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当天,我带着十八辆劳斯莱斯迎亲。
>老婆的养弟突然拽着我礼服哭闹:我也要结婚,这衣服给我当戏服!
>所有人哄笑等着我让步,老婆却亲手扒我礼服:你委屈一下,先穿旧的。
>我沉默三秒,当众拨通暗恋我多年的闺蜜电话:穿你最贵的裙子来,今天新郎换人。
>车队炸锅时,角落里传来岳母尖叫:死孩子你撕的是三亿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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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辆磨砂黑劳斯莱斯幻影,像一列沉默的黑曜石,碾过清晨洒过水的柏油路面。
头车花海拥簇,车头的小金人反射着初夏还有些温柔的阳光,亮得刺眼。我坐在后座,熨帖的
Brioni
高定西装一丝褶皱也无,领结却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上滑过,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映出我勉强算得上淡定的脸。
副驾上的张昊,我穿了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发小,扭过头,咧着一口白牙:燃哥,排面!我敢说这绝对是本市本年度最壕迎亲车队,没有之一!论坛上都刷爆了,说苏家闺女这是挖到矿了
我扯了下嘴角,没接话。排面苏蔓半个月前就拉着我,掰着手指头算头车要什么花,车队要多少辆,婚纱照的相册必须有多大,伴手礼里该放什么牌子的巧克力才不跌份…她要的,从来不只是矿那么简单。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水底的气泡,咕嘟一下,又压了下去。大喜日子。
车队稳稳停在那个颇有名望的老小区门口,鞭炮炸响,红纸屑纷飞如雨。张昊带头,一帮兄弟嗷嗷叫着拥我下车。单元门洞开,欢声笑语和喧闹的音乐声浪一样拍出来。
挤过一道道虚掩的、讨要红包才开的房门,终于突破到主卧前。苏蔓一袭圣洁白纱,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中央,妆容精致,仰着下巴冲我笑,眼神亮得惊人。她身边围着的姐妹团起哄:不行不行!诚意不够!还想这么轻易接走我们新娘子
张昊他们把红包雪片一样撒进去。
闹哄哄的间隙,我瞥见那个身影——苏明,苏蔓的养弟,十六七岁,胖得有点臃肿,套着一身紧绷的伴郎西装,正靠在装饰着粉色气球的衣柜边上,手里攥着台Switch,屏幕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对周遭的狂热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只有手指在按键上噼啪作响,带着一种烦躁的熟练。岳母王桂芬正凑在他耳边,一手端着碟切好的水果,一手举着叉子,低声下气地劝:明明,乖,吃一口,今天你姐大事日子,给妈点面子…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游戏机能停停不能
苏明胳膊一抡,不耐烦地格开她递水果的手。王桂芬踉跄一下,水果差点掉地上,却立刻又堆起更腻的笑,把叉子递到他嘴边。
我心里那点不适感又冒了头,移开视线。
最后一道门终于开了。我单膝跪地,举着手捧花,念着早就准备好的誓言词。苏蔓笑着,眼眶微红,正要接。
哇——!
一声尖锐的、刻意拔高的哭嚎像钝器砸碎了所有温馨氛围。
苏明把游戏机猛地掼在铺着喜被的床上,屏幕瞬间蛛网般裂开。他整个人像颗炮弹一样撞过来,肥硕的身躯差点把我带倒,然后一头扎进苏蔓怀里,死死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昂贵的婚纱上蹭。
姐!我不准你走!你走了谁陪我打游戏!谁给我点外卖!谁给我钱买皮肤!他们都是坏人!都要把你抢走!哇啊啊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音乐还在欢快地响,显得这哭闹格外突兀。
苏蔓脸上的感动僵住,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被一种我熟悉的、对着苏明时才有的纵容覆盖。她拍着他的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明明,明明乖,姐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姐结了婚也能天天回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给你转钱,啊快起来,你看姐夫都看着呢…
我不!我就不!你骗人!结了婚你就不要我了!就像他们一样!苏明嚎得更响,手指胡乱指向周围尴尬赔笑的亲戚,唾沫星子喷在苏蔓的头纱上。
王桂芬挤过来,试图打圆场,声音发颤:哎哟我的小祖宗,我的心肝肉,今天可是你姐好日子,你可不能这样…快起来,妈给你包个大红包,最大的!
