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十月八号,铁岭见。
东北雨姐的回归预告让整个短视频平台陷入疯狂,
我偷偷点开雨姐的私信窗口,
收到一条自动回复：
小老乡,记得带上搓澡巾,姐这回要给你们搓点真东西。
1.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弹窗顶掉我卡成ppt的火影忍者手游界面,硕大的标题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豪横,家人们,稳住！你雨姐回来了！十月八号,铁岭见！
是东北雨姐的更新推送。
整个宿舍楼几乎同时爆发出各种怪叫,我靠！雨姐！真回来了！十月八！必须蹲直播！铁岭！这波必须去线下面基！
寝室长丁珍一把薅住我胳膊,手机屏幕差点怼我脸上,唾沫星子横飞：少羽,瞅见没！瞅见没！我雨姐！王者归来！这排面！
我嘞个骚杠！雨姐！！隔壁床的舍友孙小川一个肥鱼打挺,肉弹战车一样砸到我床边,唾沫星子差点给我洗脸,阿弥诺斯！失踪人口回归！这排面！必须给我雨姐刷穿嘉年华！
我干笑着附和两句,手指却有点僵。划开屏幕,点进那条预告视频。
熟悉的豪横BGM炸响,镜头猛地一甩,精准怼在一张沾了点灰却明艳逼人的脸上。
马尾辫扎得干脆利落,眉毛扬起,嘴角咧开一个能把黑土地寒冬直接劈开的笑。背景是看着就冻手的旷野,风把她身上那件半旧红绒衣吹得猎猎作响。
她单手一提,镜头下移——好家伙,半扇油光水滑的猪肉稳稳扛在她肩上,分量看着能压死一头牛。她对着镜头,声音亮得能当锣敲：铁子们！想我没甭整那虚头巴脑的！十月八号,都给姐支棱起来！铁岭,不见不散！
屏幕瞬间被恭迎雨神归位、咱老婆终于回来了、这猪肉看起来就扛饿的弹幕糊得严严实实。
我手里的冰啤酒罐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高频振动,凉水顺着指缝往下滴。
这眉毛,这眼睛,这笑起来一边嘴角歪得比AK还难压的德行…
这他妈不是我那分手时举着铁锹追了我三里地,差点把我家祖传苞米地铲成葛优瘫的前女友——王铁锤吗！
当年她说要去南方闯荡,挣不到一个亿绝不回头,我抱着她大腿哭得像个一百四十斤的孩子说铁锤没钱我也跟你,被她一脚踹开骂怂包蛋！等姐开拖拉机回来娶你！。
然后她就真消失了。音讯全无。
现在……她顶着东北雨姐的名头,扛着半扇猪,杀回来了
我手指头哆嗦着想点个关注,结果啪叽一下点了双击屏幕,特效爱心biu地炸开,配上我呆若木鸡的脸,显得格外智障。
就在这当口,私信列表最顶端,一个沉寂了三年、我以为早就被系统吞了的对话框,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王铁锤（三年前）：怂包,姐杀穿华尔街回来了。
王铁锤（三年前）：记得穿红裤衩跪村口,姐的拖拉机音响只放《大东北我的家乡》。
王铁锤（三年前）：［动画表情：一个肌肉猛男顶着她的脸在撒钱］
消息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当年哭得像条死狗,根本没看见。
哐当！啤酒罐终于从我软成面条的手指里脱落,砸在地上,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像极了我此刻崩溃的心情。
我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脑瓜子嗡嗡的,全是拖拉机突突突和大东北,是我的家乡……的魔性循环。
崽！瞅啥呢脸咋白得跟死了三天似的我当宿管的爷爷洪亮的嗓门在我身后炸开,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拍在我后背上,差点把我魂儿拍出窍。
他老人家精神矍铄,凑过脑袋来看我手机屏幕,老花眼眯了半天,突然咦了一声。
屏幕上正好是雨姐…是王铁锤那條预告视频定格的画面,她扛着猪肉,笑得山河璀璨。
爷爷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声音响得如同点了个二踢脚：哎呦喂！这闺女！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间一股英气！旺夫！绝逼的旺夫相啊崽！
我：爷爷您什么时候改行看相了
老爷子越发激动,手指头戳着屏幕上那棵枯树：还有这个！这棵老鹞子树！灵性！太有灵性了！崽我跟你說,就昨儿个下午,我扛着锄头打那岭子过,老远就听见这棵树在那儿‘吭哧吭哧’的！我以为是哪个兔崽子放音响,凑近一听——
爷爷深吸一口气,模仿着那种节奏,破锣嗓子居然带上了点电音效果：它自己个儿在那儿哼《大东北我的家乡》呢！‘大东北是我的家乡,我就在这嘎达土生土长！’嚯！那叫一个带劲！差点没给我这老腰整闪喽！
我：……
我看着爷爷兴奋得红光满面的脸,又低头看看手机里王铁锤那核蔼可氢的笑容,以及那三条索命般的私信。
穿红裤衩。
跪村口。
DJ版《大东北我的家乡》。
以及一棵会唱《大东北我的家乡》的老枯树。
十月八号,铁岭。
我腿一软,顺着炕沿出溜到了地上。
救…救命…现在买票逃离地球还来得及吗
2.
