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河哪儿知道她话里有话,笑道:“呵,就你这小身板?”
他一根手指头都能将她拎起来。
陆梵音晃晃悠悠,舒服得很,“那,夫君会不会等会儿背烦了,将我丢掉不管啊?”
他当初何止是丢了她,还把她往粪坑里踹。
她都被臭疯了,他还摁着她的脑袋,把她淹进去!
“背烦了就抱着,好不好?”霍星河微微回头,忽然低声道。
陆梵音没马上接话,她咬着牙根子,顺便撩起他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绕啊绕,过了一小会儿,才在他耳后甜甜道:
“将军威武~”
霍星河听得耳朵根发麻,肾里喷火。
现在让他背着她绕着白玉京狂奔三圈,都一点问题没有!
-
永宁宫。
命妇入内,臣子在外。
陆梵音听从安排,在素白的衣裳外,又披了孝衣,戴了白花,之后跟在太监的后面,去了灵堂,按品级,跪在了最后面一排,开始哭。
霍星河在外面叉着腰,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想往里面看,但是又看不到,有点不放心。
妮子第一次进宫,二娘又靠不住,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行不行。
这时,身后有少时一起长大的兄弟,瞧见他那样儿,笑道:“哎哟,天下第一惧内美少年,听说你刚才给媳妇当马骑了。”
旁边一个道:“你来晚了,没见他那小媳妇,若是见了便知,人家若是让你扮乌龟,你都会乐颠颠立刻趴下满地爬。”
长公主终日坐在金殿珠帘后,见识真容的实属少数。
可霍星河的小娇妻,今晚进宫,是一路给他背着来的,却是招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现在谁都不觉得霍星河惧内有什么错。
那小媳妇的姿容,恍如明月照海天,玉蝉出东山,实在是惊为天人,一面误终身。
换了谁,谁不得拿命宠?
“兄弟,吃的不错啊!”
围上来的京城官宦子弟,挨个上前,朝着霍星河胸口狠狠一捶
霍星河照单全收,揉着胸口骂:“嫉妒!你小子们全都是嫉妒!”
众人都是送家眷进宫哭丧的,这会儿在外面闲来无事,正闹着,忽然有人嘘了一声,所有人立刻缩着脖子,退到霍星河后面。
霍星河脸色一冷,见前面不远处,一乘黑沉奢华的轿辇落下。
接着,殷凤城给金错搀扶着,下了轿辇,坐上轮椅,朝永宁宫进去。
他不是都快死了么?
怎么还不死?
霍星河主动上前,“王爷安好。”
一看就不好,还问人家安好,分明就是挑衅。
霍将军先皇钦封昭武大将军,常年驻守北疆,抵御北辰虎狼。
霍星河亦在北疆统兵,但每隔半年回朝履行宿卫之职,此时年纪轻轻便官拜从三品金吾卫将军。
按品级来说,已是不低。
但在摄政王面前,却还是不入眼。
殷凤城当他是个竖子,根本不正眼看他:“霍将军不在京中,你若再混不吝,孤王也不介意代将军教你做人。”
金错怕气着主子,赶紧小声提醒:“少将军,此时举国哀恸,长公主灵前,不宜喧哗。”
霍星河鼻子里极轻地哼了一声。
陆梵音那个泼妇死了,正合他意,他没放鞭炮庆祝一下,算他厚道。
殷凤城进了永宁宫。
正殿里一片呜咽啼哭。
里面管事的太监,见摄政王来了,咳了一声。
命妇们虽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但都被事先提点过,立刻使足了劲,哭得更大声。
碍于男女有别,殷凤城仅由金错推着,从正殿侧面的纱帐后经过,不惊扰命妇,之后,便停在灵前不远处的帐后,不动了。
陆梵音跪在最后一排,趁着抹泪的功夫,小心翼翼抬头,瞅了一眼。
见那半透的白纱帐后,殷凤城一身黑衣,坐在轮椅上,正看向她这边,却纹丝不动。
陆梵音又默默低下头,继续哭。
我是沈清梦,我是沈清梦,我从现在开始,是如假包换的沈清梦。
只要我死不承认,就没人能指认我就是长公主陆梵音!
帐后,殷凤城犀利的眸子将跪了满殿的命妇逐一扫视过。
金错从旁小声提示道:
“那晚没有在家中安歇的女子,全都查过了,属下又亲自逐一核对比较过,的确没有易容藏匿的可能。唯一不确定的”
他将目光看向陆梵音跪着的角落。
“霍少将军的娘子,那晚与长公主殿下落水时辰相近,而且经过几番明察暗访,此二人,大概是因着血脉相连的缘故,长得几乎一般无二。”
殷凤城眸角轻轻一跳。
“她是不是阿蛮,一试便知。”
金错小心提醒:“王爷,沈夫人是霍少将军的夫人,若是弄错了,恐怕会落人口实,于王爷不利。”
“哼。”殷凤城鼻子里轻哼。
只要能将陆梵音抓出来碎尸万段,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孤王怕过什么?!
陆梵音跪在永宁宫中,给自己哭灵哭到天亮,也没等到殷凤城有任何举动。
她暗自筹谋,殷凤城那么老谋深算的人,不可能不怀疑到沈清梦头上。
他到现在都没出招,必定是在憋大的。
但是,按照沈清梦的体力,此时已经跪了一宿,大概,该晕倒了吧?
于是,她开始身子有些晃,但仍然咬牙坚持着。
终于到了天明换班。
夜班的命妇可以去偏殿休息,进食,另一波则进来接上,跪在灵堂继续哭。
可是,当陆梵音晃晃悠悠站起来时,有太监过来。
“沈夫人,你与长公主血脉相连,是素未谋面的姐妹,长公主她寂寞,您要不辛苦点,去灵前烧纸,多陪陪她?”
他们不给她休息的时间?
“是”陆梵音嘴上答应,一转身,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晕了。
王氏在角落里远远见了,直暗骂她没用。
那公公也不急,“来人啊,快把少将军夫人抬下去休息。”
陆梵音装着晕,被带到偏殿里一间僻静的房间,始终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待到门关上,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静得能听得见她的呼吸声。
她刚想动弹一下几乎僵了的身子,忽然听见房中响起了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阿蛮,洞房花烛夜,谋杀亲夫,死遁逃婚,很好玩是么?”
殷凤城从里间走了出来。
黑袍曳地,长发及腰。
修长手指悠然打开桌上的香炉,点燃了香,之后,“叮”的一声响,松了手指,落了青铜蟠龙雕花盖。
陆梵音躺在床上,随着那一声脆响,心都跟着一突突。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心口都快被扎烂了,没死就算了,刚才见坐在轮椅上,已经十分意外。
这会儿怎么还站起来了!!!