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煜是圈子里最后的处男。
这句话在上流圈里传了六年。
因为他和律界高岭之花余芷鸢结婚三年,至今仍是童子之身。
余芷鸢有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交往三年,结婚三年,她拒绝所有肢体接触,不拥抱,不亲吻,更不上床。
他曾经不信邪,一千次勾引,一千次失败。
他以为这就是余芷鸢,清冷矜贵,不染尘埃。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
高岭之花可以下凡尘,她的洁癖,也可以有例外。
高级餐厅里,顾寻煜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隔着玻璃窗,他清晰地看到,余芷鸢正单膝跪
地,为对面的男人揉着红肿的脚踝。
她修长的手指握住那白皙的脚腕,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珍宝,脸上没有丝毫厌恶或不适。
这真的是那个连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都要消毒三遍的余芷鸢吗
顾寻煜颤抖着拍下照片,发给余芷鸢最好的姐妹:【他是谁】
姐妹很快回复:【你怎么知道沈暮朝的】
沈暮朝
顾寻煜死死盯着这个名字:【所以,他是谁】
姐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坦白:【芷鸢的初恋。】
【她当年为了他放弃继承家业改行做律师,为了他和别人赌命赛车,差点丢了半条命。分手后颓废了整整两年才走出来】
顾寻煜静静听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姐妹安慰他:【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嫁给了你,喜欢的肯定是你。】
是吗
顾寻煜笑出泪来。
还记得大二那年,他第一次在京大见到余芷鸢,她站在法学院门口,白裙被风吹起,清冷得像一幅水墨画。
他是顾家少爷,骄傲张扬,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可那天上前询问联系方式被拒后,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于是他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死缠烂打:
每天蹲点送早餐,她转手就扔进垃圾桶;
精心准备的礼物,她看都不看就丢给路边的流浪狗;
甚至他碰过的衣角,她都会当场脱下来直接扔
掉。
可他却越挫越勇,不愿放弃。
终于在某个雨夜,当他在图书馆门口淋得浑身湿透时,余芷鸢破天荒地递来一把伞。
试试吧。她说,声音冷得像冰。
他以为他赢了。
毕竟,她终于成了他的女朋友,后来又成了他的妻子。
可交往三年,结婚三年,她连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都要用消毒液洗三遍。
他想拥抱,她后退;他想亲吻,她避开;新婚夜,她睡书房。
所有人都说:余芷鸢就是这样,她有严重的洁癖。
顾寻煜也渐渐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她对所有人都这样,不是吗
可偏偏今天,让他看见她单膝跪地为另一个男人揉脚踝,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偏偏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能有人在她心底是例外!
多可笑啊。
他顾寻煜,要颜值有颜值,要家世有家世,想嫁给他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却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卑微了整整八年。
既然她不让他碰,有的是人愿意让他碰。
既然她不爱他,有的是人愿意爱。
既然如此,那他就离婚,彻底成全她和她的白月光!
下定决心后,顾寻煜擦干眼泪,起身快步走出餐厅。
他走得急,恰巧在门口不小心撞到了正要离开
的沈暮朝。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头顶的招牌突然松动,朝着他们狠狠砸了下来。
顾寻煜下意识推开沈暮朝,自己却被沉重的招牌砸中后背,瞬间鲜血淋漓。
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视线模糊中,他看见余芷鸢从停车场飞奔而来。
她一把扶起沈暮朝,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精致的高定裙装蹭满灰尘也毫不在意。
直到确认沈暮朝安然无恙,她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顾寻煜。
你怎么在这儿余芷鸢将沈暮朝护在身后,眼神冰冷锐利,我和朋友见面,你都要跟踪
顾寻煜疼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比伤口还要疼。
不是的,刚刚广告牌砸下来,是这位先生救了我沈暮朝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开口解释。
余芷鸢身形微顿,转头看向顾寻煜。
你们认识沈暮朝小心翼翼地问。
顾寻煜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余芷鸢神色变幻。
嗯,他是我的一个追求者。余芷鸢淡淡道,目光扫过顾寻煜惨白的脸,纠缠很久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捅进顾寻煜的心脏。
他突然笑了,眼泪混着鲜血滑落。
八年的感情,在她嘴里,他只是个追求者
沈暮朝看到顾寻煜血流了一地,担忧道:芷鸢,你送他去医院吧,他伤得太重了。
余芷鸢却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清冷:他满身
是血,很脏。
我有洁癖,不能碰他。
打120就好。
顾寻煜躺在冰冷的地上,鲜血从额头溢出,衬得那张脸越发惨白。
他听着余芷鸢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窒息。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匆匆赶来,正准备将顾寻煜抬上担架时,沈暮朝突然身子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芷鸢,我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暮朝!余芷鸢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他。
向来清冷的声线第一次染上慌乱,她猛地抬头,对医护人员冷声道:把他放下来,先送暮朝
去医院!
