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昆仑雪·师徒骨血缠
昆仑墟的雪下了九万年,积压的冰层里冻着无数仙者的骸骨。苏璃跪在试剑台边缘时,第六次听见冰裂的声音——那是她体内魔气冲撞封印的动静,像有把钝刀在魂魄里反复切割。
师尊。她仰头看玄铁台上的人,墨渊仙尊正用指尖摩挲诛仙剑的纹路,月光在他银白的发梢凝成霜。他总爱穿素白法袍,唯独今日袖口绣了半朵曼殊沙华,针脚里还沾着未褪的血色。
昨日教你的清心诀,再练一次。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却在她运功时悄悄捏碎了掌心的传讯符。符纸灰烬飘落在她肩头,她没看见,只盯着他腕间的银链——那链子串着七颗魂珠,每颗都锁着一个试图叛逃的魔族长老。
苏璃是墨渊捡回来的。三百年前她在乱葬岗啃食尸骸,被他用捆仙索套住时,还咬碎了他左手的小指。他却没杀她,只在她心口烙下镇魂印,收作座下唯一的弟子。
师尊,为何不让我学弑魔阵她趁他转身时,偷偷将指尖的血抹在他法袍下摆。那血是黑色的,触到仙力便滋滋冒烟,像极了当年他封印魔尊时,从墟洞里漫出来的瘴气。
墨渊的背影僵了僵。他袖中藏着半块三生石,上面墨渊二字旁,本该刻着命定之人白浅的名字,此刻却被一道血痕划乱,底下隐隐透出苏璃二字,边缘还凝着未干的黑血。
你身子弱。他淡淡道,转身时手里多了枚凤凰玉佩,今日是你生辰,这个送你。玉佩暖得惊人,苏璃触到的瞬间,心口的镇魂印突然灼痛,像有团火要从骨头里烧出来。
她不知道,这玉佩是用墨渊的心头血炼化的,里面封着他半世仙元。更不知道,三百年前他捡她回来,不是慈悲,是因为在她颈后看到了与魔尊一模一样的朱砂痣——那是上古魔族的本命印,而他的宿命,便是亲手斩除魔尊转世。
(一)试剑台的裂痕
中秋那日,昆仑墟摆下仙宴。苏璃偷喝了三坛桃花酿,借着酒意拽住墨渊的衣袖:师尊,他们说我是魔族余孽,配不上你。她眼底泛着红,像只被雨淋湿的幼兽,可我只认你一个师尊。
墨渊的指尖在她发顶顿了顿。他刚从天道神殿回来,那里的司命星君捧着命簿哭倒在地:仙尊,您若再护着那魔族丫头,天劫便要劈下来了!命簿上,他的寿元已从九万年缩成了三百年,旁边用朱砂写着为魔所噬。
胡说。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脖子,有师尊在,谁也伤不了你。
可当晚,苏璃就在墨渊的书房发现了一卷《弑魔大典》。书页里夹着张画像,画中女子白衣胜雪,眉眼间竟与她有七分相似,落款是白浅。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画像背面用朱砂写着:以魔躯为引,祭白浅魂归。
那晚的月亮红得像血。苏璃坐在诛仙台边,看着自己映在云海里的影子——黑发黑眸,颈后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暗紫,确实是魔族的模样。她突然想起墨渊总在月圆夜独自去冰封殿,那里镇压着魔尊的残魂。
原来你养我,是要拿我献祭。她笑出声,眼泪却砸在凤凰玉佩上,溅开的血珠瞬间被玉佩吸了进去。玉佩突然发烫,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日,魔族突袭昆仑墟。为首的护法玄女举着噬魂幡,尖声笑道:苏璃殿下,魔尊等您回去继位呢!话音未落,一道黑气已缠上苏璃的脚踝,她体内的魔气骤然暴走,镇魂印裂开细纹,黑血顺着指尖滴在试剑台上。
墨渊赶到时,正看见苏璃掐着小师妹的脖子。她眼瞳全黑,嘴角挂着狞笑,颈后的朱砂痣像活了般蠕动。璃儿!他祭出诛仙剑,剑气却在触及她的前一刻拐了弯,劈碎了旁边的玉柱。
师尊,你舍不得杀我苏璃突然笑了,指尖抚过他的喉结,可你书房的画像,不是要我祭她吗她猛地咬在他的锁骨上,血腥味混着仙力的清苦在舌尖炸开,我偏不!
