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完美替身他不干了 > 第一章

1
替身觉醒
我给影帝当了三年替身,从不闹脾气。
因为他白月光死得惨,我心软认栽。
直到他新戏开机,要求我整容成白月光墓碑上的遗照模样。
手术当天,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城风雨骂我白眼狼时,一段葬礼视频疯传网络——
影帝亲手拔掉白月光的呼吸机,含笑吻他苍白的唇:
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白月光了。
葬礼视频引爆热搜的瞬间,我接到了影帝崩溃的来电:
你没死…你一直在看我演戏
电话那头,我轻笑出声:
是啊,看你演了三年情深似海。
不过现在,轮到我来演你了。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鼻,冰冷地渗进肺叶里。
无影灯的光线刺得人眼前发白,医疗器械偶尔碰撞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神经最脆弱的地方。我躺在那儿,像块砧板上的肉,听着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眼睛的人,用最平板的语调跟旁边的人确认:下颌角削骨,鼻梁再垫高零点三厘米,眼睑下至……务求达到照片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相似度。
旁边那人我没看见,但我知道是谁。林叙的私人助理,小王。他总是那么高效,一丝不苟地执行林叙的所有命令,包括把我送进这里,变成另一个人。
一份文件被递到眼前,冰凉的纸张边缘蹭过我的脸颊。
沈先生,这是术前确认书,林先生已经签过字了,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小王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公式化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眼珠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文件最下方。
林叙两个字,签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一如既往的嚣张和不容置疑。旁边还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不是生活照,甚至不是艺术照,是一张黑白分明、裁剪好的墓碑遗照。照片上的青年眉眼温柔,唇角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干净得像从未被这浊世沾染过分毫。
那是程冉。林叙心尖上的白月光,死了三年,却时时刻刻横亘在我和林叙之间,呼吸一样无处不在的程冉。
心口某处像是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细密的钝痛蔓延开,又被一种更深重的麻木覆盖。三年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也成了那麻木的一部分。
我给林叙当了整整三年的替身。从眉眼有两分相似开始,到他按照程冉的样子一点点打磨我——发型、衣着、举止、甚至细微的表情习惯。他喜欢我垂着眼笑的样子,因为程冉也那么笑。他讨厌我抽烟,因为程冉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他不准我吃辣,因为程冉胃弱。
我全都依他。
从不闹脾气,从不甩脸子。
他喝醉了抱着我喊冉冉,我应着。他看着我的脸出神,我知道那目光穿透我在看谁,我忍着。他心情不好时言语刻薄地比较我和程冉哪里还不够像,我受着。
圈里人都笑我,说沈微真是舔狗中的战斗机,被林影帝用根名叫程冉的胡萝卜吊得死死的。只有我自己知道,不全是为了林叙那点虚情假意的温存和资源。
是因为程冉死得惨。
听闻是车祸,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大出血,没救回来。听说发现的时候,人都僵了,惨不忍睹。
林叙在他葬礼上哭到昏厥,三天水米不进,差点跟着去了。这事儿当年闹得很大,全网都在唏嘘影帝情深不寿。
我那时刚跟在林叙身边不久,看着他那么痛苦,看着媒体报纸上程冉那张温柔带笑的黑白照片,那点因为被当成替身而产生的不甘和委屈,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死者为大。何况死得那么惨。他占着林叙心里所有的位置,是应该的。我跟他一个死人计较什么我甚至对自己那点嫉妒心感到羞愧。
三年,我像个虔诚的赎罪者,扮演着程冉的影子,安抚着林叙那点举世皆知的情深。我几乎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
直到今天。
直到他把他白月光的遗照拍在我面前,要求我彻底变成他。
彻头彻尾,从骨相到皮囊,变成一座活着的、会呼吸的墓碑。
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一路爬升,攥紧了我的心脏。那不是对手术刀和疼痛的恐惧,是一种更深的、被彻底抹杀的寒意。
沈先生小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
拿着手术同意书的医生也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件,只等完成改造的工序。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遗照上。程冉的笑容永恒地凝固着,纯洁,无辜,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残忍。
胃里一阵翻滚。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滞涩的冰冷被强行压下去。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触碰到病号服粗糙的布料。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我签。
我伸出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接过那支递来的笔,冰凉的触感让我几乎要握不住。笔尖悬在签字栏上方,停顿的那几秒,空气凝固着,小王和医生的视线都聚焦在我手上。
然后,我落笔,飞快地划下沈微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透着一股仓惶和惊惧。
签完字,手指像被烫到一样松开,笔滚落在床单上。
谢谢沈先生配合。小王似乎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半分,您放心,林先生都安排好了,是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垂下眼皮,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医生收起文件:麻醉准备。
