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梵音眉峰轻轻一挑:你可真行。
她起身:“去风月楼。”
莫离:“明公子请殿下去,殿下未必一定要去。”
“风月楼刚好在霍星河迎萧鸷进城的必经之路上。”
陆梵音披上碧喜递上的披风。
该来的,早晚要来。
况且,明少商的确该哄哄了。
莫离低垂着清秀的眉眼:所以你是去看明少商?还是看萧鸷?还是惦记霍星河?
没多会儿,轿子就停在风月楼后门的巷子里。
陆梵音戴着遮了长纱的帷帽,低头进了妓院。
二楼上,临窗的雅间里,传来男人清越的弹唱声。
唱一江春水,唱明月高悬。
唱美人无意,唱公子多情。
琴声悠扬,歌声悦耳,听得人心跟着荡漾。
陆梵音立在门口,听他将曲儿唱完,才让莫离留在门外,推门进去。
“怎么?被您爹赶出家门,无处可去,将风月楼改成南风馆,卖艺为生了?”她调笑道。
青纱帐后,明少商按住琴弦轻笑,“殿下,少商对您可是既卖艺,又卖身。使尽浑身解数,只求殿下怜惜。”
他起身,推开露台的雕花门。
幔帐随清风飞舞,黄昏时的长街,华灯初上,尽收眼底,视线可直抵远处朱红色的皇城大门。
“护国公进城,带五百铁骑。霍少将军亲自出城十里相应,率两千金吾卫。这么大的阵仗,恐怕今晚,白玉京的每个人,都激动得睡不着了。”
明少商立在两扇雕花门之间,转身,“而这么大的热闹,只能由少商陪你看。”
此情此景,换了寻常少女,有无双公子相邀,必是脸红耳热,心旌荡漾。
可陆梵音无感。
她从明少商身边过去,走上露台,见点心果子酒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下面街市比往日都热闹。
“嗯,这个位置,的确不错。”
她坐下。
到底是长公主,给人伺候惯了。
从来都是旁人看她脸色,她无需看任何人脸色。
明少商帮她斟了一杯酒,“今天是二月最后一天,少商期待,能长久陪伴殿下,每年都能端午一起吃粽,中秋一起赏月,春节双双看烟火,上元对对观花灯。”
他深情又认真看着她。
陆梵音接过酒杯,“先说眼前,准你清明陪本宫上坟吧。”
明少商:
她这就是分明敷衍过去,不愿与他海誓山盟。
他眼底毫无波澜,依然巧笑温柔,“是,殿下,少商遵命。”
他转手从桌上拿了只精巧的雕花红漆螺钿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漂亮的面具,刚好遮住半张脸。
“这里人多眼杂,我帮殿下戴上。”
陆梵音看了一眼露台外,虽然有轻纱遮掩,可夜风拂过,的确容易被下面经过的人看到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便由着明少商帮她将面具戴好。
“你不是快死了吗?今晚又要耍什么花样?”
“没点花样,怎么留得住殿下的心?”明少商说着,递了块点心送入她口中。
“好吃吗?什么都不如殿下好吃。”
他又来!
陆梵音身子一紧,“你干什么?楼下那么多人!”
可明少商偏偏对她笑,“殿下今晚不是来看萧鸷和霍星河的吗?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你!”
陆梵音想踹他,可他不准她乱动。
你说他恭顺,他比谁都恭顺,你说他强势,他比谁都不要脸。
陆梵音最受不了这一套。
她隔着摇曳的轻纱,努力看向楼下。
她要疯了!
而正这时,远处拐角处,大队人马已经进城。
长街上的百姓被驱至街道两旁。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大虞朝史上最年轻的护国公到底长什么样儿。
“听说护国公什么都不怕,就怕已经死了的长公主。”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护国公从小与长公主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长公主去了北辰,他们俩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还听说,护国公曾扬言,只要长公主未嫁,他就不娶。如今长公主死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娶亲了?”
“哎?我怎么听说,护国公的那句誓言,还有后半句:长公主若是嫁谁,他就敢杀谁!”
众人不由得一起嘶了一声,心照不宣:长公主临死前夜,是与摄政王拜过堂的。
有好戏看了。
想到与萧鸷的旧事,陆梵音分了心。
明少商察觉到了。
楼下,大队人马行至近前。
萧鸷在前,霍星河在侧,因为品级有别,故意落后半个马身。
两人身后,两千金吾卫将萧鸷从西北带来的黑甲铁骑,围了个严严实实。
萧鸷坐拥西北三镇兵权,是虞朝最大的节度使,又位居一品护国公。
再加上生得神武英俊,气度非凡,唯一的缺憾便是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淡淡的疤痕。
他此刻与霍星河同行,引得道两旁京城少女捧腮尖叫。
萧鸷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反而揶揄霍星河:
“听闻,霍将军少时,有‘京城第一惧内美少年’的雅号?”
霍星河磨着牙根子,“论及怕女人,末将在国公面前,自愧不如。听说,您当年,龙椅在前,却是被长公主骂走的?”
提及陆梵音,萧鸷脸色冷了下来,“斯人已矣,少将军注意自己的言行。”
霍星河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你若是知道她没死,又会怎样?
陆梵音这会儿倚坐在二楼美人靠上,戴着面具,根本顾不上细听两人在说什么。
明少商,你要作死吗?
她的手死死抓住凭栏,实在没忍住。
楼下经过两人,听力过人,喧嚣之中,不约而同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