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2000公里求婚那天,我穿着玩偶服给她公司派快递。
>前台小妹惊呼:苏姐的钻戒真闪,是周总又换新款了吧
>哪呀,这是她老公从意大利定制的周年礼物!
>我颤抖拆开自己攒钱买的钻戒盒,却见盒内刻着行小字:
>谢谢你的五年陪伴,但已婚勿扰。
>身后突然传来她带笑的声音:老公你看,我就说这舔狗会当真——
>我缓缓摘下头套,她笑容冻在脸上。
>而她身侧的男人,正是找我代购了五年礼物的铁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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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A市的太阳把柏油马路晒出一层晃眼的油光,空气黏腻得能掐出水来。我裹在一身厚重的蓝色廉价熊本熊玩偶服里,活像个移动的蒸笼,每走一步,汗水就顺着脊梁沟往下淌,积在胶鞋里,噗嗤噗嗤响。
怀里那个丝绒盒子硌着胸口的骨头,存在感强得吓人。里面那枚钻戒,是我啃了半年馒头,加上接单熬通宵给人代练游戏,一颗螺丝一颗螺丝从显卡钱里抠出来的。
狗屁的周年纪念,李岩那孙子——现在该叫他周太太的老公了——上次拍着我肩膀,愁眉苦脸说女人就吃这套,意大利手工定制,独一无二才显真心,哥们儿这回真得求你,再帮我代购一次,钱不是问题。屁的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这傻逼真信了五年。
电梯镜面映出个滑稽的熊头,咧着嘴傻笑,跟我此刻的心情绝配。2000公里,飞机转地铁再转十一号路,就为给苏晴一个惊喜。她总说我这人不懂浪漫,榆木疙瘩。行,今天就浪漫死你。
叮一声,十六楼到了。冷气混着香水味劈头盖脸砸过来,我打了个哆嗦。前台的妹子正低头刷手机,指甲上的水钻亮得晃眼。
我抱着那个不大不小的快递箱走过去,橡胶熊掌拍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闷闷一声响。
妹子抬头,视线在我臃肿的玩偶服和快递箱上溜了一圈,没等我看清工牌上的名字,里头一阵笑闹声先撞了出来。
哎!快看苏姐手上!闪瞎我了!周总可以啊,这得又又又又升职了吧这次是几克拉啊
另一个声音接得快,带着点藏不住的讨好:什么升职,人家周总那是家底厚!不过这款式我没见过哎,意大利那个死贵死贵的私定上周杂志才刚预告!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背影,瘦削,穿着条香芋紫的连衣裙,头发精心烫过。她抬起手,迎着灯光慢悠悠地转了一下。一道锐利的白光精准地刺进我的瞳孔。
哪儿啊,苏晴的声音,带点懒洋洋的甜腻,跟我手机收藏夹里那条撒娇语音一模一样,此刻却像冰锥子扎我耳膜,不是什么新款,我老公非说三周年纪念,得有点仪式感。非要跑去佛罗伦萨找个老头儿手工镶,麻烦死了。
周围一片夸张的抽气和羡慕的啧啧声。
三周年!苏姐你都结婚三年了藏太深了吧!
周总真是模范丈夫!
我站着,那身皮毛厚重得像棺材板。怀里的快递箱沉得快要抱不住。胸口那枚小盒子硌着的地方开始发烫,然后那点烫迅速变得尖锐,变成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割我的肉。
手指不太听使唤,藏在厚厚的熊掌套里,抠了几下才打开胸前那个为了送快递方便缝上去的暗袋。摸出那个被我体温焐得滚烫的丝绒盒。
橡胶指尖笨拙地、颤抖地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戒指。
只有一张对折起来的、边缘裁得毛毛糙糙的便利店收据条。展开。
上面用我熟悉的、李岩那手狗爬字写着:
兄弟,谢了。这五年辛苦你。她老公是我,你就别惦记了哈。已婚,勿扰。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符号::)
世界的声音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前台妹子的嬉笑,办公室里键盘的敲击,空调呼呼的送风声,全没了。只有这句话,像复读机一样,在我空茫茫的脑壳里尖啸。
五年。我他妈像个自动提款机叠加情绪垃圾桶。她抱怨上司傻逼,我听着。她说姨妈痛,我跨市点红糖姜茶。她看上哪款包,我吃泡面攒钱。李岩呢每次代购完,搂着我脖子说好兄弟一辈子,回头就跟苏晴汇报:宝贝你看,老子对你多上心,这玩意儿搞到手可费劲了!
