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强。
强到可以殚精竭虑,设下一条又一条计谋,只为让自己的好兄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1
嫉妒之火
酒店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台上,林默一身笔挺西装,搂着他那个穿着闪瞎眼婚纱的老婆,笑得见牙不见眼。
新娘确实漂亮,家世听说也好。
台下,我腮帮子发酸,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凭什么
林默这小子凭什么
不就比我高个两三公分
但他那脸长得跟个鞋拔子似的,比我差远了,更别提她爹妈还是地里刨食的农民。
我呢我差哪了
可结果呢他抱得美人归,我被甩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还单着！
我盯着台上那对璧人,眼珠子发红,心里不住地念叨,祈祷林默最好是个接盘侠,最好明天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下面有请新郎的好友,陈锋,上台致辞！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聚光灯猛地打过来,刺得我眯了下眼。
我赶紧在脸上堆起笑,几步跨上台,接过话筒,手指捏得死紧。
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真诚,那个,恭喜林默,恭喜嫂子！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嘴上说着祝福,心里却在疯狂诅咒,离！赶紧离！你俩最好明天就离！
冗长的仪式总算熬完了。
我们几个当伴郎的,卸了那身别扭的行头,一头扎进了街角烟雾缭绕的大排档。
冰啤酒一打接一打地上,烤串滋滋冒油,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嘿,真没想到啊,一个伴郎灌了口酒,抹着嘴,林默这小子,平时闷葫芦一个,蔫不出溜的,结果闷声干大事,第一个结婚,媳妇还他妈这么顶！
可不嘛！另一个立刻接话,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透着股下流的兴奋劲儿,哎,你们说,这会儿…人家洞房花烛夜,是不是正…嘿嘿嘿……
一桌人顿时心领神会,爆发出心照不宣的哄笑,空气里弥漫着酸溜溜的羡慕。
我烦得要命,一口闷掉杯底的酒,把手里快烧到过滤嘴的烟狠狠摁灭在油腻腻的塑料烟灰缸里,火星滋啦一声灭了。
胳膊肘猛地被旁边的人狠狠捅了一下,力道大得我差点把刚端起的酒杯扔出去。
捅我的是王强,大学睡我上铺那小子。
他咧着嘴,语气中带着点不忿,我说陈锋,咱哥几个还在这儿光棍抱团取暖呢,他林默倒好,搂着香喷喷的媳妇睡热炕头！
这不公平！打电话！把他叫出来,新婚夜也得陪咱兄弟们喝两杯！
我斜睨了他一眼,把他那不安分的胳膊推开,要叫你自己叫。
想拿我当出头鸟去触林默霉头门儿都没有。
王强嘁了一声,抓起酒瓶给自己满上,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没劲！真他妈没劲！
大学那会儿就你小子鬼点子多,现在怎么这么怂了
是被女人甩多了,萎了吗
我没看他,伸手抓起面前那杯刚倒满的冰啤酒。
我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冷的啤酒一路烧到胃里,喉咙火辣辣的。
我哐当一声把空杯重重顿在油腻的折叠桌上,几滴酒液溅了出来。
急什么我扯了扯嘴角,眼睛盯着桌上擦不干净的陈年油渍,今天不能搞他,又不代表以后不能。
日子还长着呢…机会,咱们有的是。
2
新婚风波
林默和他媳妇的蜜月期很快结束了。
那股子新婚的甜腻劲儿还没散干净,我就带着王强他们几个伴郎,打着庆祝林默终于结束单身,重获自由的旗号,硬把人从家里薅了出来。
KTV包间里,灯光晃得人眼花,音乐震得胸腔发麻。
桌上堆满了空酒瓶和果盘残骸,我们几个早就喝得东倒西歪,舌头都大了。
王强搂着林默的肩膀,口齿不清地絮叨,哎,林、林默！
以后…以后咱哥几个这局,可就……可就不带你了啊！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没你份儿了！
林默被我们轮番灌酒,脑袋沉得抬不起来,听到王强这话,他努力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眼神迷离地问,为、为啥不带我强子你、你不够意思……
王强嘿嘿一笑,跟我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用力拍了拍林默的后背,拍得他直咳嗽。
为啥你小子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以后……以后不得都听你老婆的
你老婆能……能让你出来跟我们这帮光棍儿瞎混门儿都没有！肯定把你……锁家里！
林默被酒精和这话一激,猛地挺直了腰板,虽然身体还在晃悠,但声音却拔高了不少,我听……听她的！我……我林默……凭什么听她的！
她……她算老几！管我！老子想……想出来玩就出来玩！
他挥舞着手臂,一副老子就是一家之主的豪迈样儿。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我赶紧上前一步,架住林默摇摇欲坠的胳膊,声音关切又带着点无奈。
行了,行了,默哥！
你喝多了,净说胡话！走走走,我没喝酒,现在我就开车送你回家,再晚点,嫂子真该着急了！
林默很不乐意,挣扎着想摆脱我,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要去下一场。
我手上加了把劲儿,牢牢箍住他,嘴里不停,别闹了默哥,咱得为嫂子想想！
真生气了你回去怎么交代走走走,回家醒醒酒！
我不由分说,半拖半拽地把他往外弄,屋里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半真半假地调侃起来。
哎,结婚了就是和咱不一样,出来玩还得怕老婆生气！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默哥回去和嫂子吵架怎么办来,咱继续！
林默听了这话,挣扎得更加厉害,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人塞进车里。
到了林默家楼下,我按响了门铃。
等了几秒,门开了,林默老婆站在门口,穿着居家服,脸上没化妆,头发随意挽着。
楼道昏暗的光线打在她脸上,既是没有任何修饰,她依然很漂亮很有气质。
我低头看了一眼靠在我肩上,浑身酒气,人事不省的林默,心底那股酸涩和不甘又猛地往上窜。
我赶紧挤出一个笑,帮着他老婆一起把死沉的林默架进卧室,费劲地把他放倒在床上。
安顿好,我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对着眉头微皱的林默老婆诚恳地表示歉意。
嫂子,真不好意思啊。
默哥他……喝得有点多,本来我们看他喝高了想直接送他回来的,可他非闹着还要跟我们去下一场KTV接着喝,拉都拉不住！
我们怕他喝坏了,也怕嫂子你在家等急了生气,好说歹说才硬把他给拽回来了,你看他把我手抓的。
看着林默老婆脸上那点残留的担忧瞬间消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冷冰冰的,我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嘴角那丝快要溢出来的得意。
行,麻烦你了陈锋。她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也没任何留客的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嫂子您辛苦照顾他,我们先走了！
我忙不迭地告辞,快步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黑暗里,我无声地咧了咧嘴。
等林默明天酒醒了,迎接他的,绝对是一场狂风暴雨。
3
酒后真言
几天后,手机在办公桌上嗡嗡震动。
屏幕亮起,显示出林默两个字,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牵,又迅速压平。
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喂,默哥