护士神色为难:可是顾先生失血过多,已经意识不清了,再等下一辆救护车过来,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救护车是我叫的。余芷鸢冷冷打断,将沈暮朝小心地放在担架上,声音不容置疑,我让谁上,我说了算!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救护车,自始至终没有看顾寻煜一眼。
顾寻煜望着远去的救护车,心脏痛到麻木,最终昏死过去。
顾寻煜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起眼。
您终于醒了!护士松了口气,是一位好心
路人送您来的医院。您需要通知家属来照顾您。
顾寻煜轻轻摇头,声音虚弱:不用了,我单身。
护士诧异:可档案显示您结婚三年,有妻无子。
很快就离婚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
离婚余芷鸢冷着脸走进来,谁要离婚
第二章
是我一个朋友要离婚。
顾寻煜面不改色地撒谎,指尖悄悄攥紧了被角。
余芷鸢神色淡漠地点头:可以找我,我免费
帮他打这个官司。
不用那么麻烦。他扯了扯唇,笑意不达眼底,双方都有离婚意向,你帮忙拟份协议就好。
余芷鸢不疑有他,抬手示意助理去准备。
病房门关上后,空气突然安静得令人窒息。
昨天我和暮朝只是老朋友聚餐。余芷鸢突然开口,你别多想,也别去找他麻烦。
顾寻煜忽然笑了。
他张扬任性,却从不无理取闹。
如果她当初坦白心里有人,他绝不会死缠烂打这么多年。
心脏泛起细密的疼,他强压下情绪,抬眸看她:你来就为说这些
还有她语气缓和了些,谢谢你救了暮朝,他有凝血障碍,如果受伤会很麻烦。
作为补偿,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顾寻煜定定看着她:你就那么爱他爱到要为了他给你丈夫补偿
余芷鸢没听清,微微皱眉:什么
恰好助理推门而入,将拟好的离婚协议递到顾寻煜手中。
他沉默地接过,径直翻到女方签字栏,推到余芷鸢面前:签字。
错了。她修长的手指停在纸页上方,这是离婚的女方签字栏。我是律师,应该签见证人那页。
她正要翻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屏幕上暮朝两个字格外刺眼。
翻到下一页。她示意顾寻煜,转身接起电话,转身接起电话时声音瞬间温柔,怎么了
顾寻煜一动不动,笔尖仍抵在原处。
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余芷鸢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笔尖落下的刹那,顾寻煜悬着的心终于坠入冰窟。
律所有急事,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那样决绝,甚至没发现自己签错了位置。
顾寻煜目送她远去,颤抖着在另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三十天离婚冷静期结束,他们就再无瓜葛了。
住院的这一周,顾寻煜的病床边始终空无一人。
他学会了自己换药,自己咬着牙忍痛翻身,自己盯着输液瓶叫护士。
直到出院那天,余芷鸢才姗姗来迟。
最近在加班。她站在病房门口,衣着精致,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小苍兰香。
那是那天沈暮朝身上的香水味。
顾寻煜垂眸整理行李,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让他意外的是,余芷鸢没有直接送他回家,而是带他去了新开的购物中心。
想吃什么她站在电梯里,修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难得耐心地询问,这家粤菜的虾饺很正宗。
从午餐到电影,她事无巨细地安排。
会在他犹豫时为他点好他爱吃的菜,会在他喝汤时提醒小心烫,会在电影院的冷气太足时要来毯子披在他肩上。
空调会不会太冷
座位舒服吗
这道菜合不合你口味
这种体贴让顾寻煜恍惚。
八年了,他们第一次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
你不是有洁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吗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里,他终于忍不住问。
余芷鸢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看你闷久了,破例一次。
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不像余芷鸢。
这种违和感在她送他回家,自己却说要回律所加班时达到顶峰。
顾寻煜鬼使神差地拦了辆车跟上去。
夜幕下的购物中心灯火通明。他看见余芷鸢接了沈暮朝,带着他重复着白天的路线。
同一家餐厅,同一个影厅,甚至在同一家店里买了同一件衬衫!