苏明根本不理,反而变本加厉,猛地抬起头,一双被肉挤得快看不见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我,然后突然伸手,死死攥住我Brioni西装的前襟,用力撕扯!
都是你!都怪你!抢我姐!这衣服…这衣服给我!我也要结婚!我要穿这个打游戏!快脱下来给我当戏服!
顶级面料的韧性此刻成了折磨,被他蛮力拉扯着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嘶啦声。珍珠母贝扣子崩掉一颗,嗒啦一声砸在地板上,滚进床底。
我脸色瞬间沉下,握住他手腕,力道收紧:苏明,松手。
他吃痛,嚎叫得更凄厉,像被宰杀的猪仔。
房间里落针可闻。音乐不知被谁手忙脚乱地按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带着惊愕、看戏的玩味,和一种隐秘的期待。几个长辈张了张嘴,似乎想劝,最终却都把目光投向苏蔓。
张昊往前一步,眉头拧紧:喂,小子,过分了啊!
苏蔓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张昊,最后定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了丝毫刚才的柔情蜜意,只有一种被触犯底线后的焦躁和不耐烦。
她一把推开我还握着苏明手腕的手,声音又尖又冷,完全盖过了苏明的干嚎:林燃!你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一件衣服而已!弄坏了再买不就是了!你先委屈一下怎么了能少块肉吗!
她说着,竟真的伸手过来,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直接抠向我西装的扣眼,用力一扯!
刺啦——!
世界安静了。
那声布料的撕裂声,清晰得可怕,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虚饰的温情,露出底下丑陋滑稽的内里。
我站着没动,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的漂亮脸蛋,看着她身后那个立刻止了哭闹、咧开得意笑容的胖小子,看着周围那些瞬间放松下来、甚至露出果然如此早就该让着孩子表情的宾客。
最后一丝对这个女人,对这个家的幻想,随着那声撕裂,彻底断了。
血液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却又在瞬间冷却下来,冰封万里。
时间像是被拉长,又被压缩。短短三秒,前半生许多画面在眼前飞闪而过。
我异常平静地抬手,止住还要开口的张昊。
然后在全场凝固的、等着我顾全大局委曲求全的注视下,慢慢掏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冷得像冰,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无视掉苏蔓骤然变得惊疑不定的目光,无视掉王桂芬试图开口打圆场的嘴脸,无视掉苏明蠢笨的挑衅。
我径直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备注只有一个字——汐。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清凌凌又带着点慵懒的声音,背景音里有舒缓的钢琴曲:哟,新郎官儿这个点不该正抱着新娘子啃吗想起给老娘请安了
我没理会她的调侃,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每个字却清晰地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姜汐。
穿你最贵的裙子,化最靓的妆。
地址发你,立刻,马上过来。
今天,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脸色开始发白的苏蔓,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新郎换人。
死寂。
然后是轰一声,整个房间,整迎亲车队群,乃至门外看热闹的小区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油锅,彻底炸了!
我操!林燃你疯了!张昊的吼声第一个炸响。
什么意思新郎换人换谁
姜汐是那个…苏蔓那个开画廊的白富美闺蜜
这这这…这闹哪出啊!
手机里,姜汐沉默了一瞬,随即,那把慵懒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斩钉截铁:操!等着!十分钟!老娘今天艳压全场,耶稣也拦不住!
电话挂断。
苏蔓的脸彻底失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伸手指着我:林燃…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
王桂芬也反应过来,尖声叫着扑过来想抢我手机:哎哟喂!作死啊!林燃你发什么神经!快给大家道歉!说你是开玩笑的!这婚还能不能结了!