我瘫在地上,水泥地的凉气顺着尾椎骨往上爬,也镇不住我天灵盖嗡嗡作响的社死预感。爷爷还在那激动地比划那棵成精的老枯树,唾沫星子在昏暗的灯泡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真的！崽！那调门儿！‘风吹麦浪,稻花儿香！’——啧,带劲！比村头老张家的破喇叭强多了！
我捂着脸,手指缝里看见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特别关注：东北雨姐
开播了！】
手一抖,点进去了。
画面晃得厉害,引擎声震天响,背景是光秃秃的田埂和一根电线杆。镜头猛地一稳,怼在一张沾了点机油的黑超墨镜的脸上,嘴角那抹歪笑又狂又飒。
铁子们！姐的‘铁掌水上漂’号拖拉机给不给力！她一拍方向盘,喇叭发出破锣一样雄壮的嘶鸣,看见没！前面就是山海关！姐油门都快踩进油箱了！八号准时抵达战场！都给我把‘排面’打在公屏上！
弹幕疯了似的滚动,各种礼物特效糊满了屏幕。
雨姐牛逼！拖拉机都开出了法拉利的感觉！
关公骑赤兔,雨姐开铁牛！没毛病！
太带派了,雨姐,假如我变成三天老蒯!
姐！看看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挂件啊！
王铁锤,不,雨姐,瞄了一眼弹幕,笑得更猖狂了：失散多年的挂件谁啊正好抓来给姐的拖拉机加个BUFF！今晚咱就着星光赶路,目标——铁岭村口！老铁们准备好了吗！
她最后那句老铁咬得格外重,我膝盖一软,差点给她磕一个。
就在这时,直播间背景音里,除了拖拉机的轰鸣和风声,似乎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飘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旋律…
唢呐…是唢呐声！弹幕有人惊呼。
不对！是《大东北我的家乡》的前奏！用唢呐吹的！我耳朵没瞎吧
卧槽！这阴间编曲！听得我原地想给我奶磕头！
是雨姐拖拉机的音响吗姐！你这音响是阎王爷亲自调的音吧！
雨姐挑眉,似乎也侧耳听了一下,然后嫌弃地一撇嘴：啥玩意儿呜哩哇啦的,准是隔壁车道的灵车又开婚庆模式了,一点都不专业！看姐的！她猛地一掰某个开关,拖拉机破音响里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东北我的家乡》！声音劈叉跑调,但音量足以盖过一切牛鬼蛇神。
来！贼拉拉地爱你呀我的家乡！她居然跟着嚎了起来,一只手还脱离了方向盘开始挥舞。
拖拉机在国道上猛地甩了一下屁股。
弹幕瞬间被啊啊啊啊啊！和保护！刷屏。
我吓得心脏骤停一秒。
爷爷却看得两眼放光,一巴掌拍我背上：瞅见没！多虎实！多欢脱！这闺女！开拖拉机都开出秧歌队领舞的范儿了！旺夫！绝对旺夫！
我：……爷爷,她差点带着一车人直接舞进鬼门关啊！
直播画面里,雨姐似乎觉得不过瘾,镜头一转,对准了拖拉机后斗。那里居然不是空的！捆着好几只还在扑腾的大肥鹅！
看见没！聘礼！姐的诚意！她吼得字正腔圆,纯纯溜达鹅！吃苞米籽儿长大的！肌肉杠杠滴！到时候咱村口架锅,铁锅炖大鹅！管够！
弹幕沸腾了。
泪目！雨姐还记得咱们娘家人！
鹅鹅那么可爱怎么可以炖鹅鹅…多放点蘑菇谢谢！
等等,聘礼雨姐你要娶谁（狗头保命）
@孙笑川259
是你吗小孙雨姐来娶你了！
前面的别瞎@！正主在这呢！@和平精英少宇
崽！出来接驾！
我手机瞬间被@提示音淹没了,差点从我手里飞出去。私信图标上的红点数字疯狂飙升,点开一看,全是崽啊挺住、红裤衩链接要不要、需要唢呐班子的联系方式吗哥给你打八折。
甚至我失联多年的小学女班长小乔都发来贺电：听说你要嫁入豪门了恭喜恭喜,份子钱提前给了,记得请我坐主桌。
我眼前一黑。
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要在我人生的坟墓上直接开狂欢派对,还要用拖拉机的破音响单曲循环《大东北我的家乡》。