墨渊反手扣住她的脉门,掌心的凤凰玉佩贴在她心口。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魔气正与镇魂印撕扯,每一次冲撞都像刀子剜在他心上——这印是他亲手烙的,用的是自己的仙骨磨成的粉。
闭嘴。他声音发哑,将她按在冰壁上。冰屑落在她唇上,被她含住吮了吮,眼神媚得像淬了毒的钩子。他突然俯身吻下去,带着血腥味的吻激烈得几乎要咬碎对方的唇齿,直到她体内的魔气渐渐平息,他才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白浅是我师妹,三百年前为救我魂飞魄散,我从未想过用你献祭。
苏璃愣住,心口的玉佩烫得惊人。她不知道,墨渊为了护住她,早已暗中替换了镇魂印的灵力,如今她每一次魔气暴走,承受反噬的都是他自己。更不知道,他袖中的三生石碎片上,苏璃二字已彻底染透血色,与他的名字死死粘在一起。
(二)冰封殿的秘密
入冬后,苏璃的魔气越来越难压制。她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血红色的大殿里,墨渊穿着玄色战甲,一剑刺穿了个黑衣人的胸膛。那黑衣人转过脸,颈后有颗和她一样的朱砂痣,笑着对她说:吾儿,记住这张脸,他会亲手杀了你。
她在梦魇中尖叫时,总能感觉到有人抱着她。那人的指尖会轻轻揉她颈后的痣,仙力顺着指尖淌进来,像温水漫过干涸的河床。有一次她半梦半醒,看见墨渊坐在床边,发梢结着冰,眼角竟有泪痕。
师尊,你是不是快死了她抓住他的手,摸到他腕间的魂珠黯淡了三颗——每颗魂珠碎掉,就代表一位长老挣脱封印,而他的仙力也会跟着流失。
墨渊抽出被她攥住的手,转身去倒茶。茶盏在他手中晃了晃,他才低声道:胡说,师尊能护你千年万年。
可苏璃在他转身时,看见了他法袍下摆的血迹。那血是金色的,只有仙元耗竭的仙者才会流金血。她突然想起藏书阁里的禁书,书上说:以自身仙元为引,可替魔族挡天劫,代价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除夕夜,昆仑墟的钟声敲到第十二下时,冰封殿突然传来巨响。苏璃冲进去时,正看见墨渊跪在魔尊的冰棺前,后背的法袍被血浸透。冰棺上的封印裂了道缝,里面伸出只骨爪,指甲上还挂着半片玄色衣角——那是墨渊三百年前穿的战甲。
他醒了。墨渊声音发颤,回头时脸色惨白如纸,璃儿,你听我说,魔尊是你生父,当年我杀他时,他将半颗魔心剖给了你,所以你才会……
所以你养我,是为了等他醒了,再杀我们父女一次苏璃笑出声,指尖凝聚起黑气,墨渊,你好狠的心。
她没看见,墨渊袖中掉出的命簿上,苏璃二字已被血色覆盖,旁边批注着正月十五,魂断诛仙台。他扑过去想抱住她,却被她挥出的魔气掀飞,撞在冰棺上。冰棺应声碎裂,魔尊的残魂化作黑雾,一半钻进苏璃体内,一半缠住墨渊的脖颈。
我的好女儿,用他的仙骨来祭我!魔尊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嘶吼,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掐住墨渊的脖子,黑血流进他的伤口,那里正渗出金色的仙元。
璃儿……墨渊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她,眼底的痛惜几乎要溢出来,别怕,师尊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捏碎他喉骨的瞬间,凤凰玉佩突然炸开。暖金色的光芒裹住两人,魔尊的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苏璃在光芒中看见无数画面:墨渊为了护她,跪在天道神殿受了九道天雷;他用自己的仙元修补她的魔心,每次都痛得蜷缩在地;他偷偷改了三生石的命数,被天道罚去半世仙寿……
师尊!她猛地回神,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刺穿了他的心口。金色的仙元顺着她的指缝流淌,像碎掉的星星。
墨渊咳着血笑了,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璃儿,记住,别信命……他的指尖落在她颈后,那里的朱砂痣突然褪去颜色,这一世,换我护你……
他的身体在她怀里化作光点,最后凝聚成枚新的凤凰玉佩,落在她掌心。冰封殿外传来天雷滚滚,苏璃知道,那是天道来收她了。她握紧玉佩,纵身跳下诛仙台,黑血溅在云海里,像极了那年墨渊袖口绣的曼殊沙华。
第二世:人间月·替身骨血痂
江南的雨总带着股霉味。沈璃蹲在济世堂的药炉前,第无数次对着药渣发呆——那些被熬烂的当归和熟地,总让她想起昆仑墟的雪,冷得钻心。
沈姑娘,又在想心事药童捧着刚晒好的金银花进来,看见她左眼下的泪痣在水汽里泛着红,昨儿个那个黑衣公子又来了,说要等你到打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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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璃皱眉。那叫夜宸的男人已经来守了三个月,每次都穿着玄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纹,像极了她梦中那个总在血池里沉浮的人影。更让她不安的是,他看她的眼神,带着种近乎贪婪的熟悉,仿佛她是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告诉他我不在。她转身去翻药柜,指尖却在触到一味叫忘忧草的药材时顿住。这草的根茎是黑色的,断面处渗出的汁液,和她昨夜梦中见到的黑血一模一样。
