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炼百年,我已是修真界最年轻的化神巅峰,只差一步便可窥得天道。
满心欢喜携宝回归师门,却迎上小师妹楚楚可怜的泪眼与指控。
她哭诉我夺了她金丹大比的头名奖励——那枚师尊亲手所赠的凤凰同心玉。
师尊不信我,挚友师姐疑我,全宗门皆要我低头认错,自废半身修为以偿。
心冷如霜,我祭出本命法器——那盏曾为守护宗门而染尽妖魔之血、因而缠绕不祥煞气的琉璃心灯。
要认错好哇,且看这盏灯,答不答应！
第一章
归来与污蔑
清冷的月辉,如一层薄纱,温柔地覆盖在清音峰连绵的殿宇楼阁之上。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反射着冷冽的光,静谧而圣洁。
云芷踏着这月光,身影在空旷的广场上拉得细长。百年光阴,于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但于她,却是脱胎换骨的九死一生。素白的衣裙沾染了异界的风尘,却丝毫掩盖不住她周身流转的、近乎圆满的磅礴灵韵。化神巅峰,只差那临门一脚,便可触及虚无缥缈的渡劫之境。指间那枚古朴的储物戒里,塞满了她历经艰险才寻得的奇珍异宝、失传丹方。她想看师尊玉玑真人接过九转还魂草时,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是否会泛起一丝波澜；想听小师妹璇玑抱着那支万年暖玉簪,雀跃地绕着她说师姐最好；想帮师姐慕瑶完善她那总差一线的本命剑诀。
近乡情怯,连她这般修为,心底也难免生出几丝暖融融的期待。
然而,这期待在她踏入宗门主殿凝辉堂的刹那,便被彻底冻结。
殿内鲸脂巨烛燃烧得噼啪作响,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闷空气。平日里熟悉的同门面孔,此刻投来的目光却复杂得让她心惊——怀疑、审视、幸灾乐祸,还有更多的是冰冷的陌生。
师尊玉玑真人端坐于上首的寒玉凤椅之上,那张保养得宜、宛若二八少女的脸上,此刻却覆着一层严霜,眸光低垂,看不清情绪。她最倚重的大师姐慕瑶,平日总是温婉含笑站在师尊身侧,此刻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而殿中央,她最疼爱的小师妹璇玑,正跪在那里,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委屈至极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云芷的耳膜。
师姐……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璇玑抬起头,泪眼婆娑,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娇嫩的脸颊滑落,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伤痛,那枚凤凰同心玉,是师尊亲手赐我金丹大比拔得头筹的奖励……更是、更是将来我与林师兄的定情信物！师姐你若喜欢,同我说一声便是,师妹难道还会吝惜不成为何、为何要暗中窃取
窃取二字,如同惊雷,炸得云芷耳边嗡嗡作响。她瞬间愣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凤凰同心玉她有点印象,确实是一件不错的灵器,蕴含一丝微薄的远古凤凰血脉,对温养金丹修士的神魂颇有裨益,据说还能微妙地增进佩戴者间的气运联系。但于她这化神巅峰的修为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堪称鸡肋。她储物戒里任意一件费心搜罗来的宝物,价值都远超于此百倍。
璇玑,云芷蹙起精致的眉头,声音因这突如其来的荒谬指控而略显干涩,你是否弄错了我昨日方才回山,连你的院门都未曾踏入,何时拿过你的玉佩
误会坐在玉玑真人下首,一向以严苛著称的戒律堂长老李严冷哼一声,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芷,休要狡辩！有弟子亲眼所见,你昨夜子时,鬼鬼祟祟出现在璇玑师侄的院外！若非做贼心虚,你深更半夜不在自己洞府调息,去那儿作甚
云芷心中猛地一沉。昨夜她确实路过璇玑的院落附近,是因为她采集的月华露必须在特定时辰内交给师尊入药炼丹,而璇玑的蝶栖苑恰是通往师尊丹房的必经之路。她甚至还记得昨夜月光极好,院外的几株星夜兰开得正盛,幽香阵阵。竟成了她鬼鬼祟祟的罪证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师尊玉玑真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师尊,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我乃化神境,若真想要什么天材地宝,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何须行窃夺师妹之物您……信我么
玉玑真人终于缓缓抬起眼眸,那双曾赞赏她、教导她、偶尔流露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云芷,你修为精进神速,本是宗门幸事,为师亦深感欣慰。但道心若污,品行有亏,修为再高,亦是枉然,终成祸患。她顿了顿,声音更冷,那玉佩之上,残留着一丝极淡、却纯正无比的火属性灵力,与你功法本源同出一辙。璇玑修为不足,无法留下如此精纯的痕迹,慕瑶昨夜与我论道,并未离开。除了你,清音峰还有何人
怎可能！云芷瞳孔微缩。她绝对没有碰过那玉！是陷害可那灵力痕迹……
一旁的慕瑶师姐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语气柔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力：师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或许你只是一时糊涂,被那玉的灵韵所吸引。听师姐一句劝,将玉还给璇玑师妹,然后自请去思过崖静修百年,涤荡心尘,师尊仁厚,必会从轻发落,日后你还是清音峰的大师姐。
百年思过崖那地方灵气稀薄至极,寂寥苦寒,罡风蚀骨,百年光阴蹉跎,外界早已物是人非,她的道途几乎等于断了！这哪是从轻发落这分明是要彻底毁了她！
