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这下不是朕的儿子也通倭,成了朕的儿子也弑君了是吧?
商云良满脑子问号。
陆炳想要干什么?
把矛头指向太子,这是动摇整个大明朝国本的事情,他疯了不成?
而且特么的这种事儿你为什么非让我们两个太医知道?!
你们上面一群饿狼互相撕咬,血肉模糊,让我们两个小白兔掺和进去干什么?
陆炳!尔母婢!
见到商云良这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许绅也是蛋疼不已。
他哪里不知道陆炳的心思:
无非是揣摩着如今的商云良和他有救驾之功,在陛下彻底好利索之前都会在君前侍奉,很容易得到嘉靖的看重,这个时候拉他俩下水,在药物这方面就有了“权威”背书,到时候,陆炳让他们说这些东西的成分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举个例子,陆炳想收拾外朝一个大臣,就说宫里的药的成分是如何如何,这个时候,他再命令被他一手遮天的锦衣卫,派个忠心之人把对应的药和药方搁在这大臣的家里。
然后,他就可以上门搜查。
你看,人赃俱获对吧,我可不是冤枉你的!
一方面堵住了皇帝的嘴,另一方面有商云良和许绅这俩有救驾之功,忠不可言的太医站台,文官们也别想从药上找到突破口。
“唉,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这是……”
许绅叹了口气,伸手朝天上的位置指了指。
商云良明白,陆炳敢这么干,多少都有皇帝的默许在里面,嘉靖这是看自己明着不入套,就选老家伙下手了。
“师傅,我要是你,哪怕是地下打滚呢,就说自己没听见,死活不能承认!”
“那是你……你可以这样,毕竟陛下从来没见过你,不知你的脾气秉性,我都在他面前扮演了几十年的老实臣子,这遇到事儿就躺地上学驴打滚,你也想让为师跟那徐伟一样躺雨里去吗?”
许绅也很无奈,他何尝不知道这事儿不能沾,但遇到陆炳这种不讲理的,他就没办法了。
“得得得,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咱就说眼前的事。”
商云良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师傅,你知道锦衣卫是怎么把矛头指向太子的吗?这事儿陛下知道吗?”
他的意思是,查东宫肯定是皇帝默许的,但陆炳万一胡来嘉靖知不知道?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一个冷到掉渣的知识,嘉靖活了六十年,一共和后宫的嫔妃耕耘了八个儿子,但是,实际上活过一岁的只有三个,成年的只有两个。
这离谱的死亡率发生在理论上医疗水平最高的皇家,真的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任何有脑子的正常人看到这事儿都能嗅出来阴谋的味道。
老道士后期搞得所谓“二龙不相见”,真当老道士都五十多六十了,还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孙子吗?
他怕啊,怕再有个什么闪失,他就得跟自己的堂兄武宗皇帝一样连个根儿都没有了。
“当今太子才六岁,他弑君?这不是胡扯吗?”
许绅冷笑一声。
太子朱载壡,嘉靖十五年出生,十八年成为太子,现在是各种意义上的宝贝疙瘩,嘉靖心疼地不行。
商云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现在的这位太子殿下朱载壡,实际上压根就不是后来接老道士班的明穆宗。
这也就意味着,嘉靖的这个心肝宝贝,恐怕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我琢磨着,线索指向东宫的事情恐怕是真的,但大概率是有人故意想把水搅浑,把锦衣卫的目光往太子身上引。”
许绅捋着胡须,思忖道。
商云良觉得不对:
“可如果真是这样,我不相信陆炳吕芳这些人看不出来。”
这不是摆明了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吗?
就这?
没想到,许绅听了这话倒是奇怪地看了商云良一眼,摇了摇头,一副哀其不争的架势。
什么意思,我这话说错了?
商云良一脸茫然。
“谁告诉你,查东宫就等于查太子了?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查就是加害,而不是保护呢?”
许绅说。
“动动你的脑子,这些年我真的是没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你自己也不上心。”
“我来问你,东宫的经筵日讲现在是谁来做?”
“嗯……”
别说,商云良还真的答不上来,以前他一个八品小官,压根就不关心这些跟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现在一问自然就只能沉默。
“别卖关子了师傅,你直接说。”
老家伙再次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夏言!夏公瑾!我们曾经的首辅大人!”
啊……卧槽,居然是他!
商云良愣住了,然后整个大脑仿佛突然通畅了一般。
他突然有点明白师傅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了。
合着皇帝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六岁的傻大儿来的,他的目标是夏言!
嘉靖的脖子虽然歪了,但智商还是在线的,醒来不到一天,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他最该怀疑的人。
“所以……我们这是在为陛下冲锋陷阵?”
商云良问。
一听他这么问,许绅就知道自己的徒弟明白了。
以前觉得这小子笨了点,几天不见,这机灵不少啊。
“对,陆炳这么安排,领了皇帝的旨,那也就意味着,暂时皇帝是相信你我师徒的,这是好事。”
至少暂时不会被莫须有拉出去砍了。
“现在,来跟我合计合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许绅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袋子,取出一张纸垫在桌面上,然后把小袋子里的东西,慢慢地抖在了上面。
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
“对,这是在御药房发现的,有人使了银子,足够杀头的银子,让御药房的管事太监按照方子配了这种东西,再让杨金英那些宫女于十月二十一日晚上倒在了陛下喝的茶水里。”
“这就是为什么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要锁了太医院的原因。”
许绅用一根银针把粉末拨开,分了一些递给了商云良。
“在这京城地界,能配出这种药的人不多,所以陛下才会第一时间怀疑我们这些太医,他试探你,也是怕这药就是你给他下的。”
“不过,还好你的回答是等到彻底将陛下治愈才要赏,算是打消了他的一部分戒心。”
商云良靠在椅背里,呼吸了一口略微冰凉的空气。
原来,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部分。
怪不得啊。
他现在想起了吕芳在侧室里对他进行的提醒。
千万,千万不要在这时候,跟外朝的人有接触。
嘉靖皇帝恐怕早就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这看起来纷繁复杂的局面给彻底理顺了。
皇帝的反击很快就要到来,而他们俩人已经彻底被绑上了皇帝的战车。
“别多想,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来看看吧,老夫闻出了生草乌的味道,嗯……还有些风干曼陀罗花的气味,再有的……嗯,这些年鼻子不那么灵光了。”
“你来替我辨识一下,把不准的,你形容一下。”
许绅不想让自己的徒弟陷入这种没用的情绪中。
既然站了队,那就好好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别让驾车的人,中途对他们行高祖故事,一脚给踹下去了。
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商云良把那一小份粉末拉到了自己这边。
师傅的意思他明白了。
现在,他们也没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