咋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像蒙着层湿布,又闷又沉,陈锋,今天晚上……你有空出来不陪我喝点。
我故意顿了顿,语气显得很为难,啊又喝默哥,算了吧……
我单身汉一个,怎么都好说,但你不一样啊,你都结婚了。
上次你喝成那样回去,我看嫂子是真动气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吧,别再惹嫂子不高兴了。
果然,林默那头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她爱生气就生！管得着吗！
我不就上次喝多了一回她倒好,念叨了好几天,每次见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给她买了新包赔礼道歉,人家看都不看！甩脸子给谁看呢！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冲了,还当自己是谈恋爱那会儿的小公主呢
都和我结婚了,她还这么任性！凭什么！凭什么次次都要我哄！
我赶紧捂着话筒,起身快步穿过嘈杂的办公区,推开一扇厚重的防火门,闪身进了公司一处偏僻的楼梯间。
确认四下无人,我才把手机重新贴近耳朵,语重心长地劝他,默哥,默哥,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嫂子……嫂子那家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咱这些农村长大,从地里刨食考出来的能一样吗
人家从小金枝玉叶的…你得…你得让着她点儿,哄着点儿,你说对不对
我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林默在电话那头彻底炸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农村怎么了！农村怎么了！
农村出来的就低人一等！就得天天看她脸色！她算老几！！
我实在没忍住,赶紧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差点笑出声。
缓了两秒,我才对着话筒,声音里硬是挤出浓浓的担忧和无奈,哎哟我的哥！你小点声儿！
好了好了,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你看这样,这样行不行
我故意放慢语速,显得在想办法,咱两个人凑一起喝闷酒多没劲我把王强他们几个也叫上
咱找个地方,好好喝点,然后一起聊聊,把心里的憋屈倒一倒,总比你自己生闷气强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林默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行！那你等我信儿！我这就联系他们！
我立刻应承下来,声音轻快了不少。
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消防管道上,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点开那个只有我们几个的兄弟群,编辑了一条信息。
今晚老地方,继续。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跟抽风似的震个不停。
看着屏幕上那一个个跳出来的收到,我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点上。
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橘黄的火苗舔舐着烟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再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袅袅上升。
我眯着眼,透过烟雾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名字,无声地咧开嘴,美滋滋地又吸了一大口。
4
兄弟设局
好兄弟心情不好要喝酒,我们自然不能亏待了他。
还是那个KTV的,包厢里,啤酒一箱接一箱地开,红的白的轮番上阵,劝酒的词儿一套接一套。
林默心里憋着火,来者不拒,闷头猛灌,没多久,他眼神就开始发飘,舌头也大了,拍着桌子嚷嚷。
女人……女人就是小心眼！
结婚前……温温柔柔的……多好……结婚后……真是……真是……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自己又抓起面前那杯白的,仰脖子灌下去一大口,辣得直皱眉头。
王强坐在他旁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裤兜里,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他脸上堆着假模假式的关心,端起酒杯碰了碰林默的杯子,哎,默哥,少喝点,喝多了伤身,回去嫂子又该……
嫂子别提她！王强的话瞬间点爆了林默。
他像疯了一样,猛地夺过王强手里的酒杯,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
我们几个七手八脚地去抢他手里的杯子,嘴里喊着别喝了默哥,真不行了,快放下,场面一片混乱。
越劝,林默挣扎得越厉害,脸红脖子粗,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最后还是我眼疾手快,仗着力气大,硬生生把他死死攥着的酒杯掰了下来。
好了好了默哥！真不能再喝了！
我把酒杯扔到桌子另一边,双手按住他乱挥的胳膊,声音提得老高,盖过他的嚷嚷。
你看看你这都成啥样了！嫂子那边还没原谅你呢！
你再这么醉醺醺地回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嫂子真生气了,我们兄弟几个怎么交代！
林默抢不过我,挣扎了几下,力气一泄,整个人软泥似的从沙发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他靠着沙发,眼神涣散,突然抽了抽鼻子,声音带着哭腔,还是……还是兄弟们好……
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咱喝多了……一块翻墙回宿舍……吐一地……也没人……没人急眼……
女的……女的……就是不行……麻烦……
他嘟囔着,头一歪,像是要睡过去。
我朝王强递了个眼色。
王强心领神会,手指在裤兜里轻轻一按,结束了录音。
他换上副担忧的表情,弯下腰,和另一个兄弟一起把林默架起来,拖到沙发上。
哥,还说啥呢哥,咱也不喝了,歇会儿,唱首歌解解闷儿,醒醒酒
林默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有人把话筒塞到他手里,震耳欲聋的伴奏响起来,林默瘫在沙发里,口齿不清地跟着音乐吼,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他唱得鬼哭狼嚎,完全不在调上。在他背后,我和王强他们几个交换着眼神,嘴角都勾起心照不宣的弧度。
我也喝了不少,脑子有点发沉,叫了代驾。
但我没急着走,一把架起沙发上的林默,语气担忧得不行,默哥,你醉成这样,我不亲自把你送回家,交给嫂子,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走走走,我送你。
车里,林默像滩烂泥靠着我,酒气熏天。
他一路都在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陈锋……还是你够意思……兄弟……好兄弟……谢了……真的谢了……
我听得心烦,胃里翻江倒海,但还是强忍着恶心,拍着他的背,行了哥,咱兄弟,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啥应该的。
车到了林默家楼下。
我扶着站都站不稳的林默去按门铃,按了好几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哥,嫂子可能睡了,听不见,你给嫂子打个电话吧我架着林默,累得直喘粗气,你醉成这样,不回家好好休息,兄弟我实在不放心啊。
再说了,嫂子还能真把你扔外头不管吗她肯定心疼着呢！