夜宸是在她第三次拒绝见他时闯进来的。他捂着流血的左肩,撞翻了药架,无数药罐摔在地上,其中一味锁阳滚到她脚边——那是治疗情伤的药,也是她每次梦到那个白衣仙尊时,心口绞痛的解药。
阿璃,别躲我。他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抖,你看,这是你当年送我的噬魂幡碎片。他摊开手,黑色的碎布上沾着暗红的血迹,你说过,要与我共掌魔界的。
沈璃猛地抽回手,打翻了旁边的油灯。火苗舔舐着药草,燃起刺鼻的烟味,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冰封殿的烟火重合。她后退时撞到药柜,后腰磕在棱角上,疼得眼前发黑——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疤,像枚褪色的印,和梦中仙尊烙在她心口的镇魂印位置一模一样。
我不是你说的阿璃。她咬着唇,血腥味在舌尖散开,我叫沈璃,是个凡人。
夜宸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凡人那你左眼下的泪痣,为何会在月圆夜发烫那你后腰的疤,为何与魔尊印的位置分毫不差他突然逼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墨渊骗了你,他抹去了你的记忆,可你身体里的魔血,还记得我。
沈璃的头突然剧痛。无数碎片涌进脑海:诛仙台上的风,墨渊心口的血,还有块暖金色的玉佩,在她坠落时碎成了星子。她捂着头蹲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药汁滴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夜宸趁机将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这是回魂丹,能让你想起一切。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腥甜的暖流涌遍全身,她颈后突然发烫,那里竟浮现出半颗曼殊沙华的印记——与梦中魔尊颈后的朱砂痣,是同一朵花的两半。
原来……是真的……她喃喃自语,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看到月亮,都会想起把剑刺穿胸膛的痛;为何听到师尊二字,心口就像被挖走了一块。
夜宸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没告诉她,这颗回魂丹里掺了魔蛊,能让她彻底沦为魔尊残魂的容器;更没告诉她,当年墨渊并非魂飞魄散,而是被天道罚去轮回,如今就在这江南城里,只是忘了前尘。
(一)桃花巷的重逢
沈璃开始频繁地见到那个白衣公子。他总在黄昏时分出现在济世堂对面的茶馆,点一壶碧螺春,坐整整一个时辰,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掩不住一身清贵,像极了昆仑墟雪地里的月光。
沈姑娘,那书生又来了。药童扒着门框偷看,听说他是个游方郎中,医术可好了,前日还救了城西的张屠户呢。
沈璃搅着药汁的手顿了顿。她知道他叫墨渊,和梦中的仙尊同名。她还知道他每次看她时,左手都会不自觉地摩挲心口,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形状像枚碎裂的玉佩。
第五次见到他时,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雨丝落在他的发间,晕开淡淡的墨色,像极了他当年束发的玉簪。公子,她递过把油纸伞,雨大了。
他抬头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左眼下的泪痣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而她在他眼底,看到了昆仑墟的雪,看到了冰封殿的火,看到了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痛惜。
多谢姑娘。他接过伞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同时一颤。他手背上有道浅疤,是被剑划伤的形状,与当年她咬碎他小指的位置,只差半寸。
从那天起,墨渊常来济世堂帮忙。他会坐在药炉前看书,看她捣药时扬起的碎末落在发间;会在她被难缠的病患刁难时,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杯热茶;会在她望着月亮发呆时,默默在她手边放一颗安神丸。