直播画面里,雨姐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咦了一声,减速,拖拉机发出沉重的喘息停在了路边。她跳下车,镜头对着路边一个歪歪扭扭的旧路牌——【铁岭界
前方500米】。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对着镜头,笑容忽然收敛了一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穿透屏幕,好像直直看到了瘫在自家地上、魂飞魄散的我。
快了快了。她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沙哑,却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某个怂包蛋给老子听好了：鹅,是聘礼。揍你,是姐表达爱的方式。跪村口,是流程必须走的。至于《大东北我的家乡》…
她顿了顿,突然恶劣一笑,虎牙尖尖：姐练了首新歌,保证比唢呐版更带劲。
她凑近镜头,压低声音,一字一句：
《大东北我的家乡》DJ版,姐亲自remix的,灯光师已就位,等着超度你,小、趴、菜。
说完,她潇洒地一甩头发,转身跳上拖拉机。
引擎再次发出咆哮般的轰鸣,碾过市界路牌,带着一车聘礼（大鹅）、一台阎王认证的音响,和一首能把我直接送走的DJ版大东北我的家乡,砸向我的世界。
我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彻底掉在了地上。
屏幕还没暗下去,直播间里,震天的DJ舞曲已经轰然炸响,夹杂着大鹅们绝望的哀鸣。
完了。
芭比Q了。
压力有点大纲雷。。
3.
手机像块烫手的山芋,在地上震得嗡嗡作响,屏幕里是雨姐那张杀气腾腾又笑得见牙不见脸的特写,背景音乐是拖拉机破音响挣扎出的、能把《大东北我的家乡》唱出超度效果的死亡DJ。
我瘫在地上,灵魂大概已经先走一步,在村口给自己挖坑了。
爷爷却兴奋得像喝了二斤红牛,一把将我薅起来,力气大得差点把我胳膊卸下来：崽！还愣着干啥！起来嗨！不是,起来备战！咱老林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就看你能不能拿下这闺女了！
爷…她是来超度我的,不是来嫁我的…我声音发飘。
屁话！打是亲骂是爱,追着你揍那是稀罕你稀罕到骨头里！爷爷眼睛瞪得溜圆,当年你奶奶,就是我用半筐冻梨砸来的！她追着我打了三条街,后来还不是给我生了仨大胖小子！这闺女,扛猪开拖拉机,一看就能生！旺夫！旺得冒烟！
我：……这家族传统是不是有点过于硬核了
爷爷已经风风火火开始部署：快！把你那压箱底的红秋裤找出来！要带卡通图案那个,显得咱嫩！有朝气！
爷！那是秋裤！不是外穿的！
套外面！听爷的！反差萌！现在小姑娘就吃这套！他不由分说,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再去村口小卖部赊二斤红气球,要心形的！再把老王头养的那条瘸腿萨摩耶借来,拴村口石碑那儿,充当下雪橇犬,增加氛围感！
我眼前已经开始播放我的一生,走马灯都是《大东北我的家乡》的BGM。
手机还在响。不是直播,是微信视频通话。来自一个三年没亮过的,被我备注为人间活阎王的头像。
我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按了接听。
屏幕卡顿了一下,猛地出现王铁锤…雨姐的脸。背景是颠簸的驾驶室,她耳朵上挂着个蓝牙耳机,风吹得头发群魔乱舞。
哟,怂包蛋,还活着呢她开口就是老配方,看见直播没姐的聘礼霸气不
我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看…看见了…鹅…鹅挺好…