云芷看着她们——看着璇玑那泪眼深处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得意；看着师尊那不容置疑的、仿佛已然给她定下死罪的威严；看着慕瑶师姐那看似温和劝解、实则步步紧逼的姿态；看着周围同门或鄙夷、或畏惧、或事不关己的冷漠目光……
百年师徒情谊,百年姐妹相伴,那些曾经的悉心指导,那些月下共饮、交流心得的温情,那些并肩作战、相互扶持的过往……在这一刻,被这莫须有的罪名和冰冷的怀疑击得粉碎,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心口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捅了一刀,然后又狠狠拧了一圈。冰冷的寒意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的血液都冻僵。
第二章
心灯初现
胸腔里堵得发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铺天盖地的委屈疯狂翻涌,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冲破喉咙化作嘶喊。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化神修士的尊严,百年历练铸就的心境,不容她在此失态痛哭,摇尾乞怜。
她极慢极慢地环视一周,目光如同实质,冰冷地从每一张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上扫过,仿佛要将这一刻,将这些人的嘴脸,深深地刻进神魂深处。
所以,师尊,她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雪前死寂的海面,您和诸位长老、师姐师妹,仅凭一点可以伪造的灵力痕迹,和某些人似是而非的‘亲眼所见’,就认定我,清音峰首徒,化神巅峰修士云芷,偷了璇玑师妹一块——对我而言毫无用处、形同鸡肋的玉佩
证据确凿,岂容你一再狡辩！戒律长老李严再次厉声呵斥,身上元婴后期的威压隐隐透体而出,试图迫使她屈服。
玉玑真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冰冷与决绝：云芷,交出凤凰同心玉,自封修为,即刻前往思过崖。否则……她声音一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却又迅速被坚决取代,休怪为师……亲自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为了这漏洞百出、荒谬至极的罪名,她守护了百年、敬爱了百年的师尊,竟要为了另一个女儿徒,亲手废了她
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原来,在她心中,自己这百年来的勤勉、忠诚、无数次为宗门出生入死,竟真的比不过璇玑的几滴眼泪和那拙劣的陷害。
也好。这样……也好。
云芷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起初很轻,带着无尽的苍凉与自嘲,继而越来越大,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诡异,听得众人心中发毛。
道心规矩她止住笑,眸光锐利如冰锥,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们口口声声秉持正道,维护规矩,却只因她哭得可怜,便不分青红皂白,急不可耐地定我之罪！可曾有人真正想过要查清真相可曾有人问过我一句,我昨夜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可曾有人用你们那被偏见蒙蔽的脑子想一想,一个化神修士,有什么动机,要去窃取一个金丹修士的玩物！
她猛地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向躲在慕瑶身后的璇玑：我亲爱的师妹,你口口声声说那玉是你与林师兄的定情信物,情比金坚。可我怎听说,林师兄对你似乎一直彬彬有礼,并无男女之意你这般处心积虑构陷于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师尊近日总提及让我开始接管部分宗门事务,让你这朵被捧在手心的娇花,感到威胁了么还是因为……你看上的东西,从来不允许别人‘可能’拥有,哪怕我根本不屑一顾
璇玑脸色猛地煞白,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自己做了丑事还想污蔑我！师尊,师姐,你们看她！
冥顽不灵！掌教,何必再与她多言！李严长老怒喝。
玉玑真人似是终于被她的执迷不悟和污蔑激怒了,猛地一拍寒玉扶手,站起身,化神中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如同汹涌潮水般向云芷压来,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拿下她！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几名戒律堂精英弟子硬着头皮上前,祭出缚灵锁。
云芷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周身灵力自然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那庞大的威压和逼近的缚灵锁如同撞上铜墙铁壁,被轻描淡写地荡开,几名弟子惨叫着倒飞出去。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云芷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点微光自她掌心浮现,旋即迅速放大。
那是一盏灯。
一盏精美绝伦却又诡异非凡的琉璃灯盏。灯身剔透无瑕,仿佛用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然而灯壁之内,却非空无一物,而是蕴着一团不断流转的混沌之气,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如有生命的煞气缠绕灯身,盘旋游走,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气息。灯芯处,一点豆大的微光静静摇曳,那光芒却并非温暖明亮,反而幽深冰冷,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希望。
