蛊渊里你颈后那道疤!谢摇光手中的棋盘应声碎裂,棋子四溅,狠狠砸在梁柱上,二师兄,这场戏,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赫连铮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巨斧携着开山裂石之势,悍然劈向苏月漪面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斜刺里冲出,萧逐夜横刀硬生生架住了那柄沉重的巨斧!刀斧相击,迸出刺眼的火星!三哥!萧逐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别逼我…斩断这最后一点同门情分!
当最后一份药引投入丹炉,七星续命散即将炼成的刹那,整个祭坛地动山摇!地面如蛛网般龟裂,巨大的魔龙骸骨破土而出,森白的骨架上缠绕着浓郁如墨的魔气,盘踞成一座死亡的图腾。月漪立于狰狞的龙首之上,抬手,缓缓撕去了脸上那层温润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那张苍白却妖异的脸。多谢诸位…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响彻山谷,替我养了十年药引,终于…喂饱了我的龙!
凌昭的剑,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刺向他心口!就在剑尖即将没入胸膛的瞬间,剑柄上那鎏金的昭字金漆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深刻入骨的、带着无尽寒意的漪字——这柄伴随他十年,斩妖除魔的镇山河,竟是她十二岁生辰时,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苏月漪,亲手捧给她的礼物!为什么是我!凌昭的嘶吼被魔龙震耳欲聋的咆哮彻底淹没。
因为摧毁太阳…月漪的手指抚过冰冷巨大的龙鳞,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残忍,才是永夜…最大的光荣。
滔天的魔焰如怒海狂涛,瞬间吞噬了祭坛上赤霄盟的众人!就在这毁灭的洪流中,一个小小的、草编的蚱蜢从凌昭怀中跌落。(闪回)阴暗潮湿的乱葬岗,遍地尸骸,年幼的凌昭浑身是血,却将一只刚编好的、歪歪扭扭的草蚱蜢,塞进一个蜷缩在尸堆里、同样满身血污的孩童手中,声音稚嫩却坚定:拿着!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巨大的龙口带着吞噬一切的黑影猛然闭阖!就在这最后的瞬间,立于龙首的月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楚,他并指如刀,狠狠斩向魔龙那根最粗壮的龙角!反噬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将那截断裂的、萦绕着毁灭气息的龙角,反手狠狠贯入自己的心脉!
这次…他望着下方被魔焰吞噬的身影,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换我…当你的药。狂暴的魔气以他为中心轰然溃散!气浪翻涌中,凌昭束发的玉冠应声碎裂,如瀑的白发在狂风中肆意飞扬——原来他早知他是被魔教炼化的药人,那十年间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真气渡送,都是在以自身阳寿为代价,苦苦压制他体内随时可能反噬的蛊毒!
大地在哀鸣,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滔天的魔气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喷涌而出,要将这世间化为魔域。月漪瘫在冰冷的血泊中,看着步步走近的凌昭,竟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大师兄…现在杀了我…焚我神魂祭天…还能当个…救世主…
凌昭的脚步停在他面前,没有拔剑,却猛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心口处,一道与苏月漪身上伤疤形状完全契合、却颜色迥异的暗紫色魔纹,赫然暴露在翻腾的魔气中!双生蛊,同生共死——他的声音穿透魔气的嘶吼,清晰无比,你以为…我为何要纵容你十年!话音未落,她手中那柄刻着漪字的残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钉入地脉最深的裂缝!心口的魔纹与苏月漪身上的伤疤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两道魔纹如同活物般蔓延、交缠,最终织成一张巨大的、流淌着金光的网,死死缚住了那滔天的魔气,将其硬生生压回地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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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灿的麦浪在微风中起伏,一直涌向遥远的天际线。轮椅碾过田埂,发出吱呀的轻响。月漪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沉沉的死气已消散许多。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无垠的麦田轻轻一点,指尖竟绽出一缕虚幻的麦穗光影。被灵力温柔催熟的麦芒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私语。