好久没回国,哪里都不熟了。沈暮朝揽着她的肩膀轻笑,还好有你陪我。
他突然歪头:不过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逛街了,每次路过商场都恨不得绕道走。怎么现在连哪家店的虾饺最弹牙,哪个影厅的座位最舒服,哪家店的衬衫最适合我都这么清楚该不会是偷偷做了功课吧
余芷鸢神色淡淡,那个对旁人触碰都嫌脏的女人,此刻却在沈暮朝转身试衣的瞬间,无比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外套。
嗯,做功课了。
隔着橱窗,顾寻煜心脏猛地一缩,像被冰锥狠狠贯穿,每一次跳动都扯着血肉,连呼吸都成了酷刑。
原来,他只是个她为讨白月光欢心的工具!
第三章
他浑身颤抖,转身想逃,却被沈暮朝眼尖地发现了。
顾先生沈暮朝惊讶地睁大眼睛,声音温润得刺耳,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本来我打算去医院看你的,但最近实在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暮朝歉意地笑了笑,走到一旁接电话。
余芷鸢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又跟踪我她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刀,我说过,我和暮朝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别总是疑神疑鬼。
顾寻煜看着眼前这个他爱了八年的女人,突然笑了。
余芷鸢,你听好了,我不在乎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有生理洁癖,我也有精神洁癖。这些年我一直尊重你的习惯,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至少,先做到坦诚相待。
余芷鸢眉头紧锁: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寻煜刚要开口,尖锐的火警警报突然划破空气。
着火了!快跑!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浓烟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余芷鸢和顾寻煜被惊慌的人群冲散,转眼间就相隔数米。
顾寻煜努力稳住身形想要撤离,却被身后的人狠狠推了一把。
他重重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眼前一阵发黑。
剧痛从后背传来,无数双脚从他身上踩过,肋骨仿佛被碾碎,手掌被踩得血肉模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被推倒在地。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余芷鸢正奋力拨开人群。
那一瞬间,他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
可下一秒——
暮朝!
余芷鸢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的沈暮朝奔去!
他眼睁睁看着她一把拉住沈暮朝,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拥挤的人流。
顾寻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红着眼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肋骨可能断了,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比起身体的疼痛,心脏被撕碎的感觉更让他窒息。
浓烟越来越重,火光映红了整个商场。
顾寻煜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彻底昏了过去。
顾寻煜醒来时,全身火辣辣的疼。
顾先生,您全身多处烧伤,需要召集多名医生立刻开始手术。医生神色凝重,否则轻则毁容,重则器官衰竭。
他强撑着坐起来,哑声道:包下整个医院,调动所有医疗资源。
医生们迅速行动起来。可就在他被推往手术室的路上,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争执声。
你说,医院被包场了
这个声音让顾寻煜浑身一僵。
透过推窗的缝隙,他看见余芷鸢扶着昏迷的沈暮朝,正和医护人员对峙。
是的,余女士,今天医院只为一位重症病人服务
我男朋友出了车祸,今天必须手术!余芷鸢声音冷厉,公立医院被收买,集中资源服务一个人,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她猛地亮出律师证,金属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要么立刻接诊,要么等着上法庭!
医生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金牌律师余芷鸢战无不胜的威名
五分钟后,顾寻煜的手术被取消。
对不起顾先生主治医师满脸愧疚地站在他床前,余律师说如果我们拒诊,就要曝光医院。由于医生有限,而您的手术又需要多名资深医
生会诊,所以您只能等那位先生的手术结束
顾寻煜躺在推床上,全身火燎般的疼痛都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痛楚。
他眼睁睁看着余芷鸢焦急地守在沈暮朝的手术室外。
她不断看表,来回踱步,甚至抓住每个路过的护士追问情况。
高岭之花的确会跌落神坛。
只是让她心甘情愿坠落的人,从来不是他。
第四章
直到沈暮朝的手术结束,顾寻煜才被推进手术室。
他醒来时,背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顾先生,很遗憾地通知您医生欲言又止,由于手术延误,您背部的烧伤会留下永久性疤痕。
如果您担心妻子介意,可以考虑做修复手术
顾寻煜轻轻扯了扯嘴角,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不用了。我妻子从来不让我碰,不会在意这些伤疤。
他顿了顿,眼神平静得可怕:况且,她很快就不是我妻子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你这话什么意思余芷鸢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医生识趣地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门。
顾寻煜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余芷鸢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缠满绷带的身上,语
