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真心话,未婚妻选了大冒险,被要求打给生命里最遗憾的那个人。
听筒里传来低沉的男声,沈知微问他:如果我现在离婚,你会给我一个家吗
那边回答得斩钉截铁。
包厢里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盯在我脸上,等着我掀桌子。
可我只是平静地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幸好,还没领证,一切都来得及。
祝你们白头偕老。我把那枚象征承诺的冰冷金属扔向那对璧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空间,我拨通了京北家里的电话。
爸,妈,我同意回去结婚。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
太好了!四年了,你终于想通了!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欣慰和如释重负,你是江氏唯一的继承人,要不是你非要在外面‘历练’,早该回来成家立业了!人选我们早就备好了,就等你点头!
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喜悦,一丝愧疚悄然爬上心头,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都听你们安排。
好好好!婚礼就定在1月25号!你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先见见联姻对象妈安排你们……
我想早点回家帮你们分担,我打断她,声音重新变得淡漠,联姻不过是顺便的事。不用见了,你们安排就好。婚礼前一天我会到。
刚挂断电话,卧室门就被推开。
沈知微拧着秀气的眉走进来:婚礼什么婚礼
面对她满脸的疑惑,我神色如常地扯了个谎:一个朋友结婚,请我当伴郎。
她脸上的紧绷瞬间松弛,没再多问,把手机往桌上一搁,转身进了浴室。
很快,水声淅沥。几乎同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频繁亮起,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她的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备注景宸的消息赫然跳出:当年那话你还当真不会真想嫁江临渊吧
心口像被重锤猛击,指尖顿住。
向上滑动,沈知微十几分钟前发出的信息映入眼帘:景宸,三十三天后就是你二十八岁生日了。当年你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我默默把手机放回原处,靠进沙发深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
我十八岁那年,姑姑归国结婚,我也跟着回来,进了云大。
为了纯粹的大学生活,也为了安全,我从没透露过身份。
大四迎新晚会,被室友临时拉上台救场伴奏。
拎着乐器下台,一低头,就看见穿着白纱裙、捧着花的沈知微。
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笑着问能不能加个好友。
我颜控,当场就应了。之后每天联系,频繁偶遇。
认识的第三个月,她主动告白。青春懵懂,一眼心动,我没理由拒绝。
二十一岁到二十八岁,七年。
家里催婚的调子越来越高,我几次三番拒绝后,也曾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想法。
可结婚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每每触及,她都惊惶避开,绝口不提。
起初以为她抗拒婚姻,次数多了,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半个月前一次聚会,酒后闲谈,我听到了真相。
原来,沈知微心底的白月光,始终是她的青梅竹马陆景宸。
可惜是场漫长的单相思。她之所以会接近我,全因初见那晚,陆景宸和别人在一起,而我台上弹琴的样子,有几分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为了慰藉失意,也为了和陆景宸赌气,她才选了我。
这七年里,陆景宸断断续续谈了不知多少场恋爱。
每次听到他分手的消息,沈知微都蠢蠢欲动想去表白,可话未出口,陆景宸身边又换了新人。
她的难过,便加倍投注在我身上。
兜兜转转,我们没分手,她也从未放弃等待陆景宸回头——等他那句年少时酒后随口的玩笑知微,等我二十八岁要是还单着,咱俩就凑合试试
于是,她每年都问一次。今年,终于等到了他的二十八岁。
看着手机里那些聊天记录,我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三十三天后,是陆景宸的生日,也是我为自己定下的,分手回家的日子。
浴室门响,沈知微走出来。
看见她进了书房,我也起身关掉客厅的灯。
躺回床上,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亮着微光的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一个温软的身体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躺到我身侧,然后是长久的寂静,直到身边呼吸变得均匀清浅。
我睁开眼,拿过她的手机,点开。
原有的聊天界面上,只多出四个字:念念不忘。
简单的四个字,我却能清晰勾勒出她打下它们时的模样——轻咬着唇,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删删改改,字斟句酌,既怕泄露太多情意,又怕藏得太深对方察觉不到。
