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大学三年所有的奖学金,为音乐学院的天才男友纪墨尘换来了一次与世界级指挥家见面的机会。
他凭借着我为他创作的音乐大获赞赏,前途一片光明。
我卑微地请求他在作品署名上加上我的名字。
他却当着他青梅竹马温以晴的面,砸碎了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林未晞,你懂不懂什么叫成全你的作品匠气太重,只有经过我的『灵魂注入』,才能成为艺术!
他俊朗的脸上满是失望与轻蔑。
而我脑中的弹幕却在疯狂刷屏:
【他不是在贬低你,他是在保护你!他怕你稚嫩的才华被外界捧杀!他真的,我哭死!】
在节拍器零件碎裂的清脆声中,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崩塌。
我平静地开口:
好,我们分手。
01.
分手的念头,其实早已在我心里盘桓了无数次。
只是每一次,都被纪墨尘用他那套为我好的说辞,和脑中那该死的弹幕给压了下去。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为了赶出一部交响诗的完整乐谱,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交稿的瞬间,我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诊断是急性胃出血。
纪墨尘只是匆匆来看了我一眼,留下一个助理,就赶去了他的庆功宴。
后来我从同学的朋友圈里看到,庆功宴上,他与温以晴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那条朋友圈下面,一片赞叹。
纪神和温女神真是天作之合!
而我,躺在惨白的病床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
看着手机屏幕上他们熠熠生辉的模样,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纪墨尘后来跟我解释,说他那么做,是为了激励我。
未晞,你不懂真正的舞台有多残酷。你的灵气很足,但格局太小,情绪也太不稳定。我必须逼你一把,让你成长。
那时,我脑中的弹幕也适时地跳了出来。
【听听!多么用心良苦!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鞭策你进步啊!】
【他不是不爱你,他是爱得深沉!】
我信了。
我还记得,他明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需要靠奖学金和零星的兼职来维持生活,却还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要求我放弃所有作品的署名权。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
未晞,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身边,会拉低作品的格调。你现在需要的是沉淀,而不是被虚名所累。
【天啊!他想把你保护在象牙塔里,不让你被名利场的污秽沾染!这是什么神仙男友!】
弹幕疯狂刷屏,将这种无耻的掠夺,美化成了最圣洁的守护。
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他说服,被洗脑,心甘情愿地躲在他的光环背后,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直到今天。
纪墨尘用我全部的奖学金换来参加比赛的机会。
他带着我为他创作的音乐《深海之心》获奖归来,意气风发。
温以晴就跟在他身边,笑得温婉动人:
墨尘,我就知道,你的才华无人能及。
我站在他们面前,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我攥紧了手心,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卑微地开口:
墨尘……《深海之心》的署名,可不可以……加上我的名字
纪墨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温以晴故作惊讶地捂住嘴,轻声道:
未晞,你怎么会这么想这首曲子虽然有一些你的动机,但真正赋予它灵魂的,是墨尘的指挥和二次创作啊。加上你的名字,外界会怎么看墨尘
她的话,字字诛心。
纪墨尘的目光落在我书桌上那个老旧的木质节拍器上,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他走过去,拿了起来,俊朗的脸上满是失望与轻蔑。
林未晞,你懂不懂什么叫成全你的作品匠气太重,只有经过我的『灵魂注入』,才能成为艺术!
他高高举起手。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要!
啪!
节拍器被他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我脑中的弹幕却在疯狂刷屏:
【他不是在贬低你,他是在保护你!他怕你稚嫩的才华被外界捧杀!他真的,我哭死!】
在节拍器零件碎裂的清脆声中,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崩塌。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平静地开口:
好,我们分手。
02.
