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上,男朋友怀孕了的小青梅徒步受伤。
医生说苗人的血有奇效。
于是他将我绑在树上活生生割肉抽血:
一点点血死不了,医生说只有你的血肉才能解毒。
弄完就好好去照顾她,她身子骨弱,受不得这些折磨。
而我则因为失血过多晕厥。
苏醒后,他们二人坐上热气球,留我一人站在山崖:
听说你们苗疆人体力都很好,你就自己走下山吧,热气球只能坐得下两个人。
想必你应该认识回城市的路吧,可别又拐到你那个破落山寨里了。
他们不知道,身为苗女,我本就不喜爱生活在城市里。
只是阿妈教过我,苗人一生只认定一个人。
等移情蛊动了99天,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
1
刚被一杯冷水泼醒的我此时还有点头晕目眩。
大腿上正传来剧烈的疼痛,那里刚被硬生生割下一大块血肉。
不仅如此,我被抽了几百毫升血,此时嘴唇泛紫,面无血色。
我站的地方,离坠落山崖只差一点点。
就在我哆嗦着腿,颤颤巍巍想走到安全处的时候,魏子鸣喊住了我:
你认识回家的路吗。
闻言我心中悄然生出一丝希望。
难道,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对上我雾蒙蒙的双眼,他冷淡道:
我和语然要做热气球下山,你就自己走出去吧,你们苗疆人不是都很擅长山路吗
我深受重伤,走不了远路。
何况天马上黑了,不知道会遇见些什么野兽。
于是下意识便想拒绝。
可是忽地想起上一次拒绝想要我身上苗服的杜语然的下场。
是当众被魏子鸣扒光了衣服,将尚带着我身体余温的衣服递给她。
她新奇地打量着苗服,三下五除二将衣服剪烂后又丢给了躺在地上浑身赤裸的我。
一件破布而已,不知道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要就还你咯!
这是阿爸阿妈留给我的最后一件苗服。
于是我顺从地点了点头:好,我自己下山。
看见我态度良好,魏子鸣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
却见杜语然兴奋地扯了扯他:子鸣,我们出发吧,据说在热气球上接吻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魏子鸣顿时不再搭理我,将杜语然搂到了怀里。
热气球缓缓升天,在我眼中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我拖着失血过多的身子开始慢吞吞往山下走。
血的气味会吸引来猛兽,好在我足够幸运,并没有什么野兽靠近,还有藏在我身上的小蛇陪我逗乐。
路实在太远,我走到一半就体力不支倒在杂草丛里,浑身扎满刺。
我突然觉得,就这么死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等我顶着夜色走到山脚,早见不到魏子鸣和杜语然的人影。
求人不如求己。
我拾掇着旧布鞋自己往回走,等走到别墅时,底都磨破了。
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打魏子鸣的电话,说话的却是杜语然。
她娇俏一笑:喂,找子鸣有什么事吗,我在和他玩游戏呢。他现在是我的犯人,被我绑在床上动不了。
我顿了顿:好,你们玩。
过了几分钟,电话又回了过来,是语气急躁的魏子鸣:季长青你大半夜打电话干什么你有什么国家事务需要处理吗
他气冲冲地发泄了一通,没等我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于是我生生在门外站了一夜。
夜露重,伤口再次渗血,双腿疲惫发麻。
等到清早保姆开门看见我的时候,都没忍住小声惊叫。
魏子鸣和杜语然此时悠哉悠哉地吃早餐。
看见走进来的我脏兮兮浑身是伤的模样,魏子鸣喉结滚了滚,语气古怪:不就让你自己走回来吗,扮这幅可怜样给谁看的你以前不是住在山里吗
身旁的杜语然像是被我吓到,往魏子鸣的怀里蹭了蹭。
他安抚地抱了抱杜语然僵硬的身子,将目光转向我:咳,季长青,如果你好好照顾语然的话,她的孩子出生就可以让你养。
我像是听见什么巨大的笑话。
孩子给我养是什么恩赐吗。
他却越说越带劲:只要你过来给语然跪下道歉,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杜语然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是呀阿青姐姐,这毕竟是子鸣的骨肉,你肯定也想好好照顾吧。
