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本无意天下,偏安西南一隅,做个富贵闲人,度此余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可你拖着年幼的皇上,千里迢迢,狼狈不堪,跪在孤的脚下磕头,喊了‘叔叔救我’!”
殷凤城漫不经心,看着香炉青烟缭绕,“孤是看着皇上可怜吗?”
他回身:“孤是看你可怜。”
他来到床边,看了一会儿装晕的陆梵音。
“现在,孤入局了,皇上长大了,你以为翅膀硬了,又想一脚将孤踢开?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俯身伸手,掐住陆梵音的脖子,“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有问过孤同意了没么——?!!”
“咳咳咳”陆梵音被掐的直咳,紧闭两眼,两只柔弱的手无力地想要推开脖颈上的大手,却毫无目标,既脆弱,又凌乱。
眼见着挣扎的越来越虚弱,呼吸渐薄,最后两手一垂,便不动了。
殷凤城眸子动了动。
不是装晕?
真的晕了?
掐死了?
他迟疑放开手,静静看着陆梵音。
陆梵音一动不动,脸色苍白,死了一般。
他将手指探到她鼻子下,毫无气息。
殷凤城忽然有些慌了,俯下身来晃她,“阿蛮,你醒醒,我没有真的想杀你。阿蛮!”
他捏着她的脸,见她没有半点反应,情急之下,深吸一口气,唇压住唇,渡气给她。
“阿蛮,你醒醒,你醒醒!你就这么死了,让孤以后的日子找谁报仇去!阿蛮!”
良久,陆梵音才悠悠醒转,对上殷凤城沉冷又如燃着火的眸子,愣了一会儿: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咳咳咳”
殷凤城捧着她脸的手,慢慢放开,将信将疑的审视她。
真的不是她?
她从来不会束手待毙。
她更不敢将命交到他手上,任凭他处置。
除非,刚才的昏迷是真的,这会儿的一无所知,也是真的。
“沈夫人刚才晕倒了。”
“那你又是谁?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有夫君的人,这位公子还是回避的好。”陆梵音躲去床里,拉过被子,掩住自己。
殷凤城眸光如炬,立在床边,仔细审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忽然,垂眸看见她露在被子外的脚。
他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脚便脱袜!
“啊——!!!你干什么!!!救命啊!!!来人啊——!!!”
陆梵音拼命地蹬他,踹他!
然而哪里有他的力气大,人被拖到床边,被殷凤城一只膝盖压住,裙子掀起来,右腿的袜子被撤掉,裤管掀起来。
赫然素白的脚丫和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并无预想中的红趾甲和齿痕。
真的不是她?
殷凤城还是不信。
正要再审问点什么,啪!
一记小耳光,扇了过来。
陆梵音扇完,赤着一只脚,冲下床去,朝着最远的门框冲过去。
寻死!
殷凤城身法极快,回身一闪,挡在了她前面。
陆梵音一头撞在了他胸膛上。
她已经钗横发乱,“你让开!我一个良家妇人,不明不白与你这狼子奸人共处一室,又被你轻薄,看到了肌肤,你你让我如何面对夫君,如何面见公婆!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好大的声,再这么喊下去,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殷凤城索性一手掐住陆梵音小细脖子,另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不要再吵了,再吵,被外面的人知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一面警告她,一面盯着她崩溃的眼眸,想从里面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陆梵音绝望与他对视。
“唔!”
她不能言语,那般无助,一颗泪珠,潸然而下,碎在了殷凤城手上。
她顺从了。
他仿佛被烫了一下。
阿蛮若是如她这般柔弱,随时可以服软,轻易能够制服,该是多好。
“我现在拿开手,你不要再喊了。今日是我认错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他说完,小心翼翼移开手,见陆梵音没再哭闹,便转身匆匆便走。
背影有些狼狈,仿佛在逃跑。
陆梵音又嘤嘤哭了一阵给他听。
一边哭,一边想。
殷凤城练得什么邪门武功,可以短短三日之内,恢复得这么利索?
幸亏她见过更邪门的人,早已习惯万事未雨绸缪,孤注一掷,豁得出去,刚才狠下心,任由他将自己掐背过气去了,才能侥幸过关。
至于小腿上的牙印子,其实这两天时间,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些淤青。她为了防止不小心被人瞧见,每日都会仔细用脂粉遮盖。
而脚趾甲上的凤仙花汁,也早就在洗澡时,用皂角使劲搓掉了。
虽然不能做到严丝合缝,但刚才殷凤城暴躁震怒之下,本就匆忙,加上她一直哭闹挣扎,所以并未能看得真切。
陆梵音回屋,从容穿了鞋袜,又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脖子。
啧,留了只大手印子,还得遮着点。
她正想从妆奁里翻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脂粉,蓦地瞧见镜中映出的后窗,被人推开一个缝,有半张女人的脸,正露着一只眼睛,窥视她。
陆梵音轻轻扣上妆奁,突然急转身,以极快的身法朝着身后那扇窗冲去。
窗后偷窥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关窗,掉头就跑。
奈何陆梵音身形比她想象的更快,一眨眼,已经跃出窗子,横拦在了她面前。
是个宫女。
“说,谁收买了你?”陆梵音的手已经凌厉掐在了宫女的脖子上。
“是林相夫人。”宫女被吓得魂不附体。
寻常女人哪儿有这么快的动作?
她只知将军府的少将军夫人与薨逝的长公主酷似,却不知,这少夫人居然如长公主的鬼魂上身了一般恐怖。
于是,只被逼问了一句,就立刻什么都说了。
“知道了。”陆梵音双手捧住宫女的脑袋,咔地一转。
宫女便被拧断了脖子,无声无息倒下了。
陆梵音也不藏尸,径直从尸体上迈过去,回了灵堂。
在这世上,除了早已云游四海,不问世事的前太子少保,没人知道,她曾经多么努力地学习杀人本领。
灵堂上,依然哭声一片。
管事太监安排陆梵音去灵前烧纸。
陆梵音跪在灵前,一面哭,一面低声嘀嘀咕咕、含含糊糊:
“本宫占了你的位置,用了你的身份,现在还亲手给你烧纸,这些都是你莫大的荣耀。”
“不过本宫也是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之人,所以你在黄泉之下,有什么委屈,尽可说与本宫,杀人放火什么的,本宫最擅长了。”
她扔了许多金元宝进火堆,也不抬眼。
对面的纱帐后,殷凤城还坐在轮椅上,紧紧盯着她。
他只见她嘴皮子在动,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金错来问:“沈夫人,长公主灵前,莫要胡言乱语。”
陆梵音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我只不过将刚才受的委屈说与长公主听,不会影响她安息的。”
金错:
他回去禀报,“王爷,还要再试吗?”
殷凤城隔着纱帐,凝视了一会儿陆梵音,“试!放他进来。”
于是,没过多久,就听外面有人匆匆来报:
“禀王爷,不好了!明少商持剑闯宫!”
陆梵音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傻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一只金元宝扔进火盆,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