一阵轻微的响动,麻醉师走了过来。冰凉的酒精棉擦拭着我手臂上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我闭上眼,像是认命了。
针尖刺破皮肤的细微痛感传来,冰凉的药液开始推入血管。
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声音远去,身体轻飘飘地像是要浮起来。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感觉到有人动了动我的胳膊,调整了一下姿势。
无影灯的光晕在我彻底阖上的视野里,化成一团模糊的白。
2
逃离手术台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只是一瞬。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如同冰锥,狠狠刺破麻醉带来的混沌泥沼。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头顶不再是那盏令人窒息的无影灯,而是医院标配的米白色天花板,边角有些许剥落。空气里还是消毒水的味道,但淡了许多,混杂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沉闷气息。
这是一间闲置的储物室。堆放着废弃的医疗器械和蒙尘的床单被褥。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三个小时前,我就是趁着护士换班的空档,躲进了这里。而身下这张勉强算干净的活动病床,是我早就观察好、唯一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退去,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脑子也一阵阵发晕作呕。但我死死咬住了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彻底清醒。
计划了整整一个月。从林叙第一次旁敲侧击提起如果你能再像他一点就好了开始,那种毛骨悚然的预感就迫使我必须做点什么。
偷换术前服用的镇静剂,计算麻醉医师的用量习惯,甚至提前破坏了这间储物室老旧的门锁。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我侧耳倾听。
外面走廊起初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的脚步声和推车滚轮声。然后,渐渐的,一种嘈杂像潮水般漫了上来。
脚步声变得密集而凌乱,压低的、急促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
……人呢刚刚还在这!
各个房间都找过了吗
监控……调监控!
林先生那边怎么交代!
恐慌的情绪即使隔着一扇门,也能清晰地传递过来。我能想象小王此刻煞白的脸,还有主刀医生冷汗直流的样子。
林叙的脾气,他们比我更清楚。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但奇异的是,之前那种浸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反而褪去了。
剩下的是一片灼人的死寂,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冷静。
外面的骚动在升级。似乎有更大的人物被惊动了,呵斥声,辩解声,混乱成一团。
是时候了。
我撑着依旧乏力的身体,极其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昏沉的大脑和虚软的肌肉。脱掉身上显眼的蓝白条纹病号服,露出下面早就穿好的一套最普通的衣物——灰色连帽衫,黑色运动裤,都是新的,标签提前剪掉了,尺寸略微宽大,模糊身形。
我从一堆废弃床单后面拖出藏好的双肩包,飞快地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平底鞋。
走到门边,我没有立刻出去。再次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外面的混乱达到了一个高峰,似乎搜索的人群正朝着走廊的另一头涌去。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拧动门把手。老旧的锁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推开一条缝隙,走廊映入眼帘——果然,靠近手术室的那一端围满了焦头烂额的医生护士和保安,背对着我这个方向。
我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门,反手轻轻带上门扉,然后压低帽檐,朝着截然相反的、通往消防楼梯的安全出口快步走去。
脚步虚浮,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几乎发不出声音。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盖过了一切。
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在眼前放大。我推开沉重的防火门,一步跨入昏暗的楼梯间。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灰尘的味道。
我没有向下,而是毫不犹豫地向上爬。
两层楼后,我从另一个住院部的楼层出口走了出来,神态自然地混入候诊的人群,搭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一辆极其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驾驶座上的人戴着鸭舌帽,看到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车子没有丝毫迟疑,平稳地驶出停车位,汇入车流。
直到医院那栋白色建筑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然后彻底消失,我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向椅背。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地掠过车窗,在我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拿出包里那个不记名的旧手机,屏幕漆黑,安静得像一块板砖。
它将会安静一段时间。但我知道,当它再次亮起的时候,掀起的会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3
网络风暴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像一滴水汇入海洋。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得近乎诡异。