沈姑娘似乎总不开心。一次煎药时,他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得像春风,是有心事
沈璃搅着药勺的手紧了紧。她昨夜又梦到诛仙台,梦里她刺穿了他的心口,他却笑着说别怕。没什么,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想起些模糊的往事。
墨渊没再追问,只是将刚温好的酒递给她。酒液清冽,带着股熟悉的桃花香,像极了昆仑墟仙宴上的佳酿。她喝得急了,呛得咳嗽,他伸手拍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烫得她心口发颤。
小心些。他的指尖擦过她的唇角,那里沾着酒渍,被他轻轻拭去。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沈璃却猛地推开他,撞翻了药炉。滚烫的药汁溅在她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痛,只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摇头,眼底的迷茫像层雾:我不知道,但看到你,总觉得心疼。
那天晚上,沈璃做了个完整的梦。她看见墨渊跪在天道神殿,被锁链穿透琵琶骨,却仍在嘶吼:求天道放过苏璃,所有罪孽我一人承担!她看见他被投入轮回池前,将半块凤凰玉佩碎片塞进嘴里——那是他最后一点仙元,能让他在轮回中,保留寻找她的执念。
师尊……她从梦中哭醒,手背上的烫伤处,竟浮现出半朵曼殊沙华,与颈后的印记完美契合。
(二)替身的真相
夜宸找到墨渊时,他正在桃花巷给孩童诊病。阳光透过桃花瓣落在他身上,镀上层暖金色,像极了当年昆仑墟的仙尊。
墨渊仙尊,别来无恙夜宸把玩着手中的噬魂幡碎片,声音里带着恶意的笑,没想到你竟沦落到给凡人看病,真是可怜。
墨渊的手猛地收紧,药箱里的银针掉在地上。他不认识眼前的人,却对仙尊二字感到刺骨的痛,仿佛有把剑正往他心口钻。阁下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夜宸蹲下身,捡起根银针,重要的是,你身边那个沈姑娘,不过是你白月光的替身。他将一张画像扔到他面前,画上的白衣女子眉眼弯弯,左眼下没有泪痣,这才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浅,沈璃只是个顶着相似脸的魔族杂种。
墨渊捡起画像,指尖触到画中人的眉眼时,突然头痛欲裂。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涌进来:桃花树下,白衣女子笑着递给他一壶酒;试剑台上,她替他挡下致命一击;魂飞魄散前,她对他说师兄,照顾好自己……
白浅……他喃喃自语,心口的疤突然剧痛。他终于明白为何看到沈璃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没有画中人的温柔,她的眼神里藏着倔强和痛苦,像只被伤透的小兽。
夜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笑得更得意了:沈璃体内有魔尊的残魂,她接近你,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你若识相,就离她远点,否则……他碾碎手中的银针,下一个魂飞魄散的,就是你。
墨渊踉跄着回到济世堂时,沈璃正在煎药。药香混着她身上的气息,本该让他安心,此刻却只觉得窒息。他盯着她左眼下的泪痣,突然觉得刺眼——白浅没有痣,白浅的笑像春风,而不是像她这样,总带着化不开的愁。
沈姑娘,他声音干涩,我们以后别见了。
沈璃搅药的手停了。她早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画像,也听到了夜宸的话。原来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别人。原来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全是假的。
好。她低头继续煎药,声音平静得像死水,墨公子慢走。
墨渊转身时,看见她手背上的烫伤。那半朵曼殊沙华在火光中泛着红,像滴凝固的血。他突然想伸手去碰,却被夜宸的话钉在原地——她是魔族,她是来报仇的,她不是白浅。
他走后,沈璃将药炉砸得粉碎。黑血从她掌心渗出,腐蚀着地面,颈后的印记烫得像要烧起来。夜宸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递过一把匕首:杀了他,墨渊一死,你的记忆就能完全恢复,我们就能回魔界了。
匕首的寒气刺得她发抖。她想起墨渊给她温的酒,想起他替她挡的雨,想起他看她时,眼底那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痛惜。我不杀他。她扔掉匕首,就算他把我当替身,我也不杀他。
夜宸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别忘了,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他亲手把你推下诛仙台!