我长眉微蹙:道什么歉
他自以为是地盘点着我的罪行:让你下午走回来,结果你早上才到,是不是应该道歉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吓到了怀有身孕的语然,是不是应该道歉
没给我拒绝的机会,我被人按着跪在了冰凉的瓷砖地上。
动作牵引到腿上的伤口,汩汩渗出血来。
魏子鸣嫌弃地踹了我一脚:离远点,别脏了语然。
本就受伤没力气的我被这一脚直接踹倒在地。
魏子鸣最终还是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他扶在我身上的手,杜语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她拽了拽魏子鸣的衣袖,夹着嗓音撒娇:子鸣,说好今天要陪我去产检的。
魏子鸣眼里全是笑意,直接将杜语然公主抱起:好,这就带你去。
走之前,我听见他嘱咐保镖:把她带到储物室去,地上的血打扫干净,语然晕血。
心口再次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移情蛊又动了。
再有五天,移情蛊就动了99天,我也可以离开了。
2
黑暗的储物室里,一直盘踞在我手上的蛇钻出来温柔地舔舐着我的伤口。
小蛇嘶嘶叫着,似乎在问我们怎么还不走。
我摸着小蛇的头安抚着:马上就可以走了,等移情蛊动了第99天,我和他之间的情缘就解开了。
阿妈从小教我,苗人一生只认定一个人。
一旦认定了谁,就要种下移情蛊。
如果此生长相守,这个蛊不会有任何作用。
可一旦有人移情,蛊毒就会发作。
自发作那天始,如果移情持续了99天,就证明二人彻底不合。
蛊自动解开,二人也可以就此别过。
由于这个蛊更多是用来约束苗人的。
于是每次在我因蛊毒心痛难捱的时候,他都在和杜语然颠鸾倒凤。
这七年的感情低贱如尘泥。
我已经不愿再去赌魏子鸣的真心。
即便他明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
下午,我是被重重的砸门声吵醒的。
外面是保镖粗暴的喊声:魏先生让你出来照顾杜小姐!
我一推开储物室的门,就看见杜语然娇弱地躺在沙发上,吃着魏子鸣喂到她嘴边的燕窝。
磨磨蹭蹭做什么魏子鸣放下碗,语然想吃点酸的,厨房有青芒果,你去切。
仔细点,别笨手笨脚的。
我垂下眼睫站在原地:我对芒果过敏。
闻言,魏子鸣也顿了顿:阿青你对芒果过敏吗,那这个……
见魏子鸣松动,杜语然连忙惺惺作态,眼眶里盈着几滴泪:
阿青姐姐可能是嫌麻烦吧,也是,我现在怀了孕,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让人照顾。
魏子鸣立即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能照顾你是她的福气,能有什么过敏的。苗族人还会对芒果过敏吗我看全是她演出来的!再说了,过敏有什么大不了的。
随即他又瞪向我,语气放软了一些,眼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阿青,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好。我不再犹豫,转身走向厨房,藏住眼里所有的情绪。
身后的杜语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对于他关心我的嫉恨,但嘴角还是勾起得意的笑容。
等我切完芒果出来,手上溅到汁水的地方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痒且刺挠,还有隐隐扩散的趋势。
我将切好的青芒端出来便起身去找过敏药。
谁知我刚拿到药,沙发上的杜语然就尖叫着扔了叉子:
啊!感觉脖子痒痒的,我会不会过敏了!
魏子鸣眉头紧锁:好端端的怎么会过敏,季长青,你快去帮语然找药!
瞥见我手上的药膏,他一把夺过:算你识相。
说着,便把剩下的所有的药都涂到了杜语然白净光洁的皮肤上。
我再怎么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新的药膏。
此时,红点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脸上。
杜语然看见后惊呼:阿青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我动了动口,刚想解释,就听见杜语然继续火上浇油:
阿青姐姐,你这不会是背叛了子鸣,在外边染上了什么脏病吧
啪!