气难得缓和:那天我以为你从商场安全撤离了。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
我得知消息后,立刻就来看你了。
顾寻煜睁开眼,平静地看着她:没关系,习惯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反正这些年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也不差这一次。
余芷鸢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沉默片刻,从手提包掏出一张黑卡:这是补偿。
他没有接卡片,只是平静地直视她的眼睛。
我要五千万,现在转账。
余芷鸢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一口气要这么多。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嗯了一声,一边操作手机
银行,一边语气清冷地问:你遇到什么事了
顾寻煜刚要开口,余芷鸢的手机突然响起。
暮朝她的声音瞬间温柔,好,我马上过来。
她转完账后,匆匆收起手机:我晚点再来看你。
顾寻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这笔钱,就当是离婚财产分配。
等离婚证下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们就两清了。
顾寻煜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所有与余芷鸢有关的物品。
书房里,他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储物柜,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这些年他送她的礼物。
从未拆封的限量钢笔、包装完好的高定礼服、连吊牌都没剪的羊绒围巾。
都拿下去吧。他轻声吩咐佣人,没用的烧掉,能用的你们分了。
佣人们惊喜地捧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物品,连连道谢。
傍晚时分,余芷鸢回到家,正巧看见管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支她从未用过的万宝龙钢笔。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管家诚惶诚恐:是先生赏给我们的。
余芷鸢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她快步上楼,推开卧室门,看见顾寻煜正在整理衣柜。
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送人她沉声质问。
顾寻煜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反正你从来不用,留着也是落灰。不如给需要的人,物尽其用。
余芷鸢盯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
了,却又说不出具体变化。
直到她回到书房,发现那个檀木盒子不见了。
那是沈暮朝送她的蓝宝石手链,她一直珍藏在抽屉深处。
顾寻煜。她冷着脸闯进卧室,脸色阴沉得可怕,把我的手链交出来!
顾寻煜抬起头,眉头微蹙:什么手链
余芷鸢黑着脸调出手机相册:就是它,你把它送给谁了,一小时内找回来,找不回来,后果自负。
顾寻煜盯着照片看了三秒,便知道,能让她如此失控的,必定是和沈暮朝有关的。
他记得自己没拿那个盒子,但还是怕有疏漏,开始在别墅翻找。
令人意外的是,余芷鸢竟然也跟着找了起来。
这个有严重洁癖的女人,此刻衣服沾满灰尘,
昂贵的高跟鞋踩进垃圾堆,修长的手指扒拉着污秽的塑料袋。
顾寻煜站在一旁,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结婚六年,他第一次见她为了一样东西这样糟蹋自己。
原来沈暮朝送的礼物,值得她这样。
第五章
一整夜的搜寻无果,余芷鸢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
天已经快亮了,整个别墅被翻得一片狼藉。
余芷鸢的白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那双总是修长干净的手此刻沾满了污渍和血迹。
她彻底失控,快步走进卧室,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玉佩,那是顾寻煜奶奶临终前给他的。
最后问一遍,她声音嘶哑,我的手链呢
我说了没拿!顾寻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发抖,眼眶发烫,把玉佩还我!
既然你不肯给,那这个玉佩你也别想要了!
啪——————
玉佩碎成三块,在地上蹦了两下。
他跪在地上,突然不会呼吸了。
你就这么在意他送的东西他声音哽咽,在意到要砸了我奶奶的遗物
余芷鸢冷冷地看着他:我在意的是,我的东西被你碰了。
这是你该付的代价!
顾寻煜心痛得快要窒息,却突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余芷鸢!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在意的到
底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明显怔住了。
八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顾寻煜哭。
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暮朝手链落在你那儿了好,我现在过去拿。
挂断电话,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顾寻煜一眼:是我误会你了。
你的玉佩,她顿了顿,我会找人修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甚至没看一眼地上碎成三块的玉佩。
顾寻煜跪在地上,捧着奶奶留给自己的遗物,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碎玉上。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是不屑于道歉。
她是不是觉得,因为他太爱她,所以什么都能
原谅她
她洁癖不让他碰,他还爱她;
她为了沈暮朝冷落他,他还爱她;
如今为了沈暮朝的东西砸了他奶奶的遗物,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爱她。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说。
但这一次,她错得彻底!