此灯一出,整个凝辉堂的温度骤然下降,阴风呼啸,隐隐约约似乎有无数怨魂的哀嚎嘶吼从灯中传出,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此乃我的本命法宝——琉璃心灯。云芷的声音冷彻骨髓,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玉盘,百年前魔渊裂隙爆发,万千魔物肆虐边境,生灵涂炭。我奉师命驰援,为守护宗门庇护之地,孤身深入魔潮核心,鏖战七日,斩魔帅,灭万魔。其精魂戾气滔天,无法尽散,最终尽被此灯吸收炼化。灯身染煞,是为不祥凶器。而我亦因此战功德与感悟,得窥化神大道之门。
她目光扫过那些因恐惧而脸色发白、连连后退的同门,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我认错吗
琉璃心灯仿佛感应到她心中翻涌的悲愤与决绝,其上缠绕的煞气骤然暴涨,暗红色的光芒大盛,如同血海倾覆,瞬间笼罩了整个凝辉堂,将那华丽的殿宇、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都映照得一片妖异猩红。
可以。云芷的声音在煞气呼啸中依然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问问它答不答应！问问当年那些被我斩杀在此灯之下、魂飞魄散却换来了宗门百年安宁的魔魂,答不答应！
第三章
煞气纵横
暗红色的煞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凝辉堂内张牙舞爪地蔓延,所过之处,烛火尽数熄灭,只余下那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冰冷、暴戾、绝望的气息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修为稍低的弟子早已双腿发软,瘫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魔器！这是彻头彻尾的魔器！戒律长老李严强忍着神魂深处的战栗,指着琉璃心灯,手指和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云芷！你果然早已堕入魔道！竟炼化如此邪恶阴毒之物！掌教！此獠断不可留！
邪恶阴毒云芷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悲凉和讥诮,此灯所噬,哪一个不是该千刀万剐、屠戮生灵的魔物它所染之煞,哪一缕不是为了守护你们脚下这片净土而沾染它是不祥,是凶器！可它的不祥,它的凶厉,是为了谁！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脸色苍白,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的玉玑真人：师尊！您忘了吗当年我拖着这盏几乎被魔魂戾气撑爆、反噬自身的心灯回到宗门,灵脉受损,神魂震荡,是您亲手赐下九转凝魂丹,赞我勇毅,嘱我安心疗伤！如今,您却怕了这盏为您、为清音峰、为这天下苍生而染煞的灯吗！您也觉得它是邪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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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玑真人嘴唇微微翕动,指尖收紧,握住了凤椅的扶手。那灯散发出的力量层次远超她的想象,那不仅仅是煞气,更融合了云芷自身精纯磅礴的化神灵力,以及一种……一种令人窒息的冤屈和不甘的意志力。她竟被那气势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璇玑更是吓得尖叫一声,彻底躲到了慕瑶身后,死死抓住慕瑶的衣袖。
慕瑶脸色也是煞白,但她强自镇定,试图维持大师姐的威严：师妹！你快快收起这邪物！莫要一错再错,坠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错万劫不复云芷轻轻抚摸着琉璃心灯冰冷的灯身,感受着其中澎湃汹涌的力量与无数冤魂不甘的嘶嚎,那嘶嚎仿佛也与她心中的悲鸣产生了共鸣,我最大的错,便是对你们……对这所谓的师徒之情、姐妹之谊,抱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
心念一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煞气,自灯中猛地抽出,如同一条狂暴的血色蟒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取戒律长老李严！
李严骇然,全身灵力爆发,祭出本命法宝一面玄龟盾牌试图格挡。
然而——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足以抵挡化神初期全力一击的玄龟盾,在那道煞气鞭挞下,如同纸糊一般脆弱,瞬间爆裂开来！煞气鞭影去势不减,狠狠地抽打在李严胸口！
噗——！李严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巨大的蟠龙柱上,软软滑落在地,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一身元婴后期的修为,竟被这一鞭直接废掉了七七八八！
这一鞭,云芷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打你是非不分,昏聩无能,身为戒律长老,不查真相,只会人云亦云,构陷同门！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云芷竟然真的敢动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决绝！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云芷目光如电,扫向之前那几个跳得最欢、跟着璇玑一起指控她的女弟子。