这份小心翼翼,只对陆景宸。
嘴角溢出一丝苦涩。一心念着那个二十八岁的约定,一心等着陆景宸点头娶她。
这一夜,再无睡意。
天亮时,身边的床垫传来轻微响动。
我顺势睁开眼,今天早点下班
沈知微正对着镜子涂抹护肤品,闻言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有事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了几秒,我才缓缓开口:你生日,忘了
她动作明显一僵,随即点头,语气带着点敷衍:嗯…这段时间太忙了。
这大半个月,她所有心神都系在陆景宸那个二十八岁的约定上,连自己的生日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想起自己过去几年为她精心筹备生日却从未被真正珍视的付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宴席早订好了,朋友都通知了,取消不了。
这场生日宴,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的影子。
沈知微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
转身的瞬间,我瞥见她眉心那抹不易察觉的轻蹙。
到公司第一件事,我径直走进主管办公室递了辞呈。
再出来时,手里那张薄纸让整个部门炸开了锅。
临渊,你要走怎么这么突然
找好下家了
这么果断,该不会是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吧
面对七嘴八舌的关心,我放下东西,只淡淡一笑:回去结婚。
同事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关系最好的陈默凑过来低声问:临渊,你女朋友…终于想通了
我没解释,顺势转了话题:这些年承蒙关照,晚上请大家吃个便饭。
下班后和几个同事小聚,赶到酒店包厢门口时,指针已滑向八点。
手刚搭上门把,里面飘出的对话让我顿住了脚步。
…外面那么冷,知微去接谁啊
还能有谁陆景宸呗!刚我坐得近,听见陆景宸说今天回国,她眼巴巴就去了!
真的那知微不得高兴坏了今天可是她生日!再过一个多月,陆景宸也二十八了,这时候回来…不会是来履约的吧
听说陆景宸又单身了,我看八成是!
卧槽真成了可他们俩要是在一起了,江临渊怎么办咱们瞒了他这么久…
七年了,他连陆景宸是谁都不知道,还死心塌地爱着知微…
能怎么办谁叫知微一颗心全在陆景宸身上要是陆景宸点头,江临渊铁定被甩!也只能怪他运气差。好在他没什么背景,真分了也好打发…
话是这么说,江临渊这些年对咱们、对知微确实没得挑…但我们是知微的闺蜜,总得站在她这边。到时候真要分,咱们替知微出面,送点啥的补偿一下吧,就当…分手费。
我在门外静静听着,心里竟出奇地平静,没有半个月前那种剜心刺骨的痛。
大概是早就做好了抽身的准备,反倒觉得有些讽刺。
原来结束这七年,还需要别人来替我讨价还价。
服务员推着酒水车经过,我侧身让开。
房门打开的刹那,里面的喧嚣戛然而止。我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笑着寒暄。
不多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沈知微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身形轮廓与我有三四分相似。
我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沈知微,她带着那人满场转了一圈,最后才停在我面前。
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陆景宸。她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陆景宸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笑容得体:你好。
我伸出手与他交握的瞬间,沈知微明显停顿了一下,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补充道:这位是…江临渊,我的…普通朋友。
说完,她几乎屏住呼吸,等着我的反应。
出乎她意料,我只是抬起眼,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嘴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疏离又体面的微笑:陆先生,幸会。我是沈知微的…普通朋友。
相互介绍完,气氛重新热络。
陆景宸性格活络,很快成了焦点。
他拉着人喝酒玩牌,玩到兴起时,手上拿着牌,偏头示意要吃水果。
沈知微想都没想,用自己的叉子叉了块西瓜就喂到他嘴边。
陆景宸很自然地侧头吃了,随即又无比熟稔地拿起她手边的红酒杯,就着她刚喝过的位置喝了大半杯。
我坐在几米外,像个冷静的旁观者。
看着沈知微握着那个残留着陆景宸唇印的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最后,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终于到了切蛋糕的环节。
喧闹中,我起身推来蛋糕车,亲手插上28数字的蜡烛。
摇曳的烛光里,沈知微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想驱散醉意。
她那飘忽的眼神在包厢里逡巡一圈,最终牢牢钉在陆景宸身上。
她举起一根手指,声音带着酒意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今年的生日,我不许愿了。换成一个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聚焦在陆景宸身上。
