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邀请
那封电子邀请函是周一下午自己跳出来的。
一个叫青春不散场的群,林枫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被拉进去的。群主是当年的班长,头像还是那张圆滚滚的脸,好像十年没变。
群消息@所有人：
各位老同学,毕业十年,别来无恙本周六晚七点,帝豪酒店三楼牡丹厅,不见不散！费用AA,班长我先垫付,大家人来就行！
下面立刻刷出几十条回复。
收到！
必须到！
哇,都十年了！
林枫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跳出来。他把手机扣在桌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十年。
真快。
他脑子里冒出这三个字,然后就空了。
下班的铃声响了,办公室里的人像听到发令枪,椅子拖动的声音,键盘收起来的声音,关电脑的声音,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林枫,还不走隔壁工位的李哥探过头来。
就走。林枫回了一句,慢吞吞地关掉文档。
他不想去。
这种聚会,没什么意思。大家坐在一起,聊的无非是房子、车子、老婆、孩子。他哪样都拿不出手。去了,就是坐在角落里,听别人高谈阔论,然后默默地吃菜,最后在一片常联系的客套声中,各自回家,再也不联系。
他拿起手机,想打两个字不去,然后退群。
指尖刚碰到屏幕,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徐静。
他划开接听。
喂。
看到群消息了徐静的声音还是那么干脆,像是能穿透听筒,直接敲在他的脑门上。
嗯。
去不去
……不想去。
为什么
没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声嗤笑。
林枫,你敢不敢说实话
林枫没做声,他知道徐静要说什么。
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徐静的声音压低了些,不敢见她
林枫的心跳了一下。
他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手心有点冒汗。
跟她没关系。他嘴硬。
得了吧你,徐静在那头好像翻了个白眼,你那点心思,从高二坐我前面那天起,我就看透了。怎么,十年了,还没放下
我……
别我我我的。去,必须去。你就算不想见她,也得见我吧本小姐特意从外地飞回来,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林枫叹了口气。
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徐静这人,就跟她当记者的职业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行,我去。
这还差不多。徐静的语气立刻轻快起来,周六六点半,酒店门口等我,我开车去接你,省得你又找借口临阵脱逃。
知道了。
挂了电话,林枫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的,很干净。
他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脸。
那张脸的主人,叫陈玥。
十年前,她是所有男生视线的焦点。她穿白色连衣裙站在操场上,头发被风吹起来,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而他,只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唯一和她最近的距离,是那次运动会,她跑八百米,冲过终点后脱力,他正好在旁边递水,扶了她一把。
她的胳膊很烫,也很软。
就那么一下,他记了十年。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徐静发来的消息。
一张截图,是陈玥的朋友圈。
期待周六的重逢。
下面配了一张自拍。照片里的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神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林枫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己暗下去。
他站起身,走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城市的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十年了。
也好,去看看吧。
看看她,也看看自己,这十年,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第二
章
重逢
帝豪酒店在市中心。
金碧辉煌的,门口停的车,林枫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都挺贵。
周六晚上六点半,徐静的红色小车准时停在林枫小区门口。
她摇下车窗,冲他抬了抬下巴。
上车。
徐静剪了短发,化了淡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看着又飒又爽。
林://.longtengx.