魏子鸣重重扇了我一个耳光,我的脸直接被打偏过去。
他猛地上前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力道大得像是想把我掐死。
我试图掰开他的手,却又被重重扇了一巴掌。
扇得我头晕眼花,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流到我的身上。
是血。
魏子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季长青,你怎么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你们苗女都这么水性杨花吗
我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没有,这只是芒果过敏。
过敏那为什么语然过敏没有这个症状随即又重重打向了我。
我想说杜语然其实根本没有过敏。
但是看着魏子鸣狰狞的表情,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清脆的耳光让我的双眼渐渐迷蒙。
心尖传来的剧痛却让我的意识足够清明。
快了,快了。
马上就可以离开他了。
3
两天后,因为失血过多和严重过敏而休克住院的我,刚睁眼就看见身边的魏子鸣。
身上的伤口被包扎,手上插着输液管。
二人对视良久。
魏子鸣主动开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
他摸了摸鼻子: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继续摇头。
他又试探问了一句:要我陪着你吗
我还是摇头。
果不其然,魏子鸣的耐心迅速告罄,露出了原本的不耐烦:
季长青,你和我闹脾气是不是你在耍什么小性子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眼底划过一丝憎恶,我面无表情回复:
没有闹脾气,只是觉得比起我,杜语然更需要你照顾。
闻言,魏子鸣的表情软化下来。
他牵起我正在输液的手:
阿青,我知道你怨我,觉得我对语然太好了。但是她现在是孕妇,所以我们得好好照顾她。
你怀孕不了,所以这个孩子对你我都很重要,不是吗
而且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肯定可以理解包容我的,对不对
从前听见魏子鸣如此温柔和我说话,我会一边感动,一边检讨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因为担心自己不懂得城里的规矩,我做事总是会谨小慎微。
于是我习惯了道歉,习惯了说对不起,习惯了自我反省。
但是现在看来,我只觉得他的一切都很恶心。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要做出一副深爱的模样。
我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出神,这里曾经也有个孩子。
一年前,和魏子鸣的订婚宴上,我本想欢喜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的消息。
但当我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看见的却是杜语然。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阿青姐,子鸣可能有些喝多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哦。
我紧攥着裙摆扶上门把手:让我进去见他。
杜语然一把拽开我的手:都说了他醉了!
拉拉扯扯间,我被杜语然从楼梯上重重推了下去。
跌落一楼的刹那,我感受到身下一股温热。
我知道我的孩子没了。
刚收回思绪,病房外就传出一道突兀的尖叫。
魏子鸣瞬间就冲出了房间。
因为发出尖叫的人是杜语然。
她脸上全是惊慌的泪水,声音发颤:宝宝……宝宝没有了!
魏子鸣脸上也露出恐慌:什么意思,语然你说清楚,什么没有了!
她像是流浪海上突然见到了陆地的幸存者,环抱着魏子鸣的腰嚎啕大哭:
宝宝!我们的宝宝没有了!
魏子鸣这才看向杜语然的下半身,一片血红。
他双目猩红,如血色般:怎么回事,是谁碰了你
就在这时,两个保镖押着一个男人走来。
杜语然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痛哭流涕:就是他!就是他撞了我,把我撞倒,害我宝宝没了!
那个男人侧编着发,就像我常编的那样,脖颈上还挂着一串银饰。
此时重重跪在地上,浑身哆嗦:我也是受人指使的!
魏子鸣居高临下地掐着他的脖子:是谁让你来的
他却死活不肯说。
杜语然试探着拉了拉魏子鸣的衣服:
他的打扮和阿青姐姐好像,会不会和阿青姐姐有关
躺在病床上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冲起来的保镖架走。
手上的针被粗暴扯掉,留下重重的淤血。
看着走廊一片混乱的情形,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杜语然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阿青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怎么可以害我的孩子!
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可以这样!
是不是因为我不小心害了你的孩子,你就要这样报复我是不是!