废话！姐精挑细选的战斗鹅,一个能揍仨大狼狗！她得意地一扬下巴,随即眯起眼,镜头拉近,好像在我这边瞅,你后面那红秋裤是几个意思提前进入状态了品味还是这么感人。
我回头一看,爷爷正拿着我那条印着皮特格里芬的红秋裤,兴奋地比划。
我赶紧把镜头转回来,脸热得能煎蛋：没…爷他…
老爷子眼光不错！雨姐居然点了赞,比你会来事！告诉他,姐就稀罕喜庆的！
爷爷在一旁听见了,激动得差点把秋裤套自己头上。
那什么…我试图转移话题,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DJ版《大东北我的家乡》…能商量下不我怕我心脏受不了…
商量啥她一挑眉,拖拉机猛地颠了一下,镜头乱晃,姐
remix
了三宿！电音加持,梵音入脑,保证你听了原地飞升,从此看破红尘只想给姐暖被窝！就这么定了！
她根本不给反驳的机会,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似乎是导航：快到了,前面拐个弯就是…嗯这啥玩意儿
镜头突然转向车窗侧面。荒芜的田埂边上,不知道哪个鬼才网友,居然用
LED
灯牌拼了个巨大的箭头,指向铁岭方向,下面还有一行闪烁的小字：雨姐专属通道→怂包孵化基地。
弹幕要是在这儿,估计能把这灯牌淹了。
雨姐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太带派了！谁干的！太有才了！姐喜欢！这路标比GPS好使！
她笑着,突然又咦了一声,减速。镜头对准路边一个歪歪扭扭的稻草人。那稻草人身上,居然被人套了件缩水的大红毛衣,胸口用记号笔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名字,脖子上还挂了块纸板,上面画了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它自己的裤裆位置,写着：崽的尊严,已在此地掩埋。
我：……
雨姐笑得更疯了,拖拉机都快被她拍散架：哈哈哈哈！崽！你人缘可以啊！乡亲们太热情了！姐越来越期待了！
我已经想把自己埋那儿了。
视频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电子音,像是劣质的喇叭在嘶吼,断断续续,调子诡异得很。
老弟的雷压,老弟的骚压,老弟的大压……
雨姐的笑声戛然而止,皱眉侧耳听了听：这啥破信号咋又串台到《八连臭火之歌》了这司机业务范围挺广啊！
她没好气地拍了拍拖拉机的收音机,那诡异的串台声才消失。
行了,不说了,拐过这个弯就能看见村口那棵老歪脖子树了…哎我去！她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十足的惊喜,这树可以啊！谁给挂的彩灯还是跑马灯！闪得挺骚气啊！等等…它怎么在哼《大东北我的家乡》音响藏树洞里了这帮小兔崽子真会整活！
爷爷在一旁猛拍我,用气声激动地说：看！看！我说吧！灵性！这树灵性！
我已经麻了。
雨姐显然把这当成了一场欢迎她归来的沙雕网友团建,兴致更高了：等着！怂包！姐这就到！灯光音响已就位！聘礼已就位！今天咱就把流程走了！
视频通话戛然而止。
最后的画面是她一脚油门,拖拉机发出雄壮的咆哮,冲向那条被LED灯牌点亮的、通往我社会性死亡终点的专属通道。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爷爷。
爷爷已经把皮特格里芬红秋裤塞进了我手里,眼神灼灼,充满鼓励：崽,稳住！去村口跪着！不对,站着！拿出咱老羽家的气势来！这泼天的富贵,咱必须接住了！
窗外,已经隐隐传来了拖拉机的轰鸣声,以及那劈叉跑调、却声震四野的DJ版《大东北我的家乡》。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秋裤。
皮特格里芬的胖脸笑得没心没肺。
完了。
这下全地球都知道我穿啥图案的底裤了。
4.