你这身,挺精神。徐静瞥了他一眼。
林枫今天特意穿了件新买的衬衫,头发也仔细打理过。
还行吧。他有点不自然。
车开得很快,徐静一边开车一边吐槽。
你说这帮人,搞个同学会,非得选这种地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混得好。
班长不是说他垫付吗
他他现在是江涛公司的副总,你说这钱谁出的
江涛这个名字让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对,江涛。你的老情敌,忘了徐静嘴角一撇。
怎么可能忘。
当年在学校,江涛就是风云人物。家里有钱,长得帅,篮球打得好,追陈玥追得全校皆知。
他们俩,是公认的一对。
车到了酒店门口,徐静把车钥匙扔给门童,拉着林枫就往里走。
抬头挺胸,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牡丹厅在三楼。
电梯门一开,喧闹声就扑面而来。
厅很大,摆了五六张大圆桌。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声笑着,互相递烟,拍着对方的肩膀,说着你一点没变或者你胖了好多。
空气里混着香水味、烟味,还有一种叫做比较的味道。
林枫一眼就看到了江涛。
他站在人群最中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高谈阔论。他周围围了一圈人,都仰着头听他说话,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他好像更成熟了,也更……傲慢了。
看见没,还是那副德行。徐静在他耳边小声说。
林枫没说话。
他和徐静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只有几个还算熟的同学过来打了声招呼。
林枫哎哟,差点没认出来！
徐静！你可算来了！
班长挺着肚子过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个名牌,让他们签到。
林枫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徐静坐在他旁边。
他有点坐立不安,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门口瞟。
急什么,女主角总是要压轴出场的。徐静看穿了他。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林枫的心猛地一缩,他抬起头。
陈玥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她化了妆,很精致,但掩不住眉宇间的一丝疲惫。
她还是那么美。
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而是一种很安静的美。像月光,淡淡的,却能照进人心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正在高谈阔论的江涛停了下来,眼睛一亮,立刻端着酒杯迎了上去。
玥玥,你来了。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去揽陈玥的腰。
陈玥不着痕痕地侧了半步,躲开了。
江涛,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礼貌的疏离。
江涛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他开始把她介绍给身边的人。
陈玥微笑着,和每个人点头致意。
她看起来很得体,很完美。
但林枫看到了。
在她躲开江涛那一瞬间,她的嘴角,有零点一秒的向下。
还有,她的眼神,在扫过全场的时候,有一丝茫然。
好像她不是来参加聚会的,而是在执行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林枫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徐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喂,回神了。人已经来了,上去打个招呼啊。
林枫摇了摇头。
再等等。
他不知道等什么。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现实。
那个在他记忆里,像风一样自由的女孩,现在,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笼子里。
而笼子的钥匙,似乎就握在不远处的那个,笑得春风得意的男人手里。
第三章
尴尬
打招呼是免不了的。
陈玥被江涛带着,一桌一桌地敬酒。
终于,他们走到了林枫这一桌。
这位是林枫,你还记得吧当年的学习委员。江涛的介绍很随意,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好像根本不记得林枫的名字,只是记得那个学习委员的头衔。
陈玥的目光落在林枫脸上。
她愣了一下。
林枫她轻声念出他的名字,眼神里有些许惊讶,也有些许……别的什么。
你好,陈玥。林枫站起身,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有点僵硬。
十年了,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
她的皮肤还是很好,但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
你好。她对他笑了笑,举起手里的果汁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枫也举起自己的杯子,和她的轻轻碰了一下。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很轻,却像敲在林枫的心上。
旁边的徐静举起酒杯,冲着江涛,笑得不怀好意。
江大老板,十年不见,派头越来越大了。怎么,今天这顿你请
江涛哈哈一笑,搂住陈玥的肩膀,这次陈玥没躲开,只是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那当然！大家老同学,难得聚一次,必须我来！他看了一眼陈-玥,又看了一眼林枫,眼神里带着炫耀,我跟玥玥,那感情就不一样了。当年要不是她非要去外地上大学,我们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陈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喝了一口果汁。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江涛是故意的。
故意说给所有人听,更是说给他听。
徐静切了一声,都猴年马月的事了,还拿出来说。人家陈玥现在可是嫁入豪门当阔太太了,江总你可别乱攀关系。
江涛的脸色变了变。
徐静,你当了记者,这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彼此彼此。徐静毫不示弱。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还是陈玥开了口,她轻轻挣开江涛的手,对徐静说：
徐静,听说你现在做得很好,都成名记了。
瞎混呗,比不上你,豪门生活,是不是每天就是逛街喝下午茶徐静半开玩笑地说。
陈玥笑了笑,那笑容有点空。
也差不多。
说完,她又看向林枫。
你呢现在在哪里工作
在一家软件公司,写代码。林枫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陈玥点了点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涛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行了,叙旧等会儿有的是时间,我们去下一桌。
说着,他半强硬地拉着陈玥走向了邻桌。
林枫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看到了吧徐静凑过来,金丝雀,不好当。
别乱说。林枫低声说。
我乱说徐静压低了声音,你没看见她刚才那表情跟演戏似的。还有江涛那副样子,恨不得在她身上贴个‘所有权归我’的标签。恶心。
林枫沉默了。
他确实看到了。
他看到的,比徐静说的还多。
他看到陈玥在转身的时候,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动作,很轻微,但林枫看懂了。