我窝在郊区一栋提前租好的老旧公寓里,拉紧窗帘,像一只蛰伏的兽。新手机卡,现金支付,不点外卖,除了必要的采购几乎足不出户。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极致的压抑。
我知道,那不是平静,是海啸在疯狂蓄积能量。
林叙的团队一定疯了。封锁消息,压住媒体,动用一切力量把我挖出来。一个签了术前协议、打了麻醉、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就这么在层层眼皮底下凭空蒸发,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叙那张永远完美无缺、掌控一切的脸上。
他容忍不了任何失控,尤其是来自一个替身的失控。
我在等。
等那根紧绷的弦,到达极限,然后,嘣地一声,断裂。
第三天下午,旧手机的屏幕,终于亮了。
不是电话,是新闻APP的推送,一条接着一条,疯狂地弹出来,像垂死之人最后的痉挛。
【爆!影帝林叙贴身助理现身医院,疑似沈微整容临阵脱逃!】
【独家:知情人爆料,沈微疑因不满角色被换,索要天价补偿未果后玩失踪!】
【深扒白眼狼沈微:如何从十八线攀上高枝,又忘恩负义反咬一口!】
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内容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把我描绘成一个贪婪无度、心机深沉的贱人,利用了林叙的深情和提携,最后因为一个角色不如意就上演失踪戏码,狠狠摆了影帝一道。
水军下场,节奏带得飞起。评论区不堪入目,全是铺天盖地的辱骂。
吐了!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林影帝实惨,养了条白眼狼!
沈微去死!滚出娱乐圈!
心疼哥哥,被这种贱人骗了三年!
找到他!扒了他的皮!
我面无表情地划动着屏幕,看着那些恶毒的诅咒和汹涌的正义,嘴角却一点点勾了起来,冰冷而锋利。
来了。
林叙的惯用手法。用更大的丑闻覆盖无法解释的失控,把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受害者,引导着狂热的舆论,将一切不利因素彻底碾碎。
他从来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我的消失无法解释,那就把它扭曲成一场勒索未遂的闹剧。完美地维持住他深情的、被辜负的形象。
手机在掌心震动,嗡嗡作响,像一头被激怒的蜂。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林叙的另一个心腹,负责公关团队的赵经理。我直接划掉,关机。
世界清静了。
舆论在发酵,在沸腾。我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承受着亿万人的唾骂。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我需要的,不是辩解。是一把刀。一把能将他从云端彻底捅进地狱淬火的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天色由明转暗,最后彻底黑透。公寓里没有开灯,我融在浓稠的黑暗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当墙上的挂钟指针重叠在午夜十二点时,我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
打开那个沉寂了良久的旧手机,连上加密网络。点开一个空白的头像,发送了唯一的一个字母。
J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整个网络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超新星。
核爆中心,是那段长达三分十七秒的葬礼视频。
视频起初晃动得很厉害,画面阴郁,角度隐蔽,像是偷拍。惨白的菊花,黑色的挽联,拥挤的人群穿着肃穆的黑衣,神色哀戚。正中央的水晶棺里,躺着一个人。镜头推进,那张脸——苍白,消瘦,毫无生气,却依旧能看出惊人的漂亮,是程冉。
他胸口微弱地起伏着,鼻翼下甚至还接着透明的氧气管。
他还没死!他只是重伤昏迷!
人群低声啜泣着。林叙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站在棺椁边,英俊的脸上布满悲恸,眼圈通红,微微颤抖的手轻抚着程冉冰冷的面颊。任谁看了,都要为他的深情感动落泪。
他俯下身,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告别,深情地凝视着程冉毫无反应的脸。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用身体和手臂挡住了大部分视线,指尖似乎留恋地摩挲过程冉的脸庞,最终,落到了那根细微的氧气管上。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下一秒,指尖轻轻一勾一拔——
氧气管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鼻孔。
画面里,程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骤然加剧,像离水的鱼,绝望地挣扎了几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归于死寂。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苍白转向一种彻底的青灰。
而林叙,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低着头,保持着那个深情告别的姿态,甚至没有人发现他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
直到程冉彻底没了声息,他才缓缓直起身。
镜头捕捉到了他垂眸看向棺椁的那一瞬间的表情。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绝望。
只有一种全然的、扭曲的、令人遍体生寒的满足和愉悦。嘴角甚至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诡异到毛骨悚然的弧度。
他低下头,唇瓣轻轻印在程冉已经失去一切温度的、苍白的嘴唇上。
一个定格了足足三秒的,冰冷的吻。
画面最终定格在他抬起头,脸上那诡异的满足感尚未完全褪去,却又瞬间切换回巨大悲恸的、堪称影帝级别表演的脸上。
视频结束。
4
真相曝光
黑下去的屏幕,映出我此刻毫无表情的脸。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仿佛整个互联网都被这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吸干了所有的声音。
然后——
轰!!!
