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阳光如同熔金般泼洒在私人海岛临崖而建的婚礼草坪上。纯白玫瑰与铃兰编织成一道道拱门,蜿蜒流向与天际相接的湛蓝海平面。空气里交融着清甜花香与昂贵香槟的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来自商界与名流圈的宾客低语浅笑,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宣示着这场婚礼的非凡格调,与其主人——凌云集团首席执行官凌曜——的财富与权势。
这完美得像一幅笔触细腻的油画,亦或一件不容半分瑕疵的商业杰作。
凌曜立于仪式台前,一身剪裁精绝的Giorgio
Armani黑色塔士多礼服,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逼人。目光巡弋全场,确保每一环节都与他预先核准的流程表毫厘不差。阳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眼眸惯常锐利如鹰隼,唯独在望向红毯尽头时,冰封的眸底才融化出一丝近乎温柔的微光。
他的新娘,林薇。
思绪及此,凌曜紧绷的下颌线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林薇,与他门当户对,是知名艺术世家的独女,本人亦是一位颇具才华的珠宝设计师。他们的结合,在外人看来是势均力敌的商业联姻,但凌曜心知,远不止于此。她理智、聪慧,与他默契天成,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她深刻理解他的世界,同时保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与她相伴,是历经风浪后最理性的归宿,是平静港湾般的安稳与高效。他曾倾尽所有给予青梅竹马那般焚心蚀骨的感情,最终却被践踏殆尽。如今,他给予林薇的是尊重、信任与作为人生伴侣的绝对忠诚。
老板,所有环节已完成最终三轮确认。媒体区加派了人手,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影像或稿件流出。特助李锐的声音在一旁低声响起,冷静高效,一如他本人。
凌徽几不可察地颔首,目光未曾偏离红毯入口,声线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嗯。今天,我不允许任何意外。
话语轻缓,却重若千钧。李锐心下一凛,即刻应道:明白。他悄然后退半步,如同最忠诚的影卫。追随凌曜五年,他亲眼见证这个男人如何从情感与事业的双重废墟中涅槃,变得愈发冷硬强大。今日这场婚礼,便是凌曜新生的加冕礼,不容丝毫玷污。
凌曜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划过西装口袋的边缘,那里静静躺着他亲自参与设计、独一无二的钻戒,即将套上林薇的无名指。他的掌控欲已刻入骨血,无论是百亿规模的商业并购,还是人生仅此一次的婚礼,都必须尽在掌握。
宾客陆续落座,交响乐团奏起舒缓的迎宾曲,一切皆沿着既定轨道,滑向幸福顶点。
然而,在这片极致美好与和谐之下,一道不和谐的阴影,正悄然蛰伏于会场最外围的树荫里。
那是一个身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苏晚晴。裙装略显过时却精心熨烫,与周遭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她面色苍白,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不住眼底的挣扎与惶惑。她痴痴望着远处那个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男人,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痛到窒息。
曾几何时,他那般专注深情的目光只属于她。他们曾在狭窄的出租屋分食一碗泡面,他曾冒雨跑遍半座城市只为寻她渴求的绝版书。可那时她太年轻,被浮华迷了眼,在他事业最低谷、最需支撑时,听信谗言,选择了看似更轻松的那条路——接过别人递来的支票,决绝离开。
她原以为踏入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却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如今潦倒归来,那个曾被她弃如敝履的男人,却已屹立于她永难企及的高峰之巅,并且,即将彻底属于另一个女人。
不甘、悔恨、嫉妒……种种情绪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死死攥紧手包,里面藏着的几件旧物,或许能证明他们曾有过的深刻过往。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滋生:也许…也许只要她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唤醒旧情,他就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如幽灵般倚着树干,贪婪窥视着那片她再也无法踏入的光明之地。一位路过的侍应生投来疑惑一瞥,她立刻惊惶垂首,徒劳地拉低并不存在的帽檐。
这微小插曲未惊起半点涟漪。宾客们的注意力早已被即将开启的盛大仪式吸引。
凌曜似有所感,目光如电般倏然扫向外围,却只见树影婆娑,并无异样。他微蹙眉头,将那一瞬的不适归咎于神经过度紧绷。
时间到了。
庄严而幸福的《婚礼进行曲》轰然奏响,所有宾客齐齐起身,含笑面向红毯起点。
凌曜深吸一口气,摒尽最后杂念,目光专注地望向前方。那里,林薇正挽着父亲的手臂,身着圣洁缎面婚纱,头纱下的脸庞漾着清晰而幸福的微笑,一步步向他走来。
阳光正好,完美得如同虚幻。
风暴来临前,海面总是格外的平静。
庄严的乐章步入尾声,悠扬余韵融于碧海蓝天之间。林薇父亲郑重地将女儿的手交付到凌曜手中,眼中满是欣慰与嘱托。凌曜微微颔首,握紧了林薇的手,力道坚定,暖意直抵人心。
二人并肩立于繁花簇拥的仪式台前,面对慈祥的牧师与满座高朋。阳光为他们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宛若天神眷顾的璧人。
牧师面带微笑,翻开圣经,醇厚温和的声音经由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凌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薇女士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必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至生命尽头
凌曜侧首,深深望入林薇清澈含笑的眼眸,毫无迟疑,声音沉稳有力,直击人心:我愿意。
三字掷地有声,引来看台下一片低低的、善意的赞叹唏嘘。
牧师满意颔首,转向林薇:林薇女士,你是否愿意嫁与凌曜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必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至生命尽头
林薇唇角幸福弧度更深,她轻吸一口气,刚要启唇——
——我反对!