提出分手后,我没有给纪墨尘任何纠缠的机会。
我迅速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从他那间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高级公寓里搬了出来,回到了学校的四人间宿舍。
室友们看到我回来,都惊讶不已。
她们知道我有个天才男友,却不知道我在这段关系里扮演的角色。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我们不合适。
我打开尘封已久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那些年我为纪墨尘创作的所有作品。
从简单的练习曲,到复杂的管弦乐。
每一份手稿,每一个音频文件,都记录着我被窃取的时光。
我忽然想起,纪墨尘最喜欢对我说的一句话是:
未晞,你是我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
当初,我曾为这句话而感动不已。
我以为这是他对我的珍视和独占,是一种隐秘而伟大的浪漫。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小偷为了安抚赃物,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秘密武器,却永远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我将所有文件分门别类地加密备份,然后删除了电脑里所有和他相关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了一个国际匿名的线上作曲比赛的网站。
这个比赛不问出身,不看履历。
所有作品都以编号示人,由世界各地的专业音乐人进行盲评。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摆脱纪墨尘的阴影,用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战斗一次的机会。
我选了一段一直藏在心里,从未给纪墨尘听过的旋律,开始构思我的参赛作品。
就在我沉浸在创作中时,手机响了。
是纪墨尘的跟班,也是他所在乐队的经理,宋扬。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急切。
林未晞,你赶紧过来一趟!
尘哥因为你闹分手,状态差到了极点,刚刚放话要退出下周的星海音乐节!
你知道这个音乐节对他有多重要吗你要是毁了他的前途,你担待得起吗
道德绑架。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若是从前,我大概已经慌了神。
会开始自我检讨,然后跑去向他道歉求和。
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可笑。
我平静地回道:
他退不退出,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挂掉电话,我拉黑了宋扬的号码。
03.
宋扬的电话只是一个幌子。
第二天,他又换了个号码打给我。
宋扬语气焦急地告诉我,纪墨尘因为我,在一场面向全院的公开大师课上情绪失控,状态很差。
未晞,尘哥他……他真的很在乎你。
你能不能来看一眼,哪怕一句话不说,让他看到你,他心里也能好受点。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彻底断干净的。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我赶到举行大师课的大演奏厅,推开厚重的门,里面的景象却让我瞬间僵在了原地。
纪墨尘正站在台上,神采奕奕,侃侃而谈。
他身后的巨大投影幕布上,是我大学一年级时写的一份弦乐四重奏的习作。
那份谱子,充满了瑕疵,是我当初为了交作业随便写的。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演奏厅里坐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乐谱上。
纪墨尘手持激光笔,像一位真正的大师一样,将我的那份习作批得一文不值。
大家看这里,这个和声进行,简直是灾难。完全暴露了作者基础不扎实的问题。
还有这个动机发展,毫无逻辑,情感廉价,像是在无病呻吟。
他每说一句,台下就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
我站在门口,浑身冰冷。
我终于明白,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要用这种方式,在全院师生面前,将我钉在平庸和不自量力的耻辱柱上。
他要摧毁我的自信,让我相信,没有他的点金之手,我什么都不是。
他笃定我会在这样的公开羞辱下羞愧难当,然后跑去求他,求他继续指导我,继续做他光环下的影子。
温以晴就坐在第一排,看到了我。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对我微微摇头,似乎在劝我不要冲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愤怒,一步一步,从所有人的注视中,走上了讲台。
纪墨尘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掌控一切的傲慢。
他以为我是来求饶的。
我没有看他。
而是拿起了他身边的话筒,转向台下所有人。
我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奏厅。
感谢纪学长的点评。
这份两年前的习作确实非常不成熟,但它也时刻提醒我,创作,首先要真诚。
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纪墨尘,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像有些人,连不成熟的作品,都要偷。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演奏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给震住了。
纪墨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白地污蔑他。
林未晞,你胡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温以晴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台。
她拉住我的手,姿态温柔,语气却带着一丝责备。
未晞,你怎么能这么说墨尘呢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激励你进步,他没有恶意的。你快跟大家道歉。
她的手很凉,力气却很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这对配合默契的男女。
激励偷走别人的心血,冠上自己的名字,再反过来羞辱原创者,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激励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厅内,足够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台下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纪墨尘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场所谓的大师课,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我转身想走,却被宋扬带着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林未晞,你别不识好歹!