林默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嘴里含糊地应着,他费劲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好不容易解了锁,然后就没了动静,手机差点掉地上。
唉,我来吧哥。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手机。
我点开通讯录,手指往下划,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刺眼的备注——老婆。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
一次,没人接。
我皱着眉,又拨了一次。这次,响了好几声,终于通了,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没有声音。
我立刻把手机凑到耳边,喂嫂子！是嫂子吗你快开下门吧！
默哥…默哥这次喝得真有点多,我们几个兄弟怎么劝都劝不住！你看他这样,站都站不稳了！你不看着他,我们实在不放心啊嫂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咔哒一声挂断了。
又过了半分钟,门锁咔嗒一声轻响。
门开了条缝,林默老婆站在门后的阴影里,穿着一身深色睡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沉沉的。
我赶紧架着林默挤了进去。
屋里没开大灯,只有玄关一盏昏暗的小灯。
林默老婆一言不发,直接转身走向卫生间。
我把林默拖到沙发上,他像滩泥一样倒下去,嘴里还在哼哼唧唧。
林默老婆端了盆温水出来,拧了条毛巾,坐到沙发边,动作有些粗鲁地给他擦脸和脖子上的酒渍。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垂着眼,用力擦拭的样子,心底那股熟悉的酸涩和强烈的不服气又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凭什么是他凭什么林默他能拥有这些
我清了清嗓子,好心开口,嫂子,你看…你跟默哥,有啥事,好好说开嘛。别总憋着气,生气伤身体。
这次真不怪默哥心情不好,他一直跟我们念叨你来着……默哥他心里憋屈啊！
你看他喝得……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硬拉都拉不住,都差点跟他打起来才把他拽回来……
林默老婆擦脸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毛巾停在了林默的下巴上。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林默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她才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行。我知道了。
她把毛巾扔回盆里,水花溅出来一点,她站起身,没再看林默,也没看我,直接朝卧室走去,只丢下一句,你先回去吧。
5
暗流涌动
回到家,身上还带着烟酒的混合气味。我没开灯,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在黑暗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王强的电话。
录音呢
我直奔主题,留好了吗备份了没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王强啧了一声,原版存手机,云端备份一份,电脑里再存一份,妥妥的！
嗯。
我应了一声,那就行。挂了。
没等王强再贫,我直接按掉了电话。
有这录音在手里,就算哪天林默喝出个好歹,我们也能撇清——是他自己借酒消愁,我们尽力劝阻了。
责任有限得很。
第二天中午,估摸着林默该醒了,也差不多该被老婆收拾完了,我主动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林默的声音,嘶哑疲惫到像被抽干了力气。
喂,陈锋
默哥,
我将手里的烟掐灭,语气担忧,感觉好点没头还疼不……那个,昨天的事……
哎,我看嫂子是真气着了,以后……以后咱哥几个的局,你还是……少来吧
我顿了顿,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接着说,哥,你别怪我说话直。
你现在不一样了,结婚了,有家了,嫂子是第一位的……咱不能光顾着自己痛快,得考虑嫂子的心情,对不对
不能再像以前单身汉那会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嫂子不高兴,咱兄弟看着也难受啊。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嗯,好。
行,哥你好好休息,陪陪嫂子。
我又叮嘱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手机丢在办公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继续敲击着键盘。
他林默想浪子回头,想缩回那个温暖的小窝里当模范丈夫呵,那也得看我陈锋愿不愿意。
点开那个熟悉的兄弟群,我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老地方撸串,都来,朋友圈素材准备一下。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群里剩下的三个人就全部回复了收到。
看着屏幕上迅速跳出来的收到,我拇指一划,锁屏。
我重新握住鼠标,点开一个文档,继续处理下午的工作。
晚上,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冰凉的啤酒,滋滋冒油的肉串。
我们几个嘻嘻哈哈,互相拍着肩膀,举着手机找角度拍照。
闪光灯亮起,定格下我们勾肩搭背,笑容满面的瞬间。
散场后没多久,我的手机就开始陆续收到提示,点开朋友圈,一条条新鲜出炉的动态刷了出来。
有些人,有些事,时间带不走。一辈子的兄弟,永远是兄弟！青春不散场
还是老地方,还是老味道,还是这帮老兄弟！舒服！
聚一次少一次不存在的！只要心在一起,随时都是主场！兄弟情,一辈子！
我翻看着,嘴角的笑意加深。
最后,我点开自己的相册,选了一张今晚拍的、我们几个在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照片。
昏黄的光线下,几个模糊扭曲的影子挤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我手指在屏幕上敲打,配上文字,影子会变长变短,但根,扎在土里,挪不走。有些人,注定是一辈子的。@王强
@老李
@大刘
兄弟
点击发送后,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很快开始增加。
我知道,这些精心炮制的情怀和兄弟情,会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进某个正在努力修补家庭关系的人眼里。
零星几次这样的聚会和朋友圈轰炸之后,我的手机响了,是王强打来的。
电话那头王强的声音带着点压不住的兴奋陈锋,林默刚给我打电话了！
意料之中。
我无声地笑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哦,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啥问咱们最近是不是都忙着呢,怎么都没人叫他……语气听着挺那啥的,有点委屈巴巴的,哈哈！王强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嗯,
我想了想,告诉王强,等下你就这么回他,‘默哥,不是兄弟们不想叫你,是真怕嫂子有意见啊！’
‘你看你每次跟我们喝完酒回去,嫂子不都生气吗我们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把话说重点,让他知道,是他老婆‘管得严’,我们才‘不敢’叫他的。
明白！交给我！保管把话递到位！