景宸,她灼热的视线紧锁着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马上就要二十八岁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空气瞬间凝固。
陆景宸微微一怔,随即坦然回答:目前没有。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包厢彻底炸开了锅。
沈知微那几个喝高了的闺蜜激动地冲上去,围着醉醺醺的她载歌载舞,庆祝这梦想成真的时刻。
我端坐原地,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平静地扮演着那个被蒙在鼓里、对此情此景毫无知觉的普通朋友。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凌晨才散场。
送走所有人,我扶着烂醉如泥的沈知微上了车。她瘫软在我怀里,意识模糊地呓语:景宸…别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为什么她们都可以…就我不行…
景宸…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每天都在等…
前排的司机憋了一路笑,临下车时看我扶着人,忍不住调侃:景宸先生,你女朋友真爱你啊。
我对着后视镜微微一笑,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她是很爱景宸。但可惜,我不叫景宸。
宿醉的沈知微醒来时,眼神里带着未散的迷茫和一丝慌乱。
她抓住我的手臂,急急解释:临渊,昨天一到会所就被他们灌了好多酒…可能说了很多胡话,都是醉话,你别当真。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反应。
我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些呓语,更没想到她会找出如此蹩脚的借口。
但我只是平静地点头:嗯,我知道。
这反常的平静让她莫名心慌。
她试图弥补:昨天光顾着喝酒,把你晾在一边…是不是生气了今晚我们去约会
没生气,我一口回绝,下午有事,不去了。
她反而更坚持,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
拗不过,我最终应下。
傍晚,我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陈默的消息跳了出来:临渊,你没跟女朋友提离职她刚来公司找你,脸色很不好。
消息还没读完,沈知微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屏幕闪烁着她的名字。我眼里凝起一丝冷意,还是按下了接听。
你同事说你辞职了要去结婚!手机里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说过多少次!我现在根本不想结婚!你这是在逼我吗!
原来是以为我在用离职逼婚。
我瞬间了然,耐着性子解释:和同事开的玩笑,他们当真了。辞职是因为最近太累,想休息。
听筒那边的呼吸终于平复。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她语气稍缓,又问,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我正要报地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声模糊的轻笑,像极了陆景宸的嗓音。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不用。
电话被迅速挂断。
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我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真想来找我,怎么会挂得这么快不过是走个过场问问罢了。我竟还当真了。
我独自打车去了约定的餐厅。侍者将我引到顶楼包厢。一桌子精致菜肴,唯独不见人影。
沈小姐十分钟前来电,请您先用,她临时有急事,会晚些到。侍者恭敬地解释。
急事
怕是去陪陆景宸了吧。
我扯出一个了然的笑,对满桌的海鲜毫无胃口——在欧洲那些年早吃腻了。若是从前,我会将就她。
但现在
撤掉,换菜单。我直接吩咐。
侍者面露难色:江先生,这桌沈小姐已预付,价格不菲…
我抽出黑卡递过去:刷我的,撤掉,重做。
独自用完餐,沈知微依旧不见踪影。
我付账离开,车行半路,手机震动,是她发来的消息:
临渊,今晚你能在外面住一晚吗景宸突然回国,老宅还没收拾好,灯也坏了。他胃不舒服,需要人照顾…我想让他过来住一晚,行吗
照顾陆景宸
又怕他发现我们的关系真是煞费苦心。
这一次,我失去了配合演戏的耐心:他不是你朋友吗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们的关系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消息石沉大海。许久,她才回了一个日期:
1月23号。
我盯着那串数字,冷笑。
那是陆景宸的生日。她的算盘打得真响:那天陆景宸若履约,她就顺势甩了我;若不履约,她便退而求其次,用我托底。
进可攻,退可守。
我不再回复,直接关机,让司机改道去了酒店。
这一觉睡得沉。
醒来开机,几十条未读信息轰炸般跳出。大部分来自沈知微,夹杂着她闺蜜的关心:江临渊你人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闹脾气也要有个度!
知微找了你一整晚!快急疯了!
关机就是吓唬人
她们心知肚明陆景宸才是沈知微的心尖肉,她会管我的死活
正想着,沈知微的电话就追来了,语气带着指责:临渊!景宸不过是来借住一晚!你有必要闹失踪吗就算不高兴,也不该用这种方式!