宋扬恶狠狠地瞪着我。
尘哥给你脸,你不要脸!今天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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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这场大师课,让我在学院里一战成名。
有人说我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公开顶撞纪墨尘。
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无风不起浪,或许纪墨尘真的有什么问题……
但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影响到我。
我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场匿名的线上作曲比赛中。
我的作品,是一首名为《茧》的钢琴与弦乐协奏曲。
一路过关斩将,从几千部作品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了最终的决赛。
评委们对它的评价很高,说它技巧娴熟,情感真挚,充满了破茧成蝶的力量感。
看着那些匿名的好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依附于任何人,单凭作品本身获得认可的喜悦。
然而,就在决赛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音乐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匿名爆料贴。
标题是:《震惊!本届作曲大赛热门选手竟是抄袭惯犯!》
看得出这篇帖子出自纪墨尘之手。
我的参赛作品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帖子里,指名道姓地指控我的作品《茧》,抄袭了一位东欧小众作曲家的钢琴组曲。
为了增加可信度,爆料人还放出了两段音频对比。
一段是我的《茧》中最华彩的段落,另一段则是那位东欧作曲家的作品片段。
两段旋律,在主题动机上,确实有着惊人的相似。
帖子一出,瞬间引爆了整个论坛。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这个新人如何身败名裂。
我脑中的弹幕也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看到了吗!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考验你!他想让你提前适应成名后可能要面对的舆论压力!】
【他是在帮你排雷!这个东欧作曲家这么冷门,如果不是他帮你找出来,你以后成名了被扒出来,后果更严重!】
弹幕还在用那套荒谬的逻辑为纪墨尘洗白。
但我已经内心毫无波澜。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纪墨尘和宋扬坐在电脑前,欣赏着我的困境,等着我走投无路去求他的样子。
我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惊慌失措地去删帖,或者苍白地辩解。
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写了一篇长长的技术分析贴,正面回应了所有的质疑。
我从多个专业角度,详细地论证了我的《茧》除了有几个音符与那位东欧作曲家的作品相似之外,在主题动机、创作技法和艺术内核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我还附上了我从灵感初现时记录下的哼唱录音,到后面每一稿的修改手稿,再到最终成稿的带时间戳的工程文件。
一条完整且清晰的创作链,不容置疑。
在帖子的最后,我写道:
音乐史上,部分相似的例子不胜枚举。真正决定一部作品是否原创的,是它独特的结构、和声与灵魂。
我的《茧》或许不完美,但它的每一个音符,都流淌着我自己的血。
至于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用剪辑和构陷来扼杀原创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懂音乐,更不懂创作。
我的专业反击彻底扭转了舆论。
许多业内的专业人士下场,支持我的观点。
抄袭的指控,不攻自破。
纪墨尘的计划,再一次失败了。
05.
抄袭风波过后,我的作品《茧》在决赛中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虽然不是冠军,但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已经足够让我在圈子里崭露头角。
纪墨尘似乎被我的反击激怒了,他很快就策划了新一轮的攻势。
他和温以晴联合举办了一场双人音乐会。
地点就在我们学校的音乐厅。
宣传搞得声势浩大。
音乐会的主题是致敬经典。
其中压轴的一首曲目,是一首改编的勃兰登堡协奏曲。
宋扬特意跑来给我送票,脸上挂着挑衅的笑。
林未晞,尘哥和温女神的音乐会,赏个脸来听听呗
特别是最后一首,尘哥说了,里面有你的『影子』,算是对你的一种致敬。
我接过票,没有说话。
音乐会当晚,我去了。
当最后一首改编曲奏响时,我立刻就听出来了。
纪墨尘在他的压轴曲目里,穿插了我之前为他写的一首大提琴奏鸣曲的核心旋律。
那个旋律,被他巧妙地嫁接在了巴赫的音乐之上。
台下的观众听得如痴如醉,为他天才般的改编技巧献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脑中的弹幕又开始疯狂地自我感动。
【天啊,他把你的旋律和巴赫放在一起!这是多高的抬举!经典是属于所有人的,他是在用你的旋律向巴赫致敬啊!】
【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他用这种方式,让你的音乐在更大的舞台上响起!】
我冷眼看着台上那对璧人,在掌声中优雅地谢幕,只觉得一阵反胃。
音乐会结束后,宋扬在门口堵住我,一脸得意。
怎么样,林未晞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尘哥演绎得这么完美,是不是特别激动你应该感谢他。
我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没有与他争辩。
我回到宿舍,打开我的社交账号,录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我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段巴赫的平均律。
纯粹、干净,不加任何多余的修饰。
然后,我给这段视频配上了一段文字:
真正的信徒,对经典心存敬畏,对原创保持谦卑。
我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看得懂的人,都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的回应,既表达了我的态度,又显得他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这条动态很快被我的同学们转发,他们纷纷在下面留言:
说得好!有些人改编经典,不过是为了炫技和掩盖自己的贫乏!