一道尖锐、凄楚,甚至破音的女声,如同冰锥骤然刺破所有温馨美好!
乐声戛然而止。
所有笑容僵在脸上。
刹那间,万籁俱寂。所有目光,连同无数媒体镜头,齐刷刷循声绞杀而去!
只见苏晚晴不知何时竟已冲至宾客席末排,面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蓄满泪水,正死死盯着仪式台上的凌曜。她那身米白裙装在四周华服映衬下,显得异常突兀可怜。
凌曜!你不能娶她!苏晚晴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响亮,满是绝望的控诉,你看看我!你忘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吗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忘就忘!
嗡——!
现场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沸腾!窃窃私语汇成潮水般嗡鸣,每个人脸上都爬满震惊、错愕与难以掩饰的看戏兴奋。记者们更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镜头疯狂地对准苏晚晴,又转向台上骤然变色的新人。
林薇脸上血色霎时褪尽,她下意识攥紧凌曜手臂,非因恐惧,而是巨大的惊愕与被冒犯的愤怒。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射向苏晚晴,但极高的教养让她死死克制住了。
凌曜的反应快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在那声反对炸响的零点一秒,他眼底残存的温柔顷刻蒸发殆尽,替换为冰封万里的寒意与凌厉。他甚至未看向苏晚晴,第一时间便做出反应。
控场,开始。
他左手迅速用力回握林薇,传递无声的我在。右手几乎同时迅捷而稳当地从愕然当场的司仪手中夺过麦克风。
安保。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甚至压过了现场的骚动,唯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早已待命的安保人员瞬间而动,两人迅速上前,以训练有素的姿态形成人墙,有效拦截了还想前冲的苏晚晴,将其控在原地。
凌曜的目光这才冷冷扫过失控源头——苏晚晴,那眼神如同审视一件无生命的障碍物,随即转向全场宾客。
各位来宾,抱歉出现一点小插曲。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分怒气,唯有掌控全局的威严,请各位保持安静,坐回原位。工作人员会处理。
非是请求,而是指令。
言毕,他朝乐队指挥方向打了个简短手势。指挥一个激灵,即刻领会,悠扬舒缓的背景音乐再度流淌,巧妙冲淡着剑拔弩张。
同时,他侧首对身旁面色苍白的林薇低语,声线压得极低,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别怕,交给我。你去旁边稍作休息,等我。
林薇凝视他冷静到极致的侧脸,心中惊惶竟奇迹般被抚平。她深吸一口气,颔首,在伴娘陪同下,步履依旧优雅地退向仪式台侧后方的休息帐幔。她未逃离,只是暂避风暴中心,维持最终体面。
凌曜这才将麦克风稍移开,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贴近他侧后方的特助李锐急速低语,语速快而清晰:控死所有媒体出口,现场影像一张不准流出去。立刻让王律师准备‘那份’文件,随时待命。查她怎么混进来的。
是!李锐毫无多余疑问,转身便掏出手机执行。
处理完这一切,凌曜才重新握紧麦克风,迈步,一步步走下仪式台。步伐沉稳有力,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同巡视疆域的君王,携着无形却庞大的压力,走向被安保拦死的苏晚晴。
所过之处,宾客不自觉微微后仰让路,窃窃私语声低落下去,所有人屏息凝神。
苏晚晴看着那个曾无比熟悉、如今却冰冷陌生的男人逼近,心脏狂跳,恐惧与一种病态的期待交织。她挣扎着,泪眼婆娑:凌曜…阿曜…你终于肯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凌曜在她面前站定,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远得需喊话,也不近得显亲密。他居高临下俯视,眼神无怒无波,唯有解剖刀般的冰冷审视。
苏小姐。他开口,透过麦克风的声音清晰回荡在骤然又死寂的现场。三字客气疏离,如一柄冰锥瞬间刺穿苏晚晴所有虚假幻想。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任何值得你在我的婚礼上,打扰我、我的夫人,以及在场所有宾客的必要。
苏晚晴被苏小姐和我的夫人刺激得浑身剧颤,尖声道:苏小姐!凌曜!你叫我苏小姐!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你当初创业失败,最难的时候是谁陪着你熬是谁在你发烧时彻夜不眠给你熬粥擦身是谁给你洗衣做饭打理一切你都忘了!现在你功成名就,就要一脚踹开我娶别人!