那是一种极力忍耐的疲惫。
就像一个人,戴着沉重的面具,戴了太久,需要偷偷喘一口气,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了,又闷又疼。
这十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四章
饭桌
晚宴正式开始。
酒店的菜很精致,一道一道地端上来。
但饭桌上的主角,从来都不是菜。
是人,和人说的话。
江涛无疑是这场晚宴的主角。
他换到了林枫他们这一桌,就坐在陈玥旁边。
他不停地说话,说他这几年做的项目,赚了多少钱,又换了什么车,前阵子刚在欧洲买了个酒庄。
他的声音很大,盖过了桌上所有人的声音。
桌上的人都附和着他。
江总牛逼！
涛哥就是我们班的骄傲！
林枫默默地听着,吃着。
陈玥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微笑着听,偶尔端起杯子喝一口果汁。
江涛给她夹菜,堆满了她面前的小碟子。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他的语气,像在对自己养的宠物说话。
陈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吃到一半,一道汤上来了。
服务员在给陈玥盛汤的时候,手滑了一下,汤碗倾斜,滚烫的汤汁溅了出来,正好洒在陈玥的手背上。
啊！陈玥低呼一声,手立刻缩了回来。
白皙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服务员吓得脸都白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搞的！江涛立刻站了起来,指着服务员的鼻子就骂,长没长眼睛！知道这手多金贵吗
服务员吓得快哭了,一个劲地道歉。
陈玥却拉了拉江涛的袖子。
算了,我没事。她的声音很平静。
怎么没事！都烫红了！江涛不依不饶。
桌上的人都在看着。
林枫没说话,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备餐台,拿起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又拿了几张干净的纸巾,走回座位。
他拧开瓶盖,把水倒在纸巾上,然后递给陈玥。
先用这个敷一下。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江涛的咆哮声里,却很清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他。
陈玥也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惊讶,和一丝感激。
她接过湿纸巾,轻轻地敷在自己烫红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吁了口气。
谢谢。她对林枫说。
不客气。
江涛的脸色很难看。
他好像觉得自己主角的光环被抢走了。
他瞪了林枫一眼,然后对服务员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拿烫伤膏来！
好好好！服务员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饭局继续。
但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江涛的话少了些,喝酒却更猛了。
陈玥偶尔会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和林枫对上。
她很快就会移开,但林枫能感觉到,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礼貌和疏离。
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吃完饭,班长提议去KTV。
大部分人都响应。
林枫不想去,那种吵闹的地方让他头疼。
徐静看出了他的想法,说：去吧,下半场,说不定有更精彩的戏看。
林枫看了一眼陈玥。
她站在人群里,被江涛拉着,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他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那个小小的伤口,好像烫在了他的心上。
第五章
阳台
KTV的包厢很大,也很吵。
震耳欲聋的音乐,五颜六色的射灯,还有一群喝多了的人在鬼哭狼嚎。
江涛点了最贵的套餐,洋酒和果盘摆满了一桌子。
他拿着麦克风,搂着一个女同学,唱着一首肉麻的情歌,还不时地朝陈玥的方向挤眉弄眼。
陈玥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离他最远。
她手里拿着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发呆。
林枫也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他看着她。
她好像和整个包厢的狂热气氛格格不入。
她就像一幅安静的油画,被错放进了一个喧闹的迪厅。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出了包厢。
林枫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KTV的走廊同样吵闹。
他看到陈玥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走了出去。
那是一个小阳台。
阳台外面是城市的夜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陈玥靠在栏杆上,夜风吹动着她的长裙和发丝。
她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点上。
她抽烟的姿势很娴熟,不像新手。
林枫有点意外。
在他记忆里,陈玥是那种三好学生,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
你也出来了她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里面太吵了。
是啊,她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夜色里很快散去,太吵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林枫还是没忍住,问了。
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
大学毕业以后吧。有时候,觉得不抽一口,就撑不下去了。
林枫的心又是一紧。
撑不下去
没什么。她掐灭了烟,就是……生活嘛,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她话说得很含糊,但林枫听懂了她话里的疲惫和无奈。
他想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怕自己的关心,会变成一种冒犯。
你……
玥玥！
一个声音打断了林枫。
江涛推开门,也走了出来。
他喝了不少酒,走路有点晃,看到林枫和陈玥站在一起,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有你,他指着林枫,你跟出来干什么
我们就是出来透透气。陈玥把烟盒收回包里,语气很平淡。
透气江涛冷笑一声,跟他说有什么好透气的一个写代码的,懂什么
他的话充满了鄙夷。
林枫握紧了拳头。
陈玥的眉头皱了起来。
江涛,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江涛上前一步,抓住陈玥的手腕,跟我进去！别在这跟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起。
你放开我！陈玥挣扎着。
不放！
林枫再也忍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江涛的胳膊。
放开她。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冷。
江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枫敢跟他动手。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林枫。