我轻易格开她肥胖的手。
角落里,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我公司的首席财务官,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捡起那个被苏明撕扯时从我内袋掉落的黑色硬壳文件夹。他颤抖着手打开,只看了一眼,脸唰地一下,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头,额头上全是冷汗,声音劈叉,冲破了一屋子的混乱喧嚣,尖得变了调:
苏…苏太太!明明!别闹了!这…这撕的不是衣服!是…是林总那份代持的股权确认函!后面附…附了和摩根那边刚签的对赌协议补充条款!价值…价值三…三亿啊!!!
王桂芬那只还试图来撕扯我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
整个世界,在她那双骤然缩成针尖的瞳孔里,彻底失去了声音。
王桂芬那声变了调的尖叫,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破了房间里所有喧嚣的泡沫。
三…三亿!
这个词带着恐怖的重量,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刚才还如同菜市场般哄闹的卧室,瞬间落针可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某些人骤然加速、几乎要撞破胸腔的心跳。
王桂芬僵在原地,伸向我的手还悬在半空,手指像鸡爪一样蜷缩着,不住地颤抖。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肥肉松弛的面颊剧烈地抽搐着,瞪大的眼睛里先是极致的茫然,仿佛没听懂这三个字的含义,随即,恐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淹没了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她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原本得意洋洋、还在用挑衅眼神瞟我的苏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他妈那声凄厉的尖叫吓住了。他脸上的横肉僵着,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本能的不安,但更多的还是被打扰了好事的不耐烦。他大概根本不明白三亿和协议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群大人又开始吵吵嚷嚷,烦死了。
苏蔓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猛地扭头,视线死死钉在CFO手里那份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甚至隐约能看到内页被蛮力扯破的文件夹上。她的婚纱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拽得她晃了一下。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惊骇,最后迅速转化为一种尖锐的、被背叛的愤怒,猛地转向我。
林燃!你…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到这里来!你什么意思!你防着谁呢!她的声音尖利,试图用攻击来掩盖巨大的恐慌和失控感,不就是一份文件吗修补一下不就行了!你至于吗!你竟然因为这个就要换新娘你混蛋!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无比荒谬,甚至想笑。到了这一步,她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指责,是试图把责任推卸到我头上,仿佛错的是我不该把重要文件带在身上,而不是她那宝贝养弟的野蛮行径和她自己的无脑纵容。
修补一下我缓缓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苏蔓,你以为是小时候撕了作业本,用透明胶粘一下就能骗过老师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原始协议文件,条款页有双方律师的骑缝签名和火漆印。撕毁原件,意味着什么,需要我给你的智商上个普法课吗
我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王桂芬和依旧懵懂的苏明,最后落回苏蔓脸上:至于换新娘…你以为,我只是因为这份文件
苏蔓被我的话噎住,脸色更白。
燃哥!张昊终于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一个箭步冲上来,先是狠狠瞪了苏家母子一眼,然后压低声音急急对我说,这…这他妈…三亿啊!现在怎么办摩根那边要是知道…
CFO也颤抖着凑近,声音发虚:林总,这…这补充条款里关于单方面毁约的赔偿责任…
我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一种破罐破摔后的冰冷平静。
报警。我吐出两个字。
报警!王桂芬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了,猛地尖叫起来,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扑过来想抓我的胳膊,不能报警!林燃!家丑不可外扬!明明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不懂事!你怎么能报警抓他!这要是传出去,他这辈子就毁了!蔓蔓!你快说句话啊!