她奋力打出感情牌,泣诉过往恩情,声嘶力竭,试图博取同情。
凌曜静默听着,甚至未打断,直至她因激动而微喘,才冷静开口,声线无一丝起伏:
你说得对,我记得。
苏晚晴眼中刚燃起一丝希冀。
凌曜的下一句,便将她瞬间打入无底冰窟。
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更记得,三年前,同样在我最‘难’时,你收下了竞争对手宏远集团少东孙浩给你的三百万支票,次日便留下一纸‘看不到未来’的信,消失得干干净净。需要我提醒你支票兑现的具体日期和银行流水尾号吗,苏小姐
语气平淡如陈述财务报表,却字字如刀,精准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哗——!现场再次哗然!所有目光顷刻从同情转为赤裸裸的鄙夷与看戏的兴奋!原是拿钱跑路,见前男友飞黄腾达又想回头摘果!
苏晚晴脸上血色尽失,比她的裙摆更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她万没想到凌曜知之甚详,更料不到他会当众撕掉最后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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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那样…我是被迫的,是他骗我…她语无伦次试图辩解,声音发颤,苍白无力。
凌曜根本无意听取辩解,抬手微示,打断她。
你今日的出现及其荒谬言论,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转向全场,更似严正宣告,已对我未婚妻林薇女士的名誉,及我凌云集团的商誉,造成严重困扰与恶劣负面影响。
他将一桩情感纠纷瞬间拔高至名誉侵害与商业诽谤层面。
对此,我深表歉意。他对着宾客微一颔首,姿态无可指责,随即目光再次冷冽投向几乎瘫软的苏晚晴。
我的律师会就你今日行为,正式与你沟通。现在,
他略顿,每字都似冰珠砸地。
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婚礼现场。
凌曜那句请你立刻离开如同最终判决,带着不容抗拒的寒意。苏晚晴浑身一软,若非安保架持,早已瘫倒在地。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最后侥幸被碾得粉碎,只剩灭顶羞耻与绝望。
然,极致羞辱有时反催生破罐破摔的疯狂。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狠戾,声音因激动尖利扭曲:
凌曜!你…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就算过去是我不对,但那都过去了!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让你孩子生下来就没父亲!
她几乎是嘶吼着掷出这颗自以为的王炸,声音刺耳撕裂音乐,再次将全场拖入死般寂静!
孩子!
哗——!!!
此次哗然远甚之前!宾客彻底炸锅,记者镜头几乎怼到苏晚晴脸上,闪光灯疯闪,记录这匪夷所思转折。连架着她的安保动作都下意识一滞。
孩子指控,在任何情形下皆是重磅炸弹。
凌曜脚步顿住。
他缓缓转身,再次面向苏晚晴。此次,他脸上那层冰冷平静终现一丝裂痕——非是慌乱,而是极致嘲讽与厌恶,仿佛目睹什么肮脏秽物。
他未立刻反驳,只余沉默。
这短暂沉默让苏晚晴误判击中要害,眼底重燃一丝病态希冀,语气甚至染上哭诉委屈:真的…两个月了…阿曜,那是我们骨肉啊…
啪、啪、啪。
凌曜忽地抬手,慢条斯理鼓了三下掌。
清脆掌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诮。
很精彩,苏小姐。他开口,透过麦克风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为钱,你果真什么都做得出,什么谎都敢扯。
我没撒谎!我……
是吗凌曜打断,眼神锐利如刀,似要将她剥皮拆骨,第一,据我所知,你最近一次体检报告显示,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受孕几率极低。需要我将你为买保险而做的那份报告,投映给大家共赏吗
苏晚晴猛地瞠目,如被无形之手扼喉,半个字音也发不出。他…他怎连这都知道!