青黛的医馆,悬了块新匾,凌昭推着轮椅,声音平静,将一颗琥珀色的松子糖喂进他微张的唇间,‘药毒同源’…倒是贴切。赫连铮在北境领着流民开渠引水,听说渠首的石碑上,刻了‘七曜同辉’四个大字…
月漪忽然抬起手,冰凉的手指拽住了凌昭的袖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当年在蛊渊…你为何要阻我你明知…我袖中藏毒。凌昭停下脚步,摊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道狰狞扭曲、深可见骨的灼痕盘踞其上,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散发着淡淡的焦枯气息。你那包所谓的‘安神粉’,我早趁你不备,换成了离魂散的解药。他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月漪颈后那道已经淡化的青疤,眼神复杂,就像你…明知我的寒毒之症,根治需要朱焰草那三钱猛药,却每次开方都故意减量…你怕那药性太烈,会提前引动我体内替你封印蛊毒的反噬…是不是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沉入那片无边的金色麦浪。月漪颤巍巍地从袖中摸出几根干燥的草茎,手指笨拙却执着地编织着,很快,一只歪歪扭扭的草蚱蜢出现在他掌心。他递给凌昭,草茎末端尖锐的断口,不经意间刺破了凌昭的掌心。凌昭接过那只小小的蚱蜢,掌心渗出的血珠迅速浸透了枯黄的草茎,染出一片深红。她没有擦拭,反而低头,舌尖轻轻舔去那点温热的血珠,像极了当年乱葬岗里,她把第一只草蚱蜢塞进他手心时,他下意识舔舐掌心血痕的模样。
疼吗他低声问,将染血的草蚱蜢轻轻按在他心口那道由龙角留下的、狰狞的旧疤上。
疼。月漪仰起头,望着他如雪的白发,眼中水光潋滟,但比不过…你替我承下的那些蛊毒反噬之痛…他微微倾身,一个带着麦草清香的吻,轻柔地落在她冰冷的白发上,如同皑皑雪原上,落下了第一片春日的花瓣。屠龙者最终感化了龙,并为了天下成为了龙的心甘情愿的容器。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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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
晨光漫过窗棂时,月漪的指尖正捏着凌昭一缕白发编小辫。
魁首大人威风扫地了。他闷笑,将草茎缠上发尾。凌昭反手扣住他腕子轻轻按在柱子上:再闹,今日不给你煎药,给你吃药。伤还没好全,月儿是想更早些恢复吗~凌昭温柔魅惑的声音萦绕在月漪耳边,不禁红成了桃子你……混蛋!说着便要逃离凌昭的掌控。乖,让我抱抱……
药炉在院中咕嘟作响,氤氲白汽裹着朱焰草的辛香。月漪赤脚溜到灶边偷舀半勺,烫得直哈气,凌昭突然从身后环住他,就着那勺饮尽:比离魂散甜。
掌心却贴着他心口缓缓渡入真气——魔蛊虽除,经脉仍需温养十年。
麦浪翻金的午后,凌昭背月漪去溪畔浣剑。
镇山河都生锈了。月漪指尖弹了下剑锋,嗡鸣惊走几只翠鸟。凌昭将他浸凉的脚踝裹进衣襟:无妨,以后只斩麦秆。忽有游鱼蹭过月漪脚心,他笑着缩进凌昭怀里,两人跌进浅滩,惊起一片水光粼粼。
暮色染透草庐时,月漪在檐下教孩童编蚱蜢。
二叔手真巧!小满举着草虫蹦跳。月漪垂眸藏住眼底阴翳——这双手曾沾满血。凌昭突然蹲下,握着他指尖引向新折的草茎:教我,我总学不会打结。孩童散去后,月漪额头抵着他肩膀:那孩子…长得像蛊渊里扑向我的死士。凌昭吻他颤抖的眼睫:现在是给你塞麦芽糖的小满。
夜雨骤临的亥时,旧伤噬得月漪蜷成虾子。
凌昭拆了草蚱蜢煮水,混着自己腕血喂他服下。月漪咬他手腕呜咽:疯子…又用禁术!凌昭却抚着他脊背哼起幼时哄睡的俚曲。我只对你疯
雨停时,月漪在他怀里酣眠,掌心还攥着半截染血的草茎。凌昭凝视窗外——当年乱葬岗的萤火,如今化作星河落满麦田。
2
番外
赫连铮一直向往沙漠的风光,大战之后,他独自前往沙漠,身后却有了个小尾巴。小尾巴后来还成了一头大尾巴狼。
帐外,草原的晨风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轻轻掀动着厚重的毡帘。帐内,却弥漫着另一种风暴的气息——浓烈的羊膻味、熬煮过头的奶茶焦香,还有几乎要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怒火。