琉璃心灯再次轻颤,数道稍细些的煞气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抽打在她们丹田气海之处！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那几个女弟子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丹田处灵力疯狂外泄,修为顷刻间被废！道基损毁,此生再难寸进！
这几下,云芷眸光森寒,打你们趋炎附势,心术不正,为虎作伥,诬陷同门！
凝辉堂内彻底乱作一团,惊恐的尖叫、慌乱的脚步声四起,所有弟子都拼命向后缩去,挤作一团,生怕被那索命的煞气盯上。平日里那些对云芷或是嫉妒、或是不满的人,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云芷最后将目光投向上首的玉玑真人,以及她身后,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璇玑。
煞气在她周身环绕,映得她素白的衣裙也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失望。
师尊,小师妹。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疲惫,今日之事,孰是孰非,天地共鉴,你我心知肚明。你们欠我的……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敲骨吸髓：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连本带利,拿回来。
说完,她不再看玉玑那复杂难辨的脸色,也不再看璇玑那惊恐万状的表情,更无视了慕瑶欲言又止的眼神。她只是稳稳地托着那盏吞吐着骇人煞气的琉璃心灯,转身,一步步,坚定地向着凝辉堂大门走去。
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最忠诚的护卫,为她分开道路,所有挡在路上的人连滚带爬地慌忙让开,无人再敢阻拦半分。
殿外的月光依旧清冷皎洁,洒在她身上,却再也照不进她那已然冰封死寂的心湖。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啜泣和呻吟。
她知道,从踏出这道门开始,她云芷,与清音峰,恩断义绝。
前路漫漫,或许荆棘遍布,或许举世皆敌。
但她的路,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也不再为任何人而走。
而她们今日所欠下的债,她总会用她的方式,一一讨还。
第四章
离宗与暗涌
夜风带着山间的寒凉,吹拂着云芷的衣袂,却吹不散她周身萦绕的冰冷煞气和心底那一片荒芜。琉璃心灯似乎感知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灯身内的混沌之气翻滚得愈发剧烈,那暗红色的煞光明明灭灭,映照着下山的路,也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
清音峰的护山大阵在她身后无声地闭合,光华流转,将她彻底隔绝在外。那曾经被她视为家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冰冷模糊的轮廓。
她没有回头。
体内的化神巅峰灵力自行运转,抵御着夜寒,也平复着方才剧烈情绪波动带来的气血翻涌。但那种被至亲之人联手捅刀子的刺痛感,却并非灵力能够轻易抚平。
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理清思绪,更重要的是——查明真相。
那凤凰同心玉上的火属性灵力痕迹,做得太过逼真,绝非璇玑一人所能为。背后定然还有人插手。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帮璇玑争宠夺权
还有琉璃心灯……此灯炼化魔魂后,煞气虽重,但一直被她以本命精血和纯阳灵力温养压制,从未真正失控过。今日祭出,一是心寒至极,二是形势所迫,需要震慑。但灯中那陡然增强的怨力与煞气,似乎……比平时更活跃了几分是因为她的愤怒吗
云芷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灯身。冰凉的触感传来,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正当她思索之际,前方山路转弯处,空间微微一阵波动,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拦在了路中央。
云芷脚步一顿,周身煞气本能地一凝。
来人并未释放敌意,反而传来一声轻叹。
何苦来哉。
月光下,那人一袭朴素青衣,面容清癯,眼神带着些许复杂,正是宗门内掌管经阁、平日里几乎毫无存在感的莫长老。莫长老修为不高,仅元婴初期,却博览群书,性情淡泊,与世无争。
莫长老。云芷认出来人,周身凝聚的煞气稍缓,但眼神依旧警惕,您是来拦我的,还是来看笑话的
莫长老摇摇头,目光扫过她手中那盏令人心悸的琉璃心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惋惜：老夫一不管戒律,二不涉纷争,拦你做甚。只是见你离去,想起一些旧事陈札,心中唏嘘,特来送一程罢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凤凰同心玉,确乃上古奇物,有一特性鲜为人知……其灵力印记,并非不可伪造。只需一枚‘幻蜃珠’,辅以至少元婴后期的水木双属性灵力催动,便可模拟出九成九相似的灵力气息,除非渡劫期大能亲自探查本源,否则极难分辨真伪。
云芷瞳孔猛地一缩！幻蜃珠！水木双属性元婴后期！
幻蜃珠极其罕见,据她所知,宗门宝库内似乎存有一枚,由戒律堂……不,是由掌教亲自掌管！而水木双属性元婴后期……慕瑶师姐正是！而且慕瑶深得师尊信任,时常出入师尊洞府和宝库！