你他妈算老几敢管我的事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林枫的眼睛直视着他,没有丝毫退缩。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阳台上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最后,还是陈玥用力甩开了江涛的手。
够了！江涛,你别在这发酒疯！
她看了一眼林枫,眼神复杂。
然后她转身,快步走回了包厢。
江涛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林枫,眼神阴狠。
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也转身回了包厢。
阳台上只剩下林枫一个人。
夜风吹过,他感觉不到冷。
他脑子里,全是陈玥刚才的眼神,和江涛那句不三不四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他居然有勇气去抓住江涛的胳膊。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有些东西,压在心里十年,终究是会爆发的。
第六章
真相
从阳台回来后,包厢里的气氛就变了。
江涛没再唱歌,而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眼神时不时地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枫。
陈玥也没待多久,就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在经过林枫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林枫点了点头。
她走后,林枫也觉得索然无味。
他和徐静也提前离场了。
坐在徐静的车里,林枫一直没说话。
想什么呢徐静问。
没什么。
还在想陈玥
林枫沉默。
徐静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她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下午托人打听了一下。陈玥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
林枫猛地转过头看她。
她嫁的老公,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很有钱。但是那男的,大她十几岁,而且……有暴力倾向。
暴力倾向林枫的心沉到了谷底。
嗯。不是动手打人那种,是冷暴力。控制欲极强,陈玥的手机、社交账号,全都被他监控着。不许她有自己的朋友,不许她出去工作。她今天能来参加同学会,估计都是求了很久才被恩准的。
林-枫想起了陈玥手腕上一闪而过的淤青。
他……打她
不知道。但圈子里有传闻,说她过得很压抑,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老公在外面也一直有别的女人。
车厢里一片死寂。
林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想象不出,那个记忆中总是笑着的女孩,这十年,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
江涛呢他知道这些吗
肯定知道。徐静冷笑一声,他这种人,最会趁虚而入了。他现在就是想扮演一个‘拯救者’的角色,把陈玥从她老公那里抢过来。你以为他是真的想帮她他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占有欲罢了。对他来说,陈玥就是一个他当年没得到的,现在想重新夺回来的奖杯。
那陈玥……她怎么想
她徐静摇了摇头,她现在估计是六神无主。一边是地狱一样的婚姻,一边是江涛这种不安好心的‘救命稻草’。她能怎么办
车停在了林枫家楼下。
林枫没有马上下车。
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堵得难受。
林枫,徐静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件事,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写代码的能解决的。
我知道。林枫的声音很低。
你帮不了她。
……我知道。
行了,别想了,回去早点睡吧。徐-静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枫下了车,看着徐静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他回到家,没有开灯。
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徐静说得对,他帮不了她。
他没钱,没势,拿什么去跟她那个有钱的老公斗又拿什么去跟虎视眈眈的江涛争
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
可是,难道就因为普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看着那个他喜欢了十年的女孩,在泥潭里挣扎,而无动于衷
他做不到。
他拿起手机,翻出陈玥的微信。
他盯着那个淡蓝色的头像,看了很久。
然后,他打下了一行字：
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
他知道,这行字很苍白,很无力。
但他还是点了发送。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发送完,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眠。
第七章
母校
第二天,同学会的活动是回访母校。
林枫一大早就醒了,看着手机。
没有回复。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她怎么会回复呢。
他还是去了。
大巴车把他们拉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校门口。
育才中学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学校变了很多。
教学楼翻新了,操场也从煤渣跑道变成了塑胶跑道。
但有些东西没变。
比如,教学楼前的那一排香樟树,还是那么高大。
大家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地拍照,回忆着当年的趣事。
哎,你们还记得吗,当年老张的课,江涛就在下面偷看篮球杂志。
记得记得！还有徐静,上课跟林枫传纸条,被抓住了,死活不承认！
徐静一巴掌拍在说话那人背上：胡说八道！我那是问他数学题！
大家都笑了起来。
林枫也笑了。
他看到陈玥也来了。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的T恤,牛仔裤,帆布鞋。
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好像也看到了林-枫,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江涛今天没来。
听说昨晚喝多了,还在酒店睡觉。
没有了江涛,气氛轻松了很多。
大家自由活动,三三两两地在校园里逛。
林枫一个人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操场。
他站在跑道上,看着空旷的场地。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阳光很好,陈玥穿着运动服,在跑道上奔跑。她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他站在终点线,手里攥着一瓶水,手心全是汗。
林枫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头,是陈玥。
她也走到了操场上。
在想什么呢她问。
没什么,就想起以前的事。
是啊,以前……她也看着跑道,眼神有些悠远,那时候真好。
你还记得吗,林枫鼓起勇气,说,那次运动会,你跑完八百米,我给你递过水。