我嘴唇嗫嚅:不是我。
魏子鸣冷笑了一声: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你的族人,还说不是你
他将杜语然捞起来抱在怀里,厉声对保镖吼道:给我带回去关起来!
我又被关在了储物间里。
全程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解释。
明明以魏子鸣的能力,想查清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固执地相信杜语然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是时候找机会离开了。
4
我以为魏子鸣又会和往常一样关我几个晚上。
谁知,先来的是杜语然。
她趾高气昂地用高跟鞋挑起我的下巴:你还挺能忍的,都这样了还留在魏子鸣身边。
我面无表情盯着她。
杜语然似乎很喜欢看我这幅阶下囚的模样:你们苗女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下蛊呢。
我是下了蛊,只是折磨的全是我自己。
她饶有兴味道:你们六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他在陪我坐过山车。今年情人节那天,他在陪我喝酒……
一桩桩一件件,真正听见的时候,好像还不如移情蛊发作疼。
懒得听下去的我打断她,面色不善:你说完了吗
杜语然轻笑一声:你说,如果我们两个同时遇险,子鸣会救谁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她歪了歪头,将手中的打火机砸到汽油桶上。
轰地一声,火焰高高蹿起。
没多久我就听见魏子鸣在储物室外拍门大喊:阿青!你在里面吗!
浓烟让我说不出话,只能大力咳嗽。
一阵争执声中,我看见魏子鸣闯了进来:阿青,我带你出去!
我的手指动了动,刚准备勾上他的手,就听见身旁杜语然的哭腔:子鸣……救我……
看见杜语然,魏子鸣伸向我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抱起杜语然,走出这片硝烟。
等魏子鸣再次闯入储物室时,我已经不在原地了。
大火熄灭,众乱平息。
寻遍整栋别墅,没人发现我的踪影。
魏子鸣的脸色越来越黑,咬牙切齿:季长青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离家出走。
就在这时,杜语然轻柔地揽住魏子鸣的胳膊:
子鸣,阿青姐姐呢
没人回应她,杜语然自顾自地说:
阿青姐姐是不是在楼上休息,我去看看她吧。
魏子鸣终于出声了:季长青不见了。
杜语然震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不见
魏子鸣笑得一脸森寒:我倒是也想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这次不管她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允许她回来。
他第一时间就想给我打电话,但是电话铃声却在别墅里响起。
我并没有带走手机。
我用不惯这些电子产品,也不习惯住在大城市。
如果不是为了魏子鸣,我根本不会留下来。
自从在山里失足受伤被来旅游的魏子鸣救下,决定跟着他来到城市后。
我就没少被人们嘲笑是乡野村姑。
最开始来的城市的时候,我连汉话都说不准,总是带着苗语的奇怪腔调。
第一次陪着他参加晚宴,杜语然更是直接将手中那杯酒泼到了我的身上。
当时的她笑得开怀:你可能过去十几二十年都没见过这么贵的酒吧!
众宾客哄堂大笑。
连魏子鸣都笑着拍了拍杜语然的肩:阿青是没见过,这下她开眼了。
眼下发现我连手机都没带走,魏子鸣彻底慌了神。
这时,有人突然开口:我想到了!当时火里,我隐隐约约看见一条蛇影,好像还有一个男人!