那又怎样沈璃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我只记得,他用仙元护我,他替我受天劫,他最后说的是‘别怕’……
她没看见,门外的墨渊听到了这一切。他靠在墙上,心口的疤痛得几乎要裂开。原来她不是替身,原来他对她的心疼,不是因为白浅,而是因为……她是苏璃。
(三)血色七夕
七夕那日,江南下了场暴雨。墨渊在济世堂门口站了整整一夜,雨水浸透了他的长衫,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只盯着药炉边的身影。
沈璃知道他在,却没抬头。她在煎一味叫断情草的药,据说喝了就能忘了前尘,断了所有执念。药汁沸腾时,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里面扭曲——左眼下的泪痣变成了朱砂色,颈后的曼殊沙华彻底绽放,像朵吸饱了血的花。
阿璃!夜宸突然破窗而入,手里举着噬魂幡,墨渊不肯放过你,他联合仙界的人来抓你了!
沈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往外跑。雨幕中,她看见无数白衣仙者举着剑冲来,为首的正是墨渊。他穿着借来的法袍,手里握着柄生锈的铁剑,眼神却像极了当年在冰封殿的模样——决绝,又带着痛惜。
抓住那魔族妖孽!仙者们嘶吼着,剑气划破雨幕,直指沈璃的后心。
小心!墨渊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替她挡住剑气。铁剑从他肩头穿过,带出的血珠落在她脸上,温热的,带着熟悉的清苦。
你为什么要救我沈璃抓住他的衣襟,眼泪混着雨水砸在他伤口上,你不是把我当替身吗你不是觉得我是妖孽吗
墨渊咳着血笑了,伸手擦掉她的泪:傻瓜,我从没……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夜宸用噬魂幡缠住了脖颈。
墨渊,你的死期到了!夜宸狞笑着收紧幡绳,当年你杀我尊主,今日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沈璃看着墨渊痛苦挣扎的脸,颈后的曼殊沙华突然剧痛。魔尊的残魂在她体内疯狂叫嚣:杀了他!用他的仙骨祭我!可她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他在昆仑墟教她练剑的样子,是他在桃花巷替她温酒的样子,是他此刻看着她,眼神里从未变过的痛惜。
我不!她突然爆发,体内的魔气化作黑龙,撞碎了噬魂幡。夜宸被震飞出去,口吐黑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然为了他,压制我的残魂
沈璃没理他,只是抱住倒在地上的墨渊。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心口的疤却在发光,与她掌心的凤凰玉佩碎片产生了共鸣。璃儿……他虚弱地抓住她的手,将碎片按在她心口,这一世,换我……护你……
他的身体在她怀里化作光点,与玉佩碎片融为一体。沈璃看着那些光点钻进自己心口,颈后的曼殊沙华突然褪去颜色。雨幕中,她听见天道的声音在回荡:孽缘难断,三生轮回,终须了断……
夜宸看着她心口绽放的暖金色光芒,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墨渊从未想过杀她,他两次牺牲自己,都是为了替她洗去魔性,让她能做个普通的凡人。他踉跄着后退,最终在仙者的剑气中化作黑烟,只留下句不甘的嘶吼:你们永远也逃不掉!