陈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那笑容,是林枫今天第一次看到,发自内心的笑。
记得。我当然记得。她说,那时候我累得快死了,眼前发黑,就感觉有人扶了我一下,塞给我一瓶水。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林枫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会忘。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瓶水,特别甜。
林枫的心,漏跳了一拍。
两人沿着跑道,慢慢地走着。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他们聊了很多。
聊当年的老师,聊当年的同学,聊一些很琐碎,但很美好的小事。
陈玥的话,比昨天多了很多。
她的脸上,也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林枫觉得,这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陈玥。
那个像风一样,明朗又自由的女孩。
他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他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可是,他知道,不可能。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逛完校园,就到了午饭时间。
大家在学校食堂,吃了顿忆苦思甜饭。
饭后,就要散了。
临走前,陈玥走到林枫面前。
林枫,昨天……谢谢你。
没什么。
还有……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前的号,我不用了。
林-枫的心,狂跳起来。
他拿出手机,和她互相扫了码。
叮的一声,好友添加成功。
她的新头像是空的,名字就是一个玥字。
那我先走了。她说。
好。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单的玥字,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甚至忘了,昨晚他给她发的那条消息,她看到了没有。
不过,好像也不重要了。
第八章
冲突
同学会结束了。
生活回归平静。
林枫每天还是上班,下班,写代码。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点开那个叫玥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空空如也。
他没找她,她也没找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她过得好吗,太假。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就这么过了三天。
周三晚上,林枫在公司加班。
快十点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
喂,你好。
是我,江涛。
林枫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有事
出来谈谈。江涛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没空。
别给脸不要脸。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给你十分钟。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林枫看着手机,冷笑一声。
他倒想看看,江涛想干什么。
他下了楼。
咖啡馆里人不多。
江涛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没动。
看到林枫进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林枫在他对面坐下。
说吧,什么事。
江涛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审问的姿态。
离陈玥远一点。他开门见山。
我跟她只是同学。
同学江涛笑了,笑得很轻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从高中那会儿,你就贼眉鼠眼地偷看她。怎么,现在觉得她落难了,你有机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枫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知道江涛身体前倾,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林枫。陈玥是我的女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你一个臭写代码的,一个月挣几个钱你配得上她吗你拿什么给她幸福
她幸不幸福,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江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要带她走,离开那个废物老公。我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你呢你能给她什么一堆代码吗
他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在桌子上。
这些钱,够你几个月工资了吧拿着钱,滚远点。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她面前。
林枫看着桌上的钱,又看了看江涛那张嚣张的脸。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在这个人眼里,所有的一切,包括感情,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他站起身,没有去看那沓钱。
他直视着江涛的眼睛。
江涛,你真可悲。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他妈站住！江涛在他身后吼道,你给我说清楚,谁可悲！
林枫没有回头。
他走出咖啡馆,外面的空气很冷。
他掏出手机,点开陈玥的对话框。
他不再犹豫,打下了一行字。
你在吗有点担心你。
这一次,几乎是秒回。
一个字。
在。
第九章
坦白
看到那个在字,林枫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他一边往家走,一边打字。
刚才,江涛来找我了。
他觉得,这件事,必须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被蒙在鼓里。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过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离你远一点。林枫没有隐瞒。
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林枫以为她不会再回了,手机震了一下。
对不起。
林枫停下脚步。
他能想象到,屏幕那头的她,是怎样的心情。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他回道。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聊聊。
下面是一个地址。
是市中心的一家24小时书店。
好,我马上到。
林枫拦了辆出租车。
半小时后,他到了书店。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夜读的人。
他在二楼的休息区看到了陈玥。
她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
她没化妆,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脸色有点苍白。
看到林枫,她勉强笑了笑。
这么晚还把你叫出来。