接下来的几天,余芷鸢没有回家。
顾寻煜也不在意了,一个人独自收拾着行李。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离婚前一天。
顾寻煜已经定好了离开的机票,手机却突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是沈暮朝发来的。
【顾先生,能聊聊吗】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了一个好。
咖啡厅里,沈暮朝坐在靠窗的位置,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
顾寻煜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平静。
沈暮朝抬眸看他,唇角挂着温润的笑:顾先生,抱歉突然约你出来。
有事顾寻煜淡淡地问。
沈暮朝轻轻搅动着咖啡,语气歉疚:我最近才知道,你和芷鸢原来是夫妻。
顾寻煜扯了扯嘴角:很快就不是了。
沈暮朝明显怔了一下,随即蹙眉:什么意思,你们要离婚了
嗯,明天就能拿到离婚证了。
沈暮朝的嘴角出现了一瞬间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垂下眼睫,语气轻柔:是因为我吗
顾寻煜没说话。
沈暮朝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我和芷鸢之前确实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她那时候很爱我。他轻声说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我脾气不好,任性,但她从来不会生气,只会无条件纵容我。
有一次我生日,她为了给我惊喜,连夜飞到国外,结果航班延误,她在机场等了整整一夜。
我提分手那天,她喝得烂醉,差点酒精中毒。
后来我出国了,她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她每年都会偷偷来看我,托朋友给我带礼物。
顾寻煜静静听着,心脏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割开。
原来她那些消失的日子,不是去出差,而是去看他。
原来她喝醉的夜晚,不是因为工作压力,而是因为他。
原来她喝醉的夜晚,不是因为工作压力,而是因为他。
原来她从来不是不会爱,只是不会爱他。
他曾经以为,余芷鸢天生冷情,洁癖严重,连被他碰一下都嫌脏。
可原来,她不是不会温柔,只是她的温柔,从来不属于他。
沈暮朝还在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她真的很爱我,所以
所以顾寻煜突然打断他,抬眸直视他的眼睛,你是来跟我炫耀的吗
第六章
沈暮朝没想到会被看穿,神色一僵:怎么会我只是
只是什么顾寻煜冷笑,只是来告诉我,
她有多爱你,而我有多可笑
沈暮朝的表情终于变了:顾先生,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顾寻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先生,我离婚,不是因为你们藕断丝连,而是我有精神洁癖。
我接受不了我的妻子,心里装着别人。
所以,我选择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转身要走,可刚走出门,沈暮朝却突然追出来拉住他:顾先生,你听我解释
顾寻煜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不必了。
他刚要拦车,突然一辆失控的轿车猛地朝他们撞来。
电光火石间,顾寻煜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
余芷鸢一把将沈暮朝扯回来护住,而顾寻煜在
最后一秒匍匐躲开,却还是被擦撞到,整个人摔在地上,手臂和膝盖瞬间擦破,鲜血渗出。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抬头时,却看到余芷鸢正紧紧抱着沈暮朝,眼神慌乱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暮朝,有没有事她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沈暮朝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我没事
余芷鸢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转头看向顾寻煜。
他正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她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顾寻煜看着她,突然笑了。
死不了。
他转身要走,余芷鸢却突然叫住他:我送你
去医院。
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有洁癖吗
我满身是血,就不弄脏你的车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医院里,医生替他清理了伤口,包扎好。
等他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推开门,他怔了一下。
余芷鸢竟然在家。
她坐在沙发上,外套搭在一旁,领口微松,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眉头微蹙:伤得重吗
顾寻煜没回答,只是平静地问:有事
余芷鸢沉默了一下,最终开口:玉佩给我,我去找人修复。
顾寻煜扯了扯嘴角:不用,我已经找人修好了。
她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这般平静。
今天的事她顿了顿,似乎想解释什么。
不用解释。顾寻煜打断她,我不在意了。
余芷鸢皱眉:什么意思
顾寻煜刚要开口,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沈暮朝发来的消息。
她立即起身:我先走了。
他连忙开口叫住她:明天十点,我们在你律所见一面,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点头:好。
第二天,顾寻煜准时去了民政局,拿到了离婚证。
随后,他提着行李,去了余芷鸢的律所。
他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安静地等着。
十点……十点半……十一点
她始终没来。
他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直到十二点,电话终于接通。
喂余芷鸢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
是我,你不记得我约你十点在律所见面了吗顾寻煜平静地说。
我很忙,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非要约在律所见面不可。她语气冷淡。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开口:我有个证件要给你。
什么证件
他刚要说话,电话那头传来沈暮朝的声音:芷鸢,我好疼
余芷鸢立刻道:你把东西放办公室就行,别为这种小事打扰我。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寻煜握着手机,静静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属于余芷鸢的那本离婚证,和那份她亲手签了字的离婚协议,轻轻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余芷鸢,我们结束了。