挂了王强的电话,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心思却已经飘远。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那个兄弟群,王强发了消息,说周末聚餐,林默也会来。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条消息上,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6
家庭裂痕
周末傍晚,我们几个早早就在老地方的大排档占了位。
塑料桌椅油腻腻的,地上散落着竹签和纸巾,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烟和烤串调料味,啤酒箱堆在角落,苍蝇嗡嗡地绕着灯泡飞。
正胡侃着,王强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朝路口努努嘴,我抬眼看去,林默正朝这边走来,身边跟着他老婆。
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
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连衣裙,衬得腰身纤细,脚上是双细跟高跟鞋,妆容精致,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在这烟熏火燎、满地狼藉的大排档里,她像误入贫民窟的白天鹅,格格不入得刺眼。
我们几个的目光齐刷刷地黏在她身上,挪都挪不开,最后还是我先回过神,猛地站起来,哎哟默哥！
你怎么不提嫂子也来啊！嫂子要来,咱怎么能在这破地方吃太埋汰了！
走走走,咱换地儿！得找个配得上嫂子的地方,考究考究嫂子的心情！
我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拉椅子。
林默脸上有点挂不住,看了看身边皱着眉,显然对环境很不适的老婆,又看了看我们几个,最后大手一挥,带着点强撑的豪气,咳！没事！
在哪不是吃咱哥几个聚,是为了吃饭吗是为了感情！对吧就这儿挺好！
王强立刻会意,也跟着站起来,脸上堆着笑,话里却带着刺,就是就是！默哥说得对！
嫂子一看就不是那种娇气人,还能瞧不上咱这接地气的路边摊大排档嫂子你说是不是
话都挤兑到这份上了,林默老婆的脸色白了又红,嘴唇抿得死紧,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这挺好。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张看起来稍微干净点的塑料凳,尽量不碰到油污,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裙摆小心地拢在腿边。
落座点餐。
我们几个心照不宣,烤串,炸鸡架,铁板鱿鱼……专拣那油大味重的点,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
最后,我朝老板喊,老板,来一箱冰镇可乐！要大瓶的！
陈锋,你还没点酒呢……
林默刚想点酒,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哥！真不能喝了！咱以后聚会,都不喝酒了！
再说了,嫂子在这呢,影响多不好,咱喝饮料,健康！
没酒,饭桌上的气氛就像隔夜的烤串,又冷又硬,林默几次想活跃气氛,都被我们几个岔开了。
他老婆更是全程沉默,几乎没动筷子,只小口抿着可乐,眉头就没松开过。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端着满满一盘刚烤好,滋滋冒油串儿的小工,脚滑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晃。
盘子里的油汤和几滴滚烫的辣椒油,不偏不倚,正好甩在了林默老婆那身米白色的裙摆上！
啊！
她惊叫一声,猛地站起来,看着裙子上迅速晕开的、刺眼的油污红点,脸瞬间气得通红,指着那手足无措的小工就要发作。
我和王强几乎同时站起来,一左一右劝住她。
哎哟嫂子！算了算了！
我挡在她和小工中间,都不容易,你看他也不是故意的,这大热天的,端这么多东西……
王强紧跟着帮腔,就是就是,嫂子,不过就是一身裙子而已嘛,回家让默哥给你手搓洗干净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儿啊！
林默正啃着一串鸡翅,见状也赶紧放下,顺着我们的话头就往下接,对对对！老婆,别生气,都不容易,回去我给你洗,保证洗得干干净净！坐下坐下！
我看着林默老婆气得发抖却无处发泄的样子,适时地加了一把火,嫂子你看,默哥都这么说了,这点小事,你不会真不给默哥面子吧大家高高兴兴出来聚个餐……
林默老婆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那个闯祸的小工,又看了看我们几个,再看看一脸息事宁人的林默。
最终,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重重地坐了回去,脸色铁青。
经此一事,桌上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林默老婆身上的低气压几乎凝成了实质,串还剩一大半,我们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
哎哟,这都几点了
我看了眼手机,神色有些慌张,不行不行,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报告没弄完,得回去加班了！
我也是我也是,老板催得急！
王强立刻附和。
对对,下次再聚,下次再聚！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哎这就走东西还没吃完呢……
林默有点懵,想挽留。
打包！给默哥打包带回去！
我一边喊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推着王强他们往收银台走,老板结账,快点快点,我们赶时间！
几个人迅速凑钱结了账,没给林默任何机会就一阵风似的就离开了大排档,留下林默和他那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老婆,对着一桌子狼藉。
但我们并没有走远。拐过街角,借着树影和杂物的遮挡,我们几个又悄悄溜了回来,躲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面,正好能远远看到大排档角落里的那桌。
果然,我们一走,林默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烦躁地把手里刚拿起来的一串腰子重重摔回盘子里,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拽住他老婆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往外走,力道大得她踉跄了一下。
我们几个隔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走到一处灯光昏暗,行人稀少的街心小公园旁边,林默猛地停下脚步,甩开他老婆的胳膊,转过身,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她低吼起来。
距离有点远,听不太真切,但看那激烈的肢体语言和口型,大概意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林默指着大排档的方向,又指指她身上的油污,我这几个兄弟,为了照顾你,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连酒都没喝！
我说不让你来,你非死乞白赖地跟来,来就来吧,全程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
我知道你是大城市长大的,金贵！瞧不上我们这些农村出来的,瞧不上我这些穷兄弟,瞧不上这路边摊！可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老婆似乎想辩解什么,肩膀微微颤抖。
林默的声音低了一点,像是在讲道理,但依旧带着火气,你看,我兄弟他们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今天还特意告诉我,让我少喝酒,多照顾你！之前就是你小心眼,想多了！