网络服务器,炸了。
林叙
杀人【爆】
程冉真正死因【爆】
拔呼吸管【爆】
影帝是魔鬼【爆】
热搜前十以恐怖的速度被相关词条屠榜,后面全都跟着一个血红色的爆字。每一个社交平台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瘫痪和疯狂。
视频被疯狂转发、下载、慢放分析。每一个细节都被无数双眼睛反复检视。
我艹!!!!!!我看到了什么!!
呼吸机是他亲手拔掉的!!
那个笑……我他妈做三天噩梦!!
他吻他的时候程冉已经死了啊!!死了啊!!
这不是深情,这是变态!是谋杀!!
之前骂沈微的出来道歉!!这他妈根本不是替身逃跑是逃命啊!!
整个互联网像被扔进了一颗深水炸弹,表面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彻底的天崩地裂。
林叙
杀人
这个词条后面,血红色的爆字几乎要烧穿屏幕。
服务器不堪重负,反复崩溃。页面刷新不出来,只有无数的惊叹号和问号在加载失败的空白处疯狂跳跃,仿佛能听到亿万网民意念汇聚成的尖叫。
视频的每一帧都被截取、放大、慢放。林叙那个细微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的拔管动作,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餍足而扭曲的微笑,以及那个印在苍白死人唇上的吻……所有细节都被反复咀嚼,砸在每个人脆弱的神经上。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
之前心疼林叙的我都想穿越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所以他这三年的深情人设是演给我们看的对着一个被他亲手杀死的……
程冉太惨了……他当时是不是还有意识他知道吗
沈微……沈微逃跑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他不是白眼狼,他是吓跑的啊!
细思极恐!林叙逼沈微整容成遗照模样,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还想……
舆论的海啸以完全相反的方向,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狠狠反扑回来。之前所有辱骂沈微的声音都被更汹涌的惊骇、愤怒和同情淹没。媒体的电话打爆了林叙工作室的所有公开线路,狗仔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层层围堵了他常去的所有住所和公司。
我的旧手机在关机状态下,依旧能感受到那份几乎要实质化的震动,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
我在昏暗的公寓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指稳得出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我在等。
等那最终必然会响起的、来自于地狱的铃声。
第一个打进来的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我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
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断,不同的号码,相同的焦灼和疯狂。
直到第四个电话响起,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串我刻在骨子里的、没有存储却绝不会认错的数字。
林叙的私人号码。
他终于,不用假手于人了。
我拿起手机,冰凉的金属壳贴住耳廓。接通,却没有立刻说话。
听筒里先传来的,是沉重、混乱、几乎破音的喘息声,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濒死的野兽。背景音是嘈杂模糊的呵斥、哭喊、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响——他那边已经彻底乱了。
……喂他的声音嘶哑得完全变了调,裹挟着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崩溃边缘的绝望和疯狂,……沈微是你……对不对!是你干的!!
我没有否认。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像是胸腔被彻底撕裂的嚎叫,紧接着是某种重物狠狠砸在墙上的巨响。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这么害我!我对你不好吗!啊!三年!我养了你三年!你就这么回报我!你这个贱人!!