高下立判。
对原创保持谦卑,这句话太对了!
纪墨尘的心理战术,再一次失效。
06.
我的不卑不亢,似乎让纪墨尘失去了耐心。
他开始动用更卑劣的手段。
学校一年一度的金梧桐原创音乐大赛开幕。
这是学院里分量最重的比赛,一等奖的获得者,将有机会签约国内顶尖的音乐厂牌。
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凭借着《茧》积累的人气,我成了本届大赛的夺冠热门。
就在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一封匿名举报信,被送到了大赛的组委会。
信中声称,我有严重的学术不端历史。
信中还有一个U盘,里面是一段录音,命名为证据。
录音里,只有我和纪墨尘两个人的声音。
我听得出来,录音经过恶意剪辑的处理。
在这个录音里,我被塑造成了一个想要投机取巧,却又胆小怕事的学生。
而纪墨尘,则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
组委会立刻找我谈话,表示要对我进行调查。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的参赛资格被暂时中止。
这件事很快就在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一家本地的音乐媒体在采访纪墨尘时,故意问起了这件事。
纪墨尘对着镜头,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很欣赏林同学的才华,她非常有灵气。但是……
他叹了口气,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
我也为她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感到非常惋惜。创作,终究是一条需要脚踏实地的路。
他没有明说,但每一句话,都在引导舆论相信,那段录音是真的。
他要的,不只是毁掉我的比赛,更是要对我进行人格上的毁灭式攻击。
他要把学术不端的标签,永远地贴在我的身上,让我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抬不起头。
这是他最狠的一招。
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名誉,就是生命。
07.
学术不端事件持续发酵。
我走在校园里,总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光。
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那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身后几个男生肆无忌惮地议论着。
就是她吧听说想抄袭,结果被纪神给教育了。
长得挺清纯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歪。
可惜了,本来还觉得她挺有才华的。
我端着餐盘,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我的室友,学小提琴的陈静,突然站了起来。
她端着自己的餐盘,重重地放在了我对面的位置上。
未晞,坐这里。
紧接着,越来越多器乐系的女生走了过来。
学大提琴的学姐,吹长笛的隔壁班同学,弹竖琴的师妹……
她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围坐在我的身边,将我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隔离开来。
突然,不知道是谁,从琴盒里拿出了自己的乐器。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在嘈杂的食堂里,她们奏响了我这次的参赛作品《涅槃》最精彩的片段。
小提琴的旋律昂扬,大提琴的音色深沉,长笛的声音清亮……
她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她们相信我。
那一刻,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脑中的弹幕还在不合时宜地跳动。
【纪墨尘只是想让你停下脚步,反思一下自己,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是想拯救你啊!】
拯救
我心中冷笑。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和这些善良勇敢的女孩们。
我擦干眼泪,拿出手机,将完整的录音公之于众。
完整的对话,清晰地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是我在向纪墨尘请教,如何避免在创作中,受到别人的影响,从而产生无意识借鉴。
而纪墨尘,则用他那套理论,循循善诱地告诉我,艺术的事,不算偷,劝我打开思路,大胆借鉴。
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听到了纪墨尘那副伪善的嘴脸下,包藏着怎样肮脏的祸心。
女性互助的温暖,与他一个人的恶毒,形成了最鲜明、最讽刺的对比。
我的参赛资格恢复了。
而纪墨尘的虚伪面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了公众面前。
08.