再者说,我也不能没朋友吧你这个脾气,真得改改！不然……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默老婆浑身都在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指着林默,你混蛋！！！
吼完,她猛地推开他,踩着那双碍事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路对面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默捂着脸,愣在原地,像根木桩子。
过了足足有三四分钟,他才如梦初醒般,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脚步慌乱。
噗……哈哈哈！
王强第一个没憋住,捂着嘴闷笑起来,其他人也肩膀耸动,强忍着爆笑的冲动。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下嘴角同样抑制不住的笑意,拍了拍王强的肩膀,声音带着轻松和一丝得逞后的快意,行了,戏看完了。走,哥几个……再喝一场去！这次,可以放开喝了。
7
信任崩塌
刚到家,钥匙还没拔出来,手机就震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是大学宿舍群的消息提示,连着好几条语音。
我点开,王强那舌头打结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默哥今天……是有点那啥了哈……兄弟聚……聚个餐,还带老婆……整得我……我烤串都不好意思大口撸了……憋屈！
说真的……默哥以前不这样啊……现在咋……咋成妻宝男了怕老婆怕成这样……嗝……
语音还没放完,群里其他人就炸锅了,消息飞快刷屏。
@王强
王强你喝花眼了吧！发错群了！！
@王强
赶紧撤回！！你发宿舍群了！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消息,无声地笑了笑。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也跟着发了一条,
@王强
你胡说什么呢！！喝多了就滚去睡觉！快删了！！
可惜,王强那边估计已经醉死过去了,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下午,王强的电话打到我这儿,语气里有几分敬佩。真有你的陈锋,林默刚刚真给我打电话了。
我慢悠悠地搅着咖啡,嗯,他怎么说
他说这事是他自己办得不对,带老婆去确实扫了大家的兴……
还说……还说这周末他做东,再请哥几个聚一次,就我们兄弟几个,不带他老婆了。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行啊,都是兄弟,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还主动做东,咱不去多难看显得咱小气了。去吧。
周末,还是那家油腻腻的大排档。
林默比我们先到,一个人坐在那儿抽烟。他看起来状态比上次差多了,眼底下有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疲惫,最扎眼的是,他左边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几道细细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抓痕。
王强一屁股坐下,目光扫到林默脸上,故作夸张地哎哟一声,默哥,你这脸……咋整的跟谁干架了好家伙,下手够狠的啊！
我抬脚在桌子底下踢了王强一下。王强嗷了一嗓子,随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脑门,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是嫂子……呃,不是,是默哥你家那猫抓的吧
哎呀,这猫可真够野的！默哥你可得小心点,猫抓人挺疼的,还容易留疤！
林默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夹烟的手指都绷紧了,他没接话,只是猛地抄起桌上刚开的一瓶冰啤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我们几个交换了个眼神,都默契地低下头,假装忙着点菜,但那同情的目光时不时就瞟向他脸上的伤痕。
饭吃得沉闷,林默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酒却一杯接一杯地灌,散场时,我们几个架着他往外走,劝他赶紧回家休息。
回个屁！林默猛地甩开我们的手,满嘴酒气,眼神有点发直,没……没尽兴,走！唱歌去！我请！
默哥,算了吧,你都这样了……我假意劝阻。
不行！必须去！林默态度异常强硬,掏出钥匙就要开车,谁不去……谁他妈……不给我面子！
开玩笑,他醉成这样,谁敢坐他开的车万一出事算谁的
最后我们几个连哄带骗,拦了辆出租,硬把他塞进去,一起去了常去的那家KTV。
包间里,震耳的音乐也冲不散那股压抑,林默瘫在沙发里,醉眼朦胧地嚷嚷着点酒。
王强屁颠屁颠地跑去前台,不一会儿就抱回来一堆啤酒洋酒果盘,林默看都没看,直接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刚付款不到五分钟,林默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刺眼的老婆两个字,包间里音乐太吵,林默直接按了免提。
林默！你刚刚那几笔钱是怎么回事刚才是一千五,这会又是两千你在哪干什么呢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语气里似乎还有几分着急,我喝了一口酒,冷笑一声。
凭什么,林默都这样了,他那个漂亮的老婆还在关心他会不会出事
但林默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加上酒精上头,他压根听不出他老婆对他的关心,对着手机吼了一句,老子花钱还要跟你报备！管好你自己！
吼完,手指狠狠一戳,直接挂断了电话,还把手机重重摔在沙发上。
王强立刻凑过去,挤眉弄眼,啧啧啧……默哥,嫂子这管得……可真够紧的啊查岗查账一条龙
他拿起一瓶啤酒递给林默,继续添油加醋,听这话里的意思,默哥,你现在……工资卡都上交了
他灌了口酒,摆出一副我全是为了好兄弟考据的架势,真不是兄弟我挑事啊,这年头,男的还是要把钱攥自己手上才行！
钱这东西,是给女人看的,让她们知道你有本事,有安全感,不是真给她们随便花的！
再说了默哥,你把钱都交出去,以后万一家里老人有点急事,或者你自己想干点啥,嫂子要是不松口,不给你钱,你咋办那不抓瞎了吗
我赶紧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扯了一下王强的胳膊,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嫂子不是那样的人！你看嫂子那气质,像乱花钱的吗
不像有的女的,买条裙子就敢花四五百,一套化妆品动辄三四百,根本不知道体谅男人在外面赚钱有多难！
王强配合地干笑两声,不再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暗示意味十足。
林默靠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啤酒瓶,他没有反驳我们,只是沉默着,脸色在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和提醒中,变得越来越难看。
8
真相大白
KTV出来,夜风一吹,林默的酒劲似乎又上来了些,脚步虚浮。
王强嘴里喷着酒气嚷嚷,不行不行,默哥这状态回去,嫂子非得剥了我们的皮！
走走走,咱兄弟几个找个地方醒醒酒,散散味儿！
我没反对。
我们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停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的足底按摩中心门口。霓虹招牌闪着俗气的粉光——舒心足道。
这家店,离林默老婆上班的大楼,只隔了两条街。
刚推开玻璃门,一股浓烈的劣质香薰和药水混合的味道就冲了过来。
前台小妹睡眼惺忪地招呼着,我们几个要了个大包间,点了最普通的足浴项目。
刚在宽大但皮质磨损的按摩椅上瘫下,还没等技师进来,包间的门就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了。