苏蔓也慌了神,眼神乞求地看着我:林燃,有话好商量,我妈说得对,明明他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可以赔偿…想办法补救…
赔偿我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毫无笑意的弧度,你们拿什么赔卖了这个老小区你们家这套六十平的单位房还是卖了你那辆我送你的保时捷或者,卖了你弟那一柜子的限量版游戏机和球鞋
每一句问话,都像一记耳光,扇得苏蔓和王桂芬脸色青白交错,哑口无言。巨大的金额差距像天堑一样横亘在眼前,让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底显得无比可笑。
不是故意的我的目光转向苏明,他正因被无视而愈发烦躁,开始用脚踢踹旁边的床头柜,发出咚咚的噪音,法律不看动机,只看结果。十六岁,已经够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了。故意毁坏财物,数额特别巨大…王阿姨,您觉得这会判几年
王桂芬腿一软,要不是旁边的亲戚手忙脚乱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她开始嚎啕大哭,语无伦次:我的明明啊…不能啊…林燃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讽刺无比,在你们纵容他撕我衣服、毁我协议的时候,想过是一家人吗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不同于劳斯莱斯引擎的、更加狂野暴躁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然后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窗口。
只见一辆焰紫色的兰博基尼Aventador
SVJ,如同一头来自未来的机械猛兽,以一个极其嚣张的姿态斜插在婚车车队的前面,稳稳停住。剪刀门向上掀起,首先探出的是一只踩着银色细高跟绑带鞋的纤足,踝骨精致玲珑。
紧接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利落地钻出车子。
一袭正红色、设计极尽嚣张的抹胸鱼尾长裙,裙摆像是用无数片燃烧的火焰羽毛堆叠而成,走动间流光溢彩,几乎灼伤所有人的视网膜。她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硕大墨镜,露出一截线条完美的下巴和涂着同样正红色唇膏的、饱满欲滴的唇。海藻般的微卷长发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步伐肆意飞扬。
不是精心打扮等待出席婚礼的宾客,那姿态,那气场,分明是女王驾临,准备炸翻全场。
姜汐。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顾盼生辉、此刻却锐利如刀锋的桃花眼,目光精准地穿过楼下围观的人群、呆若木鸡的迎亲团队,直直射向二楼窗口的我。
她红唇一勾,扬起一个足以让日月无光、又野又飒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玻璃窗:
林燃!老娘到位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活腻了,敢在老娘…嗯,准新郎官儿的好日子里撒野下来接驾!
整个小区,鸦雀无声。
只有她身上那袭红裙,在阳光下,烧得如同胜利的烽火。
我迎着她灼灼的目光,一直冰封的心脏,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涌出一点近乎疼痛的暖意和解脱。
我没再看身后那一屋子狼藉和惨淡,没理会苏蔓瞬间灰败绝望的脸、王桂芬杀猪般的哭嚎和苏明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大条了的惊恐目光。
我转身,拨开僵立如木偶的伴郎团和亲友,踩着地上那片狼藉——崩掉的扣子、撕破的文件夹残页、还有不知谁掉落的红包,大步走向门口。
Brioni西装被撕裂的口子随着我的动作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衬衫,有些狼狈,却更像战士卸下了不必要的负重,准备迎接真正的战场。
身后,是破碎的旧梦和一地鸡毛。
身前,是烧穿阴霾的烈焰和未知的狂澜。
燃哥!等等!张昊猛地回神,赶紧带着几个兄弟跟上我,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担忧,我操!姜大小姐这排场!可是…那协议…摩根那边…
协议的事,路上说。我脚步不停,声音冷静,先下去。
楼梯口,苏蔓的父亲,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在家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实男人,此刻正佝偻着背站在阴影里,脸上是混杂着羞愧、惶恐和无力的复杂表情。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
下到一楼单元门口,那些原本看热闹的邻居和迎亲团队的人,此刻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同情、看戏,变成了震惊、敬畏,以及巨大的好奇。他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在我破损的西装和楼下那团耀眼的红色火焰之间来回逡巡。
姜汐就靠在那辆骚包至极的超跑车头上,双臂环胸,那条红裙将她本就出色的身材勾勒得惊心动魄。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目光在我撕裂的西装上停顿一秒,眉梢高高挑起:啧,够激烈的啊林总。这造型…挺别致。
我走到她面前,离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清冽又带有攻击性的香水味,像雪松混着某种冷冽的酒。
来得及换更别致的。我说,朝她伸出手。
她哈哈一笑,爽快地把手放进我掌心。她的手不似一般女孩柔软,指腹有常年握画笔留下的薄茧,却异常坚定有力。
成!那就走着!她利落地转身,拉开副驾的车门,就要坐进去。