我就是他妈的那个费劲!
老公你看这款蛋糕怎么样晚上叫爸妈过来一起……苏晴带笑的声音由远及近,像一把生锈的锯子,锯断了我最后一根神经。
我猛地转过身,玩偶服沉重而笨拙。
她挽着一个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是那种我从未拥有过的、全然放松的娇嗔笑容。男人穿着合体的西装,手腕上那块表,还是去年我陪他一起在专柜挑的,他说谈生意需要撑场面。
……吃……苏晴的尾音和笑容一起,猝不及防地僵死在脸上。她的目光撞上我从玩偶头套里露出来的眼睛,瞳孔瞬间缩成两个针尖。血色唰地一下,从她精心涂抹了胭脂的脸颊上褪得干干净净。
她身边的男人——李岩,我的铁哥们——顺着她的视线抬头。
他的表情管理显然比苏晴到位得多,只是最初那零点几秒的惊愕像水滴落入油锅,迅速被一层尴尬又油腻的假笑覆盖。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想把那只被苏晴挽住的胳膊抽出来,抽到一半,又似乎觉得没必要,生生顿住了。
我们仨,在充斥着香水味和冷气的豪华办公楼走廊里,僵持成一个足以入选年度荒谬行为大赏的画面。
我手里还捏着那张判决书一样的收据条。
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我抬手,不是擦汗,而是抓住那硕大又滑稽的熊头,猛地把它摘了下来。
湿透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滴。玩偶服里的T恤湿透了,紧紧糊在身上。我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狼狈,廉价,而且愤怒。
我看着李岩,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沫子:意大利……手工定制
我的视线挪到苏晴惨白的脸上:周年纪念……老公
最后,我举起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几乎要把它杵到李岩那张刚刚凝固住的脸上。
这,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咙里嗬嗬作响,就是他妈的……‘好兄弟一辈子’
李岩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那层油滑的假笑终于彻底崩裂,露出底下一点仓皇的底子。他喉结滚动,似乎想挤出句什么场面话。
但我没给他机会。
我猛地抬手,将那身厚重的、散发着汗臭和绝望气息的玩偶服拉链一扯到底,然后像蜕皮一样,把它从我身上狠狠撕扯下来,重重摔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
裹在里面五年的一腔孤勇和真心,跟着一起摔烂了,露出底下那个被欺骗、被榨干、愚蠢得无可救药的原形。
我穿着那件湿透的、皱巴巴的廉价T恤,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丝绒盒子,指节捏得发白。
周围死寂。所有看戏的目光都钉在我背上。
李岩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干巴巴地:陆鸣,你听我……
我没听。
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重得吓人。
每一步,都像踩碎一颗过去五年里那个相信爱情、相信兄弟、相信努力就有未来的,名叫陆鸣的傻逼的心。
我转身的动作太大,带起一阵风,那身被汗水浸透的廉价T恤黏在背上,冰凉刺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鞋底和光洁地板的每一次接触都发出空洞又沉重的回响,砸在整个楼层死寂的空气里。
身后,苏晴发出一声短促又尖锐的抽气,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李岩的声音追上来,试图裹上一层焦急的油滑:陆鸣!你站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
解释解释他怎么一边搂着我的肩膀叫兄弟,一边睡了我的女朋友三年解释他怎么一边让我代购钻戒,一边刻上已婚勿扰
去他妈的解释。
我没回头,脚步更快。走廊很长,两边格子间里探出无数颗脑袋,眼睛里闪烁着好奇、怜悯、更多的是看戏的兴奋。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前台那个妹子张着嘴,手里的手机都忘了拍。
电梯还停在这一层,门敞开着,像一张嘲讽的嘴。我没进。径直推开旁边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
砰!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虚假世界。昏暗、狭窄的楼梯间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在四壁撞响,咚咚咚,像擂鼓。
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楼梯间的阴凉,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空丝绒盒子,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飘落在脚边。
兄弟,谢了。这五年辛苦你。她老公是我,你就别惦记了哈。已婚,勿扰。:)
那个笑脸符号扭曲着,放大,变成李岩惯常的那副嘴脸——每次使唤我完,就搂着我脖子,喷着酒气说好兄弟,没你真不行!苏晴撒娇的语音也在耳边旋转——鸣哥最好啦、等我这边稳定了就去你的城市、我只要你买的礼物,别人送的都没意思……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喉咙里全是胆汁的苦味。
五年。两千多个日夜。我省吃俭用,加班加点,所有的规划里都有她。每一次火车票,每一次视频通话,每一次她抱怨生活不顺时我绞尽脑汁的安慰……全都成了铺就他们俩偷情温床的垫脚石!我还像个傻逼一样,为他们的爱情跑前跑后,亲手递上点缀谎言的钻戒!