雨停时,沈璃站在空荡荡的桃花巷。心口的凤凰玉佩温热,里面似乎藏着墨渊的声音。她摸着左眼下的泪痣,那里已经不烫了,像颗普通的痣。
师尊,等我。她轻声说,转身走进了轮回的迷雾里。
第三世:魔域火·诛心骨血债
血魔域的岩浆永远在沸腾,溅起的火珠落在地上,凝成黑色的曼殊沙华。苏璃坐在魔尊的宝座上,指尖把玩着枚凤凰玉佩,听着底下的长老们汇报战况。
尊主,仙界已退守南天门,墨渊仙尊……还在闭关。黑衣长老的声音发颤,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苏璃笑了,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带着岩浆的灼热。她已经记起所有事——昆仑墟的师徒情,江南的替身劫,还有墨渊两次为她魂飞魄散的模样。可这记忆没带来温暖,只带来蚀骨的恨。
闭关她把玩着玉佩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是不敢见我吧。
三百年前,她从轮回中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血魔域的新主。凤凰玉佩里,墨渊的残魂告诉她,他用最后仙元替她洗去了魔性,只要她不再踏足仙界,就能安稳度过余生。可她在魔域的古籍里看到了真相:他当年杀魔尊,不是为了苍生,是因为魔尊发现了他篡改三生石的秘密;他两次牺牲,不是为了护她,是为了掩盖天道对他的惩罚。
尊主,需不需要……长老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苏璃摇头,将玉佩贴在唇边,吻了吻上面的裂痕:我要他活着,要他亲眼看着,我如何毁了他守护的三界。她站起身,黑色的法袍拖在地上,像流淌的岩浆,传令下去,三日后进攻南天门,活捉墨渊。
(一)南天门的对峙
墨渊在南天门的城楼上站了三夜。他的仙元还没恢复,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的诛仙剑却握得很紧。三百年前,他从轮回中醒来,被罚在诛仙台思过千年。可当他感应到苏璃在魔域苏醒时,还是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
仙尊,魔族大军已到城下。副将的声音带着颤抖,为首的……真的是苏璃尊主。
墨渊望着远处翻滚的魔气,心口的凤凰玉佩突然发烫。他知道她恨他,恨他隐瞒,恨他欺骗,可他不敢解释——当年篡改三生石,是因为天道要让她嫁给夜宸,用她的魔心滋养魔尊残魂;当年杀魔尊,是因为魔尊要将她献祭,开启魔族屠仙的大阵。
打开城门。他突然说。
仙尊不可!副将惊呼,那魔族妖孽……
她不是妖孽。墨渊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坚定,她是苏璃,是我……唯一的徒弟。
城门缓缓打开时,苏璃正坐在黑龙的背上。她看见那个白衣身影站在城楼下,发梢沾着霜,像极了昆仑墟初遇时的模样。可她眼底的恨意,却像岩浆般灼热。
墨渊,别来无恙她翻身落地,黑色的法袍扫过地面,燃起一串小火苗。
墨渊看着她颈后那朵完整的曼殊沙华,心口一阵刺痛。那是她彻底接纳魔尊力量的证明,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璃儿,跟我回去。
回去苏璃笑了,指尖凝聚起魔气,回昆仑墟,让你再杀我一次还是回江南,让我继续做你白月光的替身她突然出手,魔气化作利爪,撕开了他的法袍,露出心口那道早已愈合的疤,你看,这疤还在,你的痛惜,却早就没了。
墨渊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她: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
我不听!苏璃的利爪停在他心口前,指尖的黑气几乎要钻进他的伤口,你说你护我,可你眼睁睁看着我被天道惩罚;你说你爱我,可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她的眼泪突然落下,砸在他伤口上,烫得他浑身一颤,墨渊,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待过我
墨渊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凤凰玉佩贴在她手背上。三百年前,他在轮回中找到这半块碎片,日夜用仙元温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交还给她。璃儿,你看这玉佩。他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暖金色的光芒瞬间亮起,在半空组成完整的曼殊沙华,三生石上的命数,我改了三次。第一次,让你避开夜宸;第二次,让你在江南平安;第三次……他声音发哑,让你忘了我,好好活着。
苏璃愣住,看着那朵发光的花,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魔气暴走时,总会有股暖流护着她;为何在江南看到月亮时,心口会隐隐作痛;为何此刻握着他的手,会觉得如此熟悉,如此……安心。
可是晚了……她哽咽着,我已经成了魔尊,我手上沾了太多仙者的血,我回不去了……
远处传来仙者的嘶吼,副将带着人冲了过来:抓住那魔族妖孽!