我懒得辩解: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你!为什么偏偏昨晚关机了她尖锐地反问。
我微微一怔,想起许多往事:深夜送药、凌晨找文件、术后强撑着回复消息…桩桩件件,都是我爱她至深的证明,却只换来此刻的质问。
只是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罢了。我语气染上自嘲,昨晚,你应该不需要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抱歉…是我太着急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我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临江的公寓,保姆告知沈知微刚出门。
不用猜,也知道她去了哪里。空气里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这里的男士香水味。
我没问,只吩咐:开窗,透透气。
接下来半个月,沈知微像人间蒸发。
我通过一个中间人查看陆景宸的朋友圈,掌握着她的行踪,却不再关心。
在沪上的每一天,都只是倒计时。
跨年夜,细密的雪籽敲打着落地窗。
我独自看完一部电影。零点烟花炸响时,我有些倦了,窝在摇椅里刷朋友圈。
安静了一晚的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
沈知微带着一身寒气踉跄进来,脸颊酡红,明显喝多了。
她把几个奢侈品购物袋丢在沙发上,一样样拆开献宝似的往我身上堆:看!新买的羊绒围巾!下雪了,你戴着暖和!
这块百达翡丽!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
她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这几天太忙…没顾上你…上次放你鸽子…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的…
说着就贴上来想抱我。
我受不了那浓重的酒气,更厌恶她此刻的虚情假意,半哄半推地把她弄进了卧室。
等她睡沉,我收拾好一地狼藉,拿起手机。
朋友圈里,陆景宸刚刚更新了九宫格——和一个陌生女孩在雪地里的亲密合照,配文:初雪,遇见新的、对的、喜欢的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突然回来示好。
我嘴角噙着冰冷的讽刺,抬手解下腕间那块崭新的百达翡丽,随手扔在茶几上。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微像换了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公寓,说要陪我。
我肠胃不适,她笨拙地熬粥;我多看了一眼旅行广告,她就兴致勃勃地规划行程。
她比从前更用心,但我心底再无波澜。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偿还那七年我付出的利息罢了。
我冷眼看着她扮演完美女友,内心毫无愧疚。
雪霁初晴,母亲发来几套高定新郎礼服的图片让我挑选。
我放大细节仔细看着,太过专注,连沈知微何时走近都未察觉。
直到手机被她猛地抽走。
新郎服!她脸色瞬间阴沉,声音拔高,你看新郎服干什么!
我眼都没眨:上次提过,朋友婚礼,婚服出了问题,让我帮忙看看。
她狐疑地审视我,见我神色如常,才把手机还回,语气刻意放软:婚礼几号我陪你去
我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1月23号。你真要去
听到日期,她明显僵住,眼神闪烁。
沉默了许久,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到时候…再说吧,可能那几天有事。
我心中了然,不再追问。
开始着手离开。
有了婚礼这个幌子,我光明正大地收拾行李。
在这套公寓住了六年,属于我的东西不少。
我只带走自己购置的,其余一概留下。
那些承载着虚假温情的情侣物品,就留给她做纪念吧。
沈知微偶尔会翻翻我的箱子,看见里面的东西,从未多问一句。
她的心,早已飞向陆景宸即将到来的生日宴会。
只要那些刺眼的情侣物件还在,她就笃定我会回来。在她眼里,我爱她如命,怎会主动离开
抱着彻底割裂的决心,我收拾得异常轻松。
1月18号,天色铅灰,沉甸甸地压着,仿佛随时要滴下水来。
沈知微起得很早,坐在客厅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目光牢牢锁着茶几上沉寂的手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等待。
我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保姆看了看窗外厚重的云层,低声问:江先生,看这天要下雨,是不是该提前去机场了
沈知微闻声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机场去机场做什么
明天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我放下牛奶杯,抬眼迎上她的视线,语气平淡无波,上次问你,说考虑考虑。现在,想好了吗
她像是被这日期烫了一下,眼神迅速躲闪,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久,才挤出一句:太远了…不去了。我…送你去机场吧。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
我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回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轻便的行李箱。
沈知微刚系好安全带,她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一声。
她几乎是扑过去点开屏幕,下一秒,那素来清冷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难以掩饰的狂喜点燃。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猛地推开车门。
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她才想起什么,俯下身,语速飞快,眼神却飘向远方:临渊,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得立刻去处理!让司机送你去机场吧!