恨意像硫酸一样烧灼着五脏六腑。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摔烂玩偶服是爽了,转身离开是帅了,然后呢然后他们整理一下表情,继续做他们的神仙眷侣周总周太而我像个败犬一样滚回两千公里外,舔舐伤口,成为他们一辈子酒足饭饱后拿出来嘲笑的谈资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个不停。不用看,肯定是李岩,或者苏晴。也许是轮番轰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把这事圆回去。
圆我让你们圆!
我掏出手机,直接静音。屏幕亮起,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堆微信消息弹窗。我没点开,手指冰冷而稳定地打开手机银行APP,点开转账记录。
过去五年,给苏晴的转账,每一笔都标着给宝贝买好吃的、生日礼物、节日快乐。给李岩的,则是代购货款。一笔一笔,清晰无比。
截图。保存。
打开网盘,翻找聊天记录备份。我和苏晴的,她那些撒娇抱怨、索要礼物、畅想未来。我和李岩的,他那些代购请求、炫耀感情进展、对我单身苦闷的同情安慰。时间线拉出来,完美契合了他们偷情的每一天。
下载。归档。
还有那只意大利定制的钻戒……我翻到和李岩的聊天记录,找到他发来的所谓设计草图和老师傅工作照,反向图片搜索。
果然。全是特么的网图。不知道从哪个小众设计工作室官网扒下来的。
所有证据,一条条,一桩桩,分类整理,压缩加密。做完这一切,我才慢慢站起身。腿有点麻,但脑子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
推开防火门,重新走回那片光鲜亮丽。看热闹的人群还没完全散开,窃窃私语着。我没理会任何目光,径直走到那堆被我摔在地上的玩偶服前,弯腰,从暗袋里摸出我的身份证和皱巴巴的火车票。
然后,捡起那个空丝绒盒子,拍了拍灰,塞进裤兜。
转身,走向电梯。这次电梯门合上,镜面映出我毫无表情的脸。
一楼大厅。阳光刺眼。我站在路边,掏出手机,取消了静音。未接来电和消息爆棚。我点开微信,李岩和苏晴的对话并排列着。
李岩:兄弟你听我说!晴晴她是有苦衷的!当年她家里逼得紧,周家能帮上忙……我们也是后来才……真的!你回来,我们当面说清楚!哥给你赔罪!要多少钱你说!
苏晴:陆鸣你在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做傻事…求你了…我们见面谈谈好吗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李岩,他……
呵。
我面无表情地截完图,然后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是周总(宏远建材)的电话号码——李岩他们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老板,上次在一个行业沙龙上交换过名片,对方对我做的市场分析很感兴趣,还挖过我墙角。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周总,我陆鸣。上次您提的那个项目,我考虑好了。我手里有一些关于远航科技(李岩公司)核心客户数据和内部财务流程的资料,可能比市场分析更有趣。另外,还有点关于他们周副总李岩的私人趣闻,或许能帮您在下周的招标会上加点料。有兴趣聊聊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一丝感兴趣的声音:哦陆先生现在方便吗我在蓝湾咖啡馆。
半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我又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被我置顶了五年的、备注是晴宝的联系人。打字。
晴宝,看到你幸福,我就放心了。钻戒喜欢就好。我走了,保重。
点击发送。
然后把晴宝拉黑删除。
接着是李岩的微信。
李总,代购的尾款,麻烦结一下。账号还是原来那个。逾期按老规矩算利息。
发送。拉黑。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深吸了一口A市灼热而污染的空气。抬起头,阳光有点刺眼。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师傅,蓝湾咖啡馆。
车子汇入车流。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繁华街景。A市,我来了五年,每次都是为了另一个人。今天,终于要为我自己做点事了。