舆论的反转,让纪墨尘彻底陷入了被动。
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我破解。
恼羞成怒之下,他使出了最恶毒,也是他自认为最致命的一招。
他曝光了我最大的隐私,包括我的家庭。
宋扬带头,在学校的论坛和各种社交媒体上,散播关于我父亲的故事。
我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位极有才华的作曲家。
但在他最重要的那场作品音乐会上,因为太过紧张,指挥出现了重大失误,导致整场演出彻底失败。
从那以后,他就一蹶不振,放弃了音乐,终日靠酒精麻痹自己。
这件事,是我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我从不愿对人提起的伤疤。
纪墨尘知道,他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宋扬他们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我父亲的失败,然后话锋一转,对准了我。
龙生龙,凤生凤,失败者的女儿,骨子里还是失败者。
她爸就是心理素质不行,我看她也一样,稍微有点压力就崩溃。
这种失败的基因是会遗传的,她现在看着厉害,早晚有一天会步她爸的后尘。
他们企图用这种血淋淋的方式,从根源上否定我,从心理上彻底击垮我。
他们要让所有人相信,我林未晞,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很快到了决赛那天。
舞台中,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台下坐满了观众和评委。
按照原计划,我应该演奏我的参赛作品《涅槃》。
但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我走上舞台,对着话筒,平静地宣布我将更换参赛曲目。
然后,我转过身,面向一支小型的室内乐队。
乐队的成员就是那天在食堂里为我合奏的女孩们。
我的室友陈静坐在了首席小提琴的位置上,对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举起指挥棒,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那是我父亲当年失败后,再也未能完成的那部作品。
音乐悲怆而深沉,充满了不甘和挣扎。
在乐曲原本应该戛然而止的地方,我没有停下。
我用自己的风格,为它续写了一个全新的结尾。
音乐的色彩由灰暗转为明亮,旋律在痛苦的挣扎后,最终走向了昂扬与新生。
一曲终了,我放下指挥棒,转向观众,声音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
才华或许会遗传,但坚韧,是我自己的选择。
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揭开了自己最深的伤疤,但这一次,我没有流血。
我将它化为了保护我的最坚硬的铠甲。
纪墨尘的计划,再一次失败。
09.
因为临时更换曲目,按照比赛规则,我失去了最终的评奖资格。
但我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那晚,我成了整个金梧桐音乐大赛最耀眼的明星。
我一夜之间,从一个有争议的参赛选手,变成了一个有故事的创作者。
我脑中的弹幕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曝光你的家事,是为了让你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看,现在不是成功了吗他用心良苦啊!】
我直接无视了这种荒唐的言论。
比赛结束后,一位国内著名的音乐制作人,当场向我发出了邀请,他希望能够投资,为我举办一场个人作品音乐会。
这对我来说,是比任何奖项都更珍贵的认可。
在后台接受采访时,有记者尖锐地问我:
林未晞同学,对于纪墨尘学长之前对你的一系列『指点』和『爆料』,你现在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等着看一场撕破脸的大戏。
我看着镜头,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我很感谢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
感谢他,用他自己的方式,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音乐。
我顿了顿,笑容里多了一丝冷意。
以及,什么不是。
这句话,精准地刺向了纪墨尘的要害。
我没有骂他一个脏字,却彻底否定了他的艺术人格。
这是对他最公开,也是最体面的处刑。
10.