那闪烁的眼神,拙劣得像一出蹩脚戏。
我没有戳穿,只微微颔首。
等司机的空档,我点开朋友圈。
景宸的动态赫然在目——奢华的生日现场照片,身边那个雪夜里的女孩已不见踪影。
答案昭然若揭。
难怪。
司机匆匆赶来时,沈知微也换上了一身精心熨帖的白色礼服裙,像只振翅欲飞的蝶,精神焕发地坐进了旁边的跑车。
她降下车窗,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明媚笑意,冲我挥手:临渊,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走,便是永别。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朝她挥了挥手。
沈知微显然也没在意,跑车引擎低吼一声,迫不及待地汇入车流,消失在铅灰色的街角。
细雨如丝,沾湿了车窗,模糊了窗外飞逝的城市轮廓。
走吧。我对司机说,闭上眼睛。
再见,沈知微,不对,永不再见。
飞机在江家安排的私人通道降落。
舱门打开,冷冽的空气涌入。我戴上帽子和墨镜,刚走出贵宾通道,就被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
江先生江临渊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大衣的年轻女孩站在几步开外,眉眼弯弯,落落大方。
我带着旅途的倦意,微微点头。
江叔叔让我来接你。她笑着解释,声音清亮。
我下意识把她当作司机助理,没多想,跟着她走向停车场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一上车,连日积累的疲惫涌上,我靠着车窗很快睡去。
再睁开眼,车子已停在一处雅致静谧的庭院前。陌生的景致让我瞬间清醒。
这是哪我蹙眉,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警惕,不是回老宅吧
女孩熄了火,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今天还不是,不过明天就是了。
她顿了顿,眼眸清澈地看着我,准确说,这是婚房。
婚房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终于激起了一点涟漪。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天,我就要和一个陌生人步入婚姻。
推开车门,冷风让我彻底清醒。
我环顾着精致却陌生的院落,一边往里走,一边习惯性地询问:你知道我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跟在我身侧,闻言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惊讶,但还是很配合地回答:苏予安。
苏予安
我迅速在记忆里检索京北的豪门姓氏,毫无头绪。大概离家太久,圈子都变了。
我自我安慰着,又抛出几个关键问题:婚礼场地在哪
云麓山庄。
明天几点
上午十一点。
对答如流,条理清晰。
我对这位司机助理的业务能力很满意。走到别墅大门前,我停下脚步,准备接过她手里那个一直帮我提着的轻便行李箱。
好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准时来接我就行。我伸出手。
然而,她却没有把箱子递过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
头顶的露台突然传来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临渊!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快上来看看你的婚房布置!
我猛地抬头,看见母亲和几位长辈正站在阳台上朝我挥手。
手里还抓着行李箱拉杆的女孩,迎着我的目光,终于伸出手,笑容大方得体,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江先生,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苏予安。
空气瞬间凝固。
我这才看清她——皮肤白皙,五官明丽,气质沉静中透着不容忽视的锋芒。刚才一路的睡意和先入为主的观念让我完全错过了她身上那种绝非助理该有的气场。
我尴尬地摘下帽子和墨镜,巨大的墨镜让我此刻的窘迫无处遁形。
抱歉,我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尴尬,刚才…睡迷糊了。
苏予安的手温软有力,轻轻一握便松开,她眼中的笑意加深,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没关系,江先生。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认识。
(沈知微线)
银灰色的跑车在细雨中飞驰。
沈知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手机屏幕上,司机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像一道定心符:江先生已登机。
犹豫再三,她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到了,记得报个平安。
车子停在市郊一家顶级会所前。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对着后视镜仔细整理裙摆,抚平每一丝褶皱。
她推开车门,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清脆的回响在她听来都像是胜利的鼓点。
包厢门推开,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中心位置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景宸。
心跳陡然加速。
她快步走过去。还没靠近,就听见景宸身边几个男生哄笑着:景宸,今天总该把嫂子带出来了吧藏得够深啊!
急什么等会儿许愿的时候,保证让你们开开眼!
许愿这两个字像带着电流击中了沈知微。
一个月前她生日宴上那孤注一掷的提问和景宸的答案,瞬间涌入脑海。期待像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端着酒杯,指尖冰凉。时间在喧嚣和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终于,巨大的生日蛋糕被推了上来,暖黄的烛光摇曳。
在满场的生日歌和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景宸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沈知微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下一秒,景宸睁开眼,带着愉悦的笑意,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包厢:希望二十八岁的我,万事胜意。明年这个时候,能和晴晴一起许愿。
晴晴
哪个晴晴
景宸,快介绍啊!