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第七章
VIP病房里。
余芷鸢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端着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她白皙的手指衬得愈发修长。
沈暮朝半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她喂过来
的温水。
慢点喝。余芷鸢微微倾身,将玻璃杯靠得更近,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大口喝水,容易呛着。
芷鸢,我是不是很麻烦
余芷鸢抽出纸巾,轻轻擦了擦他的唇角。
她放柔了动作,语气里带着体贴:说什么傻话。她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替他掖了掖被角,刚醒就别想太多,再睡会儿。
沈暮朝却摇了摇头,眼睛里浮出一层水汽:不想睡,医院里好闷。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忽然转过头来,声音里带着点期待:你陪我去游乐园玩一天,好不好
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她试图放缓语气,却在对上沈暮朝骤然黯淡的眼神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好。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指尖无意识地拉扯着被角,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就去。
沈暮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见她点头,他开心地往被子里缩了缩:那我现在就睡觉,快点好起来。
余芷鸢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认他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有些浓烈,余芷鸢掏出手机,点开与顾寻煜的对话框。
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敲:今晚回不去,你先睡。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天我要去游乐园,你上次不是说想去吗我刚好有空。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都没
有陪他去过这种地方。
心里莫名有些奇怪的念头。
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断了。
她是要带沈暮朝去,提前看看哪些项目适合他这个刚出院的人,跟顾寻煜没什么关系。
不过顾寻煜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弹出消息。
余芷鸢看了眼时间,她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回了病房。
直到傍晚沈暮朝醒了一次,喝了点粥又睡过去,她再次拿出手机,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发的那两条消息上。
余芷鸢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顾寻煜从来不会这样,哪怕再忙,也会回她的信息的。
搞什么欲擒故纵
晚上九点,余芷鸢嘱咐护士多留意病房,才驱
车回了家。
别墅里灯火通明。
他没回来吗
余芷鸢随口问了一句迎上来递水的保姆。
先生下午就没回来,我还以为他跟您一起
余芷鸢接过水杯的手顿了顿,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
她拿出手机,直接把游乐园的定位发了过去,附加一句:明天十点,准时到。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把手机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她并不想猜测顾寻煜在闹什么脾气,反正明天他总会出现的。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自己。
第八章
第二天醒来,窗帘缝里透进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余芷鸢摸过手机,屏幕上没有新消息。
她盯着那个安静的对话框看了两秒,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
顾寻煜还没有回信息。
还在闹
刚想点开拨号界面,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余律,沈先生醒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压下那点烦躁,起身换衣服时,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相框。
照片里顾寻煜穿着西装,站在她身边,笑得温和,倒是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去医院的路上,她又看了次手机,依旧没动
静。
到了病房里,沈暮朝正坐在床上吃早餐,看见她进来,他指了指窗外:今天天气好,不如今天就去游乐园。
余芷鸢刚想说话,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走走总可以的。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好不好嘛
她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好。
她伸手替他拿过外套:我去办出院手续。
半小时后,两人就到了最大的一个游乐园。
沈暮朝拉着她的手就要去坐过山车。
余芷鸢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过山车轨道上,心底有些犹豫。
那个太刺激了。她试图放缓脚步,你刚出
院身体
没事的。沈暮朝已经拽着她站在了队伍里,他低下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侧头看了眼沈暮朝,他完全没注意到她攥紧的手指和发白的脸色。
芷鸢,你怎么了坐完过山车下来,沈暮朝终于发现她不对劲。
余芷鸢扶着栏杆,弯着腰深呼吸,胃里翻江倒海。
她不敢抬头,怕看见沈暮朝疑惑的眼神: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沈暮朝拉着她往餐厅走,这家的塔可做的最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塔可,她总能想起顾寻
煜。
他也很喜欢吃塔可。
余芷鸢的脚步顿住了。
顾寻煜,又是顾寻煜。
芷鸢沈暮朝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怎么不走了
余芷鸢直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指尖依旧冰凉:没什么。她牵起他的手,往前走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机。
屏幕并没有新信息的显示。
从昨天到现在,顾寻煜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回消息了。
在看什么沈暮朝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不是律所有事情
没。