5
我回到了我的寨子。
生于斯长于斯,我早已是山水的女儿。
安顿后生活后,我开始跟着寨子里的阿婆学医术。
阿婆见我诚恳,又从小看着我长大,自然认我为徒。
事实上,在遇见魏子鸣之前,我的规划就是学习医术,成为医师。
阿爸和阿妈都死于伤病,临死前,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闭上眼睛,最后变成后山上那一方矮小的土坟。
曾经我试探着问过魏子鸣愿不愿意和我回寨子,最开始的他眼眸深情如水:阿青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后来再问了一次,他心虚地没敢看我的眼睛:难道住在大城市里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前几天,我问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的他满心只有怀了孕的杜语然,自然也不耐烦我的问题:什么寨子,你爱去自己去,偏僻的山沟沟谁去
起初我还有些不习惯离开了魏子鸣的日子。
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彻底。
我们相识于七年前,他毫不犹豫地救下了我,那时候我便在心里确认,这辈子大概就认定他了。
那时候的他也满心满眼都是我。
于是天真的我以为苗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承不会是空话。
后来还是小蛇告诉我: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才骚动。
是的,临走那天我发现,我的小蛇居然会化成人形。
我捡到的它的时候,它深受重伤、奄奄一息。
于是我把它带回家,给它喂草药,从此它便跟着我。
那天晚上,眼看着魏子鸣离开,火燎到我身上。
衣服里的小蛇却呲溜一下滑出来。
我亲眼看见一直跟着我的小青蛇变成了一个男人,牵起我的手,带我趁乱离开了别墅。
一路山水,我们走了好久好久,最终回到山寨。
小蛇陪我摘草药,陪我做饭,在我生病时也会守在我身边照顾我。
这些魏子鸣没能陪我做到的事情,他全都陪我做到了。
我想,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生灵比小蛇对我还好了。
我没有猜忌他的来历。
苗疆之地,本就多奇人异事,山精鬼怪的传说更是口耳相传。
蛇化人形并不是什么异端。
反观魏子鸣,自我离开后就变得神神叨叨。
被一个他眼中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姑抛下,他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接受。
杜语然便每天都陪在他旁边,好心安慰着他。
为了自己颜面的魏子鸣干脆宣布和我退了婚,选择和杜语然结婚。
他们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盛大婚礼,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一般。
那时候,他们还是恩爱甜蜜的。
就像从前那样。
随着日久天长,魏子鸣的耐性与关怀逐渐被杜语然的小性子磨没,感情只剩下一地鸡毛。
转折发生在杜语然久久怀不上孩子。
魏子鸣盛怒之下拉着她去做检查,却被医生告知早些年她人流过太多次,生育能力极大受损。
众目睽睽之下,从前落到我脸上的巴掌现在落到了杜语然的脸上。
她捂着脸恶狠狠地笑,像是为了报复魏子鸣一般,恶意满满吐露了所有真相:
我确实不容易怀孕,当年好不容易和你怀了一个,还不小心流产了。
说到这件事,魏子鸣又忍不住想到我,双手握紧双拳。
杜语然笑眯眯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是不是觉得那是季长青弄的其实不是,那是我自己搞的。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就为了你迁怒季长青。
看吧,她果然被你气走了。我成功了,你也没让我失望。
6
魏子鸣生生扯着杜语然的头发回了别墅,扯得她头皮出血。
杜语然却若无其事地大笑:你再怎么折磨我也没用,季长青已经走了。
他疯了一般冲上二楼推开我曾住的房间,想解锁那部我遗留下来的手机。
但是手机太久没开机,已经没电了。
魏子鸣急切插上充电器,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待到手机终于有电时,他兴冲冲地打开,却发现不知道我的手机密码。
很久以前,我曾说过手机密码设置的是我的生日。
他试了十分钟才迟迟打开这部手机。
我常用的手机软件很少,主界面只有电话、信息、微信和备忘录。
魏子鸣的手哆哆嗦嗦点进了备忘录。
印入眼帘的就是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5月9日,我是时候离开魏子鸣了。对不起阿妈,我没能做到你说一生只认定一个人,爱人太痛了,比被蛊虫咬了还痛。】
读完我备忘录里所有的内容已经是三天后。
魏子鸣浑浑噩噩走到了杜语然的身边:好玩吗骗我,欺负季长青,好玩吗
生理期的时候让她生生吃冰块好玩吗把她重重推下楼害得她流产好玩吗和医生联手骗我割她的血肉好玩吗
杜语然盯着眼前陌生危险的魏子鸣,泪水突然涌了出来:
子鸣,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子鸣!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不是还和我结婚了吗
魏子鸣轻柔替她擦拭去泪水,眼睛里漾起笑意:
别和我说,去和警察说吧。我会送你去监狱蹲小黑屋,就像她那样,一分钟也不能少。
说完,他便冲出了大门。
杜语然在他身后大喊: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村姑毁了我吗!我明明是你的妻子魏子鸣!你要去哪!