等等!苏蔓凄厉的声音从二楼窗口传来,她半个身子探出来,头发散了,头纱歪斜,妆容被眼泪糊花,早已没了之前的精致漂亮,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狼狈,林燃!你不能走!姜汐!你还要不要脸!他是我的新郎!你是我闺蜜啊!你怎么能…
姜汐动作一顿,回过头,仰起脸看向窗口的苏蔓。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闺蜜她嗤笑一声,苏蔓,扪心自问,你什么时候真心拿我当过闺蜜每次约会故意迟到两小时显示你矜贵的是谁一边收着我画廊的VIP折扣一边跟别人吐槽我画卖得死贵‘坑冤大头’的是谁明知道我从大学就…
她说到这里,猛地刹住,飞快地瞥了我一眼,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那副嚣张的气场,声音拔高,字句清晰得像冰珠砸地:
算了,懒得翻旧账。至于新郎
她故意顿了顿,伸手,姿态无比自然又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红色裙摆与我破损的黑色西装形成了强烈而诡异的视觉冲击。
现在,他是我的了。
至于你…她目光扫过苏蔓,扫过窗口后面隐约可见的王桂芬哭嚎的胖脸和苏明惊恐的模样,最后落在那份被CFO小心翼翼捧着的、破损的文件上,红唇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还是先想想,怎么赔那三个亿吧!哦,对了,友情提醒,摩根集团亚太区的那位刘总,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动他的文件。
说完,她再不理会楼上瞬间死寂的绝望,拉着我,弯腰坐进了兰博基尼的副驾。
引擎发出猛兽般的咆哮。
张昊极其机灵地大吼一声:都还愣着干嘛!上车!跟上燃哥和嫂子!咱们接亲去——接、新、嫂、子!
劳斯莱斯车队如梦初醒,引擎纷纷启动。
焰紫色的超跑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撕开人群和传统的束缚,载着我和身边这个红衣似火、眼神灼人的女人,冲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却莫名让人血脉偾张的方向。
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
我拿出手机,忽略掉无数个疯狂打入的、来自苏蔓、王桂芬以及苏家亲戚的电话,直接拨给了我的私人律师和助理,言简意赅地交代协议被毁、立刻准备紧急预案、联系摩根方面先行沟通的事宜。
姜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等我打完电话,她才歪过头看我,墨镜重新戴上了,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那个似笑非笑的嘴角。
玩儿挺大啊,林同学。三亿,说撕就撕了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佩服。
不是我撕的。我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轻松,但确实是个烂摊子。
怕什么。她答得轻描淡写,手指在车窗上随意敲着,大不了把我画廊卖了,再找我爸坑点,凑凑应该够赔个零头。
我愣了一下,侧头看她。她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我知道,她那个画廊是她的命根子,她跟她那个富豪老爹的关系更是僵得可以。
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塌陷了一块。
用不着。我声音缓和了些,公司还没那么脆弱。麻烦肯定麻烦,但不至于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那份文件…他撕毁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份价值三亿的合同。
兰博基尼最终停在了一家顶级造型工作室门口。这是姜汐常年包场的地方。
下车。她打了个响指,给你半小时,把你这身破布换了,头发弄一下,精神点儿。虽然今天这出戏够刺激,但老娘的红毯搭档也不能太寒碜。
我被她拽进工作室。一大群造型师、服装师早已严阵以待,看到我们进来,眼神里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八卦之光,但专业素养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
我被按在椅子上,有人迅速测量我的尺寸,有人捧来好几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男士礼服。姜汐则被簇拥到另一边,开始补妆整理发型,那条红裙不需要更换,已经是绝对的焦点。
期间,我的手机再次震动,是CFO发来的加密消息,汇报了初步评估:协议原件毁损严重,但核心条款电子备份齐全,且有双方律师确认过的扫描件留存,法律上并非完全无法补救,但需要付出极大代价和进行繁复的举证、协商,甚至诉讼。摩根方面已经得知消息,震怒是必然的。
我回复:按最坏情况准备预案,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
放下手机,看向镜子。专业的造型团队效率惊人,很快,一个焕然一新的我出现在镜中——一身剪裁完美的Giorgio
Armani黑色塔士多礼服,低调奢华,替换了那件被撕破的Brioni。头发被精心打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锐利的眼神。除了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几乎看不出半小时前的狼狈。
另一边,姜汐也整理完毕,墨镜摘下,妆容更加明艳夺目,红唇烈焰,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睥睨的气场。她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对着镜子打量。
嗯,还行,勉强配得上老娘。她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去哪我问。领证显然来不及,也没带任何证件。
去哪姜汐挑眉,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当然是去酒店啊!