一个模糊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莫长老仿佛没有看到她的震惊,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经阁西北角,第三排书架最底层,有几枚落满灰尘的玉简,记录了些百年前的旧事……关于现任掌教是如何在上一任首徒‘意外’陨落后,得以顺利接位的。哦,对了,那位首徒,据说天资绝世,尤擅火系法术,性情……刚直不阿。
说完这些,莫长老不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芷一眼,身形缓缓向后飘退,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云芷一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慕瑶师尊幻蜃珠百年前的首徒
如果莫长老所言非虚……那今日这场污蔑,根本就不是璇玑那点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而是一场针对她的、策划已久的阴谋！是因为她修为进展太快,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地位还是因为她即将触及宗门核心权力甚至……可能与百年前那桩旧事有关
琉璃心灯上的煞气似乎感应到主人心中升腾的怒火与杀机,猛地窜高了几分,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云芷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对方既然能布下此局,必然还有后手。师尊……玉玑真人今日的态度,也耐人寻味。她是真的被蒙蔽,还是……本就知情,甚至默许
前路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但她云芷,早已不是百年前那个需要师尊庇护的小弟子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琉璃心灯,指尖拂过那冰冷的琉璃。灯芯那点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既然如此,她轻声自语,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锐利,那便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改变了方向,并非下山,而是向着经阁所在的山头,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护山大阵能防外人,却防不住她这个刚刚离开、且对阵法了如指掌的前首徒。
有些灰尘,是时候拂去,看个分明了。
第五章
尘封的玉简
清音峰的经阁建于后山一处僻静的山谷中,平日只有寥寥数名弟子负责打扫看管,入夜后更是人迹罕至。
云芷身形如一道轻烟,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并不算高明的警戒阵法,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经阁飞檐的阴影里。化神巅峰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瞬间将整个经阁及其周边区域笼罩。确认并无高阶修士潜伏,只有一位筑基期的执事弟子在一楼打着瞌睡。
她指尖微弹,一缕极细的灵力隔空点中那弟子的昏睡穴,让其睡得更沉。随即,她身影一晃,已穿过紧闭的大门,进入了经阁内部。
经阁共分九层,越往上收藏的功法玉简越是珍贵。而莫长老所说的西北角第三排书架最底层,则位于第一层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那里存放的多是些无关紧要的杂记、地域志以及早已无人问津的陈年旧卷,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淡淡霉味。
云芷屏住呼吸,来到指定位置。果然,第三排书架最底层堆积着许多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玉简和书册,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显然许久无人打理。
她小心翼翼地用清洁术拂去灰尘,露出了下面数十枚颜色暗淡、灵气微弱的玉简。神识细细扫过,大部分记载的确实是一些宗门琐事、游记见闻。她耐心地一枚枚探查过去。
终于,在翻查到第七枚灰白色玉简时,她的神识感知到其内里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隐蔽的禁制。这禁制手法古老,但力量已然流失大半,对她而言形同虚设。
灵力轻轻涌入,破开禁制。
玉简内的信息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这并非什么正式记录,更像是一本私人手札的残片,字里行间充满了压抑的悲愤和不甘。书写者的灵力气息已然十分微弱,但依稀可辨其属性正是炽烈纯粹的火系。
……玉玑师妹近日愈发不对劲,总是忧心忡忡,问我是否志在掌教之位……我早已言明,只求大道,无意权位,她却似乎不信……
慕瑶那孩子,心思似乎太重了些,今日竟私下问我,若师尊（指上一任掌教）有意传位于我,我会否接受……我斥责了她,修行之人岂可沉迷权势……
秘境历练在即,为何偏偏指派我去探查那处极险之地名单是玉玑拟定的……希望是我想多了……
果然有埋伏！不是魔修！是……为什么！！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迹甚至有些扭曲,仿佛书写者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或震惊。
云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虽然这玉简没有指名道姓,但信息已经足够清晰！百年前的那位天才首徒,她的师伯,极可能并非意外陨落,而是遭了当时还是师妹的玉玑真人以及……很可能还有当时作为弟子、看似温婉的慕瑶的毒手！原因,无非是权势二字！
而那位师伯,擅长的正是火系法术！与她同源！
所以,那凤凰同心玉上的火系灵力痕迹,根本就是刻意伪造,指向性明确！不仅要污蔑她,更是要触動玉玑真人那根敏感神经,让她联想到百年前的威胁,从而狠下心肠！