车门砰地踹开。雨姐跳下车,马丁靴砸在地上梆梆响。墨镜推到头顶,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射,瞬间锁定正试图把印着皮特格里芬的红秋裤往牛仔裤里塞的我。
嘴角一咧,那弧度,比拖拉机的扳手还带派。
哟,怂包,真穿着红裤衩来迎接了还是卡通版的行,有觉悟！她嗓门压过了音响,几步跨过来,带着一股子风尘和机油味,还有…淡淡的鹅毛味。
我下意识往后缩,差点被脚下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摆的心形红气球绊个跟头。旁边,借来的瘸腿萨摩耶富贵嗷呜一声,试图瘸着腿往我身后躲,链子缠在了石碑上。
弹幕要是在现实世界能显示,现在肯定已经糊了我一脸哈哈哈和崽,放弃抵抗吧。
她没直接动手,反而先绕着我走了一圈,像验收什么稀有物种,时不时还上手拍拍我胳膊,捏捏我肩膀。
啧,三年没见,膘没少长,胆子是一点没见大。她得出结论,然后冲拖拉机那边一扬下巴,后斗,聘礼,去,扛下来,让乡亲们看看姐的诚意。
那几只被捆得结结实实、眼神呆滞的大肥鹅,似乎感受到了命运,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嘎——
我硬着头皮,在爷爷快去！表现的时候到了！的鼓励眼神和周围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举着手机直播的乡亲们围观下,颤巍巍地走向拖拉机。
刚抓住一只鹅的翅膀,那鹅猛地一蹬腿,力量大得惊人,我差点被带个趔趄。
身后传来雨姐毫不留情的嘲笑：完蛋玩意儿！一只鹅都摆不平！当年铲苞米地的劲儿呢
我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那扑腾的巨鹅扛上肩,鹅毛糊了一脸,腥气直冲脑门。肩膀猛地一沉,好家伙,这分量,真不是虚的。
扛稳喽！雨姐不知从哪摸出个锣,哐地敲了一声,吓得我一哆嗦,鹅也跟着一哆嗦。
她扯开嗓子,对着周围无数个手机镜头,开始了她的表演：老铁们！瞅见没！这就是咱老羽家的准女婿！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胜在…呃…胜在穿红裤衩有觉悟！这聘礼,姐下了！这怂包,姐收了！以后就是姐的人儿了！谁欺负他,先问问姐的拖拉机答不答应！
哐！又是一声锣响。
拖拉机的破音响十分配合地切了一首更炸裂的：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我扛着鹅,站在原地,脸烫得能烙饼。这辈子没这么羞耻过。
data-fanqie-type=pay_tag>
就在这混乱又闹腾的当口,村口小路上,一辆贴着XX融媒体中心的采访车,拉着警笛（虽然不知道为啥要拉警笛）,风风火火地开了过来,哧溜一个急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拿着话筒的女记者,带着一个扛摄像机的师傅,挤开人群,眼睛放光地冲了过来,话筒差点怼到雨姐脸上。
您好！您是东北雨姐吧！我们是县融媒体中心的！听说您今天回归并在此…呃…下聘礼这是真的吗能谈谈您的心路历程吗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少羽’先生女记者语速飞快,摄像头红灯亮着,毫不客气地转向还扛着鹅、一脸懵逼的我。
雨姐一把将我薅过去,胳膊肘卡在我脖子上（差点没把我送走）,对着镜头笑容灿烂：没错！家人们！官方认证了！这我对象！羽小崽！虽然怂了点,但姐养得起！
记者又转向我,眼神充满探究：少羽先生,请问您此刻心情如何对于雨姐这样…别开生面的求婚方式,您作何感想
我张了张嘴,还没发出音,雨姐抢先一步,拍了拍我肩膀：他激动！激动得说不出话！你看这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摄像机牢牢捕捉着我僵硬的笑容和绝望的眼神。
爷爷挤了进来,红光满面地对着镜头比大拇指：俺家崽有福气！这闺女！旺夫！看这身板！看这力气！一看就能生三胎！
记者表情有点绷不住,但还是敬业地继续：那么,雨姐,接下来您有什么计划呢关于您和羽先生的未来
雨姐大手一挥,指着我刚放下的那只鹅：计划铁锅都架好了！先炖大鹅！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他！老铁们！直播间礼物刷起来！今晚姐给你们直播铁锅炖怂包！不是,炖大鹅！
哐！锣声再起。
我站在原地,扛鹅的肩膀还在发酸,耳边是魔音灌耳的DJ神曲、雨姐豪迈的宣言、爷爷兴奋的补充、记者的追问、乡亲们的哄笑和鹅们最后的悲鸣。
完了。
这泼天的富贵,是彻底焊死在我身上了。
县电视台的镜头下,我,少羽,穿着皮特格里芬红秋裤,社会性死亡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而王铁锤,我的前女友,如今的东北雨姐,正搂着我的脖子,对着全县人民宣布,今晚就要把我给炖了。
日子真是…越来越带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