第二,凌曜根本不给她喘息的间隙,步步紧逼,即便奇迹发生,你所谓‘两个月’,时间倒推,恰是我在欧洲进行并购谈判时期。需我提供完整出入境记录与详尽行程单,自证彼时根本不在国内吗
逻辑清晰,证据确凿,从根本上彻底否决其言可能!
宾客席中已有人忍不住发出低低嗤笑。这反转太过打脸,戏剧性十足!
苏晚晴彻底懵了,大脑空白,只会机械重复:不…不是…你骗人…
第三,亦是最重要一点。凌曜声线陡然变得更加森寒,我凌曜行事,向来不留后患,更不容人凭空捏造。李锐!
老板。李锐即刻上前,手捧平板电脑。
联系市中心医院妇产科张主任,立刻开通VIP通道,准备接待苏小姐进行一项全程监督、最权威的妊娠检查。凌曜命令清晰下达,每字都如重锤砸在苏晚晴心臟,所有费用我承担,并邀在场三位资深媒体人士作为第三方见证。立刻去办!
他看向面如死灰、浑身剧颤的苏晚晴,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弧度:若检查结果证明确实怀孕且时间吻合,我凌曜负全责。但若证明你在撒谎……
他略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那些闪烁的媒体镜头。
那这便是场彻头彻尾的、针对我、我的未婚妻及凌云集团的敲诈勒索与商业诽谤。我的律师团将立即启动所有法律程序,追究到底,绝不善了。
现场鸦雀无声,唯余海风掠过帷幔的细微声响。所有人皆被凌曜这连削带打、狠辣决绝到极致的手段所震慑。这已非处理感情纠纷,而是一场商业级的歼灭战!
苏晚晴彻底崩溃。
去医院全程监督第三方见证
她根本未孕!一切皆是她听信蹩脚闺蜜怂恿,兵行险着的昏招!她原以为凌曜会为颜面私下解决,万料不到他竟狠绝至要当众将她剥皮抽筋!
不…不要!我不去!她尖嚎起来,疯狂挣扎欲逃,凌曜!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其反应,已说明一切。
凌曜眼中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只剩纯粹冰冷与厌弃。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污秽。自西装内袋取出支票簿钢笔,就着李锐递来的平板背面,飞速签下一串数字,撕下。
并非递予,而是随手掷于她面前草地。
支票金额,是刺目的壹元。
拿好你的路费。声音无一丝温度,如同法官最终宣判,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他朝安保挥手。
此次,安保再无迟疑,强硬架起已彻底脱力、烂泥般哭嚎挣扎的苏晚晴,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快速朝会场外离去。那绝望哭喊与狼狈不堪的身影,在众人复杂(更多是鄙夷看戏)目光中,渐行渐远,终至消失。
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以肇事者社会性死亡的惨败告终。
凌曜原地静立,深吸一口气,缓缓整理因方才动作微皱的西装袖口,姿态从容依旧,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一袋垃圾。
随后,他转身,目光越过人群,精准落向一直静立帐幔旁、默观一切林薇。
他眼中冰雪瞬间消融,换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歉意与探询。
林薇凝视着他,看着他以绝对强势姿态为她、为他们未来扫清一切障碍。她未置一词,只轻提婚纱裙摆,一步步,坚定而优雅地重新走向他,走向仪式台中央。
在她手轻挽上他臂弯的瞬间,凌曜反手握住,用力,温暖而坚定。
他未对宾客再多言半句关于苏晚晴,只拿起麦克风,声音恢复先前沉稳,甚至染上一丝不容错辨的温柔:
一场闹剧,扰了各位雅兴。仪式继续。
苏晚晴凄厉哭喊终是消散于海岸线风中,如同被海浪吞没的泡沫,未留丝毫痕迹。会场内陷入一种奇异寂静,空气里还残存方才风暴带来的震颤与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绝对力量清扫过后、尘埃落定的明晰。
所有目光聚焦于仪式台中央重新并肩的新人。
凌曜并未立刻言语。他先是侧首,目光垂落林薇脸庞。那眼神深邃,翻涌着未尽之言——歉意、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的、等待她最终裁断的紧绷。他亲手导演并终结这场闹剧,护住了她,却也令她被迫承受这场无妄之灾。