魏子鸣没有回答她。
他要去找我。
去第一次和我相遇的地方找我。
找我的路上,魏子鸣不断兴奋地预演着自己要和我说些什么、要怎么补偿我。
他要为我购买价值连城的礼物,要送我一栋庄园。
要和我说他很想我,很爱我。
他决定要一见到我,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终于,他在与我相遇的山脚下碰见了我。
可他没有说出爱我,也没有给我拥抱。
因为我正靠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高大男人的怀中。
男人垂着头为我佩戴头饰,我懒洋洋躺在他的胸膛上,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赶路穿着皱巴巴衬衫的魏子鸣怔怔地望向我:阿青,这是谁
乍一听见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绷紧身子。
岩藤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抬眼瞥向魏子鸣,语气不虞: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我依赖地蹭了蹭岩藤,出声安抚:小蛇,我们不和他生气,回家吧。
魏子鸣凶狠地盯着举止亲密的我们,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渗出丝丝缕缕的血。
下一秒,他大跨步向前,冲着岩藤的脸就是一拳。
谁知岩藤的速度更快,魏子鸣的拳头甚至没能碰到他的衣角。
魏子鸣再度嘶吼:他是谁!
我皱着脸:凶什么凶,他是岩藤,现在是我的……爱人。
7
听见这句话,魏子鸣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早就将自己那些美好的说辞抛掷脑后,原形毕露地朝我厉声呵斥:
季长青,别闹了行不行!我大老远从城里跑到山里来接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错愕盯着他:接我谁让你接了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回去
就在我想着魏子鸣是不是没能理解我离开的含义时,他突然捧住我的双手深情道:
阿青,我知道你是为了杜语然的事情和我置气。我早就把她送进监狱里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和以前那样伤害你的。
他边说边贴近我,似乎想吻上我的唇。
我及时甩开了他的手将他推开:我想你搞错了。我们之间的情缘已经到此为止了,连情蛊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魏子鸣闻言怔愣:什么情蛊你给我下蛊了吗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给你下蛊,那只不过是我们苗人的责任。因为苗人的信念是择一人而终。只是现在责任已尽、缘分已散,我们也该各奔东西了。
魏子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什么叫责任你和我在一起是出于你们族人的责任
你明明是爱我的,就像我爱你那样!你不是要择一人而终吗
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会愿意出山来到城市
为什么会在他没有陪我过纪念日的时候哭得凄惨
为什么会在杜语然那般欺辱我的时候还不愿意离开
难道不都是因为我爱他吗
可是我现在告诉他,我已经不爱他了。
早就移情蛊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变了味。
他着急地解释:
我已经把杜语然送走了,她不会再影响我们了!我也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医生会帮你调理身子!
我们可以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就像你曾经想要的那样!
我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这些我都不要了,魏子鸣。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有爱人了。
魏子鸣死死瞪着我身边的岩藤,岩藤毫不畏惧地回望。
急火攻心的他一时间开始口出狂言:
你一个村夫可以带给阿青什么我可以给她荣华富贵,给她钱财权力。这些你都给不了!
岩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又如何呢阿青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瞧我面露疲色,岩藤直接将我打横抱起来朝山里走去。
他单手将我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朝魏子鸣挥了挥:不送了。
8
魏子鸣原想跟着我们进山,可是突然涌出一群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些人拦着他,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魏子鸣尝试解释:我是季长青的先生,我想去找她,你们可以放我进去吗
可是那群人只是盯着他,仿佛根本听不明白汉语。
最终,魏子鸣只能讪讪退回去,寻了个普通的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他趁着没人注意朝深山里走去。
没走多久,就听见一阵潺潺流水声。
他擦着满头大汗想来洗把脸,结果印入眼帘的就是我和岩藤在水边欢乐打闹。
胸口瞬间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拳!