好一招一石二鸟！既除了她这个当前威胁,又可能在玉玑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让慕瑶自己更能得到信任！
云芷缓缓收起玉简,指尖冰凉。她终于明白,为何师尊今日如此不容辩解,那般急切地要定她的罪。不仅仅是偏心璇玑,恐怕更深层的,是百年前那场阴谋带来的恐惧和心虚在作祟！任何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火系天才,都必须扼杀！
而慕瑶……她想起慕瑶今日那看似劝解,实则句句将她往思过崖逼的言辞,心底涌起一股恶寒。这位平日里温婉可亲的大师姐,心思竟深沉歹毒至此！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手中的琉璃心灯忽然轻轻震动起来,灯芯那点微光急促闪烁,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暴戾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猛地从灯中爆发出来！
唔！云芷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怨念顺着手臂直冲识海！那怨念充满了不甘、愤怒、背叛和毁灭欲,竟与她此刻的心情绪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甚至要反过来侵蚀她的神智！
是灯中炼化的魔魂戾气！它们被这充满负面情绪的环境和她剧烈波动的道心引动了！
与此同时,经阁外,数道强大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瞬间将经阁牢牢锁定！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夜空：
云芷！你果然贼心不死,竟敢潜入经阁,窃取宗门秘典！今日,必将你擒杀,以正门规！
是慕瑶的声音！她竟然一直暗中跟着或者说,早就料到自己会来此！
第六章
煞反噬与突围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将整个经阁牢牢锁死。慕瑶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狠厉和得意,与她平日温婉的形象判若两人。
云芷心头一凛,瞬间明白自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莫长老的出现和提示,恐怕也在对方的预料之内,甚至可能就是故意引她来此的陷阱！目的就是坐实她窃取秘典、叛出宗门的罪名,好名正言顺地格杀！
然而,外部的杀机尚在其次,此刻最大的危机来自内部！
琉璃心灯剧烈震颤,那突如其来的、冰冷暴戾的怨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的识海。无数魔魂死前的恐惧、愤怒、不甘,以及它们固有的毁灭欲望,与她此刻心中的悲愤、冤屈、杀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眼前景象开始晃动,幻象丛生——仿佛看到玉玑真人冰冷厌恶的脸,璇玑得意的笑,慕瑶狠毒的视线,还有无数狰狞魔影张牙舞爪地扑来！耳畔充斥着怨魂的嘶嚎和嘲讽的低语。
凭什么信你……
背叛……都该杀……
毁灭……一起毁灭……
煞气失控地向外奔涌,暗红色的光芒将整个经阁角落映照得如同血狱,书架上的玉简书册在这恐怖的戾气冲击下纷纷爆裂开来！
呃……云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额角青筋暴起,死死握住琉璃心灯,竭力运转功法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她太大意了！或者说,对方太了解琉璃心灯的隐患了！深知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时,此灯极易反噬！
师姐！何必负隅顽抗乖乖交出窃取的秘典,自废修为,或许还能留得一命！慕瑶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虚伪的劝诫,身影已经出现在经阁门口,身后跟着数名气息强悍、明显是暗中培养的死士,其中一人赫然有着元婴巅峰的修为！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丝毫不受那逸散煞气的影响,结成一个诡异的阵法,道道灵力锁链如同毒蛇般射入经阁,直取云芷！
内外交困！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芷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半分！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被她们得逞！
她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既然煞气要反噬,那就反噬个彻底！看看最后,是谁吞噬谁！
想要给你们！云芷嘶声喝道,非但没有强行压制心灯,反而将体内磅礴的化神灵力疯狂地注入灯中,同时彻底放开了对灯内那些最凶戾魔魂的压制！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猛地从琉璃心灯中炸响！那不再是简单的煞气逸散,而是凝聚成了数条狰狞无比的、完全由精纯魔魂戾气构成的暗红黑龙！它们一出现,便张开巨口,疯狂地吞噬着那些射来的灵力锁链,同时发出一阵阵扰人心神的灵魂尖啸！
那几名死士组成的阵法瞬间被破！修为稍低的两人当场抱头惨叫,七窍流血,神魂遭受重创！就连那名元婴巅峰的死士也脸色一白,动作迟滞了一瞬！
慕瑶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云芷竟然敢如此疯狂地催动心灯,这简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而云芷自己也不好受,强行催动魔魂反噬外界,等于引火烧身,更多的戾气沿着灵力连接倒灌回她的经脉,疯狂破坏着她的身体,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嘴角溢出鲜血。
破！她汇聚起所有还能控制的灵力,结合部分狂暴的煞气,化作一道红白交织、威力骇人的光柱,狠狠地撞向经阁的屋顶！