余芷鸢把手机揣回口袋,语气有些生硬:就是联系不上顾寻煜。
那你快去找找他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一个人可以的。
余芷鸢看着他认真的脸,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突然找到了出口。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好,我送你回去就去找他。
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沈暮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又换上乖巧的表情:嗯,那你路上小心。
将沈暮朝送回家后,她忽然想起顾寻煜的朋友不多,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
而且想来想去,自己好像也不怎么认识他的朋
友。
余芷鸢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让她喘不过来气。
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她掏出手机,点开与顾寻煜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
余芷鸢打算先回一趟家看看。
一个小时的路程,她只用了比平时少一半的时间。
余律,要热晚饭吗
不用。她摆摆手。
先生还没回来吗
没有。
她起身打开房间,发现似乎空了很多。
不对劲。
这个念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心里。
她掏出手机,第三次拨打顾寻煜的号码,听筒里依旧是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该死。
第九章
顾寻煜从来不会这样,就算生气,也会接她的电话,最多语气冷一点。
但是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
她转身下楼,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余芷鸢想起他的朋友还有离婚案在跟进,或许能找到他。
前台看到她时愣了一下:余律。
余芷鸢没听完,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一眼就看见桌面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触到文件袋时,竟有些发颤。
拆开时,里面的纸张滑出来,最上面那页赫然印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
余芷鸢瞳孔骤缩,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离婚
顾寻煜要跟她离婚
他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提离婚
她手指发紧,几乎是攥着那几张纸往下翻。
发现财产分割那一行写得清清楚楚,他只拿走了上次的五千万。
余家长辈送的金银珠宝、她名下的房产和公司的股份,他通通都没要。
最后一页是签名处,顾寻煜和余芷鸢的名字分
别在两侧。
她手指发紧,几乎是攥着那几张纸往下翻。
确认了好几遍,确实是自己签下的名字。
下面标注着日期,正是两天前。
两天前
余芷鸢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混沌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那天顾寻煜拿来一叠委托协议,说是帮朋友处理离婚案,让她帮忙。
她当时正忙着给沈暮朝回消息,扫了几眼就签了名,连文件抬头都没细看。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客户的委托。
而是和她的离婚协议书。
嗡的一声,血液冲上头顶。
她一直以为顾寻煜离不开她,以为他那些小心
翼翼的讨好是理所当然,以为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模样。
她甚至觉得,他昨天没回消息、今天没去游乐园,都只是闹脾气的小把戏,等她回去哄两句就好了。
可这张轻飘飘的纸,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脸上。
余芷鸢感觉火辣辣的疼。
余律
助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怯意,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人呢余芷鸢猛地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
她把离婚协议拍在桌上,纸张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顾寻煜到底在哪
助理被她从未有过的失态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顾先生昨天来过,但是现在在哪里
快给我找!
好的,余律。
余芷鸢瘫坐在椅子上,才明白原来他不是在闹脾气,他是真的要走。
她必须找到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她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张,是怕他对自己影响不好,还是怕他出事呢
窗外的霓虹闪过,像一场被快进的电影。
余芷鸢的心没来由地慌。
第十章
顾寻煜拖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时,远远就听见一阵喧闹。
几个穿着休闲装的中年男女正在争执,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候机大厅。
我们只是没买到头等舱,凭什么让我们补钱
我不管,今天这票必须按原价给我办!我们也得坐头等舱!
周围很快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有人小声议论。
顾寻煜皱了皱眉,脚步没停。
他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只想快点办完登机手续休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人群外走了过去。
顾寻煜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是个年轻女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和周围的
穿搭格格不入。
她没说什么激烈的话,只是弯腰在衬衫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又侧身和工作人员交代了两句。
不过三四分钟的功夫,原本吵嚷的男人突然闭了嘴,甚至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嘟囔着那就算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了热闹可以看,也渐渐散去。
顾寻煜的脚步顿了半秒,随即继续往前走。
他对这种美人救场的戏码没什么兴趣,只想赶紧到座位上补觉。
头等舱的休息室很安静,他接过空姐递来的温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以后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心里的郁结也瞬间消散了很多。
不知睡了多久,飞机遇上气流轻微颠簸了一下,顾寻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才发现自己旁边的座位不知何时坐了人。