魏子鸣狠狠将我扯到他身边,对着岩藤咬牙切齿:
你为什么对着阿青动手动脚你有什么立场
岩藤简直气笑出声:
你在问我立场吗,你有什么立场阿青现在是我爱人,她是你什么人
魏子鸣顿时哑口无言。
他动了动拳,似乎想落到岩藤脸上,但又忌惮岩藤的实力,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见武力不行,他又卑微地看向我:
阿青,你和我回去好不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我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我为什么不可以呢魏子鸣我再说一次,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一没有结婚,二已经分开这么久,于情于理我都和你没关系了。
说实话,我都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我,难道是杜语然抛弃了你,你又念起我的好了
魏子鸣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自己为什么回来找我。
说自己时隔许久又看见了那些日记,还是说杜语然说出了存在的事实。
见他说不出什么理由,我觉得大概率是被我猜中了真相。
于是我无视了失魂落魄的魏子鸣,专心致志帮岩藤擦拭着面庞。
岩藤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因为我捡到小蛇的地方,是一块布满藤蔓的山岩。
小蛇说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当晚就带着我吊脚楼里为这个名字庆祝了一番。
借着斜斜照入屋内的月光,岩藤一下一下摩梭着我的大腿。
我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发痒,下意识想缩回去,却被蛇尾勾住,继续在那块肌肤打圆揉搓。
突然间灵光一闪,我意识到他揉捏着的是哪个地方了。
那块曾经被魏子鸣和杜语然携手剜下一块肉的地方。
当时就是小蛇一点一点舔着那里,帮助我快些康复。
兜兜转转,陪在我身边的还是他。
9
后面的几天,我们还是时不时会遇见魏子鸣。
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远远望着我们,并未靠近,我们也就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一次摘药,岩藤注意到身后有几只野兽,赶过去解决,我则留在原地摘着有用的药草。
忽然,我被一个胳膊揽住了。
我扭头一看,是红着眼睛的魏子鸣。
他拽着我的手,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我爱你,季长青。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瞬间就意识到,那几只野兽是魏子鸣故意为了引走岩藤的。
只为了和我有独处的时间。
我皱着眉拒绝:你怎么还是穷追不舍我说了不要了。
听见我干净利落的拒绝,魏子鸣的脸忽地扭曲变形。
下一刻,眼前寒光一闪,他竟从口袋掏出一把刀!
我呆呆望着,一时间忘了闪躲。
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刺向我,而是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他一边割一边喃喃道:我挖了你的肉,所以我也要挖自己的肉。
我要把对你做的事情都对自己做一遍,我还会去抽血,去禁闭,去……
看着他自言自语的模样,我只觉得他彻底疯了。
就在我想着如何躲开他的时候,岩藤突然回来了。
他身上还染着野兽的血,飞来一脚重重将魏子鸣踹倒在地,还夺走了他的刀。
岩藤情绪有些失控:
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拿刀伤害阿青!
他骑在魏子鸣身上,如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了后者身上。
魏子鸣被打得说不出话,喘气断断续续。
我在一旁抓住岩藤的手:小蛇,没事的,再打他就要死了,留他一条命吧。
岩藤吐了口浊气,从他身上下来,拍了拍衣服上染上的尘土。
谁料魏子鸣并没有失去意识,反而再次高高举起了那把刀!
小心!
我重重地将岩藤扑倒,却见那把刀既没有插在我的身上,也没有插进岩藤的身上。
它最终插入了魏子鸣的胸口。
魏子鸣彻底走火入魔,表情偏执扭曲:阿青,我要把我的心挖出来证明我爱你……
我吓得一哆嗦,躲在岩藤身后:小蛇,他好可怕啊,我们走吧。
岩藤捏了捏我的脸:好,我们回屋。
魏子鸣和杜语然是死是活早已经和我无关。
因为我的人生并不需要这些闲杂人等参与。
风花雪月和一位爱人,足以让我度过幸福的余生。
清风拂过,我鬓间的头饰随之飞扬。
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银制蝴蝶,正奔向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