那些被炼化的魔魂戾气,本就蕴含着极强的负面能量和毁灭意志,平日依靠她强大的修为和坚定的道心才能勉强压制。今日先是被背叛怒火引动,后又被她主动引爆用来对敌,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疯狂侵蚀着她的经脉、丹田甚至神魂。
冰冷的暴戾杀意不断试图占据她的意识,各种负面情绪和幻象层出不穷。一会儿是玉玑真人冷漠指责的画面,一会儿是璇玑得意嘲讽的嘴脸,一会儿又是慕瑶狠毒出手的场景,其间还夹杂着无数魔魂死前恐怖的记忆碎片。
放弃吧……抵抗无用……
怨恨吧……杀光他们……
力量……释放我们,给你毁灭一切的力量……
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诱惑着她沉沦。
云芷紧咬牙关,冷汗浸透了衣衫,身体因为痛苦和对抗而微微颤抖。但她眼底的清明却始终未曾完全消失。百年的历练,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早已将她的意志磨砺得如同金刚。
闭嘴！她在识海中怒吼,我云芷的道,岂容尔等魑魅魍魉置喙！
她艰难地盘膝坐好,将琉璃心灯置于膝上,双手结印,强行运转本命功法《九转焚天诀》。精纯浩大的火属性灵力自丹田升起,开始艰难地梳理狂暴的经脉,试图将那些侵入的煞气戾力一点点逼出,或者重新炼化。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且漫长的过程。她的灵力与煞气如同两军对垒,在她体内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刮骨剜心般的疼痛。肌肤表面不时凸起一道道暗红色的气流,如同小蛇般游走,看起来分外骇人。
时间在痛苦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石缝外雾气依旧浓郁,偶尔传来几声遥远而模糊的兽吼,更添几分死寂。
云芷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逐渐平稳下来。最危险的关头似乎过去了,她勉强将那些失控的煞气重新约束在一定范围内,虽然未能完全炼化,但至少暂时压制住了反噬,保住了灵台清明。
这次劫难,虽然凶险万分,却也并非全无收获。在对抗煞气反噬的过程中,她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似乎更加精妙了一丝,对琉璃心灯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此灯虽险,但若能真正掌控,威力无穷。
而且,经过这番几乎走火入魔的挣扎,她心中最后那点对师门的眷恋和软弱,也被彻底斩断。从此以后,她云芷只为自己而活,只为心中的道和债而战！
她取出几枚疗伤丹药服下,开始专心修复受损的经脉。
又过了半日,伤势稍愈,她正准备进一步探查周围环境,眉头忽然微微一皱。强大的神识即使被雾气削弱,依旧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一些细微动静。
不是妖兽,是人的声音,而且正在向这边靠近。
……确定是这边吗追魂盘显示的气息很微弱了。
不会错！那妖女受了重伤,肯定跑不远！慕瑶师姐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赏赐可是丰厚得很！
小心点,这鬼地方神识不管用,别阴沟里翻船……
怕什么她再厉害,现在也是强弩之末！我们兄弟俩都是金丹后期,还拿不下一个重伤的
两个声音,带着贪婪和谨慎,显然是清音峰派出的追兵,凭借着某种追踪法器摸到了附近。
云芷眼中寒光一闪。真是阴魂不散！
她悄无声息地收起禁制,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然融入了浓雾之中。
不久后,两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森林的寂静,但很快又被无边的雾气吞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最终章
坠星荒原深处,煞气冲霄,却并非混乱无序,而是如百川归海,臣服于一座孤峰之巅的身影。
云芷盘坐于峰顶,琉璃心灯悬浮于身前,不再是先前那副狂暴狰狞的模样。灯身依旧剔透,内里的混沌之气却已化作深邃的星河,缓缓流转。那些暗红色的煞气不再是缠绕肆虐的凶蟒,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如同忠诚的卫兵,环绕灯身与云芷飞舞,散发出令人神魂悸动却又不敢有丝毫亵渎的威严气息。
她在此潜修十年。十年间,她不仅彻底修复了伤势,更将那次险些反噬的危机化为契机。以《九转焚天诀》为本,以琉璃心灯万千魔魂戾气为薪柴,她竟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煞焰焚天诀！以无上意志驾驭煞气,化至凶至戾之力为至纯至刚之火！
她的修为,早已突破化神巅峰的桎梏,踏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半步渡劫,甚至更强！只因她的力量,已远超寻常灵力范畴。
这一日,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冰冷的绝望或愤怒,而是一种洞彻世情、掌控生死的淡漠。指尖轻点琉璃心灯,灯芯微光跳跃,映照出远方清音峰的景象——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正在举行盛大庆典,庆祝掌教玉玑真人爱女璇玑与那位林师兄的双修大典,同时,慕瑶也将被正式立为下一任掌教继承人。
盛宴吗云芷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清音峰,凝辉堂外广场。
喜乐喧天,灵果飘香。玉玑真人端坐主位,面带矜持微笑,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隐忧。慕瑶侍立一旁,妆容精致,笑容温婉得体,接受着各方宾客的恭维。璇玑身着大红嫁衣,依偎在一位俊朗却略显拘谨的青年修士身旁,满脸娇羞与得意。
就在典礼进行到最高潮,玉玑真人准备宣布继承人时——