赫连铮的银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哐当一声狠狠劈进那方精致的紫檀木棋盘!力道之大,刀身没入过半,棋盘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牛骨雕琢的棋子,白的如雪,黑的如墨,在这一击之下,如同受惊的鸟雀,噼里啪啦地溅射开来,滚落满地,有几颗甚至撞在支撑帐篷的粗壮木柱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老子陪你枯坐一宿,眼都没合一下,就等来你这步死棋!赫连铮的咆哮震得帐顶的牛油灯都晃了几晃。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额角青筋暴跳,琥珀色的瞳仁里燃烧着金灿灿的火焰,那光芒炽烈得如同草原日出时,能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地平线。盛怒之下,他抬脚狠狠踹翻了两人之间的矮几。矮几上的铜壶倾倒,滚烫的、泛着浓稠奶皮和茶褐色的奶茶泼洒而出,精准地浇湿了谢摇光雪白的衣襟。
蜜色的、线条分明的胸膛在敞开的衣襟下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奶茶顺着衣料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带着甜腻香气的痕迹,有些甚至渗入内里,紧贴着他微凉的皮肤。
一片狼藉中,谢摇光却像置身事外。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的情绪。他慢条斯理地拈起一枚粘在自己湿漉漉领口上的黑子——那棋子被奶茶浸染,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光泽。指尖轻轻抹过衣襟上残留的奶渍,然后,在赫连铮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他将那沾着奶香的手指,缓缓含进了自己淡色的唇间。
舌尖轻舐,他微微蹙了下眉,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挑剔:奶茶煮老了…火候过了,下次记得少熬半炷香的时间。
这轻描淡写的点评,无异于在赫连铮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滚油。
谢摇光!你他妈……
赫连铮的怒吼才开了个头,谢摇光却突然动了。
他快如闪电,身体前倾,一只手精准地拽住了赫连铮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脚踝,猛地向自己方向一拉!赫连铮猝不及防,下盘不稳,加上盛怒之下气息浮躁,竟真被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拽拉得一个趔趄,高大的身躯失去平衡,带着未尽的怒火和惊愕,直直跌进了谢摇光怀里。
放开!老子拆了你这破……
赫连铮又惊又怒,挣扎着要起身,双手本能地抓向谢摇光的衣襟,试图将他推开。
然而,他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一枚带着浓郁奶香和体温的棋子——正是刚才谢摇光从领口拈下的那枚黑子——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捏着,不容抗拒地塞进了他因怒吼而微张的口中。棋子不大不小,刚好卡在齿间,带着奶茶的甜腻和一丝属于谢摇光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
谢摇光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赫连铮的鼓膜上:昨夜……是谁搂着我的腰,贴着我的耳朵,一遍遍地说‘军师,教我下棋’嗯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却又带着冰凉的嘲讽,白虎族圣子的记性,怎么比这落子无悔的棋规,还要薄凉
赫连铮的身体瞬间僵住。口中的棋子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那微凉的触感和浓郁的奶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禁锢。谢摇光的话语,更是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刻意遗忘的记忆闸门——昨夜酒酣耳热,烛火摇曳,他确实曾借着醉意,将头埋在谢摇光颈间,手臂紧紧箍着那看似清瘦实则柔韧的腰身,一遍遍含糊地央求着军师教我下棋……那画面清晰得让他耳根发烫。
此刻,他被困在谢摇光怀里,口中塞着棋子,听着对方用最平静的语气翻出最羞耻的旧账。帐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交错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赫连铮口中那枚棋子被无意识咬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晨光透过毡帘的缝隙,斜斜地照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赫连铮眼中那熊熊燃烧却无处发泄的金色火焰,以及谢摇光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潭。
棋子是封缄,是提醒,更是无声的驯服。暴烈的雄狮,此刻被一枚小小的棋子,钉在了军师清冷的怀抱与昨夜的承诺之间,动弹不得。今夜就让棋子下你吧……求你……
夜很长,他们的故事也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