那个空丝绒盒子硌在大腿上。
我低头,打开盒盖,手指摩挲着内部那张纸条留下的印痕。
已婚,勿扰。
是啊,扰完了。该结账了。
车窗外的阳光,猛地劈开云层,落在我毫无波澜的眼底。
车子在蓝湾咖啡馆门口停下。我推开车门,午后的热浪裹挟着咖啡香气扑面而来。玻璃窗映出我的影子——头发凌乱,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角落卡座里,周总已经在了。他穿着
Polo
衫,像个体面的退休干部,只有眼神锐利得惊人。见我进来,他抬手示意,面前的冰美式只剩半杯。
陆先生,效率很高。他示意我坐下,没有任何寒暄。
周总的时间更宝贵。我坐下,服务生过来,我点了杯冰水。喉咙干得发疼,但不需要咖啡因,恨意已经够提神了。
我没多废话,拿出手机,调出几份关键截图——李岩公司几个核心客户的内部对接人、去年的部分回扣流水(李岩有一次喝多了吹牛,被我套话录了音,虽然模糊,但结合转账记录能对得上)、以及他们投标常用的一家壳公司的真实控股关系网(苏晴有次抱怨李岩应酬多,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没有一次性全摊开,只推过手机,点了点屏幕上的几个关键名字和数字。这是开胃菜。远航的核心客户,张总、刘主任,李岩每年‘维护’他们的开销不下这个数。我比了个手势,走的是这家‘信诚科技’的账。信诚的法人,是李岩乡下表舅。
周总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没什么变化,但嘴角微微绷紧了些。这些都是擦边球,伤不了筋骨,但足够恶心人,更重要的是,能验证我情报的真实性。
私人趣闻呢他抬起眼,终于对我的报复显露出一点兴趣。
我收回手机,喝了一大口冰水,冰得牙根发酸。
李岩,你们公司的副总,和他现在的太太苏晴,结婚三年了。我语速平稳,像在说别人的事,巧的是,过去五年,我一直以为苏晴是我异地恋的女友。更巧的是,李岩是我最好的哥们,过去五年,他以‘代购’、‘投资’等名义,陆陆续续让我‘帮忙’给他现在这位太太买了不下二十万的礼物,从包到首饰。今天,我本来拿着最后一枚钻戒,想来求婚。
我顿了顿,看着周总微微挑起的眉毛,继续道:最巧的是,贵公司下周那个政府绿化项目的招标,负责技术标审核的王局,好像特别看重投标方负责人的家庭声誉和个人作风我这儿有不少李岩和苏晴还没‘终成眷属’时的一些……精彩聊天记录和时间线佐证。比如,三年前某个招标关键期,李岩应该在外地出差,但实际呢
我没说完,留了白。成年人都懂。
周总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有点冷:李岩这小子……玩得挺花。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陆先生,这些‘趣闻’很有意思。但商业上的事,光靠趣闻可不够。
当然。我迎上他的目光,客户数据和财务流程的详细资料,我可以给您。但我有个条件。
说。
第一,招标会上,我要李岩彻底出局,身败名裂的那种。第二,他吃进去多少,我要他加倍吐出来。合法范围内的。我补充了一句。
周总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的价值。资料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您可以先验证。确认无误后,我希望看到您的诚意。比如,先让远航丢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单子,或者,让税务的朋友先去‘信诚科技’喝喝茶。
他沉吟了几秒,伸出手:合作愉快,陆先生。你的‘礼物’,我很期待。
我没有握他的手,只是拿起水杯:我等您的消息。
离开咖啡馆,阳光依旧刺眼。手机在李岩和苏晴的疯狂轰炸下已经快没电了。我找了个充电宝,开机。忽略所有来电提示,直接点开李岩最后一条短信,是个餐厅地址和时间,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兄弟你必须来!算哥求你了!有话好商量!
我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餐厅包间。我推门进去时,李岩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堆满了焦急和伪善的笑。苏晴坐在旁边,眼睛红肿,怯生生地看着我,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鸣子!你可来了!李岩上来就想搂我肩膀,被我侧身避开。他手僵在半空,笑容有点挂不住,坐,快坐!服务员,上菜!