定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登机口解决争执的女人。
她正微微侧着头看窗外,好看的侧脸在光线下仿佛微微发光。
身上的衣裙是意大利某奢侈品牌的高定款,价格不菲。
更显眼的是她衬衫袖口的袖扣,暗纹里嵌着一整块蓝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光泽。
那是他在拍卖会上见过的古董款,起拍价就够买市中心的一套别墅。
顾寻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尤其是经历余芷鸢之后。
他对这种浑身散发着资本气息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更是本能地想保持距离。
他重新闭上眼,假装还在睡觉。
飞机飞行时的轻微震动,让顾寻煜的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脑海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余芷鸢的脸。
像一帧帧的电影片段。
那天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虽然不喜欢他,也会在家族宴会上把他护在身后。
那些画面曾被他反复回想,留在心里,支撑着他走过无数个被她忽视的时刻。
他总觉得,只要再包容一点,再等一等,他们之间总会好起来。
他甚至规划过以后,她的洁癖会不那么严重。
可以正常跟他一起约会、一起旅游、一起做想做的事情。
甚至在沈暮朝出现后,他的心里还在奢望她不会离婚。
这些他都没有提过,但是现在想想他当初的规
划。
顾寻煜心底只有两个字。
可笑。
第十一章
顾寻煜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原来从不是他不够好,是他把一切想得实在太多,把一场独角戏演成了深情。
她周旋在他和沈暮朝之间。
顾寻煜从来就没有被选择过。
所以他哪怕面对沈暮朝挑衅时保持沉默,他无数次用以后会好的麻痹自己。
关于余芷鸢,他都——包容了,只因为心里那个美好的幻影。
引擎轰鸣陡然拔高,窗外的云层也越来越近。
其实早就该明白了。
余芷鸢的世界太大,装着律所,装着放不下的
人,分给他的那点位置,从来都只是一点点。
是他自己不肯醒,才在这场不对等的感情里耗了这么多年。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顾寻煜要了一个三明治。
胃部的满足让他混沌的思绪一瞬间清明了许多。
飞机也终于穿过厚重的云层,阳光突然闯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
他偏过头,任由那片光照到自己脸上。
余芷鸢,那些包容和期待,那些被辜负的时光,从这一刻起,真的和他没关系了。
他闭上眼,在心里轻轻说了句再见。
不是对过去的她,是对那个执迷不悟还一直不肯放手的自己。
这场漫长的感情剧场,他先退场了。
直到飞机降落的广播响起,顾寻煜才起身头也
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出了机场,顾寻煜直接打车回了提前租好的公寓。
这是一套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公寓。
他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收拾,几件衣服、还有专业相关的书籍,以及从国内带过来的常用药。
看着整齐的房间,心里才终于踏实下来。
其实他的手头很宽裕。
那五千万他存了大部分,只留了一小部分作为自己的生活费,足够他过上悠闲的日子。
但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所以他在出国前就提前联系了几家公司面试的时间。
倒了三天时差,顾寻煜准时出现在面试地点。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但口碑很好的机构,办公室
里还堆满了各种捐赠物资,墙上贴满了在各地开展援助的照片。
他填好表格,坐在这里脑子里还在过着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
下一位,顾寻煜。
他站起身,推门走进面试室。
房间里坐着三个人,中间的是机构负责人,两边应该是部门的分部主管。
顾寻煜刚要打招呼,目光却在扫过右边的面试者时顿住了。
坐在那里的,正是飞机上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
她今天穿得更加正式,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
此刻,她也正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第十二章
顾寻煜压下心里的诧异,按照要求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始回答面试官的几个问题。
他尽量让自己忽略旁边女人的存在,专注于阐述自己的专业能力,以及对这个项目的理解。
整个过程中,他却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直到面试快结束时,负责人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在救助的地区遇到当地人的驱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尖锐,顾寻煜却答得很从容:首先确保团队成员的安全,我认为救助别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不然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负责人微微颔首,没再追问。
而那个女人的回答与他大差不差,负责人也连连点头。
面试结束后,负责人笑着说:你们两位履历很符合我们的要求,明天就可以来入职了。
顾寻煜道谢后刚要离开,那个女人却站了起来,走过来主动伸出手:又见面了,我叫苏照雪。
她的手骨节分明,顾寻煜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握了握:顾寻煜。
没想到这么巧。苏照雪收回手,嘴角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我们会在同一个小组,以后请多指教。
顾寻煜愣了一下:你已经知道小组名单了吗
嗯。她解释道,不过我刚接触这行,很多地方不懂,负责人说让你多带带我。
顾寻煜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句客套话,没想到入职后,苏照雪真的天天跟在他身后。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她家境应该很不错,心里不免担心她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女。
可没过几天,顾寻煜就发现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
苏照雪对物资清单的熟悉程度远超他的预期,能准确报出每种药品的保质期和储存条件。
她还能流利地说当地的几种语言,语言能力强到甚至方言也会自学一些。
在大家整理仓库时,她也能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把散落的物资分类收好,极有耐心。
丝毫没有架子。
有一次,他们去郊区的临时诊所帮忙,遇到一个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拿着石头就要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