墨渊猛地将苏璃护在身后,诛仙剑出鞘,剑气如虹:谁敢动她,先过我这关!
苏璃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世在冰封殿,他也是这样,用身体替她挡住魔尊的残魂。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刻在骨子里,轮回三世,从未改变。
(二)诛仙台的终局
墨渊被押上诛仙台时,南天门的血已经染红了云海。他放弃抵抗,任由仙者用锁仙链捆住手脚,只是望着魔域的方向,那里有他用半世仙元设下的结界——能护苏璃最后一程。
墨渊勾结魔族,罪该万死!仙界长老站在他面前,举起了诛仙剑,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剑气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撞开了长老。苏璃站在诛仙台上,黑色的法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握着半块凤凰玉佩,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要杀他,先杀我。她将墨渊护在身后,体内的魔气与仙力交织,形成诡异的紫金色光芒。
孽障!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长老狞笑着祭出捆仙索,你们这对跨越三生的孽缘,今日就该彻底了断!
索链缠住两人的腰,将他们拖向诛仙台边缘。云海在脚下翻涌,像极了第一世苏璃坠落时的景象。墨渊看着她紧握玉佩的手,突然笑了,用尽全力将她往回拽:璃儿,听话,活下去……
不!苏璃反握住他的手,将两块玉佩碎片用力按在一起,师尊,这一世,我们一起走。
暖金色的光芒再次爆发,比前两次都要耀眼。三生石的虚影在光芒中浮现,上面墨渊与苏璃的名字被血色缠绕,终于彻底融合在一起。天道的怒吼在天地间回荡,却无法再伤害他们分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命数。墨渊看着她,眼底的痛惜化作了温柔,我们纠缠三生,不是为了互相伤害,是为了……打破宿命。
苏璃笑了,眼泪落在玉佩上,凝成颗透明的珠子。她想起昆仑墟的雪,江南的雨,血魔域的火,原来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只是为了这一刻——他们终于可以不再受天道束缚,不再被身份阻隔,只是墨渊和苏璃。
师尊,你看。她指着云海,那里竟开出了金色的曼殊沙华,它们不吸血了。
墨渊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一次,没有血腥味,只有玉佩的暖香。锁仙链在他们周身寸寸断裂,诛仙台的裂痕里渗出清泉,滋养着新生的花。
璃儿,三生三世,我爱的……只有你。
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两人的身影化作光点,融入漫天花海。远处,夜宸的残魂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被金光吞噬。
尾声:忘川花·无劫亦无欢
忘川河畔的曼殊沙华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孟婆舀起一碗汤,看着对面的男女,突然笑了。
你们确定不喝她指了指汤碗里的倒影,那里有昆仑墟的雪,江南的雨,血魔域的火。
男子摇摇头,握紧身边女子的手。他穿着素白长衫,发间别着朵金色曼殊沙华;女子穿着浅粉衣裙,左眼下的泪痣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心口的凤凰玉佩在发光。
我们不喝。女子笑了,声音像春风,所有的痛,所有的爱,我们都要记得。
孟婆叹了口气,将汤倒回忘川河。河水泛起金光,映出三生石的新刻痕——上面只有墨渊与苏璃两个名字,紧紧依偎,再无旁的字迹。
痴儿。她看着两人走向轮回的迷雾,那里有片桃花林,像极了江南的模样,三生孽恋,终成圆满,倒也……不错。
风吹过忘川,金色的曼殊沙华轻轻摇曳,像在诉说着那段跨越三生的爱恋。没有狗血的误会,没有刻意的虐恋,只有两个灵魂,在宿命的洪流里,一次次奔向彼此,直到把孽缘,走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