我的个人作品音乐会,筹备得非常顺利。
而纪墨尘,则迎来了他事业上最重要的一个机会。
他作为学院内定的唯一人选,即将代表国家,去参加国际上含金量最高的青年指挥家大赛。
一旦获奖,他将一飞冲天,成为真正的世界级指挥家。
宋扬又开始在朋友圈里大肆吹捧,说纪墨尘即将走向世界之巅。
我脑中的弹幕也为此欢呼雀跃,仿佛那是属于它的荣耀。
【太棒了!他就要成功了!他会成为最年轻的指挥大师!】
我看着手机上大赛的宣传海报,纪墨尘的照片英俊挺拔,意气风发。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打开电脑,从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调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纪墨尘当初为了申请我们学校的一个荣誉项目,而提交的一份指挥曲目分析报告。
报告分析的曲目,正是我写的那部《深海之心》。
报告的内容,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但在报告的封面上,却签着纪墨尘龙飞凤舞的名字。
我点开国际青年指挥家大赛的官方网站,仔细阅读着参赛章程。
其中有一条规定,用红字加粗标注着:
参赛者必须保证,所有提交的学术材料,包括但不限于曲目分析报告,均为本人原创。
一旦发现任何形式的学术不端行为,将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永久禁赛。
我笑了。
我将那份带有纪墨尘签名的报告,连同我创作《深海之心》时的所有手稿和录音证据,整理成了一封实名举报信。
通过国际邮件,我将它直接寄给了大赛的学术诚信委员会。
我不需要去和他争吵,不需要去和他对峙。
我只需要,将他曾经递给我的刀,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一个星期后,消息传来。
纪墨尘的参赛资格,因涉嫌严重学术不端,被大赛组委会正式取消。
这个污点,将伴随他整个职业生涯。
11.
被取消了国际大赛的资格,对纪墨尘来说是奇耻大辱。
他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个人作品音乐会即将举行。
市立乐团已经与我达成了初步意向,准备聘请我作为他们下一年度的驻团作曲家。
这是一个所有作曲系学生都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
然而,就在签约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乐团的电话。
他们委婉地告诉我,这个名额,已经给了别人。
给了纪墨尘。
我知道,是他动用了他家族在音乐界的关系。
他就算摔倒了,也要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正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练习指挥的手势。
我脑中的弹幕在做着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洗脑。
【他是在考验你!他想看看你没有他,究竟能走多远!】
【他还是爱你的!他抢走你的机会,是想让你回头求他!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们是天生一对,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聒噪的声音,像无数只苍蝇,在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烦躁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地,我举起了手中的指挥棒。
就在指挥棒挥起的那一瞬间,我惊愕地发现,镜子里,我的身后,那些透明的、发光的弹幕文字,竟然随着我的动作,产生了一丝扭曲。
一个荒诞而大胆的念头,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
我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和决绝,都灌注在手臂上。
我握紧指挥棒,像指挥一整个交响乐团一样,用尽全力,朝着那片虚无的弹幕,狠狠地挥了下去!
一声尖锐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音爆,在我的脑海中炸响!
那些纠缠了我三年的弹幕,瞬间化为了无数飞散的金色音符。
然后,彻底消失。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
我看着镜子里,眼神清澈而坚定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第二天,我平静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约见了纪墨尘的爷爷,那位在音乐界德高望重,将家族艺术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老艺术家。
我没有哭诉,也没有控诉。
我只是将纪墨尘为了掩盖剽窃真相,不惜花钱收买乐评人,贿赂比赛评委的所有证据链,一一摆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我播放了两段录音。
一段,是我创作的《深海之心》的钢琴原始版本。
另一段,是纪墨尘指挥乐团演奏的,那个让他获奖的辉煌版本。
我轻声问道:
纪爷爷,您听。他指挥的,究竟是音乐,还是名利场上,刺耳的噪音
老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三天后,纪家召开了记者会。
纪爷爷亲自出面。
纪爷爷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公开了纪墨尘的所有劣迹。
并宣布,为了维护家族的艺术声誉,将纪墨尘逐出家族,永不许他再从事音乐相关的任何行业。
纪墨尘,彻底完了。
我收到了来自柏林爱乐乐团的正式作曲邀请。
我拉黑了纪墨尘所有的联系方式,删除了关于他的一切。
在飞往柏林的飞机上,我为我的第一场个人作品音乐会,写下了节目单。
第一首作品的名字,叫做,无声的交响诗。
在扉页上,我写下了一行字:
献给所有为我伴奏的女孩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