酒店
对啊!她理直气壮,十八辆劳斯莱斯,全市最好的五星酒店宴会厅,上百桌酒席,各界名流宾客…难道因为新娘换人了,就全都浪费了凭什么啊!
她摸出手机,飞快地发着语音消息:李经理吗对,是我,姜汐。听着,原定林总和苏蔓的婚宴,照常举行!对,没错,照常!但新娘名字换成我了!所有流程、物料、电子屏显示,全部给我改过来!立刻!马上!钱不是问题!对…我知道时间紧,给你三倍…不,五倍的人工费!半小时内给我搞定!搞不定你这酒店明天就别开了!
我:……
这执行力,我自愧弗如。
张昊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声音兴奋得发颤:燃哥!酒店这边…姜大小姐已经吩咐了我操!太牛了!你们什么时候到这边…这边有点小状况…
什么状况
苏蔓她妈…王桂芬,带着几个苏家的泼妇亲戚,堵在酒店门口闹呢!又哭又嚎的,说明明是被陷害的,说你们欺负人,要讨说法!保安有点拦不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和姜汐对视一眼。
她红唇一勾,眼中闪过兴奋好战的光芒:哟,送人头的来了正好,缺个环节给姑奶奶我立威呢!
兰博基尼再次咆哮着冲出,后面跟着一长列沉默而威严的黑色劳斯莱斯,如同出征的车队,驶向最终的战场。
酒店门口,果然围得水泄不通。王桂芬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头发散乱,毫无形象可言。几个苏家的中年妇女在一旁帮腔,唾沫横飞地指责着。苏蔓的父亲试图拉她,却被一把推开。苏蔓本人倒是不在,或许是无颜现身。
记者的长枪短炮已经架起,闪光灯不停闪烁。
我们的车队一到,所有镜头瞬间转向。
姜汐不等车停稳,直接推门下车。那一身正红长裙在灯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哭闹的王桂芬,气场全开,宛如女王巡视领地。
吵闹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王桂芬看到姜汐,像是看到了仇人,猛地爬起来就要扑过去:姜汐!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抢我女儿老公!你不得好死!
姜汐轻易地侧身躲过,眼神冰冷,声音却带着笑,通过周围不知谁递过来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王阿姨,话可不能乱说。法律上,林燃现在还是单身,我也是。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叫抢了
她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下午好。原本今天的主角不该是我,但发生了一些…令人遗憾的意外。有人不识珍宝,肆意毁坏,自然就有人慧眼识珠,欣然接手。
她顿了顿,挽住我的手臂,继续道:至于某些人在这里闹事,声称被陷害…呵,酒店走廊、婚房内部,都是有高清监控和录音的。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先动手撕毁价值三亿的商业协议,又是谁在无理取闹、纵容行凶,需要我现在就请酒店方把录像放出来,给大家评评理吗
王桂芬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可以撒泼,可以胡搅蛮缠,但在确凿的证据和巨大的金额面前,所有的耍赖都显得可笑而无力。
另外,姜汐笑意更深,却带着冰冷的警告,关于那份被毁的协议,林氏集团的法务部和摩根的律师团已经在紧急处理了。恶意毁坏重大商业文件,该报的警已经报了,该走的法律程序一步都不会少。在这里闹,除了让自己更难堪,没有任何意义。
她几句话,连消带打,既点明了是非曲直,暗示了手中握有证据,又抬出了庞大的法律后盾,彻底将对方的气焰踩灭。
王桂芬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只剩下绝望的呜咽。苏家那几个亲戚也面色讪讪,不敢再吱声。
保安立刻上前,请她们离开。
姜汐不再看她们一眼,挽着我,扬起最明媚自信的笑容,在无数闪光灯和或惊讶、或赞赏、或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向那扇华丽的、原本为另一个女人打开的宴会厅大门。
门内,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的另一番天地。音乐响起,司仪显然接到了通知,虽然语气有些微妙的不自然,但还是热情地高声宣布:
各位尊贵的来宾!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今天的新人——林燃先生,姜汐女士!