没事。林枫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陈玥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林枫,我……快撑不下去了。
一句话,让林-枫的心都碎了。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我嫁给他,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我家里那时候出了事,我爸公司破产,欠了好多钱。是他……是他帮了我们家。
所以,这更像一场交易。
他对我很好,物质上,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
他把我当成他的一个物件,一个宠物。我的所有行动,都要向他报备。我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都要经过他的同意。他会翻我的手机,查我的通话记录。如果我有一点让他不满意,他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他只会用最冷漠的方式对待我。
他会好几天不跟我说一句话,把家里所有佣人都遣散,让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他会冻结我所有的卡,让我身无分文。
那种感觉,比打我一顿还难受。
林枫静静地听着,拳头越握越紧。
江涛……他一直知道我的情况。他从去年开始,就一直联系我,说要帮我。他说他爱我,说他可以带我离开这里,给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
我不知道。陈玥摇着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我老公,我一无所有,我爸妈那边也……
江涛呢你信他吗
陈玥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不知道。他能给我提供庇护,能解决我所有的问题。但是……我总觉得,那就像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一个笼子。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她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压抑、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林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陈玥,别怕。
你不是只有那两个选择。
还有第三条路。
她抬起泪眼,看着他。
你可以靠自己。林枫说,也许会很难,但至少,你是自由的。
我……
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玥看着他。
看着这个十年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他的样子,不算出众。他的话,也不算动听。
但他的眼神,很真诚。
真诚到,让她那颗冰冷绝望的心,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停止了哭泣,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也许,真的有第三条路。
第十章
援手
从书店回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林枫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脑子里,全是陈玥哭泣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说我会帮你,只是一时冲动。
但他不后悔。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给徐静打了电话。
他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的徐静听完,沉默了很久。
林枫,你想清楚了
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豪门离婚,比你想的复杂一百倍。财产分割,舆论压力……她老公那种人,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我知道。
你呢你准备怎么帮她你一个月工资,够不够请个好点的律师
徐静的话很现实,也很残酷。
林枫无法反驳。
我不知道。他老实说,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徐静叹了口气。
行吧。算我一个。
徐静
不然呢看着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个女人,去以卵击石徐静的语气还是一贯的调侃,但林枫听出了里面的暖意,我认识一个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很厉害,就是收费贵。我先帮你联系一下,咨询免费。
……谢谢你,徐-静。
谢什么。你只要记住,以后发达了,别忘了请我吃大餐就行。
挂了电话,林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有徐静在,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下午,徐静就把律师的联系方式推给了他。
林枫把名片转发给了陈玥。
这是徐静找的律师,你可以先咨询一下。
陈玥很快回了信息。
谢谢。
后面还跟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林-枫看着那个表情,笑了。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想,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那份尘封了十年的喜欢
还是因为,单纯地看不惯恃强凌弱
或许,都有。
但现在,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希望。
那个曾经被困住的女孩,正在尝试着,靠自己的力量,去打开笼子的门。
而他,愿意做那个,在门外,为她递上工具的人。
哪怕,这件工具,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鼓励。
晚上,陈玥给他发来了消息。
我跟律师聊过了。她说,我这种情况,如果能拿到我丈夫控制我、以及他出轨的证据,胜算会很大。
那……你能拿到吗
有点难。家里的电脑和监控,都在他控制之下。他很谨慎。
林枫看着屏幕,皱起了眉。
他是一个程序员。
对于电脑、网络这些东西,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形成。
也许……我能试试。他打下这行字。
第十一章
交易
就在林枫和陈玥商量着如何搜集证据的时候,江涛又有了动作。
他直接去了陈玥家。
那天,陈玥的老公正好出差了。
江涛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像个男主人一样,按响了门铃。
陈玥不想让他进来,但他就在门口大吵大闹,引得邻居都出来看。
没办法,陈玥只能让他进了门。
玥玥,你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一进门,江涛就握住她的手,满眼心疼。
陈玥抽回手,冷冷地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啊。江涛理所当然地说。
他把礼物放在桌上,都是些名牌包和珠宝。
离开他吧。跟我走。他张开双臂,想去抱她。
陈玥躲开了。
江涛,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江涛有点急了,你忘了吗高中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要不是你当年非要去那么远的城市,我们早就结婚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不管！江涛的语气变得强硬,我打听过了,你老公这次出差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足够了。我已经给你在国外安排好了一切,也找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就走。离婚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搞定。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他的计划,听起来很完美。