林薇感受他目光。未回避,而是抬首迎上。她面色已恢复平素的白皙润泽,那双总是冷静睿智的眸子里,不见半分责怪委屈,唯有一种深海般的理解与近乎骄傲的坚定。她置于他臂弯的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力道不大,却传递着无声却强大的支撑:我无事。你做得极好。
这一细微动作,一次眼神交汇,胜过千言万语。凌曜眼底最后冰封彻底消融,紧绷下颌线柔和下来。他无需向公众解释,但需她的懂得。而她给了,毫无保留。
得此回应,凌曜深吸一气,重新面向宾客。他面上不见丝毫刚经历恶战的疲态或怒意,唯有一如既往的沉稳与掌控力。他调试了下麦克风,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清晰平静,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歉然:
各位尊贵来宾,万分抱歉,方才一段不愉快插曲,打扰了诸位心情,亦浪费了大家宝贵时间。他微欠身,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刚才被当众指控并雷霆反击的并非是他。一场无稽之谈,望未影响各位品鉴美酒、享受阳光海景的兴致。
他未提苏晚晴之名,未重复任何指控,轻描淡写将一切定义为不愉快插曲与无稽之谈,举重若轻,尽显大家风范。
他略顿,目光巡过全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今日是我与林薇女士的重要日子,我等生活与未来,绝不会因任何无关噪音而改变分毫。若各位不介意,他侧身向一旁呆立许久的司仪颔首示意,请允我等继续完成这场被中断的仪式。
完美控场,极致风度。宾客席中不知谁先开始鼓掌,起初零星,很快汇成一片真诚而热烈的浪潮。这掌声既是对凌曜处理危机时强悍手段的叹服,亦是对他此刻所展气度与护妻之举的赞赏,更是对继续见证幸福的鼓励与祝福。
司仪如梦初醒,急忙上前,努力找回专业笑容,声线甚至因激动微颤:自、自然!让我们以最热烈掌声,祝福凌曜先生与林薇小姐!祝福他们的爱情,历经风雨,更为坚贞!
庄严幸福的乐声再度奏响,此次,较前更为响亮动人,彻底驱散最后一丝阴霾。
凌曜与林薇相视一笑,所有纷扰尽在此笑中烟消云散。
仪式继续进行。省却繁琐环节,直抵核心。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婚戒。
凌曜从李锐手中接过那枚亲自参与设计、独一无二的钻戒,指尖在那冰冷铂金上停留一瞬,仿佛触摸的是如今坚实而温暖的未来。他小心翼翼、郑重万分地将其套入林薇无名指。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却因他眼中罕见的、真实的温柔而变得暖意融融。
林薇亦从伴娘手中取过那枚简约大气的铂金婚戒,稳稳套入凌曜指间。从此,圈住的不仅是一人,更是一份历经考验后、愈加坚实的承诺。
凌曜先生,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凌曜俯身,在林薇光洁额间印下一个庄重、珍视而非激情四溢的吻。此吻,是对过往的告别,亦是对未来的宣誓。林薇闭合双眸,唇角弯起幸福宁谧的弧度。
掌声再次雷动,此次,盈满了纯粹祝福与喜悦。闪光灯频频亮起,记录这圆满时刻。
仪式礼成。
凌曜与林薇携手,接受众人祝福。李锐悄无声息再次贴近,以仅二人可闻声线速报:老板,人已清走,确保不会再生事。媒体均已打点,通稿稍后呈您过目。王律师处程序已启动,诉状很快送达。另已查明,她是冒充餐饮供应商人员混入,相关责任人正在处理。
凌曜仅几不可察地颔首,示以知晓,目光却从未离开身旁妻子与道贺宾客。那些琐碎后续,于他而言,已彻底翻篇。
夕阳渐沉,将天空与海面渲染成一片绚烂金红。宾客渐次移步至更广阔临海露台,盛大晚宴即将开席。乐声转而欢快,香槟塔重新垒砌,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半小时间,从未发生。
凌曜轻揽林薇腰肢,立于露台边缘,眺望远方海天一色的瑰丽景象。
后悔吗凌曜忽地低声问,声音融于海风。
林薇轻笑一声,偎在他怀中,语气带着些许调侃与绝对清醒:后悔什么悔嫁了个太惹眼以至招来疯子的先生还是悔亲眼观摩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总裁危机公关实战她顿了顿,声线转为柔和坚定,凌曜,我选的是你这个人,包括你的全部过去与所有手段。今日,你做得完美。
凌曜未再言语,只收紧了手臂,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
过往已焚毁于那场当众的、凌厉的反击之中,废墟散于海风。而他们的新生,正如此刻无垠瀚海与璀璨落日,壮阔而光明地铺陈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