林默老婆像一阵风冲了进来,她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钉在林默身上,对我们几个视若无睹。
她几步冲到林默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林默被打懵了,捂着脸,酒似乎醒了大半,眼神惊愕又羞怒。
嫂子！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王强第一个跳起来,假惺惺地冲过去挡在中间。
嫂子消消气！默哥他就是怕你生气,才跟我们过来醒醒酒,散散酒气的！
我也赶紧站起来,一脸焦急地解释,真没干别的,你看这地方,就是正经按脚的！
是啊嫂子,给默哥留点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林默老婆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手指着我们几个,声音尖利得破了音,醒酒散酒气跑到这种地方来醒酒！你门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吗！！
她环顾着这灯光暧昧,气味混杂的包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就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穿着统一廉价工服,抱着沉重木制足浴桶的中年女技师走了进来。
她们平均年龄看着都得四十往上,面容朴实,甚至有些饱经风霜的沧桑,身材也大多发福走样,和想象中的香艳场面毫不沾边。
她们被包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住了,抱着桶愣在门口,有些无措。
林默老婆看到这几个朴实得甚至有点土气的技师,满腔的怒火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她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茫然,似乎完全没料到是这种情形。
这短暂的空白,给了林默喘息和反击的机会。
他猛地站起来,酒精和羞愤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指着老婆,气势汹汹地吼了回去,你闹够了没有！啊！一次两次三次！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来按个脚醒醒酒,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冲进来打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他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
林默老婆站在原地,身体晃了一下。
她看着暴怒的林默,又看了看门口那几个手足无措、明显是底层劳动者的朴实技师,再扫过我们几个,被当众羞辱的难堪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眶迅速红了,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最后剜了林默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冲出了包间。
包间里一片死寂,技师们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林默喘着粗气,胸膛起伏,脸色铁青地坐回按摩椅里,烦躁地挥挥手,按！都杵着干嘛！
技师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来,放下足浴桶,开始放水。
我强压下心底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走过去,坐到林默旁边的椅子上,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压低声音,默哥……你这……话说重了啊。嫂子那脾气……你快去追啊,哄哄她！这大晚上的……
林默闭着眼,任由技师把他脚按进热水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得意,放心,她跑不了。
她怀孕了。
9
命运转折
林默那句她怀孕了,瞬间冻结了我心底刚刚升腾起的狂喜。
包间里劣质香薰的味道突然变得令人作呕,技师揉捏脚底的力道也显得格外烦人。
我脸上的担忧瞬间僵住,随即硬生生扭曲成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啊……真……真的吗那……恭喜你了啊默哥……
这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刚结婚就怀上了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全了！
我猛地往后一靠,重重躺进按摩椅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耳边技师絮絮叨叨的推销话术和王强他们几个假惺惺的恭喜声,都变成了嗡嗡作响的背景噪音,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又是一个周末。还是那个熟悉的大排档,油烟味依旧呛人。我们几个先到了,围坐在油腻的塑料桌旁,脑袋凑得很近,压低了声音,神色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鄙夷。
哎,算准了吧就是上个月底那次KTV之后没几天……
王强挤眉弄眼。
那肯定啊！默哥那晚喝成那样,回去还能办成事我看悬！
啧,所以说啊,这时间……太他妈巧了！指不定……
就在这时,林默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我们几个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噤声,迅速分开坐直,各自拿起手机或者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眼神飘忽。
林默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狐疑地扫了我们一圈,聊什么呢那么起劲我一来就不说了,继续啊！
王强立刻堆起笑脸,打着哈哈,没啥没啥！瞎聊！瞎聊点闲话！来来,默哥,点菜点菜！
他殷勤地把菜单推过去,同时飞快地给我递了个眼色。
林默接过菜单,随意翻看着。
王强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猥琐的兴奋问,哎,默哥,那事儿……搞定了没,钱……要回来了吗
林默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点了根烟,慢悠悠吐了个烟圈,那还用说她开始还跟我犟,说什么留着给孩子买东西。我几句话就给她堵回去了！
我说,孩子还没影儿呢,急什么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身上没点钱像话吗在外面跟兄弟吃饭喝酒,难道还让兄弟掏钱
要想捞我钱就直说,别拿孩子当借口,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没话说了,直接把卡翻出来给我了,我也没废话,直接带着她去了银行,解绑了手机号。
牛逼啊默哥！
王强立刻竖起大拇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脸上写满了崇拜,吾辈楷模！真给兄弟们长脸！
那是！
林默的得意更盛,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今天兄弟们随便点！别跟我客气！我请客！
默哥局气！
谢谢默哥！
还是默哥够意思！
我们几个立刻七嘴八舌地吹捧起来,把林默捧得飘飘然,满脸红光。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林默站起身,打了个酒嗝,你们先喝着,我去放放水。