一个强大、多金的男人,为她摆平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就像童话里的王子,拯救落难的公主。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陈玥也许会动心。
但现在,她不会了。
她看着江涛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忽然觉得很讽刺。
然后呢她问。
什么然后
跟你走了之后呢我要做什么
江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养你。你只要像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待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就够了。
做他的女人。
陈玥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更华丽的牢笼。
她从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变成另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新主人比旧主人,更舍得花钱。
江涛,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帮助’,我不需要。
江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需要。陈玥重复了一遍,我要离婚,但我会靠自己。谢谢你的‘好意’,你可以走了。
江涛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
他这辈子,顺风顺水,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还是被他认为,已经走投无路,只能依靠他的陈玥拒绝。
你……他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是不是疯了靠你自己你怎么靠你没钱,没工作,你拿什么跟你老公斗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林枫那个穷鬼
他想到了林枫。
那个敢跟他叫板的男人。
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跟他没关系。陈玥冷冷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好！好！好！江涛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变得阴冷,陈玥,你别后悔。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你和那个穷鬼,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摔门而出。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个房子都抖了一下。
陈玥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她不怕。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有力量。
她拿出手机,给林枫发了一条消息。
我拒绝他了。
第十二-章
选择
收到陈玥的消息时,林枫正在电脑前,研究她家网络安防系统的布局图。
那是他通过一些技术手段,从物业公司那里弄到的。
看到我拒绝他了这五个字,他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复。
他能想象到,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奢华的庇护。
一边是充满未知和困难的、荆棘丛生的自由。
她选择了后者。
林枫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柔弱的女人。
但他错了。
她的内心,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他回了两个字：很好。
没有多余的安慰,也没有廉价的赞美。
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尊重和肯定。
屏幕那头,陈玥看着很好这两个字,笑了。
她就知道,他会懂。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开始秘密行动。
林枫利用自己专业知识,找到了她丈夫书房电脑的一个安全漏洞。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
panneaux。
但他做了。
在林枫的远程指导下,陈玥趁着深夜,打开了那台她平时被禁止触碰的电脑。
她的手在抖,心跳得像打鼓。
她按照林枫的指示,一步一步地操作。
复制文件,转移数据。
电脑里,存着她丈夫这几年所有的商业往来记录,还有……他和其他女人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铁证如山。
拿到证据的那一刻,陈玥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哭了。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释放。
这么多年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她把所有的证据,都发给了律师。
律师告诉她,有了这些,主动权,就彻底掌握在她手里了。
她可以随时提起诉讼,并且有极大的把握,让他净身出户。
陈玥没有马上这么做。
她需要时间,来规划自己的未来。
她开始在网上找工作,投简历。
她已经脱离社会太久了,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
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每天都会和林枫联系。
他们聊得不多,但每一次交流,都让她感到安心。
他不会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也不会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最专业的建议,和最坚定的支持。
就像一座山,沉默,但可靠。
她发现,自己和他聊天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笑。
那种轻松的感觉,是她很久很久没有过的。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
不只是她的处境。
还有她的心。
第十三-章
报复
江涛说到做到。
被拒绝的羞辱感,让他彻底疯狂。
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他要毁了她。
一个周末,当年的班级群里,突然炸开了锅。
有人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很模糊,像是在某个酒店门口偷拍的。
照片上,是陈玥和一个陌生男人,举止亲密地走进酒店。
下面还配了一段文字：
啧啧,真没想到啊,当年的班花,现在玩得这么开。老公还在外面出差呢,就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了
发照片的人,是一个大家都没什么印象的同学。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是江涛公司的人。
群里瞬间死寂。
过了几分钟,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真的吗