天地骤然一暗！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清音峰！仿佛有一尊来自九幽的魔神,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喧嚣之地。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广场上空。素白衣裙,墨发飞扬,容颜清丽绝伦,却带着令万物冻结的冰冷。她手中托着一盏琉璃灯盏,灯光幽幽,却让在场所有修士体内的灵力都为之一滞！
云……云芷！有人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恐惧。
玉玑真人猛地站起,脸色煞白。慕瑶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下意识握紧了法宝。璇玑更是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道侣身后。
十年不见,师尊,别来无恙云芷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看来,清音峰早已忘了十年前凝辉堂内的教训,也忘了一个为它流过血、却被它亲手推开的人。
妖女！你还敢回来！戒律堂一位新长老壮着胆子厉喝,祭出法宝。
云芷甚至没看他一眼,指尖琉璃心灯微光一闪。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煞焰闪过,那位元婴期的长老连同他的法宝,瞬间汽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仿佛从未存在过。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今日,我只为清算旧债。云芷目光扫过玉玑、慕瑶、璇玑,无关者,退开千里,可保性命。
话音落下,大部分宾客和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化作流光逃窜,顷刻间,广场上只剩下清音峰核心众人和一些自恃修为高深、想看好戏或趁机巴结的宗门强者。
狂妄！一位与清音峰交好的渡劫初期散修冷哼一声,祭出一面古镜,区区煞气,也敢……呃！
琉璃心灯中,一条由纯粹煞焰凝聚的黑龙咆哮而出,瞬间吞噬古镜,贯穿那散修的护体灵光。散修惨叫一声,浑身灵力如同被点燃般疯狂燃烧,短短数息便化为飞灰！
连渡劫期都挡不住一招！
这一刻,所有人终于明白,眼前的云芷,早已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存在！
师尊,百年前你与慕瑶合谋,害死师伯,登上的掌教之位,坐得可安稳云芷语出惊人。
玉玑真人浑身剧震：你胡说什么！
慕瑶,用幻蜃珠伪造灵力痕迹,构陷于我,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可还顺手
慕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璇玑,你那点可怜的嫉妒和陷害,本不值一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身边之人,辱我清白。
云芷不再多言,琉璃心灯光芒大盛！
债,该还了。
第一债,惩愚妒！
目标直指璇玑及其道侣林师兄。煞焰化作锁链,无视一切防御,瞬间将两人捆缚。璇玑修为瞬间被废,娇媚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青丝变白发,沦为凡人老妪！那林师兄被煞气侵染道心,此生修为再难寸进,且终日将被心魔困扰！
我不杀你,让你用余生,体会凡人蝼蚁之苦,看你所依仗的、追求的,尽成泡影。
第二债,治奸邪！
目标慕瑶！慕瑶尖叫着祭出本命法宝,施展最强法术,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琉璃心灯中飞出数道煞焰箭矢,精准地击碎她的丹田,绞碎她的经脉,更有一道直接侵入其神魂！
啊——！慕瑶凄厉惨叫,抱头倒地,神魂中被种下永恒煞印,日后将永无止境地重复经历最恐惧的幻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修为、她的权势、她的野心,尽数化为乌有,余生只剩疯狂与痛苦。
最终债,断恩仇！
云芷看向面无人色的玉玑真人。
师尊……玉玑真人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哀求,为师……我……
这一击,还你百年教导之恩,虽然后来变了质。云芷一指点出,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涌入玉玑真人体内,并未伤她,却将她苦修数百年的化神中期修为,生生打落至金丹期！从此仙路断绝,寿元大减。
这一击,还你凝辉堂内,不信我、欲杀我之仇！又一道煞焰掠过,玉玑真人那件象征着掌教权威的法袍和凤冠瞬间粉碎！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再无一丝威严。
清音峰……云芷俯瞰着这片曾经的家,声音传遍四方,今日起,封山千年,弟子散尽,资源尽毁！此峰,为我师伯守墓！尔等,好自为之！
她抬手,琉璃心灯照耀天地,无尽煞焰如同天罚降临,精准地摧毁清音峰所有灵脉节点、丹房、宝库、修炼密室！轰轰轰！巨响连绵,曾经辉煌的仙家福地,顷刻间灵光溃散,沦为一片真正的荒芜之地！
做完这一切,云芷看也不看下方那些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众人,转身一步踏出,身影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唯有那冰冷的声音,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今日之后,修真界再无清音峰云芷。唯有煞尊——云芷天道！
恩怨已清,大道独行。阻我道者,犹如此峰！
从此,修真界多了一位神秘强大的煞尊,无人知其来历,只知她手持一盏琉璃心灯,亦正亦邪,随心所欲。她曾一念之间覆灭魔道大宗,也曾弹指赐下机缘点化山野小修。她超然物外,却成了一个无人敢轻易提及、却又无限向往的传说。
而清音峰的废墟,则成了修真界一个永恒的警示：莫欺少年穷,更莫负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