不用了。我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尾款结一下,还有利息。说完我就走。
李岩脸色变了一下,努力维持着笑容:兄弟,你看你……咱们多少年交情了,谈钱多伤感情今天这事是哥不对,哥混蛋!哥给你赔罪!你看,晴晴她也知道错了,她就是一时糊涂……
苏晴适时地啜泣起来:陆鸣,对不起……我真的……当年是我家……
你家逼你嫁给能帮你家渡过难关的李岩,然后你们俩一起瞒了我三年,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看我像个傻逼一样计划未来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吓人,这剧本有点老套。
两人脸色瞬间煞白。
李岩猛地一拍桌子:陆鸣!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是!我是睡了苏晴!怎么了你自己没本事看住女人怪谁这五年你给她什么了除了那些廉价的关心和几破块钱玩意儿!她跟着我才能过上好日子!我这是在教你怎么做人!
他终于撕下伪装了。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教得好。学费挺贵,二十万三千八百四,零头我给你抹了,算二十万四。利息按民间借贷最高算,还是按你以前找我借钱时说的‘兄弟价’翻倍算
李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你他妈……
李岩!苏晴尖叫一声拉住他,又转向我,泪眼婆娑,陆鸣,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钱……钱我们会还你的……你何必把事情做这么绝
绝我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比得上你们一边用着我的钱结婚度蜜月,一边让我代购周年纪念钻戒绝比得上在盒子里放张‘已婚勿扰’绝
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钱,三天内打到这个账户。我报出卡号,少一分,或者晚一天,我就把你们这绝美的爱情故事,还有李副总做账的精妙手法,打包发给你们公司全体员工、客户,还有……税务局稽查科的王科长。他好像刚调过去,正需要业绩。
李岩瞳孔骤缩,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你……你怎么会……
你每次喝多了,话挺多的。我站起身,对了,提前恭喜你们。周总对你们那个绿化项目,志在必得。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拉开门,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传来李岩压抑着极度恐慌的低吼和苏晴更大声的哭泣。
关上门,隔绝一切。
三天后,钱一分不少地到账了,甚至还多了点,像是封口费。
一周后,远航科技丢了一个几乎到手的政府大单,输给了周总的公司。业内小道消息流传,远航的副总李岩在招标关键环节出了重大纰漏,而且似乎得罪了人,税务和工商突然频频关照他负责的项目和关联公司。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周总的一条短信:绿化项目拿下,多谢。李副总已主动辞职,远航内部正在审计。‘信诚科技’涉嫌虚开发票,法人已被控制。故事很精彩。
又过了一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是苏晴和李岩在民政局门口的合影,两人手里拿着离婚证,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没有文字。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删除,拉黑了这个号码。
五年的执念、愤怒、不甘,好像也随着这个删除动作,被清空了一部分。
我把那二十万四,连同之前自己攒的买房首付,一起投入了股市和一个看好的小项目。利用在给李岩帮忙期间摸清的行业门道和积累的人脉(屏蔽了所有A市相关),我开始给自己干活。
日子忙得像旋转的陀螺。偶尔夜深人静,还是会想起那五年,像看一场滑稽又伤感的默片。心口那个洞还在,但不再流血,只是结了一层硬痂。
一年后的某个傍晚,我加完班,走在回租住公寓的路上。手机响起,是一个合作的客户。
陆老板,厉害啊!刚听说你抢了远航科技盯了半年的那个区域代理权他们现在内部乱成一锅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我愣了一下,远航科技……这个名字已经有点陌生了。
正常商业竞争而已。我淡淡回应,挂了电话。
路口红灯亮起。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忽然,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从一家小酒馆出来。是李岩。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对着电话激动地吼着什么,满脸的戾气和落魄。完全没了当初周副总的意气风发。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苏晴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过。她瘦了很多,穿着普通的羽绒服,脸上带着疲惫,正低头温言细语地对孩子说着什么。小女孩仰着头,笑得天真无邪。
李岩一抬头,也看见了马路对面的苏晴和孩子。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刺痛了,猛地扭过头,狠狠灌了一口酒,踉跄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口。
苏晴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只看到川流不息的车灯。她眼神空洞了一瞬,很快又低下头,紧了紧孩子的手,加快了脚步,融入下班的人潮。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绿灯开始闪烁,提示音变得急促。
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我一下:哥们,走不走啊
我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脚,大步穿过斑马线。
没有回头。
城市巨大的霓虹灯牌在头顶闪烁,变幻着各种炫目的广告。光线掠过我的脸,明暗不定。
我继续向前走去,身影汇入夜晚汹涌的人流,很快变得模糊,难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