疑问和起哄声瞬间炸开。
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香槟色长裙、妆容精致的女孩走了进来,笑容温婉大方,目光径直落在景宸身上。
大家好,我是方晴晴,景宸的女朋友。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沈知微所有的幻想和强装的镇定。
景宸笑着牵起方晴晴的手,亲昵地向众人介绍。
沈知微僵在角落,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她端起手边的烈酒,一杯接一杯,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蔓延的冰冷和绝望。
闺蜜方薇看出她的不对劲,摇摇晃晃地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景宸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景宸!你当年对知微的承诺呢喂狗了!
方晴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侧头看向景宸:承诺什么承诺
景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斥道:方薇!喝多了就滚回家去!什么承诺不过是小时候的醉话!
他转向方晴晴,语气带着刻意的轻蔑,谁知道她还当真了我当时说的是我要是二十八还单身
就凑合试试,可我现在有你了!那话能作数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沈知微的心口。
她猛地站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爆发出尖利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对!作不得数!你有女朋友,我也有男朋友!玩笑话,都是玩笑话!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方晴晴的脸色缓和了些,重新带上得体的微笑,走到沈知微面前:原来是一场误会。早听说沈总有位优秀的男朋友,怎么今天没带来
沈知微脑子一片空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方薇立刻抢答:江临渊!知微的男朋友!上次生日宴上最帅的那个!
她狠狠瞪着景宸,就是他!
景宸脸上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羞成怒,他嗤笑一声:江临渊那晚他们俩可都说是‘普通朋友’!小情侣闹别扭哼,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吃过的盐都多!是不是真的,一个电话就知道!
他像是要急于在方晴晴面前证明什么,也像是要当众撕下沈知微最后的遮羞布,直接掏出手机,翻到我的微信,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下了语音通话键,同时打开了扬声器!
尖锐的拨号音在死寂的包厢里回荡。
沈知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死死盯着景宸手中那刺眼的屏幕,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绝望地祈祷着——不要接!千万不要接!祈祷我还没有看到那条…
就在语音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
通话接通了。
扬声器里清晰地传出我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意外温和的声音:陆先生有事
景宸脸上浮起胜利者的冷笑,语气刻意轻松:江先生,打扰了。今天是我生日,听说你是知微的男朋友想请你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几秒钟的空白,对沈知微而言,如同凌迟。
然后,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稳定,没有一丝波澜:抱歉,我在京北,来不了。
沈知微紧绷的神经刚刚松动一丝。
下一句话,却将她彻底打入冰窟。
另外,我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彻底的疏离,我和沈知微已经分手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景宸的声音拔高,充满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幸灾乐祸。
就在刚才,大概十分钟前吧,我收到了她的分手消息。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还没来得及回复。陆先生,麻烦你转告她一声。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凌,精准地穿透电波:我同意了。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沈知微惨白的脸上。
也祝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继续说道,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不可闻的嘲讽,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再见。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一场荒诞剧的终场铃。
景宸得意地收起手机。方晴晴看着面无人色的沈知微和她的闺蜜团,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沈知微猛地抓起自己的手包,在无数道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个让她尊严尽失的包厢。
冷雨无情地打在她精心打理的发丝和昂贵的礼服裙上。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她几个小时前发出的消息:临渊,到了和我说一声。
下面,紧跟着那条在闺蜜怂恿下发出的、此刻显得无比可笑的分手信息。
再下面,是她刚刚在绝望中编辑好、却再也没有勇气发出的苍白辩解:临渊,我刚刚和大家玩游戏输了,惩罚是和男朋友说分手,再找人打电话看你反应…你别当真…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滑落。
她站在空旷冰冷的街头,茫然四顾,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坍塌。
那个曾被她视为归宿的家,那个曾对她百依百顺的江临渊,连同她长达七年的卑微等待和那个二十八岁的幻梦,都在这一场冰冷的冬雨里,碎得干干净净。
几天后,位于首都的一场世纪婚礼震惊全国,新郎叫:江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