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夹杂着窃窃私语和难以置信的低呼。
接下来的流程,快得如同按了加速键。没有传统的仪式,没有交换戒指(来不及准备),没有深情告白。我和姜汐,就像一对搭档默契的模特,完成了敬酒、切蛋糕、跳第一支舞所有环节。她应对自如,谈笑风生,将一场突如其来的荒唐变故,硬生生扭变成了一场她个人魅力四射的盛大派对。
只有偶尔贴近时,她才会极快地低声问我一句:撑得住吗
或者
lawyers那边有消息没
我点头。在这种场合,我惯常的冷静和她的热辣张扬,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宴席过半,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助理打来的。我走到安静的露台去接。
林总,摩根那边的刘总亲自回电了。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他…他听了事情经过,虽然还是很生气,但听说…听说您当场换了新娘,而且新娘子是…是姜汐小姐后,他居然…笑了
笑了我皱眉。
是的。刘总说…他说:‘姜家那丫头啊我知道,野得很,有眼光!比原来那个强一百倍!’然后他说,协议的事,看在她面子上,可以谈,让我们明天带着所有备份文件和法律意见去他办公室。他还说…就当是送你们的新婚贺礼了,但是该赔的违约金,一分不能少,只是可以宽限期限和分期。
我:……
挂断电话,我看着露台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心情复杂难言。所以,这场闹剧,最后竟然是靠着姜汐的面子…和她那个据说关系不好的老爹的余荫,出现了转机
回到宴会厅,我找到正被几个朋友围着说笑的姜汐,把她拉到一边,低声把刘总的话告诉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老刘啊…他以前追过我小姨,没追上,欠着我们家人情呢。没想到在这儿还上了。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亮晶晶的,所以,我这算是…立功了
立了大功。我认真地说。
那…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近,带着酒气和香气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林老板,你看,我这新娘是临危受命,替你解了围,还顺便挽救了你三亿的生意(虽然打了不少折扣)。你这婚…是打算就今天借用我一下呢,还是…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嚣张和玩世不恭,反而有一丝罕见的、小心翼翼的真诚和期待。忽然想起大学时,她总是故意和我作对,抢我占的座位,在我辩论时抬杠,却又在我打球受伤时,第一个冲上来,骂骂咧咧地背我去医务室…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如昨。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
姜汐。

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宾客都见了,媒体都报了,刘总的贺礼都暗示收了。我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缓缓道,你觉得,我林燃是那种…不负责任,用完就扔的人吗
她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城市的灯火。
所以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以,我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举到眼前,看着我们交握的手指,语气郑重,明天一早,带上户口本身份证,民政局门口见。
她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五秒,然后,那个熟悉的、嚣张又明艳的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夺目。
成交!
她猛地踮起脚尖,在我唇上飞快地烙下一个带着红酒味的、滚烫的吻。
盖章生效!概不退换!
身后,是觥筹交错的宴席,是无数或真或假的祝福。
前方,是或许依旧麻烦不断、却莫名让人期待的,未知婚姻。
一场荒唐的接亲闹剧,撕碎了一段精打细算却脆弱不堪的感情,却意外地,拼凑起了另一个看似离谱、却或许早已注定的可能。
价值三亿的合同是撕毁了。
但有些东西,或许才刚刚开始生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