不会是P的吧
然后,江涛本人出现了。
他发了一个叹息的表情。
唉,家门不幸。本来不想说,既然大家看到了,我也就不瞒着了。玥玥她……确实过得不太好。但不管怎么说,婚内出轨,总是不对的。
他的话,一锤定音。
伪善的同情,字字诛心。
群里彻底炸了。
卧槽！真的假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亏我还一直觉得她是女神呢。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那些曾经仰慕她的人,此刻,都变成了最恶毒的审判者。
徐静第一时间给林枫打了电话。
你看到群消息了吗她的声音很愤怒。
看到了。林枫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涛这个混蛋！太不是东西了！
照片是假的。林枫说。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他搞的鬼！现在怎么办陈玥她……
林枫没有说话。
他直接在群里@了江涛。
江涛,你敢不敢把你发的照片,拿去做个技术鉴定
群里又是一静。
江涛没想到林枫敢公开跟他叫板。
他回了一句：你什么意思你想替她洗白
我不是替谁洗白。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诋毁一个女人,很恶心。
你说谁下三滥！
谁做的事下三滥,我就说谁。
林枫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江涛脸上。
群里有些明事理的人,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对啊,这照片确实有点模糊,看着像合成的。
江涛,你跟陈玥不是关系好吗怎么感觉你在落井下石
江涛气急败坏。
他开始在群里疯狂地辱骂林枫。
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他是没本事的穷鬼,只会躲在键盘后面。
林枫没有再跟他争辩。
他只是默默地截下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然后,他给陈玥发了条消息。
别看群,也别怕。一切有我。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我会帮你。
而是一切有我。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有些战争,一旦开始,就必须战斗到底。
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第十四-章
新生
江涛的报复,并没有击垮陈玥。
反而,让她看清了更多东西。
看清了世态炎ля凉,也看清了谁是真正值得信赖的人。
她没有在群里做任何解释。
清者自清。
她只是把江涛伪造照片、散播谣言的证据,连同她丈夫的那些证据,一起交给了律师。
一场离婚官司,和一场名誉侵权官司,同时启动。
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顺利。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她的丈夫没有过多纠缠。他只想尽快息事宁人,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公司。
他们协议离婚。
陈玥没有要他一分钱的财产,她只要了自由。
而江涛,在收到法院传票的那一刻,彻底傻了眼。
他没想到,那个他眼中的弱女子,敢真的告他。
在徐静这位名记的不经意推动下,这件事很快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传开了。
江涛的形象,一落千丈。
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用P图的手段去诋毁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这故事,实在太精彩,也太丢人。
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同学会,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彻底落下了帷幕。
几个月后。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林枫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笔记本电脑开着,但他没有在写代码。
他在看一个招聘网站。
他辞职了。
他和一个朋友,准备合伙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
做自己想做的软件。
这个想法,他以前也有过,但总觉得时机不成熟。
现在,他觉得是时候了。
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响了。
陈玥走了进来。
她剪了短发,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脸上画着淡妆,眼神明亮,充满自信。
她和几个月前,判若两人。
等很久了她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问。
没有,刚到。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林枫问。
还不错。在一家公关公司,从助理做起。虽然辛苦,但很充实。
那就好。
你呢听说你要自己创业了
嗯,想试试。
两人相视一笑。
一切,都好像重新开始了。
没有尴尬,没有小心翼翼。
就像两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林枫,陈玥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
又说这个。
不,这次不一样。她说,你不仅是帮我走出了困境。更重要的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真正的强大,不是依赖别人,不是依附于谁。而是不管在多糟糕的处境里,都有勇气靠自己,重新站起来。
是你让我看到了这种可能。
林枫看着她,心里很暖。
他知道,他们之间,也许不会立刻发展成恋人关系。
她需要时间,去真正地独立,去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
他也需要时间,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努力前进。
这就够了。
第十五-章
未来
又过了半年。
林枫的工作室步入了正轨。
虽然规模不大,但接了几个不错的项目,前景很好。
他忙碌,但快乐。
他整个人,都变得比以前开朗、自信了。
他和陈玥还保持着联系。
他们不常见面,各自都在为自己的事业打拼。
但每隔几天,都会在微信上聊几句。
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聊聊最近看了什么电影。
像朋友,又好像,不止是朋友。
那是一种很舒服,很默契的关系。
谁也没有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们都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自己,变成足够好的人。
一个周五的傍晚,林枫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收到了陈玥的消息。
一张图片。
是她公司的楼下。
下面跟着一行字：加班,肚子好饿。
林枫笑了。
他回道：想吃什么
想吃……你公司附近那家,酸菜鱼。
等着,半小时到。
林枫关掉电脑,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城市的晚高峰,车流拥堵。
他开着车,汇入那片流光溢彩的灯河。
他一点也不觉得烦躁。
他打开音响,放了一首很老的歌。
他看着前方,霓虹闪烁。
他知道,前面,有一个人,在等他。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他不会再做那个沉默的旁观者。
他会握紧方向盘,稳稳地,开向属于他的,和她的,未来。
车窗外,夜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