恶毒的诅咒像毒液一样喷溅出来。
我安静地听着,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头发凌乱,眼球充血暴突,额角青筋蹦起,昂贵的西装被扯得歪斜,彻底撕碎了那层优雅影帝的皮囊,露出里面最肮脏腐烂的本质。
等他骂到气息不稳,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断续颤抖时,我才轻轻地、几乎带着一点笑意,开了口。
林先生,我说,声音平稳得像在念一句无关紧要的台词,你拔掉他管子的时候,手感怎么样
那头所有的咒骂和咆哮,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通过电波传递过来,只有他粗重失控的喘息,证明电话还通着。
那寂静里,酝酿着更恐怖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我甚至能听到他牙齿狠狠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几秒后,他像是终于从这场毁灭性的打击里抓到了一丝荒谬的线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
你……你没死……程冉……你没死!那视频……那视频是你……你一直在看着看着我……演戏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被全世界背叛后的、摇摇欲坠的虚弱和狰狞。
我对着空气,弯起了眼睛。
是啊。我轻笑出声,语调甚至称得上愉悦,看了三年。看你演得情深似海,演得痛不欲生,演得……连自己都快信了吧
演得真好,林影帝。
电话那头,传来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的、嗬嗬的倒气声。紧接着,是彻底失控的、歇斯底里的崩溃大哭和尖叫,混杂着不可能、你怎么敢、我要杀了你的癫狂嘶吼。
背景音里混乱加剧,似乎有人试图夺走他的电话,伴随着林先生你冷静点、律师马上就到的焦急劝阻。
在一片末日般的喧嚣中,我的声音清晰地、冰冷地穿透过去。
哭什么呢我慢条斯理地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为他敲响丧钟,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杀了程冉,不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永恒的、不会再变心、不会老去、完美无瑕、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白月光’吗
你看,现在他永恒了。
你也……我顿了顿,声音里淬上毫不掩饰的恶毒快意,即将永恒了。以一种……遗臭万年的方式。
林叙,你的戏,杀青了。
电话那头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呛咳和干呕,还有身体重重摔倒在地的闷响,以及周围人更加惊慌失措的喊叫。
我没有再听下去。
直接挂断了电话。
5
新生的曙光
屏幕暗下去,最后一点光亮湮灭,将那边地狱般的景象彻底隔绝。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我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城市的轮廓在灰蓝色的晨曦中逐渐清晰。一夜狂风暴雨过后,空气里透着一股被彻底清洗过的、冰冷的干净。
远处街道上,早班的公交车缓缓驶过,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走过街角。世界依旧在运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从里到外,已经彻底烂透了,并且即将被曝晒在阳光之下,接受最终的审判。
我的报复,完成了。
用他最在乎的声名、荣耀、伪装,为他精心策划了一场盛大的、无可挽回的葬礼。
可我站在原地,胸口那片巨大的空洞,并没有被复仇的快意填满。风吹过来,空荡荡地回响,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麻木。
程冉死了。
那个曾经会对我温柔微笑、会在林叙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塞给我一颗糖、说小微微,别学我,要开心点的程冉,死了三年了。死在被他最爱的人亲手剥夺了最后一丝生机的冰冷棺椁里。
而我,顶着和他相似的脸,在他死亡的阴影里,浑浑噩噩地扮演了他三年。
现在,连这虚假的影子,也到头了。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冰冷的四肢传来僵硬的刺痛感。
转身,回到房间中央。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双肩包上。里面是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一张余额不多的银行卡,一本假身份证,还有……程冉当年偷偷留下的、一些关于林叙控制欲和病态行为的记录复印件。他那时大概只是不安,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却从未想过这会成为日后钉死林叙的棺钉之一。
我拉上背包拉链,将它背在身上。
重量压上肩胛,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走到门边,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
下一步去哪里我不知道。这个城市,这个圈子,已经没有沈微,也没有程冉替身的容身之处。
或许会找一个南方的小城,天气暖和一些,没人认识我。找一份不需要露脸的工作,试着……学学怎么真正地做回沈微。
尽管,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沈微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拉开门,外面清冽的空气涌了进来。
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我恍惚了一下。
眼前似乎闪过一个极短暂的画面——不再是林叙那栋豪华别墅里冰冷的水晶吊灯,也不是医院手术台上惨白刺目的无影灯。
而是一盏温暖的、有些老旧的、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落地灯。灯下似乎坐着一个人,轮廓模糊,看不清脸,只感觉他在安静地看着书,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那画面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
却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我死寂一片的心湖,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彻底踏出门外,反手轻轻关上了身后那扇门,关掉了过去三年所有的阴暗、算计、虚妄和血腥。
走廊空旷,脚步声回荡。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