我和王强迅速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我也去！
等等我,一起！
我们俩动作更快,抢先一步走出大排档,来到厕所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下等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
我掏出烟,递给王强一支,自己也点上,深吸一口,装作闲聊的样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厕所门口的人听见,哎,强子,你说……咱刚刚算的那日子,到底对不对啊
王强反应极快,立刻接上话茬,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疑惑和揣测,那谁知道呢这种事……又没个准信儿。
没准……真是默哥和嫂子运气好,新婚燕尔,火力壮,第一天晚上就……中了呢
这事虽然概率低,但也不能算没有吧……
我点点头,吐出一口烟圈,嗯,也对。虽然嫂子漂亮能干,家里又有钱,条件是好……但是咱默哥也不差啊,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
嫂子应该……不至于有别的什么事儿吧
话音未落,厕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默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声,默哥你……你这么快
王强也立刻闭上了嘴,眼神闪烁,不敢看林默。
林默没说话,只沉默地走到旁边肮脏的水龙头前,用力地搓着手,水花四溅。
回去的路上,我们三个并排走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10
最后挣扎
果然没过几天,林默的电话就追了过来,陈锋,出来,老地方,陪我喝点。就你一个。
到了那熟悉油腻的大排档,林默已经在了,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的状态还差。
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眼神浑浊,布满血丝。
来了坐。
我刚坐下,他就抄起一瓶刚开的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随后他重重地把酒瓶顿在了桌上。
陈锋,你跟我说实话……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心底轰地一声,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想立刻掏出手机,把这个天大的笑话和胜利的果实分享到那个只有我们几个的兄弟群里。
但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不能急,不能露馅。
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默哥！你……你这说什么胡话呢！干嘛呀这是！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我身体前倾,凑近他,难不成是……是嫂子不可能吧默哥！嫂子看着多好一人,知书达理的,家世又好……
好个屁！林默猛地一拳砸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震得空酒瓶哗啦作响,引来旁边几桌食客侧目。
好我今天去她单位找她！就在楼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他喘着粗气,眼睛通红,我看见她跟一个男的,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那男的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她对着那男的,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花枝乱颤的！
跟我在一起,多久没见她那么笑过了！啊！
我过去问她,她还他妈装！说是客户！客户！我呸！
谁知道是她什么‘客户’！装得跟真的一样！她还倒打一耙,让我小心着点你们几个,说你们几个没安好心,算计我！
真他妈搞笑！你们算计我什么啊不都是为我好都是兄弟！她能挑拨得了吗！
当然是算计你,让你不好过啊,傻逼。
谁让你小子运气那么好,不声不响就娶了个白富美你配吗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痛心又无奈的表情。
默哥,消消气,消消气！我赶紧给他倒满酒,也给自己倒上,跟他碰了一下杯,嫂子……嫂子可能就是孕期敏感,激素不稳,说的话不能当真。
你看,她这不还给你怀着孩子呢吗多辛苦。你得多让着她点……
让着她怀孩子林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站起来,不顾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辛苦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种！是不是老子的都不确定呢！！！
这话一出,整个大排档瞬间安静了不少,我头皮一炸,暗骂一声蠢货,这要是传出去或者被有心人拍到就麻烦了！
我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捂住他的嘴,把他强行按回座位。
默哥！你疯了！小点声！小点声！
我手上用了狠劲,直到他挣扎的力道弱下去,眼神里的疯狂被一丝茫然取代,我才慢慢松开手。
他颓然地瘫在椅子上,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我坐回他对面,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走吧默哥,咱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聊。
包厢里,我给他倒了杯酒后,缓缓开口,默哥,我觉得……这事儿吧,你得信嫂子。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的反应,果然看到他嘴角抽搐,又要反驳。
我立刻抬手制止他,继续说道,但是！咱心里憋屈,是吧这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梗着根刺。
我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要不……这样
你今天回去,跟嫂子好好商量一下,心平气和地谈,等孩子生出来,咱马上就带孩子去做个亲子鉴定！现在科技多发达,又快又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为他描绘着美好前景,嫂子要是清白的,心里没鬼,她肯定同意！做完,结果一出来,皆大欢喜！你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疼老婆孩子,对吧
要是……嫂子死活不同意……那这事儿,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默哥,你说是不是
林默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酒杯,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猛地抬起头,抓起面前的酒杯,把酒一口气灌下去,然后重重地放下空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11
终局之战
深夜,手机铃声响起,我几乎是带着笑意划开接听键,还没放到耳边,林默的声音就炸了出来,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她不愿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心里有鬼！她他妈跟我急眼了！摔东西！骂我不是人！还扯什么人格尊严！放她娘的屁！！！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背景音里似乎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女人尖利的哭骂声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她要是清白的！为什么不敢去做！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啊！为什么！！！
我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成了！彻底成了！
这把火,终于把他那个看似完美的家,烧得连地基都不剩了！
我强忍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笑,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对着话筒说,默哥…默哥你先冷静！别激动！千万别动手！
嫂子还怀着孕呢……气头上说的话……做不得数……你先消消气,好好睡一觉,明天……明天再说……
我立刻把电话挂断,下一秒,我飞快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兄弟群,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我按下语音键,模仿着林默那崩溃的语气,带着夸张的哭腔和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把刚才电话里的盛况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语音刚发出去,群里瞬间就炸了锅。
我艹！真的假的默哥真提了嫂子炸了！
这比电视剧还精彩！这傻驴还真信了咱们的话去问啊
他不信咱们信谁咱们可是他‘好兄弟’！
消息一条接一条疯狂刷屏,充满了恶毒的揣测,肆无忌惮的嘲笑和居高临下的鄙夷。
我们几个像是打了鸡血,熬着最深的夜,用最下流的比喻,最刻薄的语言,把林默和他那个漂亮老婆,连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钉在了耻辱柱上反复鞭挞。
林默这头蠢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活该！让他显摆！让他娶白富美！报应来了吧！
等着吧,这婚离定了！默哥人财两空,爽！
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默的痛苦,成了我们此刻最美味的下酒菜。
他像一头被我们牵着鼻子的驴,而我们,正站在悬崖边,欣赏着他即将坠落的惨状,乐不可支。
12
报应降临
林默离婚了。
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林默的白富美妻子,林默的孩子,全都彻底消失在林默的世界里。
听说她走得异常决绝,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分钱没多要,也一分钱没少拿,干净利落得像从未踏足过这段婚姻。
财产分割林默那点家底,在她眼里大概不值一提。
至于林默,他失去的远不止老婆孩子。
他干的那些光辉事迹,不知怎的,传进了他顶头上司的耳朵里。
好巧不巧,这位上司,正是林默前妻家的世交,几乎是看着那女孩长大的,在他眼里,林默前妻大概跟亲闺女差不多。
于是,一纸调令下来,林默被委以重任,发配去了公司在非洲某个角落新设立的办事处。
名义上是区域负责人,但整个办事处,加上他,拢共就仨人。
那地方,听说疟疾横行,信号时有时无,最大的娱乐活动是数苍蝇。
林默的人生,从短暂的云端,直接摔进了沙坑,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而我们那个曾经热火朝天,天天兄弟长兄弟短的群,自从林默离婚的消息传来后,就再也没有活跃过。
大家心照不宣地切割了与林默有关的一切,默契地沉默着,各自缩回自己的壳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照常上班,打卡,坐在工位上。
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的脸,报表上的数字像蚂蚁一样爬动,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大块,但又不是难过,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
陈锋！
组长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脸色有点怪,声音压得低低的,快,新来的总管叫你,立刻马上去她办公室！
新来的总管
我心头一跳。公司最近高层变动,空降了一位据说背景很硬的女强人来坐镇我们这个分公司。姓什么来着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和林默前妻一个姓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并不乱的衬衫领口,知道了,这就去。
我推开总管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很大,采光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街景,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套裙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似乎在俯瞰着下方。
听到我的声音。窗边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刺眼的光晕,让我一时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陈锋,你好啊。
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将我钉在了原地。
林默前妻！！！！
她怎么会在这里！
新来的总管……是她！
她似乎很满意我此刻的反应,略微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直属上司,沈薇。这个分公司,我说了算。
她顿了顿,欣赏着我惨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另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立刻辞职想逃离这里
她微微歪头,语气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你之前挪用部门活动经费,还有去年那笔‘外包服务费’差价的事儿……证据,很巧,都在我手里。每一笔,都很清楚。
我眼前发黑,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那些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小动作……她怎么会知道！
数额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够你在里面蹲上几年,好好反省反省了。
所以,你不想后半辈子在铁窗里度过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你的工位上蹲着。
说完,她不再看我一眼,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姿态优雅地绕过办公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我身边,径直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我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膝盖狠狠砸在地板上。
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像监狱